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多年前认识赵羽书以来,时南絮从未见过心怀少年傲气的赵羽书这般狼狈哭泣的模样。
就连那年冬日在宅邸门前,时南絮对他说了那样温柔残忍的一番话,赵羽书都未曾落泪,若是她没记错的话,当时的少年郎连眼眶都没红。
还有之前和赵羽书共乘一匹马,这混世魔王不知又起了什么捉弄时南絮的想法,说是要看看她怕不怕痒。
结果挣扎间,时南絮不慎要落下马去,身为罪魁祸首的赵羽书搂着她一同掉下去,还拿自己的身躯给时南絮当垫背。
大概是背上硌到了什么尖锐的东西,时南絮记得那时看到他那身银纹锦缎的骑装后背都渗出了暗红色,应该是伤着了。
再看少年额上伸出的冷汗,只怕是伤得不轻。
但就是那样,赵羽书都不曾红了眼落下泪来。
而如今,却因为她和小皇帝的事情,这般委屈地控诉自己,简直就像是........捉奸在床受了委屈的正宫一般。
时南絮被自己心中的这个无厘头的想象比喻给吓得忍不住微微打了个寒颤,赶忙将这离谱的念头给驱散,恢复到了不胡思乱想的状态。
在乍然看到赵羽书那般可怜的神情时,时南絮的心情时异常复杂的,却脑中一片空白。
赵家亲兵在秘宫外无声地伫立于夜色中,却都很默契地转过了身,自动忽视了耳边捕捉到的细微动静。
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他们都很清楚。
这些年来,这些亲兵跟着赵羽书东征西战,有时看着小将军战后疗伤时魂不守舍的状态,暗地里都猜测赵将军在京中定是有心仪的姑娘。
说不准来这边境征战,便是想要以战功为聘。
如今看来,他们这些的猜测果然是有道理的。
赵羽书本来努力地想要将眸中的泪憋回去,却委屈得根本忍不住,最后索性自暴自弃地在时南絮面前掉下泪来。
身上的盔甲甚至还没来得及卸下,手中还握着佩剑。
于是,时南絮看着眼前泪如泉涌的少年将军,心情那是异常的.........难以描述。
在战场上令西北敌军闻风丧胆的傲气小将军,却对着青丝衣衫潮湿凌乱的少女哭得不成样子。
这场景,真可真是令人沉默。
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南絮静坐了半晌,然后犹豫着伸出了手,用微凉的指尖轻轻地揩去了赵羽书眼角滚烫的泪珠,咬了下唇,轻声说道:“你哭什么呀?”
她竟然还有脸问?!
身处委屈情绪漩涡中的人本就经不起任何安慰和询问,时南絮这一问,赵羽书眼中的泪更是止不住了。
眉眼轮廓深邃的少年将军鸦羽般的眼睫上还沾着泪,他抬手握住了时南絮伸过来为她揩去眼泪的那只手的手腕,赵羽书用带着哭腔的沙哑嗓音质问时南絮,“你竟还能问得出口?!”
这话匣子不开还好,一开,这多年来在西北边境吃的苦和经受的孤寂情绪,便像泉水般涌现。
整个密室都只能听到赵羽书低哑的说话声。
“我本以为你喜欢的是陆重雪那等文武双全之才,后来在军中又听闻你和那草原蛮子拉苏勒的纠葛,草原中人大多身材孔武有力,我便想着我在边境作战厮杀,风沙尘土的,怎么都能磨练出你中意的模样........”
时南絮默默地看了一眼眼前的赵羽书,他一身贵家嫡子冷白的肌肤都被风沙烈日“磨练”成了小麦色。
说着,眉眼俊秀锐利的小将军像小狗一般哽咽了一声,似乎是气恼自己没出息,怎么就栽在了时南絮的身上,突然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哭成这般狼狈模样,垂首埋在了少女温暖的肩窝处,眼泪大颗大颗地砸下来,滑过时南絮颈侧的肌肤。
“好不容易班师回朝,才入京城就看到了你和那新科状元郎当今刑部尚书的荤话本子,说你们二人之间定有私情,结果现在就连少帝都.........”
身形高大的赵小将军紧紧地搂着时南絮,生怕她逃走似的,然后狠狠地咬了一口她莹白如玉的耳垂,力道却又很轻,生怕将人咬疼不要他了。
时南絮感觉耳边他的气息挠得人有些痒,所以不自觉地往旁边偏了下头。
而赵羽书看到时南絮这般躲闪自己的动作,眼泪更汹涌了,心底的委屈和酸意几乎打翻了一地,将他整个人淹没,心脏像是被她握于手心,如何疼痛完全不受他自己控制。
“你怎么能这样?”耳畔传来赵小将军闷闷的嗓音,他忍不住收紧了搂着怀中人的力道,轻声细语地说道:“凭什么那些东西都.........可你却偏偏不要我。”
“在军营里鲜少有女子出现,便是偶尔出现了,我都避之万里远,生怕你知晓了嫌弃我脏。”
“可你在京中却过得这般........”
这般潇洒肆意。
“你便直言也无妨,是否因为曾经我不懂事的时候欺负你,所以对我厌恶至极?”
时南絮抿了抿唇,垂下了眼帘,沉默不语。
那时候她又不知晓万人迷主角受小皇帝早就崩了,崩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就连剩下的任务对象都没一个听话的。
而且说实话,和赵羽书一起练习骑射之术其实是最无忧无虑的时候了,当然这些仅限于赵羽书这个混世小魔王不来招惹她。
犹豫了半晌,时南絮最后还是抬起双手,轻轻地落在了赵羽书的墨发上,力道轻柔地给这只炸了毛的大老虎顺毛,有些无奈地柔声说道:“未曾嫌恶过你。”
忽闻此言,手中的佩剑无声滑落,与密室的地面相撞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
可赵羽书恍若未闻,只是垂首目光灼热地盯着柔声同自己说话的少女,黝黑的眼瞳还蒙着一层氤氲的水汽,“此话当真?”
时南絮被他这饿狼似的目光盯得有些头皮发麻,却还是轻声道:“真的。”
在离开前皇宫京城前,时南絮叫住了赵羽书,“赵小将军稍等片刻,我有些话想留给陛下。”
待到墨迹干透,时南絮仔细地将书信叠好,用那一方缺了角的玉玺压好,才出了密室。
这暮夏夜里的蝉鸣声中,欣喜若狂的赵羽书抱着身形纤细窈窕的少女身骑玄色骏马,一路驰骋往城外山林间而去。
与时南絮共乘马的赵羽书垂眸看着她耳下轻晃的珍珠耳坠,俯身轻吻了一下她的耳尖,吓得时南絮一把握紧了马的缰绳,赵小将军轻笑着说道:“絮絮怕是有所不知,本将军这些年在西北边境的骑术可是长进了不少,便是较那草原人也要强上不少。”
说着,赵羽书低声问时南絮,“只是不知,絮絮的骑术这些年来可有长进?不若让本将军见识见识?”
时南絮这些年都在翰林院里摆烂养老,哪里来的练习骑术,而且听赵羽书这话,怕是话中有话,忙偏开了头,握着缰绳的手指不自觉地轻颤了一下,“我骑术早就不知退化了多少,怕是不堪入目。”
锋芒毕露的少年将军低笑了一声,常年握兵器的手指粗糙了不少,指腹间结了不少茧子,那用于搭箭上弦的粗粝指尖如今却碾过了馥郁牡丹中潜藏的粉碧玺珠。
时南絮咬着唇,要去按住赵羽书本该握缰绳的手,却被许久未经历的马背一个颠簸,被颠得眼泪珠子滚落而下,用毫无威胁震慑力的嗓音骂他。
赵羽书笑了笑,由着时南絮骂自己,还教她该怎么掐人才能将人掐疼。
纤细的柳枝如弓弦般被按得绷紧了,皎洁圆满的冷月由乌云掩去了清辉。
夜里的凝成的朝露将马背上玄色泛红的鬃毛打湿染成一绺绺,这跟随着赵羽书驰骋沙场的骏马虽然不悦,但也没有躁动,只是有些烦闷地打了个冷嚏。
林间的马蹄声渐缓直至停下来,唯有雨声未绝。
羽冠高束满头青丝的赵羽书背靠着一棵苍翠古树,抬眸好整以暇地欣赏眼前的风景,寒星般的眼眸噙着笑意问时南絮,“絮絮,你说我教的可好?现在你的骑术可谓是进步神速.......”
时南絮一垂眸,就能看到在沙场历练得沉稳了不少的赵羽书正星眸含笑地打趣自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气得下意识地收紧了力道,手按在他银灰冰冷的盔甲上。
这猝不及防的袭击弄得赵羽书手背上的青络明晰了不少,却笑着在时南絮耳边说道:“这么夸不得吗?”
时南絮未曾看到,傲气的赵小将军虽是笑着的,却是眸中含泪的模样。
一轮寒月悬于雾霭后,被柔和了清辉,变得雾蒙蒙的。
这一路上,赵羽书像是失而复得了什么宝贝似的,都要恨不得整日把时南絮捧在手心里看着了,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她又没了踪影。
时南絮也不知道这赵小将军要带自己去往何处,他不曾说,于是时南絮也就不曾过问,只记得是往北边走。
难道赵羽书是要将自己带去西北边境吗?
只是这赶路的速度未免太慢了些。
待到赵羽书带着时南絮到了那处深山林间的村子里的时候,竟然已是初冬时节,青翠松尖上覆着薄薄一层细雪,时而会滑落而下。
山间通往村子的路崎岖不平,不太能骑马前行。
于是赵羽书翻身下马,牵着马缓缓走在时南絮的身边。
俊秀英气的少年低下头,看着雪地上的一大一小两对脚印,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蓦地笑了起来。
这笑声在静谧的松雪林间显得格外突兀。
时南絮侧首看向赵羽书,被他笑得有些不明所以,“你笑什么?”
赵羽书前行的脚步顿住了,抬起手,用修长的手指拂去了时南絮鬓间沾染的雪花,笑道:“没笑什么,只是想起来你我花灯夜初见的时候。”
“那时候你正披着斗篷站在糕点铺前吃马奶糕,腮帮子鼓鼓的,倒像是..........”
见对方故意留了一半话不说,时南絮抿了抿唇,问道:“像什么?”
“像什么呢?容本将军想想。”
时南絮抬眸看着他,对上了意气风发的少年小将军那双映着雪光明媚的星眸。
赵羽书眉眼带笑的模样一如那年花灯夜,带着戏谑的笑意对眼前的少女说道:“像把自己吃撑了,然后成了个胖团的白兔子。”
时南絮含在口中的糕点顿时不好吃了,她一抬手,将手里剩下的小半块酥饼塞到了眸中尽是笑意的赵羽书嘴里,抿着唇低声骂道:“你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混蛋。”
说完之后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险些被时南絮这投喂动作弄得噎住的赵羽书眉梢一挑,咽下了口中的小半块酥饼,走到了时南絮的面前握住了她冰凉的双手。
“絮絮.........”
小将军清冽有力的嗓音软和下来,听得人耳尖酥麻。
时南絮揉了揉泛红的耳尖,抬眸去看他,“做什.......”
话音未落,却是无声无息地停住了。
赵羽书的眸中只倒映出了她一人的身影,和身后的松雪林,他俯身垂首抵住了少女白皙的额头,靠的近了,便能闻到她身上和陆重雪一样的冷梅檀香。
他弯了弯唇角,压下乌沉的眼睫,笑着对时南絮说出了心中埋藏了许久的那些话。
“其实,那年花灯夜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心里想着,世上怎会有这般有趣好玩的人。就这么一眼,便满心欢喜。”
“我自幼在将军府中长大,阿爹严苛,母亲早逝,我惯来是不信什么一见钟情的荒唐说法的,可是偏偏是你........”
剩下的话,不必多说,两者心中都自明。
时南絮轻轻地闭上了双眼,伸手搂住了赵羽书的脖子,踮起脚尖轻吻上了少年小将军微凉浅薄的唇瓣。
两人相吻时,恰逢一片雪花落于其中,裹挟着初冬浅淡寒意的雪水化开,是甘冽冰凉的味道和气息。
本性还是那个容易害羞的少年郎的赵羽书被自己放在心尖上的姑娘这么一亲,顿时手脚都不知该放往何处了,浑身的血气热意都往脑门上涌,最后还是伸手小心翼翼地揽住了她纤细如柳的腰肢,扶稳了她的身形。
山林前往那处村落的路并不长,可时南絮却发觉赵羽书好像是刻意放缓了步子。
不过一个时辰的山路,竟是走到了两个时辰临近傍晚间。
眼看要进这处山村了,时南絮往前走了一小段路,却未曾听到马蹄声和赵羽书的脚步声。
时南絮有些奇怪地转过身,看到身形高大的小将军站定在那匹墨色骏马旁,就那样目光柔和地看着自己。
“赵羽书?”
不远处的赵羽书听到少女轻声呼唤着自己的名字,眼眶有些红,他笑着说道:“这还是你第一次这么叫我的名字。”
时南絮抱着手里的锦盒,里面都是这一路上赵羽书给她买的各式糕点,她似乎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于是轻声问对方,“你不随我一起走了吗?”
“嗯。”
“就送你到此处了,陆重雪那家伙已经都安排好了,他应当收到我的信,正要来接你了。”
细雪簌簌,落在了两人的青丝墨发间,恍然间赵羽书想起了自己在军营里努力背下来的一句诗。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他自幼读书写字是不好的,也因此受了阿爹许多教训,征战沙场一生的阿爹曾看着跪在祠堂前泪眼涟涟的自己叹息。
阿爹说,之所以逼着他念书写字,是不想让他一样远离妻儿,远在边疆作战,每每战火点燃便是生死未卜,惹得妻儿担忧。
母亲便是因此日夜忧心,得了心疾,早早的便去了。
可赵家的祖训,便是保家卫国,忠君守城。
后来阿爹见他实在不是念书科考的料子,也就放弃了,任由他习武进了军营里。
雪模糊了赵羽书眼前的视野。
时南絮抱着锦盒,鼻尖闻到了糕点香甜的气息,她有些看不懂赵羽书,哭得狼狈不堪的是他,如今笑着带泪送走自己的也是他。
沉静了片刻后,时南絮问他,“为何呢?”
赵羽书眼帘微抬,望着乌沉沉了无边际的冬夜,喉间忍泪间说不出话来,未曾立刻回答时南絮这个问题。
过了好一会,赵羽书才寻回自己的声音,笑道:“我同絮絮说过我名字的寓意吗?”
温柔恬静的少女摇了摇头。
“我的名字是祖父取的,君不见玉关连日羽书飞,羽书便取自此句。”
“如今南边叛乱频出,北边的巴特部落也不太安分,这朝中军务离不开我.........”
这山林间的雪一下,就好似停不下来一般。
银鞍照白马的少年将军握紧手中的缰绳,干脆利落地翻身上马,高声厉喝,“愿得此身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
马上意气风发的赵羽书笑着对时南絮说道:“絮絮,这句诗可是你教给我的。”
风雪迷人眼,时南絮眼睫轻颤,想起了那日午后她在翰林院里拿着一本诗集覆面在桂花树下睡去。
鼻尖忽而有点痒。
一睁开眼,果不其然就是笑得格外欠揍的赵羽书。
他拿了时南絮覆在脸上的诗集,笑着要时南絮教他一句诗,睡眼惺忪的少女拗不过他,便随手指了一句念给他听。
于是未曾看到桂花树下,少年那双因为这句诗点起星点光芒的眼眸。
而时南絮这无心教的一句,赵羽书却记了这么多年。
想起来这些的时南絮抿唇,浅浅地笑了起来。
已有少年将才之名的小将军赵羽书手持红缨枪,勒马停在了时南絮的身旁,一如当年稚气的少年。
时南絮抬眼去看他。
赵羽书星眸含笑,却闪烁着细碎的泪光,他隐隐有些不甘心地笑着高声说道:“别担心,我还会回来寻你的,待到朝廷上边何时传下准允多夫共侍一红颜的旨意,我就来找你!”
这话说的,不知是给时南絮听的,还是给那村口梧桐树下的高挑身影听的。
“絮絮你且等等我!”
总之说完这些话后,意气风发的小将军便掉转马头,策马往雪山上离去。
峰回路转间,转眼便不见其身影了,唯见雪上被新雪掩去的马蹄印。
待到再也看不见赵羽书的踪影后,时南絮转过身,一抬眸,便对上了温柔沉默地望着自己的那双温润凤眼。
一袭玄色银纹衣袍,披着鹤氅,立于梧桐树下。
满头青丝只由时南絮赠予的那支黑檀木发簪高高束起。
陆重雪垂下温润的凤眼,眼尾的红痣不显妖异,他伸手解下身上的鹤氅,将时南絮裹了个严严实实的,顺手将她冰凉的手拢进了温热的手心里。
“这山间冬日要冷些,可曾冻着?”
扑面而来的是他身上温和的檀香气,厚实的鹤氅还带着陆重雪身上的温度和气息。
柔软的绒毛扫过时南絮的下巴,她看着陆重雪凤眸中毫不遮掩的担忧之色,忍不住抿唇笑了起来。
乌发染雪的少女披着墨色的鹤氅,眼角眉梢间皆是动人的笑意。
陆重雪听到少女笑着调侃自己。
“长乐这是要带我隐居山林间,自此不问世外事吗?”
被唤为长乐的清俊青年不曾反驳,伸手细细地系好鹤氅的系带,然后抱起她,一步一步,稳稳地走入了风雪安定之处。
才进屋子里,时南絮就看到了竹篮里的那只雪白的兔子,顿时惊喜异常地看向了正挽起袖摆为自己端来热水的陆重雪。
对上少女惊喜的目光,陆重雪并未说什么,只是伸手从竹筐里拿出那只兔子,放在了时南絮的膝上。
“这兔子冬日里你抱着暖手刚刚好。”
虽说他的本意是买些兔绒皮毛,为她做一对兔绒护袖,但思量了片刻,想到她似是喜欢豢养这些毛绒绒的小玩意儿,便还是选择了养着。
此后朝中风波云涌,都与此处山间木屋无关。
静谧无声的雪地上不时传来马蹄踩过雪粒子的声响,戴着一顶斗笠的玄衣身影,口中叼着一根枯草,怀里抱着一把剑,就这么悠闲懒散地坐在马车前,不时哼着幽幽的曲调。
谁人能认出这玄衣劲装的身影,是昔日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刺客呢。
冬夜里的皇宫了无生息,万物死寂。
唯有正殿灯火通明,殿中的香炉燃着袅袅香雾,自铜兽的口中倾吐而出,案桌上的折子已经批得所剩无几。
眉眼愈发沉静的少帝坐于主位上,过无数遍。
上面有些字迹已经被水渍晕开有些看不清了,可陆君辞却将其中的每一个字都铭记于心。
平静的少帝冷淡的眸光掠向阶下站着的沈亭松。
“摄政王病逝前,交代了你要忠心辅佐朕?”
堂下站着的温润青年垂眸,拱手行礼,言语间毫无波澜,“陛下所言差矣,臣一直在陛下左右。”
只是袖中的手却紧紧地攥着一封书信。
陆君辞弯了弯唇角,是毫无温度的笑意。
殿中沉静良久,神情略有疲倦之色的少帝往后仰首,靠在了座上,眼眸半阖,说话的嗓音空蒙无所依,回荡在空旷的殿中。
“既这是夫子所求,朕定不负所望。”
史书所载,少帝在位期间,边境捷报频传,巴特部落新即位的首领臣服于中原,朝廷上下清明一片,已有河清海晏盛世之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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