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乘月正要开口,旁边却传来辅导员的叫喊,喊的正是他的名字。
他忙不迭丢下邱岳,朝辅导员走去。
辅导员看他不见几分血色,再加上收到校方通报他见义勇为的消息,笑得慈祥无比。
他简单询问了当时情况,便大手一挥,直接给了李乘月休息几天的权利。
于是,李乘月心安理得做了数天坐岗哨兵。
那几天,天气很好,风和云都少。
阳光猛烈,晒得人断魂。
而他坐在阴影处,只觉那天受的伤很值。
那天晚上,李乘月跟邱岳简要说了说,当天发生的事。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邱岳恍然大悟的神色中,好像还带了一丝……遗憾?
不过,虽然邱岳作为身边人明白了,谣言却已经四散开。
两个系在一起合练,平时接触交流不少。
在酷暑的折磨下,两个专业的学生同甘共苦一个多周,互相熟识了起来。
正所谓,人心不死,八卦不灭。
双方学习生活没多大交集,却永远能在燕大八卦里,找到能边抠草皮、边侃侃而谈的校料。
更不要说,燕大讨论度最高的话题之一,正主都在这里。
据说,燕大校园内部论坛的八卦板块,只要提到这两个人的帖子,热度永远一骑绝尘。
“诶,你们系的那个什么……小白花,大一真的追过我们迟草吗?”
“什么小白花!我们系花白文君,信息素栀子花味儿。你先把名字给我记住了,不准乱叫!”
“行行行——白文君,听说她大一的时候,喜欢迟草!但是,李乘月喜欢她!所以他两某天夜里约了一架?!”
某个金融系的同学振振有词。
“这是所谓的‘美人只配强者拥有’?我弟今年初中,他们都没这么幼稚好不好?”旁边有人嘘。
“况且,我们系花能干又漂亮,从来只有她挑别人的份!你们这些沙文主义alpha!”
“是啊,你这说的不对吧?我听到的版本是,李系草和白系花一开学就对上眼了,一天晚上,他约系花出来告白。但是!到时间,来的却是迟璟!”
“迟璟说,系花让他带话,她今天有事没法赴约。李系草一听,勃然大怒,认为是迟璟横刀夺爱,冲上去给了他一拳!两人就打了起来!”
“几天前,李草从校医院回来,手臂伤了,肿了好大一块。是不是跟迟璟打架打的?”
“很可能。我看到了,他们一起回来的。”一人思索道。
另一人惊讶:“他们的关系,差到这个地步?见面就打啊?”
“谁知道呢。”
诸此之类的八卦闲聊,在这些日子比比皆是。
当然,好事人员再胆大,也没到在正主面前谈论的地步。
只是,李乘月清晰感觉到,这几天总有人不时瞟他几眼,再看看另一边鹤立鸡群的迟璟。
那些明晃晃的目光,既紧张担忧,又兴奋期待。
紧张的是,他两一正面碰上,可能就会出事。
期待的是,不知道又会出什么新的饭后逸闻。
但军训过了大半,两个当事人各自安好,情绪稳定,没有一□□味。
——————
不得不说,李乘月的运气是真的好。
等手上的伤痕没那么可怖、能入阵训练的时候,一连几天都是阴天。
这把晒黑了一个度的邱岳,气得不轻。
李乘月轻飘飘道:“人品,这就叫人品。”
邱岳咬牙,无比期待李乘月因动作不标准、正步踢不齐而被拉出去加练。
然而,这些情形并没有出现。
甚至,李乘月做的比方阵里绝大部分人,还标准利落。
邱岳忍不住问:“你怎么回事?平时厉害就算了,军训还要压人一头?”
李乘月:“以前,碰巧去部队锻炼过一段时间。这些基础的东西,都练过。”
邱岳瞪了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不过,老天可能也认为,李乘月这次军训过于注水,忍不住给他找了点事做。
他们这两个系,学习进度很快。
在距总结汇演还有几天时,就已经把动作练得整齐漂亮。
于是,他们的教官提议,在正常训练之余,额外教他们一些动作,比如格斗术、军体拳、匕首操之类。
教官们把动作演示了一遍,分外凌厉帅气。多数人看得两眼放光,当即就同意了。
不过,这些东西看着酷炫,自己做起来,完全是另一幅样子。
邱岳的评价非常贴切:
教官做是英姿飒爽、拳脚生风。
我们做是公园老大爷晨练,大妈看了都摇头。
两个系半玩半学练了几天。
一次中途休息,不知谁提议,随机抽几个人,两两到台前对打表演。
没人出言反对,那就是同意了。
可能因为,大家都想看别人表演老大爷晨练。
军训中,特有的选人方法,自然是击鼓传花。
击鼓在这,演化成他们教官几乎不在调子上的歌声。
李乘月刚喝水回来,便看到一大群人围在一起吵吵闹闹,不知在干什么。
他走近时,邱岳正好从人群中探出头,与他的视线对上。
李乘月还没分辨出邱岳骤然亮起的诡异眼神是什么含义,邱岳便已扒开人群,快速向他奔来,将一个东西塞进了他怀里。
他低头一看,是教官的帽子。
“我和你吻别——在无人的街——让风痴笑我不能拒绝——”
与此同时,教官的鬼哭狼嚎停止。
周围人的目光,凝固在李乘月身上。
“哇——是李乘月——!”
“邱岳真敢啊哈哈哈——”
“月哥的格斗术动作可是教官夸过好几次的!”
“我都要被我舍友做的笑死了,看看系草的洗洗眼——”
嘈杂的欢呼声中,还有很多人在吹口哨。
邱岳在旁边,笑得直不起腰来。
李乘月看他们这样子,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
他递给邱岳一个事后算账的眼神,便走到人群前,神色坦然,算是认下了。
在哄笑声中,教官的帽子重新开始流传,寻找他的匹配对象。
“他留给你——是背影——关于爱情只字不提——”
李乘月懒懒插兜站着,随意想道。
之前在军营,他也练过格斗术。这个方阵里,应该没人比划得过他。一会还是收着点吧,随便扒拉几下就好。
除非——
“他不懂你的心假装冷静——他不懂爱情把它当游戏——”
教官的歌声止在一个拉得很长的“戏”字上。魔音绕梁,让人忍不住皱眉。
奇怪的是,这次竟然没有人发出欢呼声。
一时间,安静得针落可闻。
无论选中谁,不总会有人幸灾乐祸吗?
李乘月疑惑。
旋即,他意识到什么,眼皮微微一颤,如有所感般抬眸向一个方向看去。
视线尽头,一个修长的身影,手里提着教官的帽子,缓缓站起来,道:“帽子在我这。”
四目相对。
再次,遥遥无言。
等会儿不会见血吧?要提前准备好联系校医院吗?
一部分同学想。
打起来!打起来!
另一部分同学在心里喊,看热闹不嫌事大。
还有一部分人,眼中迸发出诡异的狂热,拿出手机,飞快在屏幕上敲敲打打。
他们不时拉过旁边的人,低声说着什么。一些饱含复杂情绪的怪笑,从竭力压抑的话语声中漏出。
演练对手从人群中走出,来到他面前,站定。
迟璟将帽子递还给教官,看向李乘月,淡笑道:“既然是表演,就不要真动手吧。一攻一守,做做动作怎么样?”
李乘月注意到,迟璟说话前,看向了他的左臂。
不过,他穿着外套。长袖挽到手肘下方,正好遮住受伤的部位。
他虽然可以参加军训,但手臂确实没完全好。正常动作没问题,但疤痕没有完全消失,也不能提重物。
李乘月平静道:“随便你。”
说完,他轻轻呼出一口气,脸色罕见地认真起来。
李乘月往后退了几步,猝然开始动作。他两手交替曲起,小腿闪电般弹射出,踢向正前方。
这是格斗术中一招非常标准的“护头蹬腹”。
李乘月的动作,并不是花架子,而带上了真正的力度。
迟璟神色不变,一手抵上袭来的膝盖,另一边用手肘反击。
李乘月躲过回击,反手又挥出一拳。
苍白劲瘦的小臂上,肌肉结实紧绷。
那天早上,猥琐中年男就是这样,被一拳打倒在地。
迟璟再次轻飘飘闪开。
接下来,李乘月的动作一个接一个,接连用出格斗术的数个进攻招式。
迟璟则见招拆招。
围观同学不由屏住呼吸,紧盯这两人的动作。
又是一击不成,李乘月注意到,迟璟的右腰侧出现了空档。
他利落地飞出一脚。
然而,脚背击中胯骨,好像打在坚硬的石头上。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随之握上他的脚腕。
李乘月眼神一凝,用力抽回脚。
迟璟的手一动不动,反倒是他自己失了平衡。
李乘月身体一歪,向下滑倒。
失衡中,他下意识将双手伸向脑后。
有人却比他更快。
在他护住自己之前,一只手已经垫在了他脑后。
天旋地转间,李乘月的后背触到脚下的草地。
草皮柔软,摔倒的疼痛感并不明显。
另外的触感,却更加分明。
他身上,压着一个沉重的身躯。
耳畔,温热的吐息近在咫尺。
突然,李乘月鼻翼微耸,脸色一怔。
这是,什么味道?
一股从未闻过的香味,霸占了他的嗅觉。
清新却汹涌的海盐味,悄然探入他的鼻尖。
再自上而下,层层抚过他的全身。
李乘月瞳孔一缩。
一股难以言喻的酥麻之感,顺着脊背攀上四肢,让全身的力气全部泄掉。
李乘月从没体验过这种感觉,从牙缝里挤出气声:“嘶——”
一些险些抑制不住的怪声,被他硬生生吞掉。
明明只是一股味道。
为什么,给他一种被无形之物标记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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