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就这么双眼发亮地望着自己。
时南絮张了张唇,最后叹了口气无奈道:“陛下若是喜欢的话,臣可以再做一双,只是这天气严寒,臣在京台书院教导那些世家弟子,若是没了护袖,腕间酸疼。”
闻言,陆君辞连忙摆了摆手,不再索要了,只是眸中的低落还是难掩。
习武之人多是耳聪目明的,梁上身形隐没于阴影中的苏宴将两人之间的言语听得一清二楚,听到时南絮那番话,面巾下的唇角略微勾起了一个轻浅的弧度。
陆重雪和旁人在的时候,苏宴不曾出现,因为这几人都是有武学在身,保不齐会惹出什么麻烦。
但少帝陆君辞武学尚未有所小成,不必担忧。
好不容易才送走皇帝,时南絮总算是松了口气,连夜赶制完那双鹿皮绒护袖,生怕又生出旁的事端来。
隔天夜里,时南絮寻了个锦盒,仔细地将护袖装好放到了窗台前。
果不其然次日清晨起来,窗台上的锦盒已经不见了踪影。
开春放榜之际,翰林院和六部都忙疯了。
就连时南絮这个“闲散人士”都被交了许多活计要做,所幸那群老臣终于养好了身体,回到京台书院教书了。
刚到书院之时,这些须发皆白的老者看到安安分分的世家弟子们,很是惊奇,就像是看到了什么稀世动物似的。
整日里忙得日夜颠倒,这日时南絮正趴在案桌上小憩,忽而被翰林院里的动静吵醒了,她埋在手臂里蹭了许久,总算是清醒了几分,便侧耳去听那些人在说什么。
原来是在议论新科状元郎,出身寒门却惊才绝艳,可谓是寒门贵子。
听闻那新科状元郎生得眉目俊俏,比往年的探花郎都要好看不少,是个不可多得的如玉郎君,怕是京中不少闺阁少女的芳心都要挂上去了。
过几日尘埃落定,这位状元郎便要和新科进士共办琼芳宴,届时翰林院所有的官员只怕是都会去,沾沾喜气,顺带看看这大名鼎鼎的状元郎是何等俊俏的模样。
听着这些人的描述,时南絮撑着脸想了想,这大概就是剧情纲要里那位本该和小皇帝陆君辞虐恋情深的主角攻之一了,身处对立阵营势力,全力支持正统皇室太子陆重雪登基。
只不过现在万人迷主角受已经崩得她都没眼看了,时南絮用毛笔点了点竹简上的沈亭松三个字。
她心中隐约有猜测,总感觉现在系统任务评定成功的标准好像变了,似乎只要完成了和她相关的剧情点,就能勉强算成功了?
而剧情纲要里,她和这位新科状元郎,未来大理寺少卿,后来又一路顺风顺水擢升为刑部尚书的牵扯并不深。
她只需要做完撩拨他然后被痛骂一顿的剧情点就算解决了,待到这些完事后,就只需静待小皇帝黑化烧自己了。
只是........
时南絮叹了口气,现在的少帝陆君辞明显对自己的态度不像剧情纲要里深恶痛绝,她该如何让小皇帝烧宫?
苦恼于如何让少帝陆君辞烧宫的时南絮整日里心事重重,就连举办琼芳宴的日子到了都没意识到。
时南絮这日听到院外的热闹动静,还有些疑惑,就见宅邸里的侍女将院门打开了,似是在等待何人。
她问了碧月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位传闻中的榜上状元郎着绯红状元官服,身骑白马游遍京城里的各大名苑,要寻来珍奇花卉,用于点缀琼芳宴。
时南絮正听碧月说着,院门外就传来马蹄声,混杂着人群熙攘的声响。
院中站着的青衣少女闻声抬眸看去,就见一位姿容绝艳的青年下马来拱手朝自己行礼,然后抬手折去了自己院中的一支腊梅。
“这位大人,小生有礼了。”
生得倒是芝兰玉树,青丝如墨,握着那支腊梅的手十指修长,骨节分明,宛如品质上佳的玉石。
时南絮收回目光,心道这剧情纲要里的任务对象倒是长得个个都不错,面上不动声色地温声笑道:“状元郎何须这般多礼,自古人才出少年,我院中的花能登上琼芳宴,合该深感荣幸才是。”
这些日子里时南絮成日泡在翰林院里,那些文官的套话说着也算是信手拈来了,都不必多加思索。
“大人这般实在是谬赞........”
行完礼的沈亭松抬首看去,却在看到眼前人面容时怔愣在了原地,院中的素心白腊梅开得热闹,枝头花影重叠间,衬得眼前人眉眼轮廓十分的熟悉。
总觉得似是在何处见过她。
终于想起来当日年夜庙会之事,沈亭松顿时连礼都忘了,上前一步激动万分地握住了时南絮的双手,“大人!”
时南絮被他这突然热切起来的态度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微微睁大了双眼看着他,有点不明所以。
见时南絮这般反应,沈亭松也回过神来自己是失礼了,拱手致歉,“小生失礼了,还望大人不要怪罪。”
“只是.......不知大人家中是否有妹妹。”
这个问话大概着实是有些突兀,尤其是当沈亭松看到对方变得奇怪的神情后,瞬间意识到自己这么个问法似乎也不大合适。
“小生除夕夜庙会时遇到了个姑娘,还未来得及道歉,我便太过着急忙慌地走了,如今想来,实在是过意不去,因此........”
正要找补不准备再询问了,却闻时南絮说道:“家中双亲早亡,也不曾有过妹妹,不知公子是否认错了?”
时南絮是全然忘了除夕夜撞到的书生之事了,毕竟也不过是匆匆一瞥,连对方的面容都未曾看清,如何能和眼前人对上号。
沈亭松听了此话,也不免觉得自己行事太过冲动了,便行礼准备告辞了,“今日琼芳宴,不知大人可否赏脸来?”
时南絮浅笑着点了点头,“届时翰林院中的同僚都会去,我自是不能请辞的,也得去沾沾你的喜气才是。”
沈亭松这才放下心来离了此处宅邸。
结果就是......琼芳宴上,酒量不佳但爱喝的时南絮两杯清甜的桃花酿下肚,就喝得不省人事了。
旁的官员和时南絮算不上关系有多亲近,见人醉倒了也就不曾打搅她睡着。
琼芳宴上的主角出席,身着绯红官服的沈亭松一眼就看到了醉倒在杏树下的时南絮,青衫墨发,雪白的脸颊酡红,远远看去,乌发间似是落满了雪。
沈亭松踩着极轻的步子走近一瞧,原是落了满头杏花,面容衣襟上皆是花香散漫,手中拿着的青瓷杯盏滑落,也被杏花雨一同掩了去,说是醉倒枕在杏花里头也不为过。
见了这一幕,沈亭松不由得哑然失笑。
他本以为看时大人那清冷疏离却守礼的模样,定是不食人间烟火才是,未曾想如此有趣。
和他一同登科及第的同窗见状,也笑了起来,跟沈亭松窃窃私语,“依我看,这京中的大人们也不尽是严苛古板之人,瞧这时大人便是个不拘小节的性子。”
“只是可惜.......这般不拘小节的人,却是个忘恩负义的。”
沈亭松闻言蹙了一下眉头,低声问道:“李兄此言何意?”
他知晓李兄最擅长的便是察言观色,估计京中局势李兄要比自己清楚不少。
被称为李兄的书生环顾四周一圈,小声道:“亭松你有所不知,这时大人受了摄政王的恩惠,一路擢升为侍讲学士,却是个奉承当今少帝的。”
现下京中朝堂上的局势已经隐隐有分为两派的趋势,少帝陆君辞很擅长于笼络人心,因此势力也是不容小觑。
如今少帝这派以周尚书为首,而摄政王一派便以平远将军赵将军为首。
但恐怕军中势力,少帝的手也已经伸过去了。
不然平远将军府的嫡子赵羽书身为禁军统领,就不会远派西北边境。
文人清流最是看不惯两派势力间反复横跳的墙头草,而平日里不闻窗外事的时南絮在他们眼里就是这样的墙头草。
沈亭松听了这样一番话,脸上浅淡的笑意有些僵。
当年他寒窗苦读,所立下的誓言,便是步入朝中要匡正皇室,那时先帝昏庸无能,朝中上下乌烟瘴气,就连东宫太子那般清俊温润的人物,也险些遭了小人迫害。
如今一国之君是个半大的少年郎,还是太子殿下亲手推上登基的,沈亭松着实是看不懂太子心中所想。
眼前醉倒的人身为皇帝之师,说是少帝一派,似乎也并不意外。
初春的风还是有些凉,吹久了容易寒气入体,立于原地沈亭松想了想,还是将人唤醒了。
“时大人?时大人?”
“这春寒料峭的,莫要睡在此处着凉了。”
睡眼惺忪的时南絮睡梦中隐约听到有人在唤她,睁开了双眼。
恰逢初春凉风吹拂而过,吹落下片片雪一般的杏花,落在面前人的青丝间,长身玉立的状元郎,和玉白杏花,好一番美景,以诗句来写应是极有意境的。
关于时南絮贪杯喝那桃花酿也是有缘故的,她正苦恼该如何撩拨那位剧情纲要里孤高正直的状元郎,还有少帝怎么黑化的事情,一时苦恼,便喝了三两杯下去。
现在脑子还迷糊着,恰好醉酒前想着的人就出现了,时南絮心中思索间,身体居然已经快自己想法一步地伸出了腿去,将这清俊如玉的状元郎往自己的方向一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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