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他提前就知道陆白会苏醒,稚榆的表情中没有多少惊讶的成分,或许他情绪隐藏的很不错,至少陆白恍然觉得自己不过是睡了一觉而已。
“这是哪儿?”陆白开口才发觉自己嗓音干哑,也许是太久没有说话的缘故,他的发音也有些发涩,整个人从内到外都在适应。
“你睡了好久好久。”稚榆单手插兜,缓步往陆白的床边走,他头发有些长了,显得面庞格外阴柔,鼻梁尖挺让五官拔高立体,还是那么昳丽的面容,他坐到陆白床边,“你睡了三个月,我三个月没有治疗了。”
陆白盯了他一会儿:“你似乎好了不少。但我问的是,这是哪儿。”
手上一痛,是稚榆捏住了他还插着针头的手,那针管往皮肉内剜进去,疼的陆白眉头一皱。
稚榆却似乎没有发现自己的动作给陆白带来了怎样的痛苦,他看着陆白的眼睛问:“你问我这是什么地方,是打算离开这里?陆医生,你还要给我治病。”
陆白皱眉,他不跟一个精神病人计较:“好好好,我给你治,你病没好,我就不走。”
稚榆的眉头舒展,手上也松了些,陆白趁机把手抽出来,反手拔了针头,扎针的地方已经鼓包了。
“对不起陆医生。”他看着陆白渗血的伤口道歉。
陆白没有感受到半分道歉的诚意,他淡淡道:“没事。”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他这才感觉到强烈的饥饿感在蔓延。
“饿了吗?”稚榆没有放过他任何一个表情动作。
陆白“嗯”了一声,也不掩饰,伸手揉了揉有些抽搐的胃部:“有吃的吗?”他瞟稚榆一眼,“饿死医生,就没人给你治疗了。”
稚榆伸手将他按着胃部的手挪开,换成自己的手贴上去,他的身体也挨着陆白的,冰凉的手让陆白胃部更加难受了。
“陆医生你要好好的,绝对绝对不许伤害自己哦。”
“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能伤害你。”稚榆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薄唇弧度勾得特别漂亮,“毕竟在那些虚幻的世界里,我们都是彼此的唯一啊。”
陆白眉头动了动,果然稚榆也记得实验里所有的一切。
当初设计这个实验的时候他做了大胆的尝试,那便是通过蓝宝石的介质让自己的神经元与稚榆的神经进行接触,俗称入梦。
他会进入到稚榆每一个人格的幻想梦境中,打破稚榆人格的精神束缚,找到症结点之后破除困难,将稚榆的每一个人格“超度”,最终留下来稚榆应该具有的“聪明好学生”人格。
这也是稚家愿意帮助陆白完成实验的原因。
他们需要一个乖巧聪明,能为家族巩固财富地位的后代,而不是一个神经病患者。
陆白拿开稚榆冰凉的手:“那只是一个治疗过程,在治疗的过程中,我们都不知道现实的真实性。事实上,我是你的医生,你是我的病人,我们的关系仅限于此。”
下一刻,他
的后脑猛地撞到了床头的木质栏杆上,眩晕、疼痛和脖颈上的窒息同时袭来,陆白的眼前一黑,本能地伸手去扯开稚榆掐在脖颈上的手。
“松.....松开!”
稚榆的笑容还在,眼神却冰冷了下来,他看着因为卧床几月没有半分力气的陆白在无力挣扎,并不发一语。
直到陆白的挣扎减弱,眼看要昏过去,他才缓缓地松开手,将滑落的陆白紧紧抱在怀里。
“别说傻话了陆医生。”他抚摸着陆白的脸,抚摸着陆白的唇,对着已经昏迷过去的陆白说,“你要是不爱我,何必在每个梦里对我那么好?你要是不爱我,为什么要和我约定下次相见?”
“现在我们在真实的世界里见面了,如你所愿。陆白,你要是不爱我,你就去死吧。”
陆白昏了过去,自然听不到这些让人毛骨悚然的话语。但他在梦里却见到了好久不见的人鱼瑞斯,蓝色的尾巴从水中提起,缩回成一双修长笔直的腿,瑞斯就这样站起来,昳丽的面容正是稚榆的模样。
“你说过爱我,难道只爱我每一个单独的人格?”
瑞斯的手按在陆白的肩膀,眼眸中藏着深深的失落:“陆白,你治疗我的时候,就没有想过会爱上我吗?你现在否认我们之间的关系,你知道我有多伤心吗?不如回到梦里来,我们在这个世界里度过余生好不好?”
陆白的呼吸急促起来,现实世界里可怕的稚榆,和虚幻世界里曾经相处过的他的人格们.....他从未觉得有什么事情诱惑如此大,他伸出手:“好。”
瑞斯的表情一变,喜悦几乎溢出来,他伸手握住陆白的手,冷热交织,冰冷的血液和眼底的热情形成对比:“陆白!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
陆白心底的不安开始放大,可他不去管那些,既然是在梦里,他还顾虑些什么?
他伸手抱住瑞斯,将他紧紧地搂在怀里。
他没有忘记在每个世界里熟悉的感受,他有一个虚幻的恋人,这个恋人在这些虚幻的世界里等待着他的亲吻。
“陆医生....你果然是爱着我的对吗?”瑞斯的声音变得阴柔许多,那声音镀着一层寒冰,如同毒蛇的毒液在他皮肤上流淌。
脖颈被人舔舐,陆白推开他却发现浑身无力。
“你必须爱我。”他听见稚榆的声音,“不爱我,你就去死。”
猛然睁开眼睛,陆白感觉到脖颈上的窒息似乎还在,但很快发现那只是他的错觉,脸上带着氧气面罩,他根本不缺少氧气的供应,周围也没了人的身影,手背上的营养针又重新打了一回。
仿佛在日光中重生,陆白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他相信稚榆会真的杀了自己。而身为精神病患者,稚榆也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最差也不过和以前一样被关在医院里。
陆白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感受到四肢恢复力气,握了握拳评估自己的身体状态。
十分钟后,他伸手掀开被子,拿掉氧气面罩拔掉了营养
针的针头。
地面铺着厚厚的地毯,但没有鞋子,他赤足踩在地毯上,身上是白色的干净病服。冷空气袭来,他捂住嘴巴尽量不发声地打了个喷嚏。
长袖长裤抵不过冬日的寒冷温度,他从被子里带出来的暖意不过几秒的功夫就消失殆尽。
这个天气应该还没到开暖气的时候,陆白呼气时还没变白,只是躺了太久身体变差,这一点寒冷已经让他觉得难受。
他扫了房间里天花板的各个角落,没有看见监控,但不确定是不是隐蔽到肉眼一时无法分辨,但他顾不了那么多,轻手轻脚地往门口挪动。
缓缓地打开门,倒是没有从外面反锁,陆白就这样赤着足贴着墙往外走。巧的是,走廊上也没有什么人,空荡荡地似乎这家医院工作人员都在消极怠工,偶然有几个零散的病患拄着拐杖或是被家属扶着来回走动。
陆白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略微辨别了一下方向,往出口的指示处走去。
医院的长廊九转回曲,走廊不长但转弯和分岔路很多,他只能跟着指示牌走,地面早就没有地毯了,大理石的地面在寒凉的空气里更加冰人,他转角看到一间更衣室找了一件白大褂和一双合尺寸的皮鞋。
路上遇到几个医生护士,他低着头走过去没有引起注意,脑中回忆着自己家里的地址——经历的梦境太多,他有时候会分不清现实和虚幻的区别。
终于顺利地走出了医院的大门,精致的私立医院门口停着很多辆出租车,陆白选了一辆最不起眼的上了车。
“去丽百南路14p;ldo;麻烦开一下暖气。?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司机是个中年男人,他点点头,伸手打开了车载空调,车辆启动,很快驶离了医院的范围。
十几分钟的路程,俨然已经耗光了陆白所有的体力,他饿的没什么力气,转头看着窗外的风景,不知从哪儿传来一阵淡淡的香气,他很快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他还在车上,只是前座的司机已经不见了,身边却多了一个让他多看一眼就要皱眉的人。
稚榆一脸温柔地笑意:“你醒了。”
陆白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稚榆的手段,他靠在椅背上并不动,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你如果想知道我家地址,可以直接问我。”
“我问了你就会告诉我吗?”稚榆贴着他,和他十指相扣,“我准备了十几辆车等着你,但我只在这辆车上放了催眠气体,你看我是不是很了解你?”
陆白淡淡地斜睨他一眼:“只洗过一次的白大褂,以及崭新的皮鞋,稚榆你想的还很周到。”
稚榆眯了眯眼:“你早就看出来了?”
“嗯。”陆白说,“听,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稚榆愣住,远处传来了一阵阵的警笛声,他目光冷下来:“你报警?”
陆白缓缓地抽出自己的手:“我什么也没有,报不了警。”
“但我知道,你会先去我的私人实验室故城南楼7号布置一下......”陆白说,“那里有非法闯入的自动报警系统。”
“稚榆,你想要做什么,我比你更清楚。”陆白打开车门,下车前看了他一眼,“看来我的治疗还没有成功,我会亲手再将你送回精神病院。”
“再见稚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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