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依偎入眠,裴衍听见秦妧含糊梦呓着雪霖,想必是相思入骨了。
隔着被子拍了拍她的背,裴衍掐算着攻城的时机,少说也要在处暑月亏之后,完全可以将雪霖接过来一段时日。
次日与魏野交代完孩子的事,裴衍从湘玉城附近的眼线口中了解到,裴劲广为了储备粮草,已开始刮脂民膏,导致湘玉城百姓怨声载道,再没了之前对他的崇敬。
裴衍将一盆修剪形如父亲书房里的菖蒲放在窗前,看着它在烈阳下渐渐打蔫。
如今湘玉城的百姓处在水火之中,与这菖蒲无异吧。不过菖蒲会任人宰割,人心不会。
将菖蒲放回阴凉处,裴衍提壶浇水,目光平静,已没了初闻父亲反叛消息时的动荡心境。
皇城,大理寺。
傍晚,官员们相继下值,有人叩开一间廨房的门,朝房中的男子打了声招呼:“宋少卿,兄弟们先走了。”
端正其中的乐熹伯世子、大理寺少卿宋慕辰微微颔首,俊朗的面容没什么表情,之后又埋入堆叠成山的卷宗,待华灯初上,才将廨房上锁,带着车夫去往城外。
“世子,咱们不同承将军打招呼,冒然前去探望杨夫人和裴小娘子,会不会有失礼节?”
宋慕辰捏着一块幼年随父母离京时,由杨氏赠予的羊脂玉如意扣,沉声开口:“你觉得,承牧会承认私藏了囚犯吗?”
“大抵是不会的。”
宋慕辰握紧如意扣,不再多言,等马车抵达一处简陋的茅草屋时,不紧不慢下了马车。
徐徐缓行时,做到了眼观六路,在一侧灌木丛飞出织网时,迅速向后,飞身上马,脚蹬马鞍腾空而起,落在了织网的另一侧。
紧接着,又以折扇挡开了袭来的飞镖。
在拔掉扇骨上的一枚飞镖时,他朗声道:“自己人,无需防备了吧!”
茅草屋内走出一人,身姿笔挺,身着黑衣,不是承牧又会是谁!
“宋少卿这句自己人,令本将受宠若惊。”
从未与承牧打过交道的宋慕辰沉沉一笑,掷出手中的如意扣,“在下是来探望杨夫人的,不是来切磋的,还请承将军通融。”
往昔,因着裴劲广的关系,他会称杨氏一声婶婶,而今,撇去这层关系,他自然不会再唤其婶婶。
承牧轻松接住如意扣,侧头看向斜后方的杨氏,以目光征询后,稍一点头。
周围的下属们收起暗器,隐遁了身影。
察觉出周遭没了危险,宋慕辰阔步走到茅草屋前,撩袍行了晚辈礼。
杨氏快步走出来,将之扶起,眼含热泪地应了一声,“慕辰,别来无恙。”
看着消瘦憔悴的妇人,宋慕辰点点头,“晚辈一切都好,也愿杨夫人化险为夷,自此顺遂。”
说话间,他瞥见一抹娇小的身影从承牧身后探出了头。
那就是杨氏的女儿裴悦芙吧。
男女有别,他移开视线,假装没有瞧见,与杨氏说起了掩护她们母女前往乐熹伯府的事。
裴悦芙好奇地打量了一会儿,又缩回承牧背后,揪着承牧的后襟问道:“那位公子就是徐伯母的长子呀?”
承牧“嗯”了声,反手想要扯开她的手,却没能如愿。
自从落难,裴悦芙将承牧当成了救命稻草,但凡有他在的时候,她就会像苍耳一样粘着不放。
“宋世子要派人送我们母女离开吗?”
“也许吧。”
“那不是包庇吗?会不会连累他们啊?”
“我和他同样是包庇,小姐为何不考虑我的处境?”
裴悦芙依旧揪着他的后襟不撒手,适时地套起了近乎,“那能一样么?咱们多熟呀。”
承牧扶额,“小姐误会了,我和谁也不熟,只是受了先生所托。”
知他口是心非,裴悦芙没往心里去,还笑眯眯地拍了个马屁:“承将军重情重义,即便没有大哥相托,也会护我们母女周全。”
说完,自顾自地给予了肯定,重重地点了点头。
承牧懒得搭理她,也没刻意撵人,就那么“拖”着她走出了茅草屋,与宋慕辰商讨起转移杨氏母女的事。
战事在即,自己事务繁忙,分/身乏术,将她们送到徐夫人身边,要比留在这里稳妥得多。承牧虽没得到裴衍的首肯,却毫不犹豫地替他做了决定。
送宋慕辰离开后,杨氏拍拍女儿的肩,叮嘱她做好准备,近些日子就会启程。
自幼没出过远门的裴悦芙,独自坐在茅草屋的石阶上,双臂环膝陷入彷徨,不知今后该何去何从。
倏然,视野中多出一双黑靴,她抬起头,见承牧递出一个锦盒。
“这是什么?”
霞光漫天,映在承牧刚毅的面容上,添了柔色。
“替先生送给小姐的生辰礼,笄年吉乐。”
裴悦芙恍然,咧嘴哭了出来。
她幻想过无数个场景的及笄礼,竟在这简陋的茅草屋外,狼狈地度过。
没结交过如此脆弱的人,但承牧还是慢慢蹲了下来,在夕暾的余光中,生硬地抬起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都会过去的,再坚持一下。”
裴悦芙吸吸鼻子,却收不住泪水,扯过承牧的衣袖擦了一把,“嗯!”
看着袖口的泪渍,承牧没有责怪,给予了这个脆弱的小姑娘九成九的包容。
又半月。
自小暑进入伏天起,天气异常闷热,只有清晨还能感受到微微凉风。
也是趁着有些凉气儿,秦妧和刘嫂在一大早就包起了饺子。
老话说“头伏饺子,二伏面”,自从与刘嫂朝夕相对,秦妧也开始重视节气的吃食,挽着衣袖,包出一个个玲珑带褶的水饺。
等将水饺从锅里捞出,秦妧扶裴衍走出房门。
两人打算从院子的树荫下用饭。
又恢复了半个月的身体,除了心口的伤痕还偶尔渗血,其余三处已彻底结痂,裴衍脱离了轮椅,可以缓慢行走了。
可就在秦妧夹起饺子准备放进裴衍的碗里时,一道婴儿的啼哭声,“震”得她抖了筷头。
事隔二十来日,儿子的哭声更为嘹亮了。
“雪霖!”发现一辆停靠在篱笆门外的马车,她提裙小跑出去,猛地掀开帘子,眼见着一名妇人将一个白净的小胖子递出车厢,随后催促驾车的隐卫赶快离开,以免引起村民的注意。
接过软乎乎的小胖墩,秦妧喜极而泣,贴着儿子的脸蛋走进院子,激动地讲不出话。
裴衍淡笑,抬手给儿子扯了扯翘起来的小花袄,将母子二人拥入怀中。
说来也怪,一路都在嘤嘤哭泣的小家伙,在投入爹娘的怀里后,竟安静了下来,还眨巴着黑漆漆的大眼睛,看看秦妧,又看看裴衍。
“不认识娘了?”秦妧颠了颠儿子,快步走进正房,想用母乳唤起儿子的“记忆”。
裴衍守在门口,与刘嫂对上视线后,简单地解释了两句,说是托人将儿子接了过来。
刘嫂不是个爱打听闲事的,这也是她为何能受到裴衍的“重用”。
从小夫妻的家中离开,刘嫂端着一小盆水饺,打算拿回家与自己丈夫一同享用,正巧在路上遇见扛着锄头去替雇主垦地的大壮。
“刘嫂早。”
刘嫂笑笑,“大壮吃了吗?”
“菜汤配馒头。”大壮回答完,颠着锄头凑近刘嫂,“嫂子,秦娘子的男人是不是能走路了?”
“是啊,秦先生恢复得很好。”
大壮歪歪嘴,心不在焉地走开,还特意绕道,打小夫妻的家门口路过,却偶然听得一声婴儿的吟笑,惊得他顿住了脚步,看向正趴在秦妧怀里咯咯笑的雪霖。
脸皮不受控制地抽了抽,他扛着锄头原路返回,追赶上了快要到家的刘嫂,“嫂子,秦娘子有孩子了?!”
刘嫂点头,“是啊,三个月大的胖小子,乳名雪霖,怎么了?”
“没、没事。”
大壮悻悻地走着,不知不觉又来到了小夫妻的家门前,徘徊之时,再次被秦妧的美貌吸引,暗暗给自己打气,不就是多养个孩子,没什么大不了!
调整好心情,他又雄赳赳地扬起头,干劲儿十足地去垦地了。
深夜,裴衍坐在炕边等着妻子为自己擦药,却见妻子坐在另一端专心致志地逗着雪霖。母子二人其乐融融,完全忽视了他。
“妧儿。”
“嗯?”多日不见,秦妧满心满眼都是儿子,背对着男人随口应了一声。
雪霖是个天生会讨人欢心的小胖墩,捏着小肉拳翻来翻去,卖力地施展着“绝活”,惹得秦妧欢欣不已。
小孩子的成长充满朝气,谁会不喜欢呢?
可喜欢归喜欢,却并不影响某人吃味,这种莫名的情绪一直持续到子时。
谁家小孩子还不睡?裴衍拉开亲密无间的母子,用手捂住了雪霖的眼睛,示意他快些睡。
然而,雪霖以为爹爹在陪他玩,欢快地蹬起小短腿,还吐起了泡泡。
裴衍额头有些紧,不知乐熹伯夫妇是怎么将雪霖养的这么皮实,像个小霸王。
直到丑时,星月隐于云中,小霸王才沉沉睡去,恬静的样子让人忍不住亲上几口。
秦妧时不时亲亲儿子胖嘟嘟的脸蛋,完全忽视了背后的男人。
三个月的孩子已不会频繁起夜了,可秦妧还是不放心,一直守在雪霖身边。
靠坐已久的裴衍抱拳咳了下,“妧儿,合该给为夫上药了。”
秦妧这才转过身,慢吞吞地挪过去,拿起金疮药,糊弄似的涂抹在他身上。
感受不到她的认真,裴衍勾住她的腰,偏头吻起她的侧颈。
等将女子吻得软了身子,才徐徐去拉裙带的接扣,埋首想要帮忙。
秦妧反应过来,好笑地捂住他的嘴,“做什么,秦先生?”
“帮夫人纾解。”
“不是有雪霖了么,秦先生怎还装糊涂?”
裴衍当没听见,撇开纱衫,嘬住她秀气的肩头,手也没闲着,“帮”了一会儿展开掌心,认真地问道:“这是什么?”
那是什么?那是雪霖的口粮。
秦妧被他一本正经实则厚颜无耻的样子气到,绕过手臂,朝他后腰上的伤口戳了一下,疼的裴衍“嘶”了声。
施以了报复,秦妧吹灭油灯,摸黑穿好齐胸裙,没着外衫,光着肩头躺在了雪霖身边,枕着手臂合上了眼帘。
裴衍躺在了秦妧身后,于月色下盯着如峦如壑的婀娜线条,将手抚在了她平坦的肚子上,划过肚脐,一寸寸画着圈。
秦妧咬住手背,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可成熟的身体早已对某人了无招架力,想到他的伤口基本已经结痂,忍着排山倒海的赧然小声道:“你轻一点,别扰醒雪霖。”
哪里会想到“珍馐”会主动邀请,裴衍闷笑一声,哑而悦耳,“我说要了吗?”
他还得了便宜卖乖!秦妧掰开他的手朝雪霖靠过去,却在下一瞬,被裴衍抱到了身上。
“放开我。”秦妧压低声音,小幅度地挣扎起来,“君子不可食言而肥。”
抱着她坐起身,裴衍捧起她的小腿,逼她跪坐在自己的......手臂上。
这个动作会使绷紧手臂的全部肌肉,只有臂力超群的人才能办到。虽说秦妧不怀疑裴衍的实力,但他伤势还未痊愈,哪能这般肆意而为!
“放我下来。”
秦妧一面抱住裴衍的脖子稳住身形,一面急切地想要晃动着小腿,试图脱离桎梏,最后脱离是脱离了,却跨坐在了裴衍的身上。
裴衍低头,衔起鲜艳的裙带,慢慢向外拉去。
楚腰削背的女子,长发凌乱如瀑,在月影下媚而妖冶,加之胖兔儿莹润,以无法单单用“美”来形容,使得一向克制的裴衍扬起了俊面。
刚接受了他那久违的强势,秦妧不解地捧起他的脸,“怎么了?”
裴衍轻轻将她抱起,放在一团布裙上,摸黑拿起炕几上的锦帕,擦拭起鼻端。
意识到他偾张到流出了鼻血,秦妧噗嗤笑出声,带了点嘲笑的意味儿。
漆黑的夜会放大人的胆量,为人披上一层无形的甲胄,秦妧无畏地扬起优美的脖子,反手撑在炕面上,抖了抖黑缎的发,像只闲散的狐,散发着妖气,“秦先生不抗造,还是改日吧。”
改日,那可不行。
裴衍撇了染血的锦帕,猛地转身,轻轻扯住秦妧的长发,让她更为后仰,使得月光跳动在她的每寸皮肤上。
秦妧不是清素淡雅的长相,而是偏于秾艳的倾城朱颜,此刻这般姿态,足以用惊魂摄魄来形容。
可没等裴衍开始进一步的动作,前一刻还沉沉睡着的雪霖忽然哼唧一声,糯叽叽地呜咽起来。
小孩子在夜里会缺乏安全感,尤其是察觉到无人陪伴时。
秦妧推开快要绷不住的男子,转身披上毯子,将儿子抱起,轻柔细语地哄了起来。
裴衍靠在窗边,扯了扯衣襟,露出肌理分明的胸膛,待雪霖再次睡着,一把拉过秦妧抱坐在膝,附身吻住了她。
吱吱声不绝于耳。
秦妧坐立着,素手轻搭男子的肩头,如注定要开在蔓藤上的紫萝,与裴衍不分彼此。
寅时三刻,秦妧没有多余的精力再顾其他,躺在雪霖身边近乎昏睡了过去。
裴衍碰了一下胸口渗出的血,忍着疼披上布衣,打帘走了出去,回来时手里端着个木盆。
次日秦妧醒来时,浑身清爽,扭头看向还在睡着的男子,抬手解开他寝衣的系带,查看起胸口的伤痕。
昨晚最荒唐之时,她似乎触碰到了鲜血,却被他搅扰得思绪破碎,失了意识。
见伤口比之昨日加重了颜色,秦妧拿起金疮药,又为他涂了一次,之后为雪霖换了尿布,喂了“吃食”,才去往灶房帮刘嫂打下手。
天气越来越闷热,夜里又出了那么多汗,今早却清清爽爽的,应是裴衍为她擦过身子。想到此,她拍拍发热的脸颊,卷起袖口,努力让自己忙碌起来,不敢再去回想。
裴衍醒来时,发现怀里多了一个还在沉睡的小胖墩,想是秦妧塞进来的,怕孩子睡相不老实滚下炕去。
解开孩子的尿布看了一眼,他放下心来,抱起小胖墩看向敞开的窗外。
秦妧端着饭菜进来时,见儿子正趴在丈夫的胸膛上吃着自己的小肉手,心里一软,坐在炕边捏起儿子的脚丫,话是对裴衍说的,“你的伤口崩开了。”
“没事。”
“颜色明显加深了,还说没事?”
裴衍“嗯”一声,岔开了话题,“刘嫂做了什么饭菜?”
他是会关心饭菜的人吗?秦妧颇为幽怨地睨一眼,想责他夜里太恣睢,却赧于开口,心里计划着晾他几日。
前半晌,秦妧避开刘嫂和魏野,独自去往溪边,盆里装的都是夜里换下的衣物。
这些杂事本是一并交给刘嫂的,可秦妧不想让外人清洗带了“污渍”的衣裳和贴身小衣,加之裴衍受伤,自己又闲来无事,也就偶尔来到溪边清洗。
天气炎热,没一会儿就出了薄薄一层汗,正打算换个阴凉处时,背后忽然传来大壮的声音。
“秦娘子别动,溪边有蛇!”
秦妧不敢动弹,斜睨两眼左右,确实发现一条小蛇。
小蛇吐着信子,离她很近,似乎是条水蛇。
正当秦妧犹豫要不要慢慢退开时,余光中闪现一道身影,抓起小蛇扔进了水里。
小蛇蜿蜒游离,却在那人手背上留下两个牙印。
大壮被咬了。
秦妧猛地站起,“你受伤了!”
大壮兀自吸起伤口,将血水吐在草地上,又蹲下来漱了漱口,虚弱道:“娘子没事就好,劳烦帮我......帮我找个解毒的郎中......”
说完就哐当倒在了河边。
秦妧不了解中蛇毒的症状,也不知郎中住在哪里,只能匆匆跑回自家,将事情告诉给了裴衍。
裴衍身边有医术精湛的隐卫,应该也能帮上忙吧。
听完妻子的话,裴衍放下书卷,坐着不动,表现得实在有些冷血。
秦妧拉不动他,自己走到院中,刚要唤那隐卫现身,却见刘嫂走了出来。
“刘嫂,程大壮被蛇咬伤了,村里可有能解毒的郎中?”
“有,就在附近,我去叫!”刘嫂一拍腿,快步跑出院子。
秦妧回到岸边,担忧地看着昏迷不醒的男子,在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时,蓦地回头,可来者不是刘嫂和郎中,而是一身白色布衣飘逸出尘的裴衍。
只见他步履不疾不徐,压根不像是来帮忙的。
秦妧沉气,不想跟他计较,这会儿也不是计较的时候。
裴衍将怀里的奶娃娃塞给秦妧,走到大壮身边,单膝蹲了下来,支起两指探了一下他的鼻息和颈脉,又撑开他的眼皮查看,随后不知按在了哪个穴位上,疼得大壮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
那叫声穿透层层枝桠,惊飞枝头麻雀,也吸引了雪霖的注意。
小家伙瞪大眼睛,充满了好奇。
让大壮清醒后,裴衍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鄙人刚巧会以九针逼毒,兄台可要一试?”
大壮按着发疼的穴位,仰面对上裴衍的视线,竟有种瞧见高岭雪莲的不确定感,可自己明明之前很鄙视他啊,怎么忽然就自惭形秽了呢?
刚巧刘嫂带着郎中也赶到了。
老郎中走上前,为大壮检查完,笑着解释道:“不是毒蛇,没事的。”
大壮耷拉着肩膀闷闷不乐。
得了郎中的准话,秦妧放下心来,但于情于理,也该表达一下感激,却被裴衍拦了下来。
温雅的男子面上和煦,替自己妻子道了声“谢”,还递出了一个钱袋。
大壮没接,负气地踢了踢溪边的石头子,与秦妧打过招呼后,扭头就走。
傍晚,秦妧督促裴衍上药时,随口问道:“程大壮被咬后,你一开始漠不关心的,怎地后来又出去查看了?”
裴衍压根没把大壮那种怀着小心思的傻大个儿放在眼里,但还是给了秦妧提醒,“心术不正的人,以后见到他要绕行。”
听出他话里有话,秦妧一边剜出金疮药,一边问道:“你的意思是,他故意的?”
“不然呢,你看他哪点像中毒?”朝着秦妧后面狠狠拍了下,裴衍漠着脸道,“这么容易被骗,为夫可得看紧点。”
秦妧想要报复回去,却在指尖触碰到他的皮肤时,察觉出异常,立即抬手捂住他的额头,“你发热了。”
裴衍握住她的细腕,“伤口引起的,没事。”
发热可不是小事,秦妧掐了掐他的脸,“下次不可以再无节制了。”
说完,也不等他回应,转身走出里屋,去熬退热药了。
裴衍靠在叠起的被子上,静静看着在炕上自觉翻身的雪霖,将他抱起,放在左腿上。
等秦妧端着药碗进来,裴衍放下儿子,没急着喝药,伸手搂住妻子的腰,将脸埋进她的怀里。
被放在炕上的雪霖咿咿呀呀起来,也不知是不是在抱怨爹爹的喜“妻”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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