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贺谭进去过了十分钟后,陈襄示意蔡飞在原地等着,自己从口袋摸了根烟点上,慢悠悠地也晃了过去。
老板是个胖胖的中年女人,她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神情恹恹地很不耐烦,原本打算继续去后面的小房间睡觉,没想到门又被推开,一个男人抽着烟,盯着个黑眼圈往里走。
“没房了没房了。”她有些不耐烦,生意好也不能打扰她睡觉,更何况一连来了好几个人。她这里虽然不是什么好地方,但胜在不需要身份证,价格也便宜,只是房间不多,于是每天都是满满当当的。
“不是,我刚看有人进来住了才过来的,怎么就那么巧?刚刚那人开的是最后一间?”陈襄不满地嘟囔着。
“早就没房间了,刚刚那个是来找人的,你没看见我外面挂了满房的牌子吗?”说到这个,胖女人的心情就更差了,找个人也半夜来找,搞得人不得清净,总有一天她半夜要把大门锁起来。
“我不信,你这什么服务态度啊,你就这样做生意啊。”陈襄也不满起来,“老子有钱,就找个地方睡会儿觉,开个钟点就行了。”
“隔壁200米就是个网吧,那儿也能睡,说了没房间了赶紧滚。”女人烦躁地摆摆手。
砰——
陈襄一脚踹在前台的玻璃柜上,吓得女人浑身一个激灵,瞌睡都没了大半。
“你再说一句滚试试看!”
“你发什么疯,喝了多少!”女人惊恐地看着他,“信不信我报警!”
陈襄冷笑一声:“报警啊,正好看看你这里住的人是不是都登记了身份信息,看看你这里合不合规范!”
女人一口气被堵在胸口,吐吐不出来,咽又咽不下去,只恨今天晚上怎么没叫老张过来上夜班,恨恨地说:“你到底想怎么样,我说了没房间就是没房间,你就是在我这儿闹事也没用啊!”
她手指发抖地把一个本子从柜台底下拿出来翻开:“来来来你看,你自己看看,我每个房间都登记得满满当当!”
陈襄一把夺过那本子,像是不耐烦,实际上非常仔细地看了几眼,果然找到了一个叫何谈的名字,去了314房间,后面备注了临时加人要多20块,肯定是贺谭无疑了。
“咦,这不是我哥吗?”陈襄胡乱指了一个310房间的人名,“正好我去跟他挤一间。”
女人傻了眼:“你t.....你说什么?”
陈襄从兜里摸出一张粉色票子:“老子说了老子有钱,你这加一个人20块,老子给你钱去找我哥讲究一晚还不行?”
说完也不等那女人反应,径直往楼上走去。
或许是女人还没反应过来,也或许是钱给得多,女人并没追上来,陈襄顺利地上了三楼,走到了314的门口。
“.....我最近一直被警察盯着,实在是出不来,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还在怀疑我。”小旅馆的隔音并不好,陈襄屏住呼吸断断续续听到了一些交谈的
声音。他悄悄地摸出手机,打开录音功能再放回兜里。
“那你确定刚刚出来没有被警察盯上?”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低沉一些,“要是被发现,我们都完了。”
“秦总,你可要帮我啊,要不是你说刘文可靠我也不敢用,谁知道到头被摆了一道,反倒拿着东西要挟我.....现在出事了我真是怕啊....我家里老婆刚怀孕三个月,整天都在为我提心吊胆的,我整夜整夜地睡不着,一闭眼就是刘文那张脸,我,我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屋内男人似乎叹了一口气:“一件小事你都办不好,最后还要闹到那边出面帮你解决。好在现在警察找不到任何证据,就算是盯着你也发现不了什么,只要你自己不露马脚,我想不会有事。”
“你明天去一趟这个位置,就找姓陆的医生挂号,我最近不方便过去那边了,你帮我盯一下这个医生。”
姓陆的医生?陈襄眼睛瞪大了一圈,难道这件事情陆白也卷在里面?!
“这人我知道,之前公司有人去那儿看过病。可是我们为什么要盯一个私人诊所的医生?”贺谭有些不解地问道。
“你别管了,叫你做就做,不帮稚总办事,你还想让他帮你收拾烂摊子?”
“可这件事本来也是那边让我干的,3代软件的核心我都给他了,总不能我这边出了点小事就不管我了吧。”
“杀人也叫小事?你这些年都白活了?”那男人的声音严肃起来,“一个快要退休的会计都搞不定,明明是你太贪财,封口费给的不够,那边反水你就去杀人,下次遇到个厉害的看看是别人死还是你死!”
“哎你不是去310吗,趴别人门上干啥呢?”女人的声音骤然从身后传来,门内的声音戛然而止。
陈襄反应极其迅速地转头瞥了女人一眼:“找错人了。”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女人发出一声疑问的声音,只觉得陈襄或许是个变态,冷嘲热讽了几句就离开了。
陈襄离开的时候脑子里全是那句“姓陆的医生”,直到蔡飞把两人前后脚离开的照片怼在眼前才回过神来,虽然两个人都遮得严实,但跟了贺谭这么久,一眼就认出来这家伙的身形了。后面那个确实看不出来是谁,但蔡飞也已经招呼下一班人跟上去了。
“先回去睡一会儿吧老大,你已经两天没合眼了。”蔡飞说,“最多俩小时,我保证把另外一个人的资料完完整整地放在你面前。”
“不,我得跟着。”陈襄眼睛里都是血丝,可眼神却异常清明,“我要知道这个人是谁。”
雾气弥漫了整个清水市,迷蒙的深处像是有一双执着的眼睛透过一切在默默注视着。突然伸出一只狰狞又可怖的大手扼制住他的喉咙,窒息和恐惧在周身弥漫,那股要被撕碎的压迫感铺天盖地而来。
陆白从一身冷汗中惊醒,噩梦缠身的滋味并不好受。他慢慢从床上坐起来,吞咽口水,喉咙还有些刺痛,眼神从涣散到逐渐聚焦,下床拉开帘子,却
看见外面起了大雾,只有不远处汽车的红色尾灯隐约能看清。
在手机上点了陈襄的名字,拨通过去。
“陈警官,我想报案。”
“嗯,昨夜。大约凌晨三点多吧,地下停车场,被人袭击了。”
“.....等我见了你再说具体细节。嗯,我现在过去。”
放下电话,挣扎了一夜的内心变得逐渐平静起来。陆白捏着手机,坐在床边略微有些沉默,但很快又起身找了干净的衣服走进浴室。
没有仇家,没有对家,袭击他的人可以说,除了让他受到某种程度上的猥.亵,并未得到任何的好处,他车上有行车记录仪,地下车库有监控摄像头,想要找到这个人应该不难。
可他有种强烈的直觉,能干出这种事的,只有消失了两年多的稚榆。
热水把飘散的思维包裹回原处,陆白透过带着水汽的镜子,看见自己脖子上有些发青的指印,涂上一大把沐浴露。
两年前,他从警局被释放回家后不久,收到了来自稚建德的电话,大概意思是事情已经全部结束,今后稚榆和他没有半点关系,案子的事情也让他不许再继续配合警方调查下去了,否则这次就不是一个简单的惊吓,而是真正的牢狱之灾。
稚建德是稚榆的父亲,他的意思基本也代表了稚榆的意思。
陆白猜到这一切背后有稚建德的影子,这个电话更让他明白,稚榆和稚建德根本就是彻头彻尾的一家人。或许从一开始,他愿意接受稚榆这个病人就是错误的选择,从梦境世界清醒之后,一而再再而三地默许了稚榆的纠缠行为更是错上加错。
他怎么可以将稚榆的本体人格和梦境中的其他人格放在一起来看待?他犯下了心理医生最低级和愚蠢的错误,他竟然以为稚榆或许真的对他有感情。
陆白无法不承认,自己才是那个无法走出梦境的人。只是在被冤枉,被伤害之后,他反而变得平静了不少,生活似乎在回归正轨,却被一个停车场的袭击者在一夜之间打回了原型。
原来心脏的疼痛真的能让人失去判断力,他原本该在昨晚事发之后第一时间报警,可他却犹豫到了现在。
什么时候,优柔寡断也成了他陆白的性格特征了?
走出卧室来到客厅,陆白几乎是立即就停下了动作。
房间里的东西都一分不差地放在原处,可是他却能清晰地感知到有人来过他的房子。
桌子上的水杯倒扣着放在托盘里,可有一个似乎带着些水渍。
客厅的帘子昨夜是否没有关....确实不记得了。
陆白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餐桌上那瓶从未见过的、盛放的、鲜艳的卡罗拉玫瑰上。火红新鲜的花瓣被撒上了点点水珠,像是昳丽的面容上那颗泪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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