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任务、汇报工作、开会、训练……
沈初识跟了克莱德整整一天,脸上的神情从一开始的探究变成了复杂。
对方一整天完全将心思放在了自己的工作上,就连吃饭也只是跑到食堂里领了一碗苦涩的营养药剂。
克莱德走到哪里,沈初识就要跟到哪里。
沈初识今天一天走过的路程比他过去一个月的都多,常年养尊处优的身体早就发出了痛苦的警告。
他看向克莱德的眼神也越来越幽怨。
克莱德现在如果再去跑会儿步,沈初识大概会直接累死过去。
……不对,他好像已经死了。
就在沈初识的身体即将支撑不住的前一秒,克莱德才终于结束了自己一天的工作,回到了宿舍里。
克莱德的宿舍是一套三虫间,里面的家具和物品都不多,基本上只能满足一些日常的需要。
地面是水泥的,墙面也只是简单的白墙。
沈初识看着面前的三张单虫床,陷入了沉思。
他从小奢侈惯了,很难理解为什么这里连个椅子都没有,简陋的连他家里的佣虫房间都不如。
克莱德不是上校吗,怎么就住在这种地方。
沈初识抿着嘴看向克莱德,眼中郁结更深。
这一路下来,沈初识早就累的气喘,可克莱德却依旧面色沉稳,看起来没有丝毫疲惫的模样。
克莱德进了旁边的浴室里洗澡,沈初识自己待在屋子里,打量着面前的三张床。
三张床里只有中间的那张看起来干净些。
其他的两张床要么凌乱不堪,要么就是散发着一股诡异的气味。
每日香薰沐浴的沈大少爷完全无法接受这样的睡眠环境。
那么就只剩下了中间的那一张床。
中间的那张床看起来明显整洁了许多,床铺被整理得一丝不苟,沈初识凑近了些,还能闻到那上面散发着的淡淡香气,像是清晨朦胧时的远山,清冷又宁静。
沈初识现在很累,走了一天的双腿酸胀得难受,他就这么直直地站在中间的那张床铺前,嘴唇抿得紧紧的。
他认得出来,那是克莱德身上的味道。
克莱德是害死他的凶手,就算他的床再怎么干净好闻,他也要坚守底线,绝不能坐在敌虫的床上。
“咔哒——”,浴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克莱德穿着一件白色的浴袍走了出来。
他的肤色很健康,并不似亚雌们追求的那种极致的冷白,也不像处于偏远星系的军雌们那样黑瘦,克莱德身上的肤色很漂亮,透着股长期锻炼留下的痕迹。
雪白的浴袍堪堪能遮住他身上的重点部位,大片的胸肌和大腿还是被露了出来,身上的水渍也没有完全擦干,聚成了一滴滴的水珠,不时从那具漂亮的身体上滚落下来。
沈初识只在对方的身上扫了一眼就转开了视线。
他上辈子虽然不待见克莱德,但是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克莱德浑身上下他早就看了个遍,因此,就算是现在面对着军雌健壮温热的身体也没有什么反应。
可几秒后,沈初识摸着自己有些加快的心跳,还是不争气的暗暗咬了咬牙……
克莱德并不知道房间里还站着一只雄虫,他径直走到床前换起了衣服来。
白色的浴袍从肩头落下,露出了布满了伤疤的精瘦后背,线条流畅的肌肉线条漂亮紧实。
沈初识厌烦地皱起了眉,直到耳边换衣服的窸窸窣窣声停止之后,才重新转回了视线。
“啪——”
房间里的灯光被按灭,军雌疲惫地躺在了床上。
模糊的夜色里,沈初识看不清军雌的面容,刚刚一闪而过的视线里,他只看到了对方漂亮的银发。
室内一片寂静,沈初识盯着克莱德的俊朗的脸庞看了很久,直到眼睛都干涩得发酸,才勉强在对方的床边坐了下来。
他坐得很小心,只占据了床边的一个小小的角落,克莱德的床垫有点硬,一点也不像沈初识的床铺那样柔软。
灵魂状态的沈初识可以感知到周围的温度,但却没有丝毫的睡意,他仿佛一直都处在极其亢奋的状态里。
窗边柔亮的月光盈盈地照进了屋子里,沈初识烦躁地坐直着身体,好半晌才闭上了眼睛。
沈初识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他仿佛置身于了一处封闭的古朴院子里,周围有四个入口,每一个洞口的前面都栽种着一棵槐树,树上的槐花随着清风而轻微摇摆,花香溢满了整个小院。
“不好意思,刚刚酒喝得急了些,把你给忘了,小友莫要见怪啊哈哈哈哈哈。”
一道中年虫族的声音从身后突然传来,沈初识连忙转过身去:“谁!”
面前的人身着一身白色的古代长衣,袖子随意地撸在了胳膊上,面颊泛着红意,那浑身的酒气浓郁得像是才从酒缸子里爬出来的一样。
“你把我引进这个鬼地方,到底想要干什么?”沈初识眯着眼睛冷声问道。
他今天一天遇到的离奇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沈初识现在的情绪已经到达了爆发的边缘。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有耐性的人。
“小友何必如此疾言厉色,老朽不过是来得晚了些,你怎么就这样生气了。”白衣人挥了挥手,衣袖随之翩舞。
沈初识蹙眉盯着对方,眼里满是防备,但也藏着一丝解脱。
还好,还好有虫可以看到他。
“是你把我带到这里来的?我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什么还能看到年轻时候的克莱德,为什么我只要像只跟屁虫一样跟在他的身边?”
沈初识越说眼中的烦躁就愈加明显,那周身围绕的郁结气息浓得像是可以把人淹没。
白衣人喝多了酒,闻言只是淡淡掀了掀眼皮,疑惑问道:“你不希望跟在他的身边吗?”
沈初识沉着脸,眸色深沉如漆黑的夜空:“不希望。”
他连想都没有想,答案就已经脱口而出。
他怎么会想要一直都跟在一个杀死自己的虫族身边,要说跟在对方的身边复仇还好说……可是他现在的状态连人家的毛都摸不着,又和谈复仇一说。
“怪哉,”白衣人昏沉得眼眸清明了几分,笑道,“你是第一个不喜欢跟在‘命定之人’身边的,倒也有趣。”
“你什么意思,谁是命定之人,我的命定之人是克莱德?”沈初识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也配?”
“哦……”白衣人高深莫测地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大口喝了几口酒。
“不论你们之间的关系如何,但你确实只有和命定之人待在一起才有续命的机会。”
白衣人揶揄道:“要想活命,只要在每日阴气浓重之时靠在命定之人的身边入睡,便可重新收入能量,只有攒够能量,才能做到真正的续命。”
白衣人假模假样的抬头看了眼黑茫茫的天空,笑道:“行了,今晚就到这吧,你赶紧靠着人家睡觉,吸收点能量,不然明天有你好受的。”
他话音刚落,那股熟悉的推动力便再次传来,还不待沈初识说些什么,周围忽然白光一闪,等他再次睁眼时,已经又回到了房间里。
他还维持着之前的姿势一动没动。
旁边的两张床都是空的,没有虫回来,克莱德不知道什么时候翻了个身,侧躺着,小腿露在了被子外面,看起来睡得并不安稳。
虫族的昼夜温差很大,夜里格外的凉。
沈初识看着克莱德露在外面的皮肤,暗吸了一口气。
他有点强迫症,此时此刻真的很想帮对方把被子盖好,但又想到对方是害死自己的罪魁祸首,索性眼不见为净,冷着脸移开了视线。
而后他又想起了白衣人的话,默默从克莱德的床边站了起来,靠坐在了一旁的床头柜边。
他才不要和这只硬邦邦的雌虫靠得那么近。
“这个距离……应该也能吸收到那什么能量吧。”沈初识小声嘀咕了几句,虽然感受不到睡意,但还是习惯性地闭上了眼睛。
——
沈初识第二天早上是被疼醒的,清晨的阳光还没能完全的照进屋子里,室内只朦朦胧胧得有些光亮。
他死前被克莱德捅过刀子的地方又开始疼了起来,伤口像是被外力不断地拉扯着,沈初识疼得满头大汗,可身上却并没有渗出一丝血迹。
他捂着自己的伤口,没忍住发出了几声闷哼。
他一点点向克莱德的方向挪去,床上的克莱德已经睁开了眼睛,坐起身体,眼看着军雌的背影就要走远,沈初识的喉间发出了一道极低的哀求:“不要走。”
他身上的疼痛感逐渐加深,丝丝缕缕的痛感顺着伤口缓缓向四肢百骸蔓延,像是烈火在灼烧伤口,强势地想要把伤口毁坏得更深。
眼中的雾气逐渐模糊了视线,就在沈初识疼得快要晕厥的时候,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双被睡裤包裹着的修长双腿。
沈初识抬起头,对上了一双冷厉的灰色眼睛,他眨了下眼睛,眼中的雾气化成眼泪顺着眼角轻轻滑落。
他和军雌对视上了,对方可以看到他。
黑色的碎发散在沈初识脸旁,克莱德只能依稀感觉出对方是一只雄虫。
沈初识看着军雌那冷漠的脸色,忽然怀念起了曾经那个包容爱护着他的克莱德。
克莱德不是很喜欢他的吗?为什么要杀他呢。
沈初识的身上很疼,大脑也有些发昏,他说不出话来,就只能用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盯着对方看。
期待着对方可以救他。
然而许久之后,他也只是听到了对方冷淡地质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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