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了?”乔亦贞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您不是隶属于塔佩亚么,难道还要背叛自己的组织?”


    夏玄换了个坐姿,以一种更游刃有余的姿态面对乔亦贞:“跳槽换岗可不是难事。”


    乔亦贞轻咳一声,放松僵直的身体笑道:“我真是对您的忠诚感到怀疑。”


    听见他讽刺的夏玄面不改色:“小小的投入能得到巨大的回报,只要利益足够,那么忠诚也算不得什么重要之事。”


    他性子冷,看着是个寡言的样,满嘴跑火车的技能却是点满了,胡扯张口就来,毫不犹豫。


    乔亦贞表情一滞,似乎在考虑他提出建议的合理性。片刻后,他站起身对夏玄道:“我需要通知上层。”


    夏玄还是那副冷淡的模样:“您随意。”


    乔亦贞走出审讯室,半晌后,他拿着光脑重新坐回椅子上,唇角勾起,琥珀色的瞳孔直勾勾盯着夏玄,眼底是不曾掩饰的笑意:“夏先生,高层对您的生意很感兴趣。”


    他蹲下身,解开了夏玄脚踝上的控制环,做了个请的动作:“那么您是否愿意给出确切的方案呢?”


    夏玄转转手腕,松石绿的双眸冰冷:“悉听尊便。”


    他拍拍身上的灰,西装是卡明莱基地里定制的,店主手艺极佳。


    衣服才上身没几天,他不大希望现在就报废。


    “科里奇内部最近不大太平,你们就没想过把这块松动的铁板彻底撬开吗?”夏玄站姿端正,面无表情道。


    昆图特的高层大概把权限全部交给了乔亦贞。这个长相清秀的雌虫闻言只是笑了笑:“看来夏先生知道的确实很多。”


    这是在回敬之前夏玄同他信口胡诌,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那番话。


    夏玄不动声色转移话题继续道:“昆图特无法单方面吞下科里奇,但带上塔佩亚便不一样。还有代鹤盟,只要利益足够,就能说动他们动手。“


    “息兰会议将在五日后举行,千载难逢的时机。”


    息兰会议是明启星暗世界各大组织为维持平衡、交流与合作而开展的大型会议,每两年举行一次,与会成员由各组织首领及二把手构成,对以暴力与掠夺为行为准则的暗世界而言是很微妙的存在。


    会议当日,所有对抗必须停止,违者将受到来自息兰会议主持者的最严厉的报复,这是初代会议就定下的规矩,这么多年来,违反规矩的组织皆受到了程度不同的惩罚。


    昆图特作为新生力量,是第一次收到与会邀请,纵然有心思,但也没有在息兰会议上造次的念头。


    夏玄是要毁了息兰会议的规矩。


    乔亦贞嘴角的弧度慢慢抻平,他对着这位过分年轻的雌虫冷冷道:“你的意思,是要在息兰会议上造次?”


    夏玄加入卡明莱都是迫不得已,本次任务又是厉鸮坑他,压根不在乎暗世界的规矩。他似是没听清乔亦贞话里的不悦,平静道:“一家独大之后,哪来的惩罚。”


    “暴力才是我们这群家伙的唯一行动准则吧。”


    他冷笑着说道。


    套了身板正西装,乖乖坐在会议桌上饮茶交流,就都把自己当正经虫了,手上沾血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呢?


    夏玄面无表情地想,吐出符合他年龄却不符合他性格的过分狂妄的话。


    乔亦贞眼里闪了闪,以沉默做回应,同意了他的看法。


    五日后的息兰会议上,昆图特将会联合塔佩亚,一举歼灭科里奇,瓜分科里奇的所有产业,利益三七分,昆图特占大头。


    与此同时,夏玄作为合作的负责方,会在最后将明启星塔佩亚分部全权送上,满足他把塔佩亚毁了的小愿望。


    **


    宁丹臣结完账后回包厢,精力旺盛的后辈们还在兴奋当中,有几个走路都打飘,让他疑心可乐是不是含高度数酒精。


    怎么喝个饮料都能醉。


    他回到周若明身边坐下,戳了戳周若明道:“什么时候结束?”


    周若明看了看时间:“估计还要个二十分钟,反正是迎新会,让他们多闹会儿也没关系。”


    宁丹臣摸出手机,路棋峥已经和科里奇的二把手马洛里联系上了,正在友好洽谈之中。


    作为一个从商者,路棋峥的口才不是随便说说,结合了宁丹臣给他的资料,寥寥几句就勾动了马洛里的心思。


    宁丹臣看着他们两个头上不间断冒出的文本框,敏锐捕捉到了游戏没有在最初提供的信息:息兰会议。


    他打开资料,发现是新增的,是最初任务档案里被隐去的关键点。


    宁丹臣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档案还有诸多地方被黑色笼罩,全是推进任务才会显现的资料。


    大概是对玩家的一个考验,依据已有信息解密布局,完成任务。


    游戏界面内,路棋峥和马洛里起身握手,马洛里笑着和路棋峥道别,看得出来是场叫双方都满意的谈判。


    宁丹臣算了算时间,路棋峥接下来要去找塔佩亚,利诱合作,钓出叛徒。他想到了刚出现的“息兰会议”,决定在这场正式会谈上玩把大的。


    “不知道夏小玄喜不喜欢看烟花……”他低声喃喃,把昆图特基地炸了,给夏玄报个仇。


    反正只是npc,又不是他的养成对象,炸了不心疼。


    路棋峥走出和马洛里商谈的酒店,登上了回公司的飞行器,宁丹臣也收到了他的消息:【夏先生,接下来要立刻和塔佩亚分部高层商谈么?】


    宁丹臣切换视角到明启星八区副区长允采舟的办公室,他给允采舟发了点八区区长奥维奇贪污行贿的证据,对方的态度决定他接下来的安排。


    很显然允采舟对这份证据很感兴趣,纵然一副淡然处之的模样,但急促敲击桌面的指尖还是暴露了他的兴奋。


    这只雌虫大概早就对奥维奇这等吃白饭不做事的家伙心怀不满,又困于对方雄虫的身份不敢轻易将他扯下台。


    他不轻易动手,不代表东西送到面前还不知晓利用。


    宁丹臣看着他几个深呼吸后,给路棋峥发送了消息:【先生,是否能邀请您共进一餐?】


    他给允采舟留的是路棋峥的联系方式。


    允采舟既然选择接下这把刀,那就后续安排就能按照他的原计划进行。


    宁丹臣重新调回路棋峥所在的场景,给他发送了消息:【不着急,允副区长不是想请你吃顿饭么?先吃个饭再说吧。】


    路棋峥:【好的。】


    宁丹臣收起手机,反身坐在椅子上透过窗户远眺。他的身后是群魔乱舞,身旁是回复导员消息的周若明和谢之桃,两个周末还要被压榨的倒霉蛋。


    他反倒是全场最闲的那个人。


    “若明,你说有没有npc能够自如和玩家沟通交流的游戏?”宁丹臣摩挲手机壳问道。


    周若明头也没抬:“应该有吧,现在人工智能不是很发达吗?不然就是背后有人操控。”


    和路棋峥过分顺畅的交流还是让宁丹臣起了疑心,听完周若明的解释,他点了点椅背,最终还是把这点狐疑重新放回心底。


    “也是。”他伸了个懒腰,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和窗外一双漆黑的眼眸对视了。


    那双眼里含着泪,眼底有血丝,他甚至能在刹那间看出绝望与欣喜若狂交杂的情绪。


    宁丹臣忽地陷入了剧烈的耳鸣之中。身旁的话语如潮水般退去,他仿佛置身台风眼,在轰鸣之中急遽安静下来。


    几秒后,楼下传来重物落地的坠响。


    身旁骤然发出一声尖叫,强行将他从恍惚的状态里拉出,所有的声响海浪般涌了上来。


    他疲软地搭在椅背上,不停地喘着粗气,这才发现自己背后满身冷汗。


    记忆开始回溯,坠亡者的面孔他有些熟悉。


    是他下楼结账时,排在他身后的头发杂乱的男人。


    吵嚷热闹的聚会被摁下终止键,包厢内的这群大学生都是头回近距离碰到命案,各个都慌了神。


    谢之桃率先冷静下来报警,周若明放下手机安抚紧张的后辈们,包厢内彻底安静下来后,他才走到宁丹臣旁边,压低声问:“丹臣,你没事吧?”


    那人跳下去时他正背对窗户,反倒是宁丹臣对着窗远望看清了整个过程,说不准还看见了坠楼者的面孔。


    宁丹臣抓抓头发,喉结动了动:“没事,事发突然还没反应过来。”


    警察来的很快,楼下现场被迅速封锁。聚餐到此为止,所有人按例接受问询。


    来给宁丹臣做笔录的是个中年男警,相貌有些严肃,有两条深深的法令纹。


    “一个简单的问询,不用紧张。”他大概很少笑,语气软化都显得尴尬。宁丹臣下意识观察对方,闻言点点头:“好的。”


    基本信息录入后民警问道:“你看见死者坠楼了吗?”


    那双漆黑的瞳孔实在叫人心惊,现下回忆起来,宁丹臣甚至能准确描述出对方的五官。他点点头道:“我当时坐在窗边,伸个懒腰睁开眼就看见一个人掉了下来。”


    民警记录的笔尖顿了顿,还未等他记录完毕,宁丹臣又说道:“他的脸朝向了我。”


    “我不知道是什么状况,但我的的确确和他对视了。”


    他开始叙述,整个人便冷静下来,剥离所有不必要的情绪,回忆十几分钟前发生的情况。


    这番详细的叙述容易叫人汗毛直立,民警认真记下后问道:“认识死者吗?”


    宁丹臣摇摇头:“不认识。”


    他解释了一番今天聚餐的缘由,抿抿唇,对上民警那张严肃的面孔,又继续说道:“但我在楼下见过他。”


    “见过他?怎么见的,他当时在做什么?”


    “我去前台结账,他站在我身后,大概没站稳撞了我一下,和我道歉之后就继续排队没说话了。我结完账后就回包厢了,期间也没有和他有交流。”


    “他那个时候情绪看起来怎么样?”


    宁丹臣皱皱眉,迟疑道:“他说话有些迟缓,看我的眼神感觉……有点奇怪。”


    “奇怪?”民警敏锐捕捉到他话里的关键点,问道:“怎么奇怪?”


    “说不上来,我还以为是他怕我手机摔坏了。”宁丹臣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他撞到我的时候我手滑了一下,手机掉地上了。”


    民警对手机不甚了解,但看见宁丹臣手机背后的品牌标识也知晓价格高昂,死者担忧也在意料之中。


    “他很紧张吗?”他问。


    宁丹臣再次想起死者坠楼前与他对视的那一眼,与前台结账时奇怪的对视,他摇摇头:“我没有从他身上感受到紧张或者担忧。”


    他只感受到了“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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