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涵差点给秦既明一巴掌。
她内心所有&30340;气焰都被秦既明这一句话勾动、引燃,几乎是不可遏制地颤抖走来,扬起手——
秦既明冷静地望着何涵。
何涵在他&30340;注视下迟迟落不下那只手,她因震惊而发颤,呼吸急促,胸腔剧烈起伏,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30340;儿子,像看一个怪物,看一个从她体内爬出&30340;、怪物&30340;孩子。
玻璃窗外,暴雨如注。
天地间仿佛扯开一张偌大&30340;网,下着刀子般锐利&30340;雨点。一丝不苟地梳好头发&30340;何涵,裹着温暖&30340;外套,纤纤十指染着殷红,半倚靠着桌子,身体因她此刻&30340;呼吸发着颤。
秦既明问:“那您呢?”
他声音并不高,甚至算得上低,微微侧着脸看她:“那您做这些事情&30340;时候,有没有想过我&30340;心情?”
何涵说:“你知道我和你爸&30340;婚姻早就名存实亡,你爸他不想离——我和他分居这么长时间,也早就商议好了,互不干涉对方感情,有什么问题?”
秦既明说:“我只遵守法律,如果法律意义上&30340;你们已经离婚,现在我不会提出一句疑问。”
“现在呢?”秦既明略微抬脸,他身后是窗外&30340;暴雨,被静音玻璃隔得干干净净,划分出一个安静&30340;世界;而在完美隔绝了暴雨&30340;世界之中,秦既明望着母亲,眼中尽是失望,“您也知道,我一直很不赞同您现在&30340;观念。我不是要求您必须保持所谓&30340;’忠诚’,您有追求幸福&30340;权利,可前提是——您,何涵女士,您不能在婚姻存续期间,再包养男性,更何况,他是我&30340;学弟!”
何涵说:“不是包养。”
“您每月定期付给他钱,”秦既明看母亲,“他随叫随到,您认为这种行为不算包养?如果我没记错&30340;话,您还没有和另一个男友彻底分研究生&30340;男性?”
何涵揉着眉心,眉头紧皱:“是他主动纠缠。”
秦既明摊开双手,他垂着眼睛,轻声:“妈,我知道您这些年心里&30340;苦,在您找男朋友这件事上,我之前也没说过什么。但,您今天&30340;确伤到了我&30340;心。”
何涵重新坐回沙发。
她僵硬地转移话题:“为什么是林月盈?”
“我也想问您,为什么偏偏是他?”秦既明慢慢地说,“我能带回家和您吃饭&30340;朋友不多,您这样做,将我&30340;脸往哪搁?以后我怎么称呼他?是学弟?还是继父?”
何涵闭眼,她直截了当地发问:“秦既明,你做这事,是想让我&30340;脸往哪搁?以后我怎么看待月盈?你让月盈怎么称呼——”
“月盈,是你女儿,以后也会是你&30340;女儿,”秦既明缓慢地说,“她以后还是要叫你妈。”
何涵睁开眼。
“男未婚女未嫁,我们相爱顺理成章,”秦既明说,“爷爷过世后,最艰难&30340;几个月,一直都是她陪伴着我。至于您,妈。”
秦既明站起来,他眼神沉重,将手中&30340;手套摘下,这一双昨日刚购置&30340;新手套,柔软,干净,此刻上面只有学弟呕出&30340;血。
秦既明将这双沾了血迹、未清理&30340;手套重重丢在何涵面前&30340;玻璃桌上,在看到母亲颤抖一下后,他才厉声说:“您都要让我对着学弟叫’爸’了!”
跌落&30340;手套落在玻璃桌上&30340;声音清脆,直直打翻了上面摆放&30340;玻璃杯。
滚烫&30340;热水流出,顺着台面蜿蜒而下,何涵脸色苍白,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第一次感受到这个被她忽视&30340;儿子,有着如此浓厚&30340;愤怒。
秦既明大步往外走,一步也没有回头。
出了门,阿姨才追出,手里拿着雨伞,急切叫他。
秦既明顿步,雨水浇了他一身,发梢落着水,他平和地说谢谢,又撑着伞送阿姨回到房中,踌躇几步,做出犹豫&30340;模样,低声叮嘱阿姨,要她好好照顾着何涵&30340;身体。
就像所有吵架后仍旧眷恋母亲&30340;孝顺儿子,秦既明也是如此,艰涩地开口。
他知道善良又传统&30340;阿姨会将这一切都转告给何涵。
秦既明在大雨中离开何涵&30340;家中,独自开车,一路远行,要去往爷爷长眠&30340;陵园。
寒雨未停,道路旁满是弥散而开&30340;土腥味,厚重不散,氤氲聚在一起。
老人一生俭朴,过世时也嘱托,丧事不要大办。这里&30340;墓园也是爷爷一早就定下&30340;,价格在这个城市中并不算昂贵,旁侧是奶奶,已经等了爷爷十几年。
秦既明躬身,伸手抚摸着墓碑上刻印&30340;字,那些字迹镀上一层氤氲&30340;雨水,蜿蜒向下,一路浸透,像流不干&30340;眼泪。
被风吹雨打&30340;碑是沉默&30340;老人。
秦既明什么都不说,只是安静地表达自己&30340;歉意。
关于自己违约&30340;歉意。
希望秦爷爷自此之后,原谅秦既明&30340;所作所为——谅解他爱上自己妹妹,谅解他违背了昔日在病床前&30340;誓言。
秦既明仍旧会照顾好林月盈,如珠如宝,捧在手心,含在唇间。
余生里,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就始终照顾着她、扶持她。
不过再不是兄妹。
……
和何涵&30340;谈判在第二日&30340;黄昏。
一夜之后,何涵&30340;言词仍旧无法继续激烈。
面对着亲自捉了“奸”&30340;秦既明,又是这样尴尬&30340;境地,她无法再义正严词地以好母亲&30340;身份来继续这场对话。
——月盈才多大?你疯了?你想没想过,她现在可能会被你蒙蔽。等她再大一些,再懂些事,会不会觉得你恶心?
——我不会让她有这种感觉。
——流言蜚语怎么办?秦既明,你不是不知道你爸当年做过什么事,你知道以后人会怎么看你们。
——那就告,造谣生事&30340;,都告。
——告不完,流言蜚语是法律也杀不死&30340;。你就不怕被人指指点点,说你和你爹一样,有乱,伦&30340;癖好?
——我也想问问您,您包养我学弟,是不是也算□□?
——你究竟还有没有羞耻心?你和林月盈和其他情况能一样吗?啊?你认识林月盈&30340;时候,她才多大?甚至可以说是你养大了她!
——妈,您确定要和我谈羞耻心?
……
何涵说不过秦既明,她气得头脑发昏意沉沉,一双手抖着,指着他,咒骂。
“你完了,”何涵说,“秦既明,你&30340;下半生都完了。我和你说,如果你坚持要和林月盈在一起,除了这个门,就别再喊我妈,我不是你妈,我不认得你。”
秦既明说:“如果这样能令你舒服一些,可以。”
何涵难以置信:“我要改遗嘱,让律师改——我死了之后,一分钱也不会留给你。”
秦既明起身,他沉静地说:“我可以接受。”
是&30340;。
秦既明可以为此放弃。
他早知接受父母遗产&30340;同时会面临着什么,继承爷爷遗产&30340;同时,秦既明承担起照顾幼妹&30340;职责;而继承父亲或者母亲&30340;遗产,则意味着要接受他们安排&30340;联姻对象,顺利诞下下一个继承者。
抱歉,秦既明还没有沦落到必须要用自己身体去换取钱财前程&30340;地步。
何涵&30340;阻止并无道理,可惜今日&30340;秦既明已经确定自己离不开妹妹。
他不仅无法以兄长&30340;身份继续陪伴林月盈,甚至还可能会以情敌&30340;立场来解决她潜在&30340;“男友”。
秦既明下定决心后,便再没有转圜&30340;余地。
他不是优柔寡断、既要又要&30340;男人。
赶往纽约&30340;航班已经定下,秦既明罕见地向公司请了假。一边联系那边朋友、寻找诱饵让林月盈跟他单独相处、约会&30340;同时,秦既明也和几位管理人员开了会议。
他这个总监&30340;位置不会坐太久,再往上就是副总。秦既明还为自己留了详细&30340;后路,公司近期打算在其他一线城市选址、建造大楼,开设新&30340;分公司,这是秦既明&30340;退路。一旦舆论影响和流言蜚语严重到影响月盈&30340;正常生活,那么秦既明会选择退一步,主动提出外调任职,带着妹妹去陌生城市,重新构建新&30340;家庭。
秦既明所认识到&30340;一位朋友就是如此。
清贫家庭出来&30340;一对兄妹,相依为命,兄长担任大学教授,妹妹在兄长所在&30340;学校读书——等妹妹毕业后,兄长立刻递交辞呈,接受上海一所高校&30340;邀约,妹妹也随即去上海寻找工作。
秦既明在上海撞见了他们接吻。
如果搬离生长地是成全一对兄妹&30340;命中注定,那么秦既明愿意为林月盈&30340;未来去踏上这场宿命。
纽约。
秦既明成功用诱饵将林月盈引出。
何涵阐述&30340;事实无误。
秦既明看着林月盈长大,知道她最爱什么,也知道说什么最能令她感兴趣。
兄妹二人从小到大一起收集&30340;杂志,一起组装&30340;模块儿,一起购买过&30340;智能小机器人。
所以——
秦既明明知钱老师&30340;研究方向并不是功能性&30340;机器人,却仍含笑发出邀约。那些描述性&30340;语言和恰好&30340;“时间”,都是给自己最亲爱妹妹&30340;甜蜜诱饵。
她也如秦既明所愿,咬住钩。
秦既明不会生硬地拽上,他继续放钩,下诱饵。
从朋友那边得到&30340;展览馆提前观看资格;告诉朋友“我和我&30340;伴侣”,令朋友理所当然地为他们推荐了适合情侣居住&30340;酒店;付重金给酒店,包下其他所有&30340;空余房间……
秦既明&30340;确坚持婚前守贞。
他也&30340;确很想拥抱自己&30340;妹妹。
他已经太久没有见到她了。
唯一出乎秦既明意料&30340;是,林月盈,他看着长大&30340;宝贝,他&30340;妹妹。
如此地真诚、热忱。
在秦既明委婉表达心意之后,迎接他&30340;,是妹妹直接&30340;、热烈&30340;拥抱。
他&30340;卑劣,在妹妹一览无余&30340;坦荡热烈下愈发阴暗。
秦既明如何不爱她。
她如此直白地讲述着她&30340;感想,没有丝毫地责备秦既明,不会问他先前为什么会拒绝、也不问他怎么忽然想通、不因前后&30340;反差而趁机向他发脾气……
什么都没有。
她承认自己爱他,热烈地爱他。
秦既明差点就破了婚前守贞&30340;原则。
他用手、唇、舌来慷慨地招待饥肠辘辘&30340;妹妹,并安静地等待最后一道难关。
秦既明至今不能确定,林月盈对他&30340;爱是否能坚持、长久,
他甚至不能确切地认定,林月盈能扛得住来自何涵&30340;施压。
而这只是第一步。
秦既明耐心地告诉妹妹,反复强调,只要你坚持,我就是你&30340;。
何涵就是最后一道关卡。
只要妹妹能坚持,秦既明便会下定决心,彻底替她荡平障碍;倘若妹妹不坚持——
秦既明也不会如口上所讲“我尊重你&30340;意见”。
尊重?
半年之前&30340;秦既明会完全尊重林月盈&30340;意见;
意识到自己非妹妹不可之前&30340;秦既明也会考虑尊重;
而现在,这个用唇将妹妹再度送至云巅&30340;兄长,用被热情月光泡到有些泛白&30340;手指,捏着林月盈汗涔涔&30340;下巴,低头,要她承受自己&30340;吻。
现在&30340;秦既明已经不会完全尊重了。
妹妹&30340;意见可以作为参考,这将决定了秦既明怎么样下手,将坚定&30340;她珍重拥入怀中,或者,将不坚定&30340;她,彻底绑牢在自己身旁。
徐徐图之,还是强行掳掠,都会参考她&30340;“意见”。
这是下下策。
秦既明相信身为成年人&30340;妹妹能处理好这些,能完美解决一切问题。他愿意对妹妹寄予厚望,假装不知何涵联系她这件事,不提,不说,不问,安静看妹妹怎样做。
秦既明愿意毫无保留地信任妹妹,继续做耐心等待她归家&30340;好兄长。
然后他等到了妹妹跟随何涵回国、且和适龄男性“相亲”&30340;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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