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白珍珍和陈小生走了之后,王金发在王金凤的面前跪了一天,也求了她一天,王金凤一天滴水未进,王金发也是一样。
到晚上好不容易哄好了王金凤,他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晕厥了过去。
半梦半醒之间,他听到了王金凤在说话。
一开始他还以为王金凤是在对自己说话,可是很快他就感觉到了不对。
王金凤虽然性格泼辣,得理不饶人,嘴巴也毒得厉害,但那都是对待外人,对待他这个唯一的儿子时,大多数的时候都是温柔的,她极少会对他发脾气,就连说一句重话都舍不得,就算他做错事情让王金凤生气,她顶多就是不言不语地躺在那里生闷气,也不会对他发脾气。
在其他人眼中刻薄狠毒不近人情的王金凤,在他的面前却是一个很好很好的母亲。
即便是生气,她也只会折腾她自己,舍不得折腾她的孩子。
白珍珍从王金发的言语之中听出了他的倾向,再看他的表情,白珍珍脸上的神情变得越发微妙了起来——虽然还是很讨厌王金发,但是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是被他的亲妈以母子情为名义给pua了?
眼瞅着王金发说着说着,话题开始偏离,说起了王金凤的好,说她为了他付出了多少多少,说这么多年他们母子一直相依为命,他从未怀疑过自己的母亲,后来即便知道真相了他也舍不得责怪自己的母亲。
眼瞅着他即将开始长篇大论用小作文儿来讴歌他那个脑子不好的神经病妈妈,白珍珍开口,直接了当地打断了他的话。
“所以,你妈对你很好,为了你掏心掏肺付出一切,所以她以爱为名操控你的人生,甚至毁掉另一个人,或者另外两个人的人生,你也觉得她情有可原?”
白珍珍像是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王金发:“王sir,你们警察抓人,对方要是有苦衷,说自己只是为了另外一个人而违法犯罪的,你们是不是就不把他抓起来了?”
“香江法律这么人性化,给人定罪的时候这么有弹性的吗?为了父母亲人孩子猫猫狗狗犯罪的,就可以无罪释放,为了一己之私犯罪的,就抓捕归案?”
若真是这样,法律还有存在的必要么?看谁会编小作文儿不就行了。
王金发的脸黑了下去,道:“法律不是儿戏,不管是什么原因,有什么理由,错了就是错了,只要违反法律,就要接受法律的严惩,谁都不能例外。”
呵,看不出来,他说的这么大义凛然,瞧着是个挺有原则的,怎么刚刚在他妈的事儿上就绕来绕去了?
白珍珍今天修复了一天尸体,到现在为止,也就只喝了叶青媚给她的那一碗人参鸡汤,不过此时面对着王金发,白珍珍反而不觉得饿了。
她心疼小鬼的遭遇,想要救他,但是并不代表她圣母到要负责给王金发开解心结,安抚他的情绪,让不肯面对现实的他在别人的帮助下‘痛苦’地认清楚自己母亲的真面目。
所有的恶都是他母亲做的,他只是个无辜的受害者,那是他的妈妈,含辛茹苦养大他的妈妈,他又能怎么办?
老掉牙的套路,老掉牙的想法,白珍珍见过太多太多像是王金发这样的人了。
享受到了别人作恶的好处,却把自己摘出去,事情爆出来之后,他又假惺惺地说,他不想这样的。
呵,享受好处的时候怎么不说?
就像是一个被窝里面睡不出两种人一样,一个畸形家庭里面,必然也不会出现两种截然相反的人。
不过是一个坏在明面,一个恶在暗处罢了。
白珍珍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满脸纠结愧疚痛苦的王金发,毫不留情地将他绕了大半天圈子,始终都没有绕到点子上的真相挑破了。
“其实你早就知道了吧?娜娜失踪是你妈的手笔,你只是假装不知道而已。”
“娜娜一个前女友的分量不够重,再加一个儿子,这样的分量足够重了吧?”
“你儿子已经死了,他的鬼魂就在你的肩膀上,你说你妈喊他小畜生,那生下他的妈妈呢?”
“人会怎么样对待畜生?”
“你猜那个跟你好了那么多年,还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为你生下孩子的女人,她现在是死了还是活了?”
白珍珍不想和王金发绕圈子,越跟他交谈,她就越觉得恶心,就算他很有可能是被他那个亲妈从洗脑到大,白珍珍也不觉得他就情有可原。
他从小到大又不是只接触了他亲妈一个人,他今年也不是十几岁的小孩子了,他都快四十的人了,他了大学,上了班,还混到了如今高级督察的位置,他受的教育,见的市面,经历的事情,足够重塑他的三观,就算不能重塑,至少也不会让他理所当然认同他妈妈做的事情。
十几岁的时候能说原生家庭在身上打上的烙印很难抹除,都三十几岁了,还觉得一切都是他亲妈的错,是他亲妈影响了他,是原生家庭塑造了他,这完全就是在耍流氓好么?
都到现在这一步了,王金发竟然还要装委屈,扮无辜,想要将自己摘出去……
不管他是有心还是无心,这样的做派已经将他真正的品性暴露出来了。
白珍珍将自己刚刚流露出来的那一点儿同情之意抹消的干干净净,她是脑子抽了才会同情王金发,他浑身上下没有一丁点儿值得同情的。
就算是如王金发所言,他是昨晚上知道真相的,那他在知道自己儿子变成小鬼和他绑定在一起,在白珍珍曾经告诉过王金发,小鬼想要投胎需要找到尸骨的前提下,他还能拖延到现在才来找她,这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小鬼能撑到现在,纯粹是他命大,和王金发没有一丁点儿关系——或许应该也是有那么一丁点儿关系的,毕竟王金发要是不来找她,小鬼也不可能出现在白珍珍面前的。
不过白珍珍更愿意相信这一切都是天意,小鬼太善良了,老天爷觉得他命不该绝,才用这种方法将他送到自己面前的。
要不然的话,之前她都不知道自己有这种能力,怎么偏偏就在前一天她遇到了满身黑气的徐峰,发现自己握一握人家的手,就能驱除怨气了?
一切都是天意,跟王金发这个脑子不清楚的混账玩意儿没有一丁点儿的关系。
所以不管王金发在白珍珍面前如何扮演痛苦,绝望,悔恨,难以接受,白珍珍都不会有一丁点儿的同情。
“娜娜死没死,我不清楚,但小鬼一定是你妈杀的,她是杀人凶手,你知道真相,却装作不知道,难道还准备继续包庇她吗?”
之前小鬼突然变成那个样子,肯定是有人施法,想要催动小鬼,那一定要有他的生辰八字,以及尸骨——养小鬼肯定是要让对方有个寄托魂体的地方。
是寄托尸骨的东西,也是拿捏小鬼的命门,可以确定小鬼无法脱离掌控。
毕竟在厉鬼圈儿里,小鬼算是头号厉害的,因为小鬼智商不高,全凭本能行事,很容易会反噬。
没个拿捏的法子,害死小鬼的家伙能承担那个后果?
“你走吧,我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我也不想听一个装睡的人是怎么在我跟前颠倒是非黑白的。”
白珍珍无情地下了逐客令,懒得和这家伙继续周旋下去。
亏她之前还对王金发抱着那么一丁点儿的幻想,觉得这家伙好歹也个高级督察,甭管是怎么升上去的吧,至少最基本的原则他不会违反。
结果现在看来,倒是她高看他了。
这家伙脑子就是豆腐渣,她妈就是很清楚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德行,才会铤而走险,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王sir,你就算不相信玄门中的事情,身为一个土生土长的香江人,在亲眼看到小鬼的那一刻,我不相信你不知道你这个高级督察是怎么来的。”
东南亚养小鬼之风盛行,甭说是九零年的香江了,再往后四十年,这种歪风习气也是刹不住的。
白珍珍原本那个没有妖魔鬼怪的世界里,她尚且听说过那么多真真假假用玄门手段害人或者牟利的故事。
她不相信在这个妖魔鬼怪存在的平行世界里,在香江这个本就玄学之风盛行的地方,作为土生土长的香江人的王金发没有听说过那些故事。
“你自己应该也清楚,你之前当了那么多年警察,也就只混到了几警长的位置,以你的能力,你觉得你有资格坐到这个高级督察的位置吗?你敢说之前你没有庆幸过你运气好,觉得天降馅饼儿,让你升了高级督察?”
既然这家伙准备继续装傻,白珍珍也懒得跟他掰扯,将他的假面撕了下来。
“一年多前,要不是跟你一起出任务的好友突发意外死亡,这个高级督察的位置能落到你头上么?”
一年多年,王金发和自己的好友一起调查了一桩案子,也就是那桩案子,让王金发立了大功,升级成为了高级督察。
但原本依照王金发的资历和能力,原本是没有这个资格当高级督察的,论能力论资历,他那个好友要比他强得多,但不幸的是,对方在办案过程之中光荣牺牲,最后所有的功劳反而落在了王金发的身上。
“你猜,你这个高级督察的位置是怎么来的?如果没有这个意外,还有这天降馅儿饼,你觉得你有那个资格当高级督察吗?”
听到白珍珍的话后,王金发的面色大变,满脸震惊地看着白珍珍,脱口而出道:“你怎么知道这事儿的?”
白珍珍呵呵一笑,觉得王金发实在是小瞧她的智商了,而且这玩意儿又不是什么秘密,王金发所在的警察署又不止是他一个人,去问问不就清楚了?
“有罪推论罢了,在把你这个既得利益者假定为罪犯后,逆向推论,不就知道结果了?不会有人在知道结果的情况下,还逆推不出来过程吧?”
所有的条件都摆在那里,前情后果都明明白白,推一下过程,很难吗?
白珍珍这个门外汉尚且能轻轻松松做出推论,王金发好歹是个高级督察,他能不知道吗?就算他不知道,动动脑子,他总也能推断出来的吧?
就算他真的如同他所说,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不相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可是亲眼看到小鬼之后,他还能联想不到么?
白珍珍演戏也演得够够的,看看时间,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她直接开撕。
“所以王sir,你完全就是在揣着明白当糊涂,明明什么都知道,但却又假装自己茫然无知,你可真恶心啊。”
王金发的脸刚刚被白珍珍扇过,现在又红又肿,模样看起来极其狼狈,白珍珍都快看不清他的表情了。
不过看清看不清的,白珍珍也没有多少感觉。
她掀起眼皮看了对方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所以,都到这一步了,王sir,你还准备继续装下去吗?还是说你真就发自内心觉得,你没有任何的错?”
有意义吗?
白珍珍不知道,但她知道的是,王金发应该是演戏上瘾了,就算是被白珍珍将他的真面目给揭露了,他还是没有悔改,依旧一条道走到黑,捂着脸继续演了下去。
“我也不知道她会这么做,她是我的亲妈,她生我养我不容易,她为我付出了那么多……”
所以他纠结他痛苦,他不知道该如何抉择,这不都是很正常的吗?
白珍珍:“……”
呵呵。
王金发颓然地坐在地上,捂着脸诉说着自己的痛苦和不容易,说他是高级督察,但他也是个人,面对自己的母亲,不可能那么冷静的。
“白小姐,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他将他的痛苦纠结挣扎全都明明白白摊在白珍珍的面前,然后告诉她,她这个外人没有亲身经历过他所经历的,所以无法理解他的想法。
他不怪她。
白珍珍:“……”
好想再给这家伙几巴掌,她快忍不住,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了!!!
知道这家伙已经病入膏肓,说再多都是在浪费时间,白珍珍干脆利落地坐回了沙发上,看着王金发在自己面前表演。
演,继续演,她倒是要看看,王金发准备怎么演下去。
事实上,王金发的表演发乏善可陈,没什么新意,翻来覆去都是那老一套。
左不过是什么他妈妈不容易,他妈妈很辛苦,为了他做了很多很多,即便有什么不好的,他也不忍心苛待他妈妈。
“我也不想这样的,我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我妈她,她一开始应该只是为了我好……”
“我妈妈她不容易,我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是她辛辛苦苦把我养活大的……”
反正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他妈妈不容易,他不忍心对他妈妈不好,他不舍得他妈妈受罪,他不愿意怀疑他妈妈。
白珍珍:“……”
啐,极品妈宝男,晦气。
就在这个时候,移动电话铃声响了起来,白珍珍勾起了嘴角,起身将放在一边儿的移动电话拿了起来。
“喂,我是白珍珍,你哪位?”
“白小姐,我是陈小生,我们已经到愚谷村了……”
瘫坐在地上的王金发听到了熟悉的名字,他猛地抬头看向了白珍珍。
“白小姐,你……”
白珍珍没搭理王金发,跟电话另一头的人聊了起来。
原本呆坐在地上的王金发察觉到了一种不详的气息,他满脸不安地看着白珍珍,喃喃地说道:“白小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电话那头传来了陈小生呼哧呼哧的喘气声,隐约还有狗叫的声音传来,王金发屏气凝神,努力想要听听那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一阵刺耳的沙沙声过后,陈小生的声音清晰地从电话那头传递了过来。
“白小姐,我们找到了你说的东西……”
白珍珍点了点头:“好,我马上过去。”
挂断了电话后,白珍珍走到王金发的面前,抬腿踢了他一脚。
“王sir,你是跟我走呢,还是自己滚蛋呢?”
王金发一张脸肿得厉害,导致他一双眼睛都挤成了眯缝眼,他看着白珍珍,艰难地开口问道。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白珍珍微笑着说道:“你不是都已经听到了吗?”
“愚谷村,你的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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