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这么跌跌撞撞地来到了墓园中,浑浑噩噩中寻到了一块看起来还很新的墓碑，四周鲜花环绕,嵌在墓碑中的照片上有一个眉眼温婉的女人,朝着镜头笑得温和，照片下写着林菀两个字。
春季的雨来得毫无预兆，而他没有带伞。
周逸星紧紧地抿着唇，几乎绷成一条直线，水珠顺着发梢滑落，模糊了他眼前的视野,手指一遍遍地摩挲过照片和墓碑上镌刻着的名字。
他的唇角时而上扬,似乎是想要笑的，可是却如何都笑不出来，眼眶逐渐变红。
而对这些，时南絮一无所知,也就无从知晓周逸星是何心情了。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自叶望瑜叫自己去研究室那天后,周逸星便常常不见踪影,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偶尔能从别的组员那直到周逸星的动向，听组里的小杜说是周逸星似乎在忙着准备材料。
这天晚上她打车回家,才到公寓楼下，隔着远远的距离时南絮就看到了站在路灯底下朝自己疯狂招手的高大身影，走近一瞧才发现是穿着白色卫衣的林皓。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活力四射，似乎永远有用不完的活力。
一看到时南絮，林皓眼睛都亮了起来,小跑她面前，“絮絮你没看到我给你发的消息吗？”
“啊？”时南絮愣了一下，从包里翻找出手机，才发现林皓一连给自己发了十多条消息，但只有一条信息是问她来不来舞蹈团的聚会，剩下的都是狗狗翻滚撒泼的表情包。
“今晚艺术舞蹈团聚会，絮絮你来吗？沈哥还有逸星他们都去。”林皓见时南絮没有立刻回答自己，以为她又要拒绝了，顿时可怜兮兮地看过来，“絮絮，去年的聚会你没来啊，你不想来吗？”
“真的不来吗？很好玩的，我们一起去吃火锅。”
眼见那张俊朗的脸越凑越近，时南絮伸手掐住了林皓的脸，忍不住笑着说道：“谁说我不去的。”
林皓听了这话顿时跳起来欢呼一声，眼中的可怜之色消失得一干二净，拉着时南絮就上车了。
坐在驾驶座的是林文琛，他身上还穿着正装，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和时南絮打闹的林皓，收回目光垂下眼，启动了车。
时南絮到聚会地点的时候，绝大多数人都齐了。
“古典舞社的时学姐来了！”
“学姐坐我这坐我这！”
林皓笑着推了一把那个凑过来的家伙，“去你的，你那早就坐满了，别做梦。”
坐在角落的周逸星听到众人的讨论声，抬眸看到门口出现的少女身影时，瞳孔微缩，在看到时南絮的目光看往这边后便迅速低下头去。
沈若起身拉开了一个空位，时南絮从周逸星的身后穿过，坐到了沈若的旁边。
而周逸星清晰地感受到了女孩身上浅淡柔和的香气。
整顿饭的热闹节奏可以说都是由林皓主导出来的，他惯来是个社交恐怖分子，每个舞蹈社的人他都很熟，大家或多或少都在玩，氛围很是热烈。
只有时南絮安安静静地不时伸着筷子从锅里拖出沈若煮好的笋片，趁热塞进嘴里。
坐在她旁边的沈若眉眼低垂，就这样动作温柔地给她投喂。
火锅里的汤咕嘟咕嘟地往外冒着热气，热气蒸腾间，可能是大家伙喝了酒，不知道是谁提出来要玩游戏的，最后定下来玩一个真心话大冒险，也算是校园文里常有的情节了。
喝了小半杯酒的时南絮一直托着脸，笑眯眯地看着许多互相暗恋的小情侣，因为游戏真心话的问题而暗流涌动，越看眸中的笑意就越发深了。
当碗上的筷子两头悠悠地转到林皓和林文琛两兄弟面前时，一直高声吆喝的林皓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一言不发地坐了下来。
众人顿时开始起哄，“皓哥你这样可不行啊！这一下子就抽中你和文琛哥，该说真不愧是双胞胎吗哈哈哈哈。”
哑了火的林皓这下坐不住了，“我才没怕呢，来，上大冒险，我哥体能不行，给他上真心话。”
听到体能不行四个字的时候，林文琛危险地眯了下眼睛，警告地看了一眼林皓。
他抽中的大冒险是把邻座的女孩抱起来走圈。
林皓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邻座已经坐立难安的女孩，她显然是不擅长和男生打交道的，他又忍不住抬眸看了一眼对座坐在沈若身边的少女。
时南絮正和沈若靠着脑袋，眉眼弯弯地笑着像是在说什么悄悄话。
两人之间涌动的清甜氛围，谁都插足不了。
一股苦涩的味道无声地蔓延开在舌尖，苦得让人心脏难受窒息。
这么多年了，还是这样。
可他想抱的.......还是只有她一个人。
林皓低下头笑了一下，然后再抬起头的时候又是那个阳光开朗的街舞社社长，他笑着给那个女孩解围，“你们别捉弄人家了啊，我直接干一瓶！”
话落，他直接开了一瓶灌了下去，可能是酒液辛辣的原因，刺激得他眼尾有些湿。
“皓哥牛啊！一瓶直接吹！”
林皓的大冒险算是勉强过关了，接下来就轮到了林文琛的真心话。
靠坐在位置上的林文琛掀起眼帘，淡淡道：“抽到啥问题了？”
林皓一把夺过那张卡牌，哈哈大笑了两声，勾住了林文琛的脖子，“来来来，哥，告诉我们，在座有没有你暗恋的女孩子。”
到听八卦的时候了，时南絮都忍不住竖起了耳朵，看热闹似的看向了外表严肃淡漠的少年方向。
闻言，林文琛眉梢微挑，悄无声息地掠过时南絮的位置，在看到她眼睛里盛满的好奇后收回了目光，唇角弯了弯。
“有。”略微沙哑如大提琴般悦耳的嗓音，平静而笃定地回答了这个真心话问题。
在座的众人顿时一片唏嘘声，似乎真没想到交谊舞社里出了名的高岭之花居然会有暗恋女生的时候。
就连林皓都愣了一下，他瞬间就想起了很久之前在舞蹈室门前撞到自己亲哥的场景，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哥你暗恋的妹子在哪个社团啊？”
这话一出，全部人都看向了林文琛。
林文琛闻言，挑了下眉，重新拨动了指针，淡淡地说道：“这可是第二个问题了，看你们有没有运气问到了。”
“唉——可惜了——”
指针重新转动，在后半轮中，悠悠地停在了周逸星面前，今晚显得格外安静的少年愣了一下。
周逸星也算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毕竟能够直接进入叶望瑜的研究室，还能带着学校篮球队进入联赛决赛圈。
林皓和周逸星玩得很好，可能是刚刚灌了一瓶酒的缘故，顿时厚脸皮地凑了上去，笑着说道：“我星哥打算选啥啊？”
话落又低声问他一句，“你今晚咋了，怎么看起来跟淋了雨的潦草小狗似的。”
周逸星笑了笑，“没事，可能是酒喝多了。”
前面见证过林文琛被问暗恋对象的场面，周逸星哑声道：“大冒险吧。”
大概是真的怕什么来什么，周逸星看着自己手中抽到的大冒险卡牌内容，数了两遍位置，最后沉默了。
其中一个和周逸星玩得好的男生凑了过去，一边笑一边大声念出了冒险内容，“和自己关系最好的异性进行一场心灵交流！！”
男生女生们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
“星哥和谁玩的最好啊？我在古典舞社都没见过他和谁搭舞啊。”
“我怎么感觉是时学姐啊，他俩好像之前就认识了。”
在场的有很多都是从卡尔顿直升上来的学生，自然也知道，那几年周逸星每天都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谁身边。
于是，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时南絮的身上。
察觉到众人的目光的时南絮抬眸，便撞进了周逸星望过来却黯淡无光的眼睛，心尖微颤。
许是周逸星最近这段时间确实经历了许多剧情纲要里的奇葩事，正常人要是面对这些，估计早就崩溃了。
沈若往后靠了靠，给时南絮让开了点位置。
“走吧！”
时南絮起身，一步一步走到了周逸星的面前，朝他伸出了手，笑着问他，“跟我去露台交流？”
清甜的香气弥漫在鼻尖，是时南絮刚刚偷喝的葡萄味果酒的味道，像淡紫色的泡泡被扎破，漏了一个洞。
周逸星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好。”
两人走后，大家便开始讨论八卦和起哄了。
“你说星哥该不会一直暗恋时学姐吧？”
“怎么可能啊，你忘记了卡尔顿之前毕业典礼，沈学长直接翻身上台弹钢琴给时学姐伴奏吗？那场面，谁看了不得夸一句郎才女貌。”
“我怎么感觉时学姐和谁我都能嗑........”
沈若陷于阴影中，眼眸微阖，不知在思索什么。
露台上只有两个人，晚风吹拂过时南絮鬓边的头发，她抬手捋了捋。
大概是晚风吹着很舒服，周逸星一侧眸便看到身边像猫咪一般眯起双眼的少女，他张了张唇，却在那句藏到现在的话即将吐出时硬生生按了回去，最后只是轻声地问她，“絮絮，你后面打算做什么？”
少年的嗓音可能是喝了酒的原因，有些喑哑，带了点颗粒感。
时南絮转过头，看着对方眼镜下黑沉的眸子，而她的眼睛也染上了酒液的颜色，流光溢彩，看人的时候依旧是恍然深情的姿态。
“我吗？大概是留在研究所里吧。”然后等到叶望瑜黑化把自己逼到国外去。
指尖无声地攥紧，周逸星哑声说道：“因为叶老师吗？”
“嗯........”
这一声回应很轻，可周逸星却在温柔的晚风中，清晰地听到了心脏一片片碎裂的声响，噼啪作响。
时南絮难得这般在静谧的夜里吹风，于是也笑着转头问他，“你呢？”
周逸星垂下眼帘，敛去眸中忍不住漫上来的水汽，沙哑无力地说道：“出国吧。”
他的声音透着无助和找寻不到方向的茫然。
时南絮心下倒是叹了声果然如此，因为剧情纲要里主角受周逸星就会出国，然后强势回归打脸，直接收购了炮灰受叶望瑜的研究所。
“什么时候走啊？”
“五月吧。”
“那你岂不是参加不了毕业晚会了？”
“嗯，大概吧。”
春日带着水汽的夜晚很静，月亮听不见少年们心间的悸动，只能听见初醒的春蝉鸣叫。
岁月无知无觉地从指缝间溜走，在时南絮每日无聊透顶的画图做设计中划过。
毕业晚会定节目前，林皓和林文琛来找时南絮，想要她一起登台表演。
时南絮身为学校里艺术舞蹈团的成员之一，自然是没有拒绝的理由的。
只是在看到节目单的时候，时南絮微微愣住了，她不确定地看向了林皓，“你确定让我领舞孤鹤州吗？”
林皓笑着点了点头，还手舞足蹈地似乎想要给时南絮具象描述出舞台，“絮絮你肯定可以的话，到时候还有吊威亚的环节，你想象一下，仙气飘飘的白鹤仙子从天而降，那舞台效果肯定能封神。”
说完还未等时南絮作出反应，林皓便拿着节目单跑远了。
远远传来他的声音，“絮絮加油排练啊！”
临近毕业晚会，学校里一连安排了好几场彩排，但无论是安排在什么时候，沈若总是会如约出现在观众席，笑着对上时南絮看过来的目光，然后.......带她去医院检查调养身体？
说是怕她练舞太累，然后对身体不好。
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到底是出于好心，所以时南絮也没有过问什么。
毕业晚会前夕的彩排一直到晚上九点才结束，还没来得及换下舞蹈服饰的时南絮刚结束排练，就看到了在后台等候自己的沈若。
后台的灯光昏暗，沈若高挑的身影陷于阴影中，模糊的灯光柔和了他的轮廓，看着却显得十分孤寂。
然而这份孤寂却在看到朝自己扑过来的少女时全数驱散，沈若稳稳地将人拥入怀中，垂眸对上了时南絮亮晶晶得像星光般的眸子，“彩排结束了？”
“嗯！”时南絮脱离他的怀抱，原地转了个圈，优雅地停下来，眉眼带笑地问他，“我跳得怎么样？”
沈若眨了下眼，笑容柔和如春风，“表现完美，我的小舞蹈家。”
被夸得这么夸张的时南絮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你期待明晚的正式演出吗？”
“当然了。”
毕业欢快却夹杂着忧伤的氛围在晚会这天夜里达到了顶峰，每首关于别离的大合唱，都有学生们忍不住眼中的泪，就连主唱的学生唱着唱着都带上了哽咽的哭腔。
《孤鹤州》的舞蹈节目作为压轴节目出场。
身上绑好安全设施站上高台的时南絮垂眸看了眼高度，深深地吸了口气，舒展双臂，舞蹈服所带的羽翼宛如真的白鹤翅膀般舒张开，她抬脚勾住环，朝着台中央的位置一跃而下。
莹白的光束打在了少女的身上，四肢修长匀称，头上戴着红色绒球，双翼展开。
恍然间看去，宛如一只白鹤破空而来。
然而就在时南絮降落到半空之时，变故骤生，台下的尖叫声刺激的人耳膜生疼。
威亚的钢丝在众人眼前绷裂，转眼间，空中的时南絮就像是挣脱了所有禁锢，但却折去了羽翼的白鹤般迅速坠落。
在看到钢丝断裂的那一瞬间，时南絮的脑中陷入了空白。
耳边是猎猎作响的风声，她望着头顶漆黑一片的夜空，无边无际的黑暗似是要将她吞噬殆尽。
而就在这黑暗中，时南絮恍然间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还听到了他们的声音，如潮水般涌动汇聚将她彻底淹没。
“我的絮絮，安康喜乐一生就够了。”
“殿下莫怕。”
“小姐在哪，长乐的家就在哪。”
“别走.......”
“小姐，酥云想您了。”
“无论你想要做什么，师尊都在你身后。”
“絮絮，我不想被你抛下，便是被你杀上第回，我也心甘情愿。”
........
无数的人声在呼唤她，将她藏在最深处的记忆和情感尽数翻了出来，从最早开始的记忆、所有任务世界循环往复的记忆，再到这个任务世界的时间线被沈若拨前的记忆，纷涌而上，让她几乎不能呼吸。
脑中空白一片的时南絮只能感觉到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安全的怀抱中，还听到了来人清晰的骨头碎裂的声音。
她抬眸，对上了沈若那双在灯光下流光溢彩的眼眸，里面只倒映出了自己的身影。
数不清熟悉的面容如面具般和沈若的脸重合，而后如纸片般碎裂开，直到再次重合。
先是长乐清俊的面容......而后是小丑德文特涂满油彩艳丽诡异的脸........
时南絮恍然发现，沈若眸中的光彩并不是灯光，而是整个世界如崩坏炸开的玻璃碎片般折射出来的光芒，温柔得过分了，令她眼睛生疼。
水汽上涌，模糊了眼前的视野，时南絮死死地咬着唇，几乎咬出血腥味来，她睁着雾气朦胧的泪眼，颤抖地抬起手，指尖细细描摹过沈若熟悉的眉眼，停留在了他的眼尾。
在那里，曾经有一枚她亲手点上的朱砂印，如今却烫得她指尖泛着细细密密的疼。
泪水终究是涌出了眼眶，时南絮带着颤抖的哭腔问他，“你究竟是谁？”
沈若眸光柔和似水，身上穿着的白色衬衫已经被鲜红的血迹浸透了，他很温柔地笑着告诉她。
“我一直都在。”
话音落下，半身染血的沈若便将时南絮往那个坍塌出来的洞口推去。
身躯控制不住地往前倒去的时南絮回过头，只能看到那个清瘦的背影静静地站在原地，直到被黑暗一点点侵吞。
那崩碎开的世界碎片划过时南絮的眼尾，渗出殷红的血迹。
在她下意识地想要往回跑去的时候，却被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身影极其用力地按压在了原地。
时南絮自然是不肯的，扒着尽是碎片的入口不愿意走，掌心被划破，被碎片嵌入，源源不断地往外流淌出滚热的鲜血。
“任务成功了！你该脱离世界了！”身后传来001系统难得如此激动的声音。
时南絮死死地抓着，不愿意松开手，泪水混着血迹一同滑落，“你放开我.......”
过往压抑到了极点的情绪涌上心头，她哀求着系统，“我求你了。”
那只戴着白色手套，手套下烫伤的疤痕遍布的手扣住了时南絮的手，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
系统平静地说道：“这是他一直以来所想要做的，你现在还不脱离这个世界，只会让他功亏一篑。”
他所想要做的？
时南絮含着泪，似哭非笑地看着系统，重复了一遍他刚才的话，“他想要的？”
系统手上的力道微微松开，“嗯。”
时南絮忽而平静了下来，“他是长乐，也是小丑对吗？”
“嗯。”
眼前的黑色一点点被涂白，直到完全合拢。
时南絮坐在白茫茫的地上，忽然笑了起来，眼泪却滚落在掌心，她轻声说道：“可我刚刚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脸。”
她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又哭又笑，“经历的世界太多了，我感觉我都快不记得他们的样子了。”
“就连我是谁，我都快忘记了。”
系统说道：“你一直都是絮絮。”
“那个在舞台上璀璨夺目，在舞台下温柔待人的絮絮，即使每个笑容背后都是那么的痛苦。”
“人生若只如初见，沈若认识的，一直就是初见到的你。”
系统原本的身形逐渐溃散成光点，那停滞许久的灰色进度条终于往前进了一点，达到100。
溃散的光点重新凝聚，形成了一只温柔注视着时南絮的眼睛。
时南絮抬眸，看着那只眼睛，突然轻声说道：“我刚刚摸到了你手腕上的烫伤疤，你是谁？”
系统平静地回答道：“我是他的一部分。”
“准确来说，是负责一直保护你的一部分。”
“我们的目标都是一致的，为了将你的意识从死亡的节点中拯救出来。当意识脱离了躯壳的局限，无论是空间还是时间上的移动，都能够达到一个全新的高度。而因为死亡是无法跨越的时间节点，你永远停留在了那里。”
时南絮凝望着系统的眼睛，缓缓站起身，伸出指尖触碰到了他的眼角，“他是谁？”
血肉如同藤蔓上开出的花一般自这只眼睛蔓延生长开，迅速形成了人体，是沈若的模样。
001系统抬手握住了时南絮的指尖，“他是高维意识体生命，作为任务者进入每个位面执行稳定任务，但是他违背了世界规则的走线，导致了你的死亡和世界的崩坏。”
“他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在你的原生世界走完属于沈若的剧情，你的结局本来是远走他乡，但因为他的‘不听话’，对你产生了‘不必要’的感情，最终导致你的结局扭曲了。于是，他开始试图将你从死亡的时间节点中救出。”
“而你所经历的所有任务世界，都是他本来的任务。在身为你皇兄的那个世界，他尝试了很多次，都无一例外地失败了，他发现这样，似乎是不可能的。但他最后发现，只要你能够成为世界剧情的中心点，便能够产生一丝突破的可能。”
“于是他将自己的意识投放进了每个任务世界，这些特殊的‘意识体碎片’会顺应本能地被你吸引，最后爱上你，让你成为中心点。”
“一个圆圈闭环中的中心点。”
时南絮摸了摸他的眼尾，“所以，那个世界他失败了次，意识在不断地轮回替换，对吗？还有修仙界和其他世界里的那些轮回过的........”
她含着泪蓦然叹了口气。
“何必呢。”
系统柔声说道：“是啊，何必呢。一遍遍重复着看着你死去，轮回这么多次，便是再冷静的人，也要成为疯子了。”
“所以那部分执念的意识，便成为了疯子，想尽一切办法本能地想要留下你，而爱你的这部分，依旧如此。”
时南絮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一下，“你说，不同经历的意识体，真的还能算是同一人吗？”
系统默然半晌，轻声道：“或许吧，至少从本源论起来的话，是这样的。”
“所以，我还会在别的世界遇到他吗？”
“会的。”
无论怎么看，只要还被躯体所困，这似乎就已经是人类文明发展的终点了。
系统划开一片面板，上面是各个世界的数据和传送编码，“人类的意识体永远受躯壳的限制，空间移动上无法跨越光年，时间转换上无法达到回溯和飞跃........”
修长的手指碰到了时南絮的脸颊，“而当躯壳陨灭，意识体生命则达到了永生。”
“你依然会遇见他.....或者说遇到我。”想到这，系统笑了笑。
她接受了过去的苦难，但不会感谢不必要的控制和病痛折磨。
街南绿树春饶絮，雪满游春路，春日便是如此，永远明媚灿烂。
输入编码渐渐消散的时南絮朝着系统抿出轻浅柔和的笑意。
光晕洒在她的身上，干净如初。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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