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开窗帘朝外看去,一片空旷,杳无人迹。
只有几只猫还蜷缩着尾巴在花圃旁吃食。
管衡看向江溯:“你是说……这几只猫可爱?”
房车点火,平稳朝前行驶,前往余下的拍摄工作。
江溯拾起桌上剧本,看到明日标注的戏份上有图腾描写,他扬了下唇角,说。
“谁知道呢。”
*
次日傍晚,车从市中心酒店再度驶回拍摄基地。
他的戏份从晚上开始。
从上车管衡就在一旁折腾,开了半小时也没收敛,江溯抬头:“在干什么?”
“帮我一经纪人朋友选演员,”管衡道,“不是我说,现在小姑娘漂亮的太多了。”
他漫不经心:“是么。”
“怎么不是,我知道你每天对着那么多女演员估计早就审美疲劳了,但还是不能免俗地说,干咱们这行的女演员,95%以上都很漂亮。漂亮在这个圈子里都不珍贵了都,特好看、好看到过目不忘的那种除外。”
也不知该怎么回,顿了半晌,江溯自由心证:“……都差不多。”
“什么差不多?美女都差不多?你这说的叫什么话——”管衡正想反驳,想了想又道,“不过也是,在你看来都一个模子吧,化妆师就那么几个,风格也就那一些,从你的直男眼光来看,确实都漂亮得千篇一律。”
管衡说:“但千篇一律的漂亮也是漂亮,你不喜欢千篇一律的?”
“我不喜欢。”
他答得如此干脆,倒让管衡语塞。
管衡不服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他确实有在思考。
因为这个问题,从出道以来,没被问过一万次也有八千。
他并非答不上来,但漂亮是一种个人感觉,他很难将审美具象化,如同让他去形容一个没见过的神仙。
于是半晌后,他确实坦诚:“说不上来。”
管衡:“……”
车行驶到拍摄基地时,正是黄昏最后时分。
天幕被橘色炽染,云层迭起,或明或暗。
他拉开车门,也不知今日是什么天气,燥,却有狂风扑面,楼梯下到一半,听到有人在大喊:“沈听夏!”
于是他在这一刻停下脚步抬眼。
她正站在一片连天野草间,不远处夕阳似乎将整个草地点燃,她就站在沸腾的火光里,不管怎样的环境,她永远投入得仿佛能克服一切,哪怕手中调色纸被风吹得翻飞,头发也沾上颜料,发尾粉蓝交织,依然不影响她在这一刻,落完最后一笔回头。
她仍未从情绪中脱离,回头那刻有种正在燃烧的宿命感。
让他想起总有一些花木,无论怎样的环境,都能倔强生长。
她给人的感觉好像也是这样,无论怎样的环境或出身,无论给她皮肤或是树干作画,她都会在最艰辛处,仍然仰头。
无论废墟或残骸,都能成为她生长的养分。
就这一刻,他忽然有了答案。
管衡在他身后问:“怎么不走?”
“生命力。”他说。
这句话没头没尾,管衡愣了下。
“什么?”
他转头,具象化地回答那个提问。
“我喜欢,有生命力的漂亮。”
*
沈听夏回到休息室大厅后,才发现头发都被颜料染了一半。
一旁的配角已经跟她混熟,这会儿惊讶着打趣:“你看你这头发,要不要洗洗?”
“来不及了,”她看了眼时间,摇摇头宽慰自己,“就当做今日粉蓝限定。”
“导演也真是的,想一出是一出,”配角小声着说,“这是挑战谁啊?怕后期做不出来就让你在树上画漩涡天眼,这也得亏是你画出来了,你看他那个满意的样子,以后还让你画怎么办啊?你真就画?”
她轻轻叹口气,认真感慨道:“要不怎么说钱不好赚。”
换来对面捏了下她的脸颊,说别这么一本正经,可怜兮兮。
进了江溯房间,她又开始画稍后拍摄需要用的图腾,好在今天的不算难,他的衣服是长袖摆,只用在手掌的位置画一截出来就行。
其实只用画半边,剩下的遮在袖子里看不出来,不过她有点强迫症,还是赶时间全部画好了。
刚画完,江溯就被导演火急火燎扯走,像是晚拍一秒经费都在燃烧。
她也没闲着,很快b组结束一场,她又要去补画。
……
等她忙完,已经到了七点。
随便吃了两根蛋白棒解决晚餐,她坐在休息室沙发上,惊异地发现江溯房间的门竟然开着,并且里面还有热闹声音传来。
看了会儿她才发现,是卜睿诚他们来了。
好像一见到附中的同学,他就又回归到少年江溯。
他斜斜靠在椅背里,大多数时候是听他们插科打诨,手就搭在木椅的扶手上,居然又习惯性地,上下抛着一包纸巾。
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距离那年隔着漫长过道看他,仿佛真的已经过去,太多年了。
卜睿诚说着说着又聊到新的话题:“……少扯些没用的,他还立志25岁之前结婚呢,你们看他现在这样,这样那样的都不喜欢,异地恋又不谈,要求这么高,像能结到婚的样子吗?!”
“看你们一个二个的表情,别不信,不信你们自己问他,他真是特别认真,当做一个人生目标来的,我比你们更不信好吗。”
“真假的?”有人看向江溯,“也没见你努力啊?”
江溯无语得好笑,“之前都没遇到,我朝哪儿努力?”
“这还不好说,喜欢什么样的,我给你介绍!”
江溯还没开口,卜睿诚已经开始发言:“鬼知道他喜欢什么,我要知道他喜欢什么至于让他单身到现在?”
停了下,卜睿诚想到什么似的,忽然话锋一转,半真半假地欠嗖嗖开始蹦跶。
“他喜欢救过他狗命的。”
江溯:“……”
里间的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沈听夏忽然忍不住笑了下。
卜睿诚眼尖,一下就发现她,立马站起来寻求共鸣:“怎么样,那个穿白裙子的妹妹,你也支持我的想法是吧?!”
她只是想起好多个午后和早晨,他也是这样靠一两句话挨了不少毒打。
具体内容她没怎么钻研,纯听的语气,有些怀念。
她说:“我是觉得你说话,还蛮好笑的。”
她声音小,传到房间里就更轻,但卜睿诚话说得多,很会读唇语,房间里的人刚反应过来,他已经想好了回应,绝不让话掉在地上。
“那可不?”他挺自豪地一拍胸脯,朝这群男的炫耀,“看到没,又被夸了,别太羡慕。”
像是好不容易找到知音,他还很热情地邀请她过去坐,她说后面还有事礼貌婉拒,离开时,还听到卜睿诚在那里吹,说自己这性格确实招女孩子喜欢,没办法。
一行人没坐太久就散场,因为江溯后面还有夜戏要拍,让他们先回自己订好的酒店休息。
卜睿诚觉得很奇怪,这还什么都没干呢,怎么就下逐客令了?
临分别时,江溯拿出房卡,递出去时语调淡了些。
“以后没事少来探班。”
卜睿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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