燕眠初告诉自己不要和系统生气,和一串数据组成的东西生气有什么意义吗?
可他又无法形容自己心中的情绪。
严格说的话那应该不纯粹是怒意,他说不明白,可能是因为生病的缘故他对人对事向来淡漠,那具身体也不允许他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如今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只觉得自己胸口肺腑处处都郁结着股说不出的东西。
明面上谁都在珍视敬畏着余昭里,但实际上……余昭里拥有的东西却真的不多。
谁也都可以因为一些别的什么东西抛弃背叛他。
他径自回了房。
虽然与余昭里定下了来日共赏苍山云海的约定,但仙宗琐事实在是太多太多,尽管余昭里已经在尽可能地压缩时间了,但每次他刚要将手头事情做完毕元洲转手就能甩来新的一批,他忙忙碌碌了小半个月才将一切彻底收尾。
毕元洲终于长了回脑子,知道四象定阳阵的事情不是余昭里这种弟子能解决的,他也不敢去叨扰燕徊——什么事情都要劳烦老祖宗他们这群人的脸还要不要了?只能暂且将阵法连带着整个演武台都封闭了起来,召集了仙宗内部所有的阵法师悉心研究。
一来二去的,虽然起因结果还是没能研究明白吧,但好歹也是掌握了不少的线索。
“我们用了不少手段去复现当日场景,可是昔日弟子口述的暗纹却从未出现过,这暗纹该不会是假的吧?”
“怎么可能,一个弟子或许有假,成百上千个弟子亲眼所见的东西难道也能有假?这阵法里可没掺杂幻阵的纹路。”
“那些弟子说不明白暗纹的长相,我特意读了他们的记忆搜取了那段魂魄,只是我等查阅了资料许久,却从未发觉有与那诡异暗纹相似的纹路……”。
“难不成……又是什么在魔种肆虐时期被遗落了的传承?”有长老惊呼起来。
仿制法阵的修者是当年研究出原版四象定阳阵的阵法师的亲传徒弟,按理来说也是经历过那个动乱昏暗的年代的,懂一些后世失传了的阵法图谱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我觉得,当务之急还是需要我们弄清楚这所谓的暗纹到底是那个阵法师在布阵之时就悄悄埋下的、还是这些年来阵法经过了什么外力影响才变动出来的。”
虽然在那日之后大阵又恢复回了平时的模样,可事情不查清楚仙宗是断然不敢再启用这处的演武台了,谁知道会不会哪天再出一次大比时的事?
没看见连重新开始的门派大比都被迫分散成了好几个据点、安排在仙宗其余的几个弟子平时练剑演武的广场和修炼室中了吗?
“这问题看着简单,可追查起来哪有那么简单?这阵法都是几千年前的事情了,那个阵法师死后又没留下什么传承手记,去哪里得来最原本的阵法图录啊?”
一众长老虽然不说,但心底却隐隐都有同样的猜测——如果是这些年来其他势力想暗害仙门、偷偷让探子在阵法中做了手脚……这个可能性实在是太低太低了。
他们几个可以说是全修真界中最好的几个阵法师了,有不少人更是专门为了研究这个古阵法才加入云华仙宗的,他们研究了这么多年都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难道外面那些势力就能轻轻松松将阵法给魔化破坏了?
而且暗纹与大阵浑然一体,他们没有查探到一点外来力量的违和感,怎么想怎么觉得……那暗纹可能就是阵法师在布阵时悄悄埋在里面的东西。
这个结果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他的目的是什么?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他知道这样会给仙宗带来多大的伤亡吗?
长老们面面相觑俱是不解:“难道那时候云华仙宗就已经有敌对势力在图谋不轨了吗?”
“不应该啊,这阵法是在魔种之乱平息后才布置出来的,当时整个修真界都百废待兴,活下来的幸存者们各自找了地方安家修炼,哪有什么敌对不敌对的说法?”
有个长老蹙眉思索良久,才慢慢道:“仙宗内……这不是有一位魔种之乱的当事人在吗?”
……
这段时间云华仙宗一如往日繁忙,最大的竞技场地不能用了,余下的弟子只能分散到别处。尽管已经尽了最大可能调动其余的场地,但比起最开始的“七日结束大比”,最终到底还是拖延了小半个月才彻底结束。
宁华在大阵中伤的不轻,但后来他有了足够的调养时间恢复的倒是不错。又因为在大阵动乱中挺身而出主动和余昭里去寻找阵眼,倒是拉了好几个长老的好感度,加上有毕元洲的印象分在,最终仍旧成功成为了进入内门的十个弟子之一。
只是比起最开始想象中的要雄心勃勃一举扬名整个仙宗……现实到底还是相差了太多。
起码前世他是在大比上狠狠打败了余昭里、踩着余昭里的脸面让自己的声望往上窜了好大一截的,今生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燕徊和他给出的那块传讯玉符上,根本没人在乎他的死活。
宁华越想越气,他对燕徊没有一点负面情绪,但对余昭里却……
最开始只是单纯的看不顺眼加没把对方看在眼里,总觉得不过是块无足轻重的他成神路上的绊脚石而已,现在却开始打心底地嫉恨起了对方——他有哪里比余昭里差吗?凭什么燕徊只看了余昭里却没有搭理他??
他到底哪里不如了?
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说余昭里好?毕盈盈私下和他聊天时说到感念余昭里在大阵动乱时毫不犹豫挡在了她父亲的身前、燕徊无视了毕元洲的介绍直接选中了这么个人给了玉符,就连前后两世都忠心耿耿追随着他的郑随!他那日甚至无意听到了郑随说“在大阵中见到大师兄的那一刻突然就一点也不慌了。”
他到底哪里不如余昭里了?为什么所有人都在夸赞余昭里好?
他越想越恨,恨的牙关紧咬双目赤红,连一旁院中恭贺他成为宗主徒弟的几个弟子都给忽视了个彻底。
“宁师弟可真是我们外门的荣耀啊!啊不,现在可应该叫上一声宁师兄了!历届大比都有弟子被收入内门,可一举被宗主收入门下的宁师兄却还是仙宗这么多年来的头一个啊!”
“我祝宁师兄日后仙途通顺坦荡!宁师兄日后可别忘了外门的这帮兄弟啊!”
“宁师兄,宗主派来迎接您去穹远峰的杂役弟子早已等候多时了,您看我们什么时候开始搬东……宁师兄?”
郑随伸手在他的眼前挥了两下,“宁师兄你怎么了?”
宁华猛地回神,锐利眸光直射郑随,倒是把郑随吓了一个激灵,沉默了好半天才哑声问他:“宁师兄?”
宁华目光沉沉看他一眼:“没事。”
他生性多疑,不允许手下跟随的人有一分一毫异样的心思,哪怕郑随只是无心之间随口感叹了一句,可却仍旧在他心中埋下了一根极深极痛的刺,更不用说郑随夸赞的对象正是他最近越想越恨的余昭里。
从这种角度来说,他倒的确与毕元洲是对很适合的师徒。
“抱歉,刚刚伤口又痛了……所以有点失神,搬吧,有劳大家了。”
郑随没有接话,他这个外门小少爷从小被宠到大,实际上也没见过什么鲜血和可怕的场景,连外出的任务家里都是挑着安全性高收益大的分发给他,宁华那个阴森血腥的眼神是真的把他给骇到了。
他一直觉得宁大哥性格温柔稳重大气,为什么会有那么可怕的眼神……是他的错觉吗?
郑随呆呆地看着他。
宁华急忙拍了拍他的肩膀,故作委屈起来:“演武台四象阵实在是太大了,为了尽快探完我催生了不少灵力,后来又被那个诡异阵法伤到了灵脉,这几日时时会剧痛的厉害……”。
郑随将那丝诡异抛在脑后:“宁师兄你之前怎么不说啊!怎么不寻个医师给看看!”
“先前不是燕师叔祖在吗……我怎么好意思当着老祖宗面提这个,至于医师……别忘了我自己也是个丹师啊。”
郑随依然很着急:“医者不自医!那可是灵脉啊!自古以来伤到灵脉哪有小事!师兄你千万不能不放在心上啊!我这就去求爷爷将几位内门医师请来……”。
宁华低低咳嗽了一声:“没事,小随忘了我现在的师父是谁了?到时候我请求宗主帮我看看就是了。”
郑随却仍旧十分担心:“可宗主他事务繁忙……”。
宁华嗤笑一声,繁忙?毕元洲什么时候事务繁忙过了?之前所有的事情都丢给了余昭里,余昭里死后又将那些破事都交给了他,云华仙宗能屹立这么多年真得亏老祖宗根基打的好。
至于这个“让宗主帮看看”的谎言会不会被戳破……外门弟子哪儿那么好见到宗主的?就算真见到了难道郑随还敢去问吗?
他心底想笑,正赶上屋中杂役将东西理完,于是顺势结束了这个话题。
几个杂役冲他行了礼:“宁师兄可还要看看是否有什么遗漏?若是没有,便请随我们一同上穹远峰上见过宗主吧。”
在外门眼中宁华这和一步登天也没什么差别,院外密密麻麻地站满了前来凑热闹的外门弟子,甚至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看向宁华的眼神俱是说不出的羡慕与嫉妒,一个个似乎都恨不得以身代之。
内外两门就已经是天差地别了,更不用说还拜在了传说中的宗主门下,从今往后可真是与他们成了两路人,一方走起康庄大道一方仍旧汲汲营营……心中情绪岂是一个五味杂陈能形容的?
宁华面带微笑地巡视过一众围观弟子,眸中含着几分藏匿的极深的轻视不屑,不过倒是对这幅众人围观的艳羡模样十分满足。
他率先抬脚走出小院,一把推开了破旧掉漆的小院大门,暴雨终歇雨过天晴,蔚蓝天空万里无云,院前立着前来迎接他的代步灵兽,远眺过去能看见若隐若现隐蔽在层云之中的宗主峰。
宗主峰上有他再熟悉不过的人。
他昂首挺胸走出门去,只觉自己的未来一片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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