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枪响打破了所有荒诞的平衡,所有的声音停了下来,所有的目光聚焦在孟真身上。
那勒倒在地上,被子弹擦过的耳朵流下血来,耳鸣声中他的心脏也仿佛被一枪射穿似得,一个女人对他开了枪,他想也没想过,在泰蓝任何女人都不敢抗拒他。
院子外的军卫听见枪声冲了进来,拔枪对准了椅子里的孟真。
孟真看也没看,靠在椅子里玩着手里的枪说:“玩不起就不要玩,小少将。”
她的神态轻蔑极了,她很清楚没有人敢向她开枪。
“退下!”那勒愤怒的呵斥军卫,谁让他们把枪口对准她的!被一个女人打倒是他毕生的耻辱!
军卫还没有收起枪,孟真就从椅子里站了起来,走到了那勒的跟前。
她居高临下就站在他的双腿边,夜风把她的裙子吹动如白羽,她握着枪再次指向他的心脏,用不熟练的泰蓝话对他说:“可爱的少将,就算杀了你,你的泰蓝王也会平安把我送回国,你很清楚。”
那勒盯着她,愤怒和剧烈的心跳让他目眩神迷,他甚至没有办法去思考她的话,她猖狂又肆无忌惮,这是他从来没有在其他女人身上见过的,哪怕是泰蓝的公主或是王后。
为了一个少将,断了泰蓝国的两大财路,这笔账谁都知道怎么算,孟真知道那勒也清楚,但他依然傲慢的认为只要哄一哄,吓一吓,就能俘虏她这只娇生惯养的小鸟,美其名曰“追求”。
因为就连泰蓝国的王后都要亲吻泰蓝王的脚背,他理所当然的认为地位最高的女人也高不过他们,孟家、谢家不会因为他“追求”她、哄骗她,而跟泰蓝交恶。
但真不巧,会的。
她很清楚,她的家人绝不会允许任何人冒犯她、玩弄她,她的哥哥若是在场会毫不犹豫一枪杀了他。
“连你们的王子都要对我客客气气,一个小小少将。”孟真讥讽的说:“等你真的拥有了沙俄之星再来向我吹嘘吧。”
她的话音还没落,远处就有人呵斥了一声:“住手!”
一个男人的声音。
孟真握着枪扭头看过去,看见花园的通道里来了许多人,最前面的是穿着军服的男人,看起来三四十岁,深邃的五官像混血。
上将那隆,比孟真见的照片上要更帅一点。
跟着那隆一起来的还有章岱和一王子郑兰,他们看见花园里的孟真全呆了一下。
“你爸爸来救你了。”孟真收起枪,对那勒笑了一下。
“孟真!”那勒愤怒的叫她。
上将和章岱、一王子他们已经涌了过来。
“真真!”章岱一把将真真拉过来,低声问她:“你还好吗?”刚才她听到了一声枪响,还以为是那勒对真真做了什么。
她听说那勒把真真强行带走了,就着急赶过来,幸好一王子主动找了上将陪她一起来。
没想到进来,看到的却是这么一幅场景。
上将那隆低头看着地上的儿子,除了吃惊还有鄙夷,那枪声竟然是一个女孩打倒了身为少将的他。
多么可笑。
“我很好。”孟真笑着又看向那勒,眼神天真的就如同一只不谙世事的小鸟:“我玩的很尽兴。”
那勒站起来被羞辱的无地自容。
那隆看向了这个来自云京的女孩,孟家的小姐,此刻的她和刚才握着枪回过头来的神态又那么不同……
那勒刚想开口说什么。
背后突然传来“轰隆——”的一声巨响。
脚底板的地面都在震颤,像是什么爆炸了一样。
“小心!”
孟真护着章岱往后退了几步。
她回过头,看见背后高大的别墅玻璃全部碎掉,火光和浓烟随着爆炸滚滚涌出,灯光全部灭了,尖叫声和诸位阿弥的声音响在夜色下,金色的阿弥神像在火光下闪闪发光。
多么壮丽的一场晚宴。
有军卫匆匆忙忙跑过来,用泰蓝话禀报了什么。
孟真只听懂:上将、燃气爆炸、仓库着火。
上将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看来,我会为你带来不幸。”孟真对那勒说:“谢谢你的晚宴。”
上将又一次看向这云京女孩,火光映照下她的那双眼真明亮,像极了她的爷爷,他的儿子错把孟家的继承人当成了娇生惯养的金丝雀了。
郑兰看着着起来的大火心突突跳动着,立刻吩咐他带来的侍从去帮忙灭火。
“不用了。”上将说:“一王子还是先把客人带回去吧,免得惊吓到客人。”他向章岱和孟真礼貌的点头,就带着军卫和那勒赶去仓库。
那勒不甘心的回头看孟真,但孟真已经被护着转身离开。
该死,他抬手摸了摸耳朵,摸到满手指的血,这是第一次有女人让他受伤,殷红的血让他愈发躁动,他越来越喜欢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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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将府的大火浓烟滚滚,郑兰的人已经去帮忙了。
他带着孟真和章岱先一步离开。
车子开出去一段距离,章岱才开口说:“怎么会突然爆炸着火了?”
“是啊,真吓人。”孟真靠在她的肩膀上说:“可能是亵渎了阿弥,受到了惩罚吧。”
请阿弥来为他的晚宴助兴,可不是亵渎神灵吗?
章岱瞧了她一眼,忍不住笑了,倒是装起小羊羔了,她看起来可一点也不怕。
郑兰坐在一侧的车窗上,静静的看着孟真,今天午餐时,孟真和他说的那些竟然真做到了。
她说只要上将府混乱起来,他就能派人进去找沙俄之星。
这场爆炸是她动的手吗?燃气爆炸?她是怎么做到的?上将府军卫把守,闲杂人等很难进去,她怎么派人进去动的手脚?她在泰蓝有自己的人?是孟家的人吗?
车子里除了章岱,全是他的人。
郑兰知道回到大王宫再单独见她恐怕会引起怀疑,就在车上用甸海话问她:“大火,你动的手?”
他知道她会甸海话,午餐时她用非常流利的甸海话和他说了她能为他做的。
孟真朝他看过来,眨眨眼用甸海话回:“我怎么会有这种本事,我只是给您出了个计策而已,我以为是您动的手。”
郑兰看着她,慢慢的笑了,哪怕是跟他合作,她也滴水不漏,撇的干干净净。
真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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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将府的火很快就扑灭了,好在着火的是仓库外,里面的武|器|装|备没有事。
追查之下,说是仆从失误导致燃气泄露,加上电路故障导致了爆炸。
只是这样吗?
但现在上将府里一片混乱,光是大王宫请来的阿弥和沙弥就乱糟糟的十几一十个,更别说还有一王子的人涌进府中帮忙救火。
灭火之后,那隆暂时不许任何人出入府中,等他确定了府中没有损失缺少东西,才进了书房,打开了保险柜。
跟着他一起进书房的那勒,看着父亲从保险柜里取出白色丝绒盒子,老大的盒子,打开来一枚切割完美的钻石安静的躺在丝绒里,光芒闪烁。
沙俄之星。
那勒看着那枚钻石,脑子里全是孟真,她的手一定握不住这枚钻石,她如果见到这枚沙俄之星,还会傲慢的认为他无法拥有她吗?
小小少将……
那勒的耳朵还在隐隐作痛。
“把几位阿弥恭敬的送回大王宫。”那隆盖上了盒子,吩咐儿子,“今晚你太愚蠢了,找机会向孟小姐道个歉。”
那勒不满的走到书桌前,手掌压在丝绒盒子上,皱眉说:“她打伤了我,我还要向她道歉?”
那隆抬眼看住了他,不明白是因为傲慢使他这么愚蠢,还是因为愚蠢才如此傲慢,“你是不是认为她和你之前“追求”的那些女孩一样可以随便恋爱之后就丢弃?”他把盒子抽走,放回保险柜中,“她不是娇小姐,她是孟家的继承人。”
“继承人?一个女孩?”那勒惊讶至极:“孟家不是有孙子吗?”他以为只有像章家那样,只生了一个女儿,才只能让女儿继承家业,就像泰蓝王会是残废的一王子郑兰,都不会是公主。
那隆坐回书桌:“是有孙子,但她就是将来的孟家接手人,所以你还不明白孟家多看重她?不只是孟家。”他冷笑着说:“你今天要是真动了她,孟、谢、章三家都不会放过你,我不会为了你损失和三大家的生意。”
那勒一肚子窝囊气,这三大家族会为了一个女孩,放弃泰蓝的市场吗?
父亲永远都这么谨慎,就像得到这枚沙俄之星,却小心翼翼的藏着掖着,那拥有它还有什么意思?
况且,他是追求她,这有什么错?
“我爱上了她。”那勒直接说:“这次我是认真的,我要把她追到手,娶她做我的妻子,这样总可以吧?”
那隆看着他,笑出了声,真蠢,真应该把他送去前线吃点苦头,可惜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你不知道她拒绝了郑白和郑兰吗?”那隆对他说:“你认为她拒绝王子,会接受你这个小少将?”
小少将仿佛刺激了那勒。
他白着脸色,有些意外:“她连郑兰也拒绝了?”他还以为她选择了郑兰,才去赴约。
她谁也没有接受,傲慢的像月亮一样,瞧不上任何人。
那勒想起她居高临下握着枪的样子,她被风吹动的裙摆,有些颓丧的坐在椅子里,“我跟郑兰郑白不同。”他看着窗户外的一轮明亮月亮,“他们看上的是她的身份,我就是喜欢她这个人。”
他摸了摸耳朵上的伤口,之前他只是想玩玩,但现在他要娶她,折服她。
“是,你更蠢。”那隆不想再听他的蠢话,让他去把阿弥送回大王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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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郑兰就收到了沙俄之星的确切位置。
在书房的保险柜中。
没有灯的雨树走廊里,郑兰闭着眼听着沙沙叶片作响,背后有人很轻的问了一句:“你真要和上将成为敌人?”
郑兰睁开眼,回头看见背后来的是王后奴玛。
她走过来把一张纸递给了他,“我的人只查到了两个数字。”
郑兰接过纸,上面写着两个数字,这是上将保险柜的密码,“辛苦了。”
不辛苦,她能坐上王后之位要感谢他,这是等价交易。
奴玛望着轮椅里的他,月色下的郑兰是寂静的、冷漠的,和往常总是温和微笑的他不同,这才是真实的郑兰,他要做泰蓝王总是要比大王子付出更多更多:“你真要从上将手里窃取沙俄之星?”
“不是窃取奴玛。”郑兰看向她:“沙俄之星原本就不属于他,我只是想要物归原主,恢复两国邦交。”
奴玛当然知道他的意思,当初沙俄国的沙俄之星被泰蓝人窃取,逃回了泰蓝,泰蓝王特意成立了调查组,为沙俄追回这枚举世闻名的钻石。
偷窃沙俄之星的人很快就找到了,可找到时已经死了,沙俄之星也不翼而飞。
当时负责追查沙俄之星的就是上将那隆,他声称窃取者是招惹了其他国家的黑手交易,被灭口抢走了沙俄之星。
这么多年,沙俄一直不信,坚信沙俄之星还在泰蓝,不断的给泰蓝施压,让泰蓝归还沙俄之星,甚至停止给泰蓝人发放沙俄签证。
泰蓝王也一直在查找沙俄之星,但始终没有找回,凡是找到知情人,那个人很快就会被灭口,久而久之连调查组也不敢再查下去。
“我只是担心你会消失。”奴玛说。
“会成功吗?”她小声问,不敢想会成功,这是一件太难的事了。
郑兰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唇边有了一点点笑意:“从前的郑兰或许很容易就从世上消失了,但现在的郑兰不会。”
他有了孟家的支持,有资本放手一搏了。
很远的地方重新传来诵经声。
他知道那是上将把阿弥送回了大王宫。
他闭着眼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什么。
奴玛没听清,只听见他后一句说:“奴玛,你喜欢孟小姐吗?”
奴玛愣了一下,想起来那位孟家的小姐,点头说:“她非常的可爱。”
郑兰闭着眼笑了一下,“连你也喜欢她。”
还有谁会不为她动心?她何止是可爱漂亮,她的家世太有诱惑力了,没有人能拒绝她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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诵经声中,阿弥殿堂里只剩下几位沙弥在诵经。
被送回来的阿弥,一致认为少将那勒亵渎神灵,不愿意再继续诵经。
泰蓝与其他地方不同,人人信奉阿弥。
孟真知道,明天那勒一定得公开道歉,恭敬的请回阿弥这件事才算完。
她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的听着沙弥诵经,直到她听见有脚步声从内堂走过来,才睁开眼,看见了换了新僧袍的李丹。
他就站在内堂的柱子下,阿弥神像的阴影盖住他,他在阴影下望着她,那只被挖掉的眼睛换上了蓝色的义眼,像一片静谧的天空。
他手指上挂着一串佛珠,合掌向她作礼。
就像在告诉她,他平安回来了。
孟真笑着重新闭眼,手掌朝上向阿弥神像拜了一下,在诵经声中隐约听见李丹说了一句甸海话。
他说:“夜很深了。”
他在催她回去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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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孟真总能听见李丹的诵经声。
李丹却不在阿弥殿堂里,他盘膝坐在亭子里诵经,这一夜诵的是《不动佛心咒》。
希望她免受噩梦惊扰,静心入眠。
这一夜孟真确实睡得很好,再醒过来已经快十点了。
听章岱说,她错过了那勒的精彩道歉。
昨夜上将府爆炸着火,几位阿弥缄默抗议那勒的不恭敬,外面也都在说着火是因为那勒在万佛节前夕亵渎阿弥,受到的惩罚。
听起来很荒谬,可在泰蓝,亵渎阿弥就会受到惩罚。
所以一大早上将就带着那勒,来阿弥神殿中跪拜道歉,才又把几位阿弥请了回来。
之后那勒也来找了孟真,说要向她道歉。
章岱直接和他说,孟真昨晚受惊吓生了病,把他打发走了。
没想到午饭之前,上将又派人送了礼物来,替那勒向孟真赔礼道歉,说等她身体好些,一定带着那勒请她用餐赔礼。
孟真打开了上将送来的礼物,是一套价值不菲的钻石项链,比她昨夜戴的那条要大很多。
章岱看了看就知道上将这份道歉礼很厚重,笑着和孟真说:“上将曾经和你爷爷做过生意,我猜他一定警告了那勒不要再惹你。”
那怎么能行呢?
孟真拎出那条钻石项链看了看,比沙俄之星可差远了,那勒要是消停了,怎么给郑兰制造机会?毕竟那隆的弱点就只有这个傲慢愚蠢的儿子。
她想了想,给上将回了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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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隆接到孟真的电话有些惊讶,听女孩在电话里说:“不如上将今天就请我吃饭吧?但能不能不要叫上那勒少将?我会感到不自在。”
“当然。”那隆没有什么好犹豫的,孟家人来泰蓝他本来就该好好招待,更何况还是孟家未来的继承人。
他约好了地点,时间,还特意问了孟真的忌口。
挂掉电话后,那勒正从外面走进来,一脸的不愉快,“你为什么不许我进大王宫去找她?我只是去找她,向她道歉,又不会对她做什么。”
那隆看着他说:“不用了,我会替你向她道歉。”
那勒愣了一下,“替我?”
“是。”那隆简洁明了的告诉他:“我约了孟小姐用午餐。”
那勒眉头皱紧了,“她答应了?”可是她拒绝了他,她甚至没有见他。
他看见了那隆的手机屏幕,明白过来,刚刚那隆就是在问孟真有没有什么忌口。
那勒正想说,他一起去。
那隆已经站起身说:“好好待在家里,准备后天的万佛盛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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