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担忧哪天父王死掉自己毫无察觉地没了继承人的位置，由自己某位被父王喜爱的兄弟上位。国王曾很多次明确要求奥斯蒙搬出王宫，他都假装没听到或者顾左右而言他打发过去，奥斯蒙从前除了表现阴沉一些，在事务上没出过什么错，国王还要保持王室颜面不好真的和他撕破脸，也就是这样奥斯蒙才勉强能一直呆在王宫。
他从前总不愿离国王很远，这次却不怎么愿意进宫见他。
“殿下，陛下还等着您。”雅列上前半步，在奥斯蒙耳边轻声提醒着，“陛下已经知道大司祭的事情了。”
奥斯蒙抬头看向夜空，主星与它卫星萨亚卡相距很远，夜幕中只能看到若隐若现的弧度藏在云层之后，萨亚卡反射的光芒微弱，到底不比217那般纯粹的黑暗。而且主星这边建筑林立，各种各样彻夜长明的灯光让半边天都泛着暗淡的红色，向极远处望去，最亮的一处光源便是王室住所的区块。
住在里面的死老头从前怎样都不愿意见自己一面，这次倒是很耐心，他都特意放慢速度等到深夜才降落主星，死老头竟然还有精神等着。
奥斯蒙在心中冷哼，面部表情却极为平静，让人瞧不出他此刻琢磨着什么。正是这般雅列心里也在打鼓，王太子殿下迟迟不说话，自己该不该再提醒一句。
“殿下......”
“嗯？”奥斯蒙一回头，便瞧到了雅列的神情，胸口的烦躁刹时消减，只剩下淡淡的轻蔑与得意。
他从伊获得的能力就是在这时候才觉得好用，虽然心中真实的想法无法发泄出来，可也就是如此，奥斯蒙才能快速地重建自己在卡坦蒙人的形象，以及在下属中的威仪。
从前雅列只是屈服于他的身份与暴力，而现在，他身边这位最亲近的侍从是又敬又惧，既臣服于奥斯蒙良善睿智的本性，又害怕他琢磨不透的想法。这是一种极为美妙的震慑感。
欣赏了会雅列的忐忑，奥斯蒙轻哼一声，“既然父王在等我，我们便快些去吧，把大司祭也带上。对了，217的伤患还有我请来的客人，暂时安排在我那边，明天一早研究院会派人过来的。”
“好的，殿下。我会安排好的。”
“一定要好、好、款、待我的异星客人。”远处被国王派来的悬浮车缓缓停下，奥斯蒙笑眼扫过车上下来的几人，收敛起笑意，回头看了雅列一眼，缓步主动迎了上去。
“王弟，怎么让你亲自来迎我？”
*
洛姆在飞船停了后，便被人一路安排着顺着廊桥进了悬浮车，最后茫然地走进奥斯蒙的王太子宫。
“我们在这里还要呆很久吗？”每来到陌生的环境洛姆都会懵很久，眼前的建筑华丽且庞大，身旁还有带着满满笑意行为举止都一丝不苟的卡坦蒙人在跟他说着什么，洛姆不自觉地感到不安，这时也只有听到019的声音他才能放松下来，“我想快点见到伊。”
“放心，很快。”
019已经调动王宫的监控在看奥斯蒙与国王间的谈话了。这俩父子间聊得机密在019这边都不算什么，能用光脑借助星网传输的文件，就跟直接发给019跟前似的。也就是他们说话不大喜欢直切重点，019现在除了知道明天研究院回来人将217的伤患带走外，其他暂时一无所知。
“跟着他走，也把人鱼安抚好。”都已经从as987到卡坦蒙主星了，019不着急。
倒是人鱼被人带着坐了悬浮车，出来又见到那么多卡坦蒙人，这些还没有洛姆的事先交代，他已经警惕地伸出了爪子。
洛姆听了019的话，第一时间低声说了句“没事的，跟我走。”，后面才想起来人鱼听不懂，正准备伸出手跟他链接沟通一番，人鱼却听懂了似的从喉咙里发出低沉而短促的应声。这之后他乖顺了许多，全身的鳞片不再紧绷地死死闭合，靠近洛姆许多，脚踩在洛姆瞧不见的脚印上，真正的亦步亦趋。
洛姆愣了一下，“他......”
“先生，这边是王太子殿下专门为您准备的房间。殿下回主星还要汇报工作，您也趁着这时候休息休息吧。”王太子宫殿里的侍从跟雅列的穿着不大一样，待人的态度更加不同。
洛姆胡乱点点头，伸手想要推门，对方便已经贴心地将门拉开。站在门前看了看，王太子安排的房间跟217的小空间不能比，洛姆在一个巨大空间的左右各处还能见到合上的门，他慢慢走了进去，又想起什么回头望着侍从指了指身后的人鱼：“他可以跟我住一起吗？”
侍从的笑容见到人鱼时都没变过，“当然，这就是殿下为两位客人安排的。”
“好的，谢谢。”这是019叮嘱过的礼貌。
看着侍从没什么声响地关上门，洛姆放下肩膀，“他和王太子身边的人可真不一样。”
019有兴趣地问了一句：“怎么不一样？”
洛姆思考一会，想找出一个贴合自己想象的词语，然而他的知识储备太过匮乏，最终选择放弃，“就是......没给人觉得很害怕吧？雅列我就只想躲着他。”
“那当然，人工智能从来不会因为服务对象不同而区别对待。”会区别对待服务对象的，意味着它们已经向更深层次升级了，019颇为自豪地说道。
“真的吗，完全看不出来跟卡坦蒙人有什么差别啊。”
在洛姆与019三三两两的闲聊中，国王与奥斯蒙这边也终于结束了费神的谈话，奥斯蒙半遮半掩地向国王解释了自己派大司祭秘密前往as987的缘由，并将洛姆与人鱼的事情告知了对方。
奥斯蒙没有过多提及伊身上的秘密，而是按照019的胡编乱造继续编了个故事，他声称伊在离世前表明人鱼王的身份，并且告诉奥斯蒙自己知道as987上有一种神秘的宝物，它身上藏有从前智慧文明留在as987上的宇宙坐标。卡坦蒙是一个痴迷探索的族裔，那种在无边浩瀚中寻找着什么的冲动好像印刻在他们的基因里，现在已经没有卡坦蒙人知道他们一开始进行太空航行的原因，王室也不清楚。
但是奥斯蒙说的这个故事如果是真的，绝对能在卡坦蒙全族产生轰动，王太子发现了史前智慧文明给卡坦蒙的坐标。
这将是个很好的宣传点。
还有可以改变卡坦蒙人体质的人鱼基因......国王有了第一件事的冲击，已经不大在乎第二件怎么样了，这是锦上添花的事。吃下奥斯蒙给他画的大饼，之前心中的芥蒂慢慢消融，也不打算处置大司祭了，大手一挥同意了奥斯蒙要继续研究“复活”王太子妃的请求，让他辛苦那么久就先在主星多休息休息，再探as987的事宜他会安排其他人暂代奥斯蒙接手。
奥斯蒙不管心里怎么想，表面上还是感激而孺幕的。
*
第二天，王太子已回到主星的消息依旧没有传开，星网上有关奥斯蒙的消息不多。卡坦蒙历经了漫长岁月，这段时期的王室处在很微妙的时期，它依旧拥有很多权利，但对卡坦蒙人的威慑力比从前减少了很多，大多数时候卡坦蒙人对王室尊敬有余，爱戴不足。
特别这任国王年轻时荒唐事不少，星网这么流通没几个不知道的卡坦蒙人，他们想爱重也爱重不起来。
也就是王太子飞船事故那会儿受全民关注，王室的影响力才恢复了些。
星网上这时的沉寂正合奥斯蒙的意，他不想太多有关伊、人鱼还有as987的事情被太多人知晓，显然国王的想法也如他一般。研究院接手217伤患这事经过国王和王太子的安排，过程进行得丝滑得不行。
而洛姆这边，则换上大白褂，全身上下全副武装完毕，经过一道道繁琐且严密的关卡和消毒后，慢慢走在一段狭长的走廊中。
他身后只弯着腰艰难前进的人鱼，脚上穿着特殊质地的鞋子，与金属地板碰撞发出轻响。洛姆深吸一口气，鼻腔中只能闻到奇奇怪怪的味道，而这味道中勉强能闻到一丝伊的气味。
“伊是真的死掉了......”洛姆有些低落，如果不是这样伊的气味也不会这样浅。
019吐槽：“你一颗草还会干狗的事？”
昏暗长廊尽头，是一扇小小的金属门，洛姆拿着白大褂发给他的门卡扫了一下，金属门应声而开，随之而来的便是身后长廊起点的巨大阀门闭合。
门后最显眼的，便是摆在最中央的玻璃棺，洛姆快步凑过去，映入眼帘地便是伊陌生的模样。
除了一双鱼尾，他已完全是一个卡坦蒙人了。
“他一点都不像死了。”
“它的大脑还很活跃。”019告诉洛姆，又怕他听不懂解释了一番，“从某种程度上说，他应该是活着的。”
洛姆摸索着打开玻璃棺，身上试探着插入伊手腕上还保留着的交流器官。
这是能判断人鱼生死最好的方法了，以母星的方式。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