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听春身体整整挂机了四天,她还没有把身体挂机过这么长时间。
但是她知道,身体挂机的时间久了,会是什么样的反应,这个在系统空间的手册里是有介绍的。
一开始,也就是一夜的时间,她可能心跳体温全都在,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心跳会慢慢消失,变成一个拥有体温的活死人。
到后来,她的体温也会慢慢消失,但是她并不会出现尸僵的状态,因为系统模拟的身体,既像血肉之躯,又像个不腐不烂的大号人肉娃娃。
整整四天,足以让她所有的生命体征彻底消失。
卫听春根本无法想象,薛盈发现了她的状态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她一醒过来,身体就彻底“活”过来了,卫听春睁开眼,看到了熟悉的内室。
这是她和薛盈的寝殿,床幔垂着,安安静静,正是夜里。
卫听春一动,感觉到自己腰上环着一双手臂。
她侧过头,就看到了在她身边安睡的薛盈。
她心中有那么片刻的庆幸,但是很快,她就庆幸不起来了。
因为薛盈叫不醒。
卫听春坐起来,用力摇晃薛盈,对着外面喊人竟然也喊不来!
薛盈体温低得吓人,整个人陷入了深度昏迷一样的状态,气若游丝。
而且仅仅四天而已,卫听春凑近了就发现,薛盈生生瘦了好几圈的样子,他面容青白,双眸紧闭,唇色泛青,若不是还有微弱的呼吸,他看上去,简直像是个死人!
卫听春慌张查验他身上,并没有什么伤处,但是她无论怎么叫薛盈都没有醒来。
她连滚带爬地下地,冲出屋子,对着外面喊叫,叫人进来。
到这时候,她才发现,内院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倒是因为她声音实在是太响亮,外院候着的人听到了,匆匆应声进来。
“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伺候的人都不在,瑞王病重,快传府医!”
那上前的侍从,立刻转身对着她身后跟着的人道:“去请府医!”
又压低声音快速道:“准备食物和热水。”
这才对着卫听春回话,“瑞王不许我们靠近内院半步,奴婢们该死!”
卫听春询问了几句,这才知道,薛盈从发现她叫不醒之后,就把下人全都遣散,半步不许靠近内院。
卫听春听了之后,心惊难言,她虽然没有薛盈那样的七窍玲珑心肝,却因为见多识广,绝不是傻的。
根据这侍女的话来推断,薛盈发现她叫不醒,却有心跳和体温像睡着一样,根本就没叫府医给她看病,而是迅速把内院的人全都遣散了。
卫听春连忙朝回跑,那侍女也带着几个手脚利落的婢女跟在卫听春身后。
卫听春想到了一种荒谬的可能,再次反复检查过薛盈之后,薛盈还是不醒,只是眼睫很轻微地动了动,始终没有睁眼,一番折腾后,气息更弱了。
卫听春再开口,声音干涩得像是老旧的门轴:“瑞王他……这些天,可曾进食?”
婢女闻言扑通跪在地上,带着哭腔道:“未曾。”
“奴婢们以为王爷喜好下厨,将奴婢们打发了,也能自行做些吃食,但是方才奴婢命人查探过,王爷这些天……食水未进。”
卫听春心脏似被狠狠揪了一把,面色难看至极。
她突然想到了很多细碎的事情。
例如薛盈这两年把照顾她的事情包圆了,凡事亲力亲为,受着君子远庖厨的礼教长大,却总喜欢研究吃食给她尝。
内院的仆从越来越少,在皇城之中他谁也不信任,身边从无亲信,可如今已经退出了势力中心,他府内依旧没有什么格外看重的下人。
他每日做的事情,便是围着卫听春转来转去,桩桩件件,如今想来,都让卫听春心惊肉跳。
他的这些举动,就好似……就好似他在准备着,等待着,她“死去”的一天。
卫听春想通之后,眼泪涌出,她不敢置信,同床共枕这两年,薛盈还和从前一样,是抱着随时死去的决心和她在一起吗?
“你们下去吧。”
卫听春摸着薛盈青白的脸说:“让府医不用来了,出去,都在殿外候着。”
婢女有些迟疑,但是又不敢说什么,只好一脸担忧地带着人下去。
卫听春坐在床上,已经知道薛盈这是怎么了,他这是在自尽。
他早知道自己“会走”,所以他准备好了一切,等着和自己一起走。
他衣衫肃整,发冠高束,甚至专门洗漱打扮过,躺在那里奄奄一息,是活生生地要将自己熬死在这间屋子里。
他本就因为药物,因为是被这个世界排斥的存在,自小便是半疯不癫。
卫听春根本无法想象,他发现自己叫不醒,抱着自己逐渐冷却的身体,在这屋内如何耗空了精神乃至连叫也叫不醒了。
卫听春抖着手,从空间里面摸出了她兑换好的灵魂伴侣液,这本是给薛盈的生辰礼物,但是如今她什么都顾不上了,她怕再晚上一时片刻,薛盈就要真的身死魂散。
她捏开薛盈的两腮,想要倾倒进去,但是又怕他不吞咽,于是如从前喂薛盈营养液一样,含在口中,吻上薛盈的嘴唇。
上千万积分兑换的灵魂重塑液体,从两个人相贴的唇齿之间流过,被卫听春用舌尖翻搅着,送入了薛盈的喉咙。
身未死,精神却先枯竭的薛盈,被卫听春按着喉结强制吞咽。
他散去的意识,终于缓缓地重新聚拢。
自喉咙之中开始,他的身体血液肌骨意识宛如烧起了一把滔天大火。
这把火烧得薛盈犹如跌入熔岩,他猛地睁眼,一双眸子炙热猩红。
他睁开眼,看到了满脸关切的卫听春,他的意识却是不清醒的,他以为自己下了地狱,以为自己踏过了熔岩业火,终于找到了卫听春!
因此他一把便死死抓住了她的手腕,猩红的双眸,沸腾的血液,凸起的筋脉,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格外的狰狞愤怒。
他从未用这样可怖的眼神看过卫听春,他整个人已经犹如那入魔入魇的魔修,完全没有了理智。
他抓着卫听春的手臂,根本听不见她在说什么,直接将她甩在了身侧,一把便撕开了她的寝衣。
卫听春后脑砸在软枕上,懵了片刻,还未等回神,薛盈便已经按着她冲了进来。
“我……操。”
卫听春咬住牙,这个疼还没缓过来,薛盈已经低头咬在了她的肩膀上。
卫听春疼得狠狠皱眉,头被冲力顶得撞在床头,自己抬手挡了一下,这才看向彻底发疯的薛盈。
没说这灵魂伴侣液还有这种副作用吧!
其实她没时间仔细去阅读,这玩意吧,确确实实有点催情的效用。
一般来说,都是在相爱的两个人都了解了这东西的作用,并且在身心愉悦的状态下,才会服用,然后去感受一下什么叫做真的灵魂交融。
但薛盈是在满心绝望,恨生寻死,理智全无的当口,被卫听春灌了这灵魂交融的玩意。
他怎么可能不疯?
他已经彻底疯了。
他疯癫的意识沉入了一种他自己创造出来的人间地狱之中,在生死交界之中,殉她,也在找她。
如果她的离开是注定的,如果连死也不能去她身边,也不能抓住她,不能留住她的体温,薛盈还能怎么办呢?
他只能疯。
而他睁开眼,终于看到了她,他却根本不敢相信她是真的。
薛盈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真的,什么是他的幻想,他连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都不知道。
他只是抓住了他以为的她,恨不能揉进怀中,溶进血液,融为一体。
他只能用疯狂,用所有的感官,去感受她的存在,去反反复复确认,去感受她的紧致和温度,去尝到她的气味,才能确认他怀中的是她。
他像个饥饿至死兽,弓着脊背,毫无理智的激烈的撕扯着终于找到的猎物。滚过喉管的鲜血,大口咀嚼着筋肉,并不能填满他腹内烧灼的空虚,他只能不断地,不停地,永无止境地进食。
卫听春总觉得薛盈是个性.冷淡。
他总是恪守的,自矜的,好似连巅峰之时的愉悦,也不能令他沉迷失控。
他愿意配合她,却不代表他喜欢这种事情。
卫听春因此苦恼,问他也问不出什么,他总是顺从的让她无法深究。
直到这一刻她才懂,薛盈并非是自矜自持,他只是无时无刻,不在害怕。
无时无刻,不浸泡在恐惧之中。
他不敢放肆,不敢渴求,生怕多要一点,就会全部失去。
他知道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从不多问,可他清晰无比地记得,她从前多次的离去。
他悄无声息地摸清了她的一切喜好,亲力亲为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却仍旧苦苦求索,寻不到能将她彻底留在自己身边的办法。
他像个捧着流沙的人,越用力,越失去。
卫听春的未能及时回归,让薛盈的噩梦变成了现实,降临在了他的眼前。
卫听春就后悔,她不应该搞什么“惊喜”,现在不光变成了惊吓,好好的对象还得了“狂犬病”。
她没料到第一次体会到薛盈的热情,竟然是在这种境地之中。
不过除了最开始有点难受,卫听春很快便淹没在他的热情之中,他身上烫得不同寻常,卫听春也觉得自己要被从里到外烧化了。
只能说这灵魂伴侣液的药效,真猛。
卫听春抱着薛盈,安抚他,在他的癫乱之中,注视他疯魔的双眸,一字一句地对他道:“我回来了,不是故意晚回来的……”
薛盈一开始什么都听不进去,除了死命捣,像个聋子瞎子。
但是卫听春不断耐心地解释,断断续续,磕磕巴巴,情话不要钱一样,灌进薛盈的耳朵。
她和他说自己去干什么。
和他说自己是为了跟他永远在一起。
他们已经再也不用分开了。
他们变成了灵魂伴侣。
“你看自己的……嗯手指,你也,有了灵魂……嗯……编号。”
卫听春抱着薛盈,双眸溢出的温情,像两湾凉静的湖水,反反复复地浇灌冷却,终于将薛盈子灵魂燃起的烈焰浇灭。
他在天亮之前的最后一次巅峰之时,终于褪去了眼中猩红。
他自卫听春齿印遍布的肩头抬起脸,泪水蜿蜒过面颊,砸在了她的眉心。
卫听春满面红潮,对他笑了笑。
薛盈嘴唇抖了抖,重新伏回卫听春肩头,嚎啕出声。
整个人泥泞得犹如水中捞出一般,鬓发湿缠脊背,眼中泪水决堤。
卫听春抬起汗津津的手臂,紧紧抱住了他的脖颈。
“别怕了,小盈盈,这一回我真的能带你走了。”
“等我们老了,从这个世界脱离,我们可以去好多地方,好多世界,生生死死,都在一起。”
“或许你如果想去其他地方,我们可以直接从这世界死遁,我还剩下一些积分,足够我们用。”
“虽然我空间的房子比不上你的王府奢靡宽阔,但是也很好很舒服。”
薛盈哭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也紧紧搂住了卫听春。
卫听春摸着他后背,弓起的背脊,凸出硌手的骨节。
想到他殉自己,绝食自尽的事情,卫听春声音也哽咽:“你傻不傻啊,我怎么可能舍得扔下你,我那么爱你……”
“我爱你,你知不知道啊?”。
薛盈听到卫听春说爱她,将她搂得更紧,钻入她的身体尤嫌不够,想要纳入她的灵魂。
在她耳边变调道:“我也……爱你。”好爱你,只爱你,疯了也爱你,死了也爱你,永远都爱你。
卫听春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从今往后,你我之间,既无死别,也无生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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