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溪水中的倒影突然动了一下,唐酥仔细看去,发现水中倒影正在对着他笑。嘴唇几乎要咧到耳畔,露出森森的牙齿。
说实话,挺丑的。
看着“自己”的脸做出这么丑的表情,唐酥的脸色一时间有点精彩。
水中倒影的头突然就消失不见,脖颈之上只余一条蜿蜒的红线。胸前却多了一双眼,肚脐处则长了一张嘴。
阴森森的声音传来:“我美吗?”
唐酥:“……”
美不美你心里没点数吗?
唐酥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头看向一旁的谢琢玉。
谢琢玉感受到了唐酥的目光,他先是眨了眨眼,然后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问:“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东西?”
唐酥沉默了一瞬,才说:“我看见水中只有我自己的影子,倒影中的我……嗯……”
唐酥想了半天,才想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笑到头掉。”
谢琢玉:“……”
看着谢琢玉略带迷茫的眼神,唐酥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你不是什么都没看到吧?”
这一刻,谢琢玉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我以为是我触发了npc的幻境连累了你,没想到却是反过来,触发幻境的人是你,我只是个无辜的吃瓜群众。”
说着,谢琢玉的脸上露出故作的苦恼:“要真是吃上瓜了也就算了,可我现在还饿着肚子。明明是去吃饭的……啧。”
还夸张地摇了摇头,肉眼可见的戏多。
唐酥:“……”
唐酥看着脚腕上那双冰冷的鬼手,一时间欲哭无泪。
眼见鬼手正顺着小腿往上爬,唐酥不得不捏着鼻子说了一句:“你很美,我再没见过比你还美的女孩子。”
是的,唐酥的审美就是这么的朴实无华,一点不是因为他怕“丑”字一出口,水鬼会瞬间爆发。
果然,“美”字是一个正确的密码,脚腕上的鬼手不见,溪水开始出现阵阵涟漪,一个身影缓缓出现。
那是一个穿着红色民族服饰的女孩子,服装风格和村长与村花的很是相似,只不过水鬼衣服的颜色是浓墨重彩的大红色,溪水浸湿红衣,那一身红如同鲜血染就。
她的脚下还穿着一双漂亮的红色绣花鞋,身上依旧是叮叮咚咚的银饰,只是头上没了重叠繁复的头饰,一条长长的大辫子直接垂到腰际,随着她的动作一步一摆。
她的脸上画着诡异的妆容,脸颊正中央划分出了楚河汉界,左侧脸上杏眼朱唇大气端庄,右半边脸上却皮肤惨白,看上去仿佛在披麻戴孝。
唐酥皱起眉,他努力从这诡异的妆容上抽象出水鬼的五官。一张张脸从记忆中浮现,最终水鬼的五官和村花小姐的少女模样缓缓重合。
唐酥小声说:“这水鬼是村花小姐,就是刚刚被你一脚踢到起不来的那位。”
谢琢玉看了半天,也没看到水鬼在哪儿。
水鬼站起身,她好像并没有看见唐酥与谢琢玉一样,动作僵硬地走到岸边蹲下,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银梳,就着溪水开始缓慢地梳头。
歌声从水鬼口中再次出现:
“一梳梳到头,白发长相守。”
“二梳梳到尾,与君相依偎。”
“三梳同心结相绕,岁岁有今朝。”
唐酥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水鬼的动作,以防水鬼突然暴动,口中却快速说道:“是嫁歌,这是女子出嫁前唱的歌。”
水鬼听到这句话,梳头的动作瞬间停止。她用缓慢的速度站起身,却在一眨眼间就站在了唐酥的面前。
唐酥只觉得一阵风吹过,水鬼就像是随意组成的光点一样突兀地出现,她长长的指甲抵在自己的脖子上,那种带着腐烂的、让人一闻就知道是属于水鬼的味道萦绕在鼻尖。
大红蔻丹映入眼帘,那颜色怎么看怎么像是血。尖锐的指甲如同世上最锋利的刀,正一点点刺进唐酥的脖颈。
唐酥:“……”
你怎么这么喜欢用指甲抵在别人的脖子上?
水鬼轻声问:“我美吗?”
唐酥已经完全放弃了审美与良心:“美。”
“那为什么他不爱我?”水鬼的手还放在唐酥的脖子上没有拿开,指甲甚至已经嵌入到了唐酥的血肉中,“他为什么不爱我?”
“因为他配不上你。”
唐酥觉得自己有空可以考一个心理咨询证,专门忽悠……不是,治愈这些为爱伤心的可怜少女。
水鬼的手臂收了回去,在唐酥的脖颈上留下六个还在流血的洞。
鲜血滴滴答答地流下,失血过多的眩晕感充斥脑海。唐酥一咬舌尖保持清醒,眼睛不放过水鬼任何一个动作。
村花小姐一瞬间内瞬移到了桃花林下。朵朵桃花飘落,她在花瓣中起舞,又唱了一首新歌:
“总角之宴,言笑晏晏。”
“信誓旦旦,不思其反。”
“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水鬼一共唱了三首歌。
三首歌的歌词在脑中浮现,疼痛没能延缓他的思考,唐酥冷静地得出了结论:“这三首歌是递进关系。”
“第一首歌写了很多,又是展示勤劳、又是生孩子的,乱七八糟的,听上去更像是未婚少女的一种幻想:等我结婚了,我会勤劳持家,关爱丈夫,再生一个可爱的孩子。”
“第二首歌是纯粹的嫁歌,唱的就是少女出嫁。”
“第三首唱的则是一个少女在嫁给青梅竹马之后,丈夫突然变心,最后还将妻子抛弃。”
这么一来,水鬼——或者说村花小姐的经历就很明显了:她嫁给了青梅竹马,最终却被丈夫抛弃。
唐酥的一串分析落入耳畔,谢琢玉这才看见水鬼的身影。他脸上的笑意收敛起来,将一管药剂递给唐酥,说道:“看来只有你破解了线索,我才能看见她在哪。”
唐酥一愣,他转头看向谢琢玉,就看到谢琢玉黑曜石一般的双眸深邃而沉静。落英缤纷都映在他的眼中,唐酥的倒影也在其中。
恍惚间,唐酥觉得这个眼神有些熟悉,就好像他曾夜夜在这样温暖的目光下入睡一般。
都是错觉。
谢琢玉的目光落在远处翩翩起舞的水鬼身上,问:“你看,水鬼穿的衣服像不像嫁衣?”
嫁衣?这个可能唐酥还真没想过。
他一眼认出水鬼和村长村花穿的衣服是一个古老民族“洞族”的民族服饰,洞族尚火尚红,所以他从未对水鬼所穿的红衣产生过任何怀疑。
但谢琢玉没有学过相关的内容,他直接通过“嫁歌”与“红色”定位,猜测水鬼身上的红衣就是嫁衣。
简单粗暴,但逻辑完美。
唐酥感觉线索终于连在了一起:“也就是说,村花小姐可能遇见了一场‘血色婚礼’?”
谢琢玉突然问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话题:“你们这次的任务是不是有找出恶魔?”
“你怎么知道?”唐酥瞬间反应过来,“这其中有一些我不知道的东西?”
谢琢玉的目光落在唐酥/胸前的【新手保护期:1/1】上,一脸的似笑非笑:“看来你遇到的队友不怎么友好,居然连这个都不告诉你。”
唐酥眼皮一跳。
下一秒,不祥的预感应验。
远处唱歌跳舞的村花小姐居然停下了动作,她的嫁衣颜色变得越来越深。如果说之前只是看上去像是血染,现在看上去就感觉鲜血都要从嫁衣上滴落下来。
唐酥算是看明白了,这是他又踩到了重要的剧情点。生活的重压已经让唐酥学会了拔腿就跑,他边跑边问:“恶魔和幻境有什么关系?”
村花小姐的指甲就在颈后,唐酥甚至能感觉到那双手只差一点点就能勒住他的脖子,让他直接窒息而亡。
而不远处的谢琢玉直接找了一颗大石头坐下。他曲起一条腿,懒洋洋的样子像是草原上的雄狮,看似什么都不在意,实则万事尽在掌控。
唐酥:“……”
一个奋力奔跑只为多活一秒,一个却游山玩水就差来点可乐薯条。
人比人气死人这句话原来是真的。
谢琢玉做了一个简短的比喻:“有的副本是从玩家的记忆中抽象出来的。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进入的副本是你曾经经历过的事,那么你就是这个副本中的恶魔。”
这话说的有些绕,唐酥思考了一瞬,差点被背后的村花小姐拧断脖子。他兑换出一把手术刀回手扔向村花小姐,才险而又险地拉开了距离。
唐酥这时才有精力问:“也就是说,血色婚礼的另一个主角就是我们队伍中的恶魔,村花小姐看到了自己深恨的人,才造成了狂化?”
这句话说完,村花小姐的速度更快了。明明刚刚已经拉开了距离,可是现在唐酥又感觉到了村花小姐的指甲。
唐酥:“……”
行了,他知道他猜对了。
唐酥觉得他这辈子都没今天这么无语过。奋力的奔跑几乎榨干了他的力气,他开始觉得心肝脾肺肾都在罢工。可偏偏村花小姐精力依旧,一点都没有打算停下来的趋势。
唐酥的声音都在发飘:“怎么离开?”
他低头,视线落在澄澈透明的溪水上:“跳河?”
谢琢玉直接走到溪水边,向唐酥招招手:“来吧,我们殉情。”
唐酥:“……”
你的戏怎么这么多?
村花小姐的指甲已经触碰到了脖颈,没有时间再思考,唐酥脚下一个用力,直接跳到了谢琢玉身前。
清淡的雪松味萦绕鼻尖,唐酥略微松了口气。下一秒,一股大力传来,唐酥直接被拽到了溪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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