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
时南絮搁下手中的茶盏,斩钉截铁地应道。
“下官是皇帝之师,此等场合不去未免太过失礼了。”
这声回应不说语气有多坚决,赵羽书还觉得是自己听岔了,竟从中听出了几分视死如归的意思。
事实上,时南絮也确实是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去的,她也不知道剧情纲要里时太后勾搭外来宾客有没有被抓包。
但想想整个京城和皇宫都在陆重雪的手心里掌控着,自己这个勾搭的计划必然是不可能成功的,而且那个说是生性桀骜不驯的敌国草原皇子,可是一长串男人里的。
赵羽书神情有些古怪地瞧了时南絮半晌,最后抚掌一笑。
时南絮看着他那个笑,突然有点心里发毛,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这个混世魔王小将军就欣然说道:“既如此,这些时日本将就勉强陪你练习骑术如何?”
时南絮想都没想,张口就要拒绝。
笑话,若是让赵羽书来教她骑术,她不死也得脱层皮。
却不曾想这个脸皮比京城的城墙还要厚的混世魔王抬手将一块蜜柚味的茶点塞进了时南絮的口中,寒星般的眸子溢满了笑意。
见时南絮控诉的目光看向自己,少年郎剑眉微挑,眉眼弯弯地笑着说:“时大人不必谢,不必谢,本将最是助人不求回报的了。”
“只需待你俸禄放下,还本将十两银子便可。”
时南絮气得伸手便要将这个烦人幼稚的主角攻给推开,赵羽书眼疾手快,早就发觉了她的动作,不紧不慢地往旁边一闪身。
从外人看来,就是时南絮感恩不尽地直接主动扑进了这笑语吟吟的少年郎怀里,或者是感激得想要跪下磕个头。
里子黑了个底的赵羽书对时南絮这番投怀送抱自然是不曾推拒的,十分自如地如往常带她骑马一样搂上了那截细软柔韧的腰肢。
“时大人不必行此大礼,本将可受不起啊。”
是一句含着笑意的调侃。
时南絮头一回遇上如此混世魔王的人,偏偏赵羽书这厮又能够精准把握不至于让时南絮厌烦透他,于是就在时南絮生气的范围内反复试探。
这下弄得她一时间气得将礼仪矜持尽数抛在了脑后,使上赵羽书这些日子教她的武术便想将这人好生教训一顿。
但这点力气,对身高腿长肌肉紧实的赵羽书来说,就像小猫在张牙舞爪地冲自己撒娇。
一番折腾下来,时南絮没力气了,赵羽书却还能好整以暇地抬手去摸她的头,帮她把凌乱的发丝用青竹玉簪给束好。
做完这些后,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上马离府之际,还不忘笑眯眯地跟时南絮做好约定。
“傍晚间本将便来寻时大人骑马去。”
于是时南絮就这么“被迫”让赵羽书教自己骑术。
时南絮着实是想不通,就这么个混世魔王,是如何能被小皇帝看上的,还成了后来战功显赫的少年将才。
练骑术不过两日,时南絮稍微细嫩些的膝盖内侧就被马鞍和鬃毛给磨红了。
赵羽书在外间处理营中军务,时南絮在里间屏风后换下骑马用的骑装,看着那泛红的腿有些发愁,忍不住用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两下。
才碰上,就泛起了又麻又痒的刺痛。
时南絮本就是受不得疼的性子,现在泛起的刺痛,顿时让她眼睛里蒙上了水汽,还抑制不住地发出了一声细微压抑的痛呼。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的,而且外间同里间不过隔了座屏风。
听到那声痛呼,赵羽书还以为时南絮出了什么事,当即搁下手里的军务,一个箭步便越过了屏风。
时南絮被赵羽书的动作吓了一跳,迅速放下了手里拎着的青衫衣摆,盖住了双腿。
赵羽书双眼锐利,自然是看到了那半着罗袜修长匀称的双腿,皎白无暇可与明月争辉。
也是他之前没心眼,男子间除了那性子怯懦的少帝,如何能生得时南絮这般莹白似雪的肌肤。
古人云凌波微步,罗袜生尘也不过如此了。
但更让赵羽书注意到的是时南絮膝盖上泛着的红肿。
都伤成这样了,还能忍着不出声,瞧她那骑马意气风发的模样,赵羽书哪里能想得到她膝盖都被磨成这样了。
真是个不会吭声的家伙。
“腿伤到了?”赵羽书垂眸对上了时南絮还残存着水汽的眸子。
时南絮犹豫了半晌,还是点了点头,轻轻应了一声。
赵羽书没再说什么,转头去柜子里翻了伤药出来,将一只玉瓷小瓶子递了过去,“这是我阿爹在军营时常用的,效果好些。”
时南絮接了过来,想了想,她现在是男子身份,自然无需避讳伤药这种事。
所以她直接在赵羽书震惊的目光中掀起了衣摆,把玉瓷瓶打开,将药直接倒了上去。
冰冰凉凉的药效,倒着实是缓解了膝盖上的刺痛感。
赵羽书哪里想得到一垂眼就能看到那双纤长白皙的腿,被时南絮这大胆的举动惊得可谓是瞠目结舌,你你你了半天却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
时南絮听到了赵羽书的惊呼,有些不明所以地抬眸看他。
眸子里尽是茫然无辜之色。
反倒衬得他赵羽书心中有鬼了似的。
一想到方才瞥见的如雪月色,汹涌的血气和热意直冲鼻尖,有种不好的征兆,赵羽书眼疾手快地掩面,才没叫那血迹滴下来让时南絮看了要嘲笑他。
见赵羽书跟见了鬼似的转过身,时南絮有些茫然地问道:“羽书兄?”
“你怎得了?”
两人熟络了些,便不再以官名相称了,说起来称呼这一事,还是赵羽书提起来的。
时南絮倒是接受良好。
身后传来时南絮轻柔如羽毛的嗓音,似是无意间轻挠过人的心尖。
鼻尖的热意因为这声呼唤更加汹涌了,面红耳赤的赵羽书掩面,掌心已经接到了三两滴滚烫的血珠,他当真是恨不得即刻遁地而去。
“无......无事!”赵羽书匆匆地便往外间而去,“还有些军务尚未处理完,我先去了。”
时南絮看着他那踉踉跄跄跟逃跑似的步子,一双长腿差点左腿绊右腿地直接摔倒,心中就愈发觉得疑惑了。
这混世小魔王还有这么惊慌失措的时候,实在是太罕见了。
不过见赵羽书不想说,时南絮也就不再过问。
若是有事想说的话,他自然会说出来,她不必强求去问个清楚。
不知道是不是时南絮的错觉,自察觉到她腿上伤了,赵羽书带她练习骑术都变得有些小心翼翼了,也不似前些时日那般肆意妄为,能从城外东边骑到西边。
这样的骑马强度,时南絮倒也还能接受。
毕竟策马奔腾那样的意气风发,她也是有些喜欢的。
隔了好些时日了,时南絮被召进了宫。
这些日子和赵羽书玩疯了,时南絮倒是忘了陆重雪上次调走自己的安排,不是说不用她教少帝了,而是隔上些日子便进宫一趟。
结果时南絮把这事忘在了脑后,直至被召进宫,才想起来这茬。
时南絮进宫的时候,少帝陆君辞才下朝,她正巧在宫道中遇到了乘着轿辇回宫的陆君辞。
时南絮才行礼,就被下了轿的少帝给搀扶了起来。
少年天子的嗓音依旧如之前一样温吞柔软,像是时南絮在自己宅邸里养的那只白兔子。
“老师不必多礼。”
时南絮缓慢起身,对上陆君辞那张脸时是有些意外的。
少年人正是抽条长个儿的时候,所以那张本就无可挑剔的精致面孔便生得愈发好看了,细致的眉眼间有种若有若无的破碎感,有些像浇上了水的玉观音。
不过才隔上些许时日,时南絮看着少帝这张脸,却生出一种恍然隔世的错觉。
她总感觉这皇帝身上似是有点什么东西不太一样了,可真要说的话,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但看着陆君辞这张脆弱精致的脸上带上的清浅笑意,时南絮心中生出一种果然如此的想法。
大概也就这样破碎惹人心动的皇帝,能够成为剧情纲要里的万人迷吧。
时南絮很少有离陆君辞这么面对面近距离对视的时候,所以她才发现少帝的唇角是有一颗痣的。
不像美玉上的瑕疵,反倒增了一丝难言的艳气。
时南絮垂下了眼睫,不再直视天子面容,心底有点古怪的感觉。
她总感觉主角受这身上的破碎感,像是刻意营造出来的。
是为了惹白月光陆重雪怜惜吗?
陆君辞静静地看着一袭青衫冷清的时南絮,圆润清澈的眼眸未起半分波澜,只是在看到她依着礼节垂下眼睫不再看他时,眼底划过一丝暗色。
他是君,而眼前人则是臣。
搀扶着时南絮的手微微收紧,却不曾让时南絮发觉自己被掌控得这般紧。
他不再有刚被摄政王陆重雪推上皇帝之位的茫然无措。
陆重雪对朝廷的把控,对自己的夫子这般的把控,让陆君辞明白了一个再浅显不过的道理,他不过是个傀儡棋子,摄政王陆重雪则是操纵丝线的傀儡师。
若是身为皇帝,空有位置,而无实权,便会如这般,连自己性情温和纯善的师长都守不住。
不过他会再快些。
师长仰慕君子般温润如玉的人,他装便是了。
便是喜欢女子,他也可以扮红妆。
少年唇色浅淡的唇微微抿出一个轻浅如水的笑,“老师既然入宫了,便随朕前去书房罢。”
时南絮被一众宫人恭恭敬敬地领到了书房,正百无聊赖地翻看案桌上少帝工整却略带锋芒的字迹。
倒是没想到一段时日未见,这孩子进步的这么快。
青山翠玉屏风后忽而传来点零星的响动,时南絮搁下手中的墨宝看去,却是被震惊得直接愣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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