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附近集市入口的拐角，放着几个敞口的大塑料盆，盆里装着一些捕捞来的杂鱼。
塑料盆旁边单独放了一个透明玻璃鱼缸，一条被铁网困住半米多长的硕大海鱼静静躺在里面。
海鱼身上被灰青色的淤泥覆盖，和其他的鱼类略有不同，这条海鱼有耳后有一对灰扑扑的鳍，伴随着呼吸如羽翼般微微颤动。
鱼跃感觉像是被粗糙的铁丝网狠狠地扎进了柔嫩的肌肤里，疼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平时最珍惜的漂亮鱼尾巴上也传来一阵火辣辣地疼。
她记得她是在追击叛逃的鱼人的时候，闯进了一片陌生的水域，在那之后她身体里的能量便迅速流失了。
当时她急忙想要从水面上逃离，却被一个从天而降的重物击中，再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鱼跃突然感觉身体一轻，被人连鱼带网地提了起来，锈迹斑斑的铁丝扎进柔嫩的皮肉里，疼得她浑身颤栗。
淅淅沥沥的水流顺着她的鱼尾滑落下来，滴答滴答。
一双铁钳般的大手突然野蛮地抓住了她的鱼尾，用力甩了几下，似乎在试探她是否还活着。
这个土著民正在用一种她听不太明白的语言，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长串的话。
“哎，再看一眼啊，这鱼可是新鲜的，昨天刚去江边收来的好货，拿回家给老人孩子煲汤多补身子啊！”
“什么被污染过的，就是颜色有点青，那是打捞上来的时候沾了泥，拿回家洗一下不就干净了！”
“别走啊，两个晶核还贵，你去打听打听哪还能买到这么便宜的！”
紧接着她就被人脑袋向下的方式，咚地一声猛地丢回了刚刚的牢笼里，疼得她两眼冒金星。
鱼跃垂着脑袋，只听懂了一些词语。
大概就是这个土著民要把她当成鱼给卖了，而且还是卖不出去追着人卖的那种鱼。
她可是最强大的鱼人领主啊，随随便便拿出一颗珍珠在星际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还带领着自己的鱼人部落占据全星际最广阔的海域。
这个土著民是怎么回事，不好好伺候，还要把她当成普通鱼卖了！
就算是在最偏僻穷酸的星际海域里，也没有人会去吃一只鱼人！而且为什么要把她放在网网里，不应该用最柔软奢华的贝壳来当做她短暂的栖息之所吗？
这个卑鄙无耻的外乡人！
鱼跃用自己短暂鱼生掌握的所有语言在心里臭骂了一顿野蛮人，并决定给他一个惨痛教训的时候，忽然哑火了--
咦惹，她的力量怎么忽然消失了？
鱼跃瞪大眼睛，她之前拥有过的强大力量，好像是被人用水泵突然抽干了一样，一滴都没有了！
一定是那个背叛她的属下，使用阴毒秘法将她的力量弄没了，她一定要回去干它丫的！
鱼跃想要用自己强大的鱼尾震碎眼前的透明囚笼，却发现自己的鱼尾好像突然变小了，抽在上面也只是让囚笼震荡了一下，并没有造成实质性地伤害。
低头一看，她原本漂亮的鱼尾上面全是灰褐色的泥污，连鳞片都所剩无多了。
鱼跃整条鱼都要不好了，这可是她那条被无数人鱼赞叹过全世界最漂亮的鱼尾巴，本该流光溢彩闪闪发光，怎么会突然变成这个丑样子？
她自闭了两秒，就又感受到了透明囚笼一阵超级剧烈的晃动。
光头男弯着腰，朝着身边的女人热情介绍道：“你要买我的玻璃缸啊，等会儿，我先把这个玻璃缸清理一下，把里面的水都倒了拿给你。”
鱼跃感觉到自己又被光头男用网状工具提了起来，网口用尼龙绳子绑了几下，打了个死结，随手放在了水泥地上。
腥臭的水哗啦一声全都倾倒在地面上，还有一些溅到了她的尾巴上，鱼跃恶心地拧了拧眉头，刚想挣扎挣脱，就又被光头男连鱼带网地提溜了起来。
“要不要再买条鱼，昨天新到的货，今天我也快收摊了给你便宜价。”
波浪卷女人看到装在渔网里的鱼跃，撇了撇嘴开始挑肥拣瘦：“这什么鱼，看起来怎么和别的鱼不一样，该不是从污染严重的湖里面捞出来的吧？”
“哪能啊，长得不一样能成不就行了，鱼尾巴还是好的，这么长，能有不少肉呢，你要的话我便宜卖你，之前人家要两颗晶核想买我都没卖的。”
鱼跃感觉脑袋上面好像被戳了好几下，上方传来女人尖酸刻薄的声音：“看着都没什么肉了，再便宜点，给我处理干净一点，其他乱七八遭的东西都不要。”
“好好好，我现在就给你处理了。”
鱼跃感觉到自己从钢丝网里被一只铁钳般的大手抓出来，想也不想地用自己的尾鳍，对着男子的手掌狠狠一划。
她的尾鳍十分锋利，男人的手霎时被划开了一个口子，鲜血直往下流，瞬间吃痛地松开了控制她的大手。
鱼跃习惯性地甩尾，想要再给男人一个教训，发现自己现在的距离已经没办法造成实质性的攻击，于是迅速从砧板上跳了下去，想要往外游走。
这一幕把波浪卷女人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大步，手没拿稳，拎着的玻璃缸应声而落，掉在地上碎成了渣。
这倒是方便了鱼跃快速逃跑。
可惜她忘了自己不是在海洋里，在地面行走并不顺畅，刚冲出去几步，鱼尾巴就歪七扭八差点摔倒，脑袋咚地一下撞到什么东西，跌在了地上，然后就被从天而降的铁网当头罩了下来。
她越是奋力挣扎，铁网里凹凸不平的铁丝扎进细嫩的皮肉里反而越深，疼得她的眼泪从脸庞滚落下来，她的身体失去了鳞片的保护，好像一下子变得不堪一击。
呜呜呜，疼死鱼鱼了。
光头男将抄网收得紧紧的，真怕到嘴的鱼飞了，也幸好这网是他上个月从基地狩猎队收的淘汰下来的好货，就是丧尸也咬不破，不然真的搞不定这么大的变异鱼。
他折腾了一头汗，终于制服了这只变异鱼，这回不敢再直接伸手进去抓，转头拿起旁边的铁棍，想先把鱼敲晕过去。
正要动手，突然听到有人喊他。
“等一下老板！”
面前的女人身材高挑，中短发，穿着黑色卫衣工装裤，戴着同色鸭舌帽，帽檐的阴影在脸上留下一小片阴影，看不清真正的面容。
“来买鱼的？今天要收摊了，这鱼有人已经买走了。”
光头男还要动手，突然感觉手上的铁棍猛地一沉。
他抬头一看，铁棍的另一头正被一只白皙纤细的手牢牢按住。
“老板，这不是鱼，她是人！”沈言惜冷声道。
“什么人，我这里只卖鱼，没有你说的什么人，走走走，不买就别打扰我做生意！”
光头男使出吃奶的力气，都没有把那根铁棍挪开。
他不得不再重新打量面前的这个女人。
她戴着黑灰色的口罩，只有一双漂亮的眼睛露在外面，那双眼睛宛若秋水剪瞳，深不见底，清冷地让人心底生寒。
在末世爆发之前，这样一个看起来并不彪悍甚至有些瘦弱的女人，是不可能打过他这样一个彪形大汉。
但是末世之后就不一样了，一部分人觉醒了异能，就算是他这样魁梧的身材不敢轻易招惹。
光头男心里将基地里排得上名号的异能者都过了个遍，也没想明白这个人是谁。
“你说是人就是人，不花钱就想白拿我的鱼是吧？”光头男恶声恶气，松开了拿着铁棍的手。
沈言惜毫不避让：“基地里有明确规定，不能伤害受到污染的人，他们还有可能重新恢复正常！”
“那你管他们去，凭什么管我，怎么了你是基地领导啊？”
沈言惜紧盯着面前的光头男，眉头紧皱：“我看到了就要管，这个人你不能杀！”
光头男愣了一下，他已经很少见过这种人了，末世生活朝不保夕，自己都顾不上，还有人有闲心管别人死活，真不知道这人是聪明还是傻。
“多管闲事，说不杀就不杀，我废了半天劲儿抓来的，你给我钱啊！”
沈言惜沉默了，她已经一年多没有工作，也没有去杀丧尸，自然也没有丧尸晶核。
事实上她的眼睛在上次意外爆炸受伤之后，便不太好了，只能看见充满危险的变异生物，平时根本看不清楚正常人。
这只小鱼人受伤情况很严重，鱼身上有大片斑驳的血迹，看起来很虚弱，求生意识却很顽强。
如果不救下她，这只小鱼人可能就活不过今天晚上了，幸好它刚刚撞在自己腿上了。
旁边原先过来买鱼的女人反应过来，抢先吵嚷道。
“我来你这里买鱼，鱼没买到，新买的玻璃缸还被你弄砸了，你这个黑心肝的还卖污染鱼给我，这都快变成人了，你快点还我的晶核！”
“你自己弄砸的，关我什么事。”
光头男骂骂咧咧转头一瞧，差点没吓一大跳。
网子里面刚刚还在的变异鱼，鱼尾巴还和刚才一样，鱼的上半部分不知怎么就变成人类的样子了，灰头土脸，看起来像是从泥坑里滚过的，但确实不是刚才他抓到的变异鱼。
可真是邪门了。
虽是如此，光头男也不想倒贴钱，和女人吵了起来，说什么也不肯还了鱼钱和玻璃缸的钱。
女人也是个不肯吃亏的，嗓门一声高过一声，引得周围路过的人都过来看。
沈言惜很清楚地看到刚才小鱼人身上的变化，显然这只小鱼人是可以听懂人话的，知道自己是人，就不会有人再吃它了。
沈言惜弯腰将受伤的鱼跃从抄网里拎了出来，打算偷偷将这只鱼人趁乱带走。
可惜没走两步，就被还在吵架的光头男和刻薄女人发现给拦住了。
零元购鱼失败。
“这条鱼算是我买了，拿这个跟你换！”
沈言惜掏出一块捂了很久的大土豆，丢给了咄咄逼人的波浪卷女人。
波浪卷女人看到是热乎乎的土豆，还挺大一个，这年头什么都变异，能吃到没变异的蔬菜，可比这个怪模怪样吃了可能拉肚子的鱼稀罕多了。
谁都没看清沈言惜给了什么，闹事的主二话没说就跑了，围观的人也就散了，光头男也收拾摊子抓紧走了。
沈言惜拎着手里的小鱼人离开了集市，等到周围没有人了，平静的眉眼才逐渐凝重下来。
哎，今天晚上的晚饭又没着落了。
好不容易培育了两个多月的土豆，打发别人的还是土豆里面最大的那颗，自己都没尝上一口。
鱼跃看到这个人类看着她的眼神冷了下来，有些害怕，该不会是想清蒸或者红烧鱼鱼吧。
鱼落平阳被人欺，还有人能救救可怜的鱼鱼吗？
沈言惜垂眸看到鱼跃身上斑驳狰狞的伤口，想给面前的小鱼人处理一下。
小鱼人灰扑扑的泥脸忽然被冲出了两道干净清澈的泪沟，一串串光华夺目圆润饱满的漂亮珍珠从她的脸旁滚落下来。
“珍珠给你，别吃鱼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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