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魂不散。
施今倪脑子里陡然涌现出这四个字。
如果只是一昧压制她在圈里的活动,施今倪也就认了,甚至还能在这闲下来的时间里自娱自乐到去考完了驾照。
但一整天下来,需要不断地对上漆司异这张脸,她发自内心地有些慌。
年少时胆子大,那时一无所有又身在绝处。看他越是一副不可一世的轻傲模样,就越是敢招惹。
到如今对上他悄然无声的戾气,施今倪怂了。拥有的越多,她也越是踌躇。
“你,你在跟踪我?”是不可置信的语气。
漆司异大半张脸浸在没开灯的车里,低沉的声音让人联想到酒液里划过喉咙的薄冰块。那双漆黑似墨的眼看向她,低眸反问:“谁先来的?”
“……”
施今倪语塞,清了清嗓子往后退开:“抱歉,我职业病犯了。”
后边那个狗仔听得脸都一燥,有些尴尬,但耳朵竖起来了。他职业病也犯了,忍不住地往这对年轻男女之间怪异的氛围里看。
漆司异掀起眼皮,懒懒地觑过去一眼。
还没等他再出声时,施今倪已经略略侧身。手里串着法拉利的车钥匙,拎过包,避之不及地往酒楼里面走了。
吊带裙贴身掐紧的腰臀,她低颈时微露的雪白胸线,吞云吐雾时不自觉妩媚的眼,踩着双高跟鞋一摇一扭的风情又华贵。
冬日里的夜风微凉,吹散她那支香烟里的薄荷味,空气中还似有若无地残留着施今倪身上的橘调香水味。
甜甜涩涩的,在他喉间横冲直撞。
他靠着椅背看着她进去的方向没动,修长手指搭在方向盘上,指腹重重地摩挲着皮质面。
手掌蓦地攥紧,身下一股散不去的燥热感直冲骨髓。
……
今晚的饭局东道主是裴润地产那边的人。
裴润旗下分公司投资的一款爆火网游之前一直在施今倪和与她商业价值相似的小花盛千枝之间徘徊,两人都是95后里的新一线。
但目前算是在档期安排上先敲定了施今倪。
不得不说kenny是个业务能力很强的经纪人。
北边的裴润,南边的漆氏,两大集团之间井水不犯河水。漆司异再怎么想压制她,也犯不着冒这个险得罪这么强劲的对家。
早几年,施今倪最烦参加饭局。
投资方,制片人,稍微捏着点钱权的就不把这个圈子里的人当人看。以为只是一份工作,殊不知自己在别人眼里只是可挑三拣四的消遣。
圈里圈外这些年里想拿下施今倪的大佬、富二代也是相当多。
好在常毓不管是秉着把她当摇钱树还是良心真的未泯,总之从来没想过让她用□□这种下三滥的招。哪怕是前段时间让她去找漆司异低头,也是因为以为他们是旧情人的关系。
kenny就更严格了,吃了同行手下女星“扶贫”的教训,炒个cp都要挑咖位差不多的才敢让对方和施今倪接触。
还没进门,施今倪已经闻着那股味道先深呼吸了一口气。往里推门而进,看见几位投资方里有眼熟的人,表情稍稍好了些。
她本来就是市井里长大的孩子,这几年又在kenny身边学着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态度一软,什么事都好办。
几杯酒下肚,饭桌上传来爽朗的笑声。
小艾来时,饭局已至尾声。她坐在施今倪身边,给她倒了杯温开水暖胃。
主位坐着的投资方姓狄,年过半百,摸着斑白发亮的鬓发笑着说道:“我儿子之前就一直嚷着要我把这份代言交给施小姐,他算是你的狂热粉丝啊。”
施今倪微微颔首,淡笑不语。
席间有人搭腔:“狄副总,您儿子是不是也在这酒楼里呢?听说也是年纪轻轻,就在谈大业务了。”
“犬子一般,不过他今天出门前确实跟我提了嘴,要和漆域签定港口物流那一块的合同,就在楼下的307号包厢。”
“哎哟,能和漆域合作可真是了不得。”边上的公关经理捧场道,“听说漆家那位公子近来在商圈里也是名声鹤起,一连拿下了好几处的城市基建,航空线路也发展得不错。”
“那位手段可比你我都要狠,听说最近在拿自己的亲大伯开刀!”
“略有所闻!别人都是杀鸡儆猴,他倒直接想杀猴了哈哈哈……后生可畏啊,后生可畏。”
几个中年男人连连点头,三言两语把新起之秀里的公司吹高捧高,仿佛这样就能侧面衬托出和他合作的狄副总那位儿子也非同凡响。
施今倪摸着手上的红玉髓手链,心不在焉地想,原来刚才漆司异真不是跟踪。
“这顿饭也吃得差不多了,下场去打打高尔夫消食?”那位狄副总起身,却在走前落下一个雷,“施小姐要是不忙,不如也见见犬子吧。他知道我这餐饭是跟你吃,再三央求我留住你几分钟,说晚点就上来请你小酌几杯。”
“……”
施今倪本来在发愣,很快反应过来:“不忙的。我记得您儿子,是狄睿聪先生。”
狄副总赞赏地看着她,点头:“施小姐果然玲珑敏锐,有心了。”
人陆续出去,有服务员进来撤去刚才的饭菜,在前人授意下送上了新的酒。
小艾也不是第一次见这种情况,但还是叹口气:“姐,那个狄睿聪……要不我们还是直接走吧。”
不怪她这么嫌弃,狄睿聪说实在的也不算是施今倪粉丝。剧没追过几步,但钱却砸了不少。
对于这种会氪金的追求者,施今倪一向是保持着偶尔给点甜头的距离。
她往自己酒杯里倒了小半杯酒,指尖敲敲杯口:“你先去停车场等我,我要很久还没下来就打电话说我家里着火了。”
小艾只好接过钥匙,嘟囔了声:“……又是这招。”
没一会儿,包厢门就被推开了。人还没进来,就先听见了狄睿聪那夸张咋呼的声音,跟着那些粉丝似的喊她小名“今今”。
“……”
施今倪起身,嘴角的笑容还没扬起就僵在那。看着他身后的四五个男人,好像都是和他一块在下面喝酒的,身边还都有女伴。
得,她要被当成吉祥物来观赏了。
刚喝过一轮,这会儿施今倪顶多象征性地抿抿杯沿,时不时还喝口茶漱口。
狄睿聪跟狗腿子似的给她剥着莲子,这人心眼倒不坏,两年前还为了施今倪这“女神”暴减了三十斤,每回见到她都特殷勤。
长得不算高,就一米七出头。
施今倪今天还穿了双高跟鞋,站一块指不定谁高。
他人算老实,但身边那几个新面孔就有些人模狗样。声色犬马的场合,有些男人喝大了嘴里就开始不干不净,有的已经不规矩地摸着身边女伴的翘臀。
年纪不大,一脸油腻。
“刚刚那位漆总怎么不一块来?”
“他啊,他说自己不认识明星。”有个胖子在笑,“可是这年头,我们谁认识什么明星?不都是明码标价的女人嘛!”
狄睿聪看了施今倪一眼,咳嗽了声:“你们别乱说话。”
“不是吗?阿聪啊,你要是不给我们大名人施小姐花这么多钱,你看她会不会乖乖坐在这里陪你喝酒聊天。”
“没说错,当婊.子还立牌坊啊!施小姐一顿饭要多少钱?”那胖子无知无畏,端着杯酒过来,“听说刚刚还陪了狄伯父喝酒,怎么到这就装清高了,还滴酒不沾了?”
施今倪这些年早就听得多了,脸色未变。只拎着包缓缓起身,和他那杯送上前的酒正好一避一闪地相撞。
酒杯洒了互相一身,那胖子正要脾气发作,又听见门口传来服务生恭敬开门的声音,一屋子人齐齐往门外看过去。
好几个男人酒醒一半,靠着沙发上的坐姿端正了不少,有的起身道:“漆总。”
漆司异过分英挺的五官半匿在阴影中,眼皮薄,鼻梁挺,那根猩红热光的烟夹在他骨节分明的指间。青雾腾腾升起,正阒然燃烧着。
他眼睑下像是覆了层薄霜,气场威逼着在座的人。
胖子立刻一反常态,不顾自己一身酒,反倒先拿过纸让施今倪擦酒,嘴里还说着:“不好意思啊施小姐,我就是一大老粗,手脚不麻利。”
漆司异进屋,在空余的位置里扫视。旁边有男人推推自己的女伴过去伺候倒酒,被他撩起的凛冽眼锋劝退。
狄睿聪打着圆场起身,做介绍:“今今,这位是漆总。漆总,这是我朋友,施今倪。”
施今倪的火已经闷到了胸腔,但还记着要顾大局。
今晚是半个月以来,她第一次谈合同,让老子开心了不够,还要照顾他儿子,现下还得和他儿子的这些生意伙伴虚与委蛇。
她人慢慢坐回去,定定地看着漆司异的位置,佯装镇定地问候:“漆总晚上好。”
他虎口处的青黑色纹身字母在灯下显得更张狂,目光散漫又直接地落在她大腿侧,偏了偏头:“施小姐看上去似乎不太好。”
“……”
施今倪亮片裙摆浸湿的布料处颜色偏深,正贴身地黏着紧致的大腿,酒迹顺着腿线弧度一路滑下来。
偏偏那胖子喝得不少,酒醉壮胆,还一个劲怂恿她在这亲手擦。场面看上去淫.靡,正中这些登徒子们的下怀。
漆司异在这时起身,把手上那件西装外套盖在她大腿上,盖住裸露在外凝脂胜雪的肌肤,顺势坐在了她身侧,手落在双人沙发的扶手那。
这动作连贯自然到说不出毛病,旁边的人只能傻眼看着。
男人袖子挽至小臂,嘴边那根烟轻咬着,白灰色的烟雾笼在他锋锐的眉眼。喉结吞吐,弧线落拓又性感。
这包厢里的其他女伴都在有意无意间朝他看过来。
施今倪觉得自己喝酒的后劲起来了,神智昏乱,低头先给小艾回了信息。
身侧围绕着他熟悉而陌生的柏木气息时,她不知怎么着竟没感觉到有威胁,反而有些心猿意马地看他越发立体英俊的侧脸。
其实变化也没有她想象得这么大。他虽然一身正装,但人还是懒洋洋的,痞贵松弛,和这间屋子里的酒肉男人有着天壤之别。
“邢先生刚才一直竭力推荐我过来看看,不知道是有什么新鲜游戏?”
漆司异一开口,包厢里其他人包括施今倪也明白过来了。
这胖子就是故意的,以施今倪这位当红女星取乐,以此来讨好漆司异。
刑喆摸着自己的大肚子坐下去,笑着开口:“这不是让漆总来见见我们架子比天高的大明星嘛!今晚施小姐可得陪我们好好喝啊,听说刚签下一份大合同。”
这些金融商圈里的人嘴里说“大合同”听上去简直像讽刺,他们哪看得上娱乐圈女明星赚的这点毛毛雨。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施今倪虽然是一线的身价,这几年也赚了不少。但和真资.本相比,还是差太远了。
她手里捏着包链一侧,笑盈盈开口:“刑先生想怎么喝?不如我们玩大一点。”
靠着脚边的那张茶几上有骰子和酒瓶,施今倪玩的很简单,双方掷骰子比大小,开一道,输家就脱一件。
刑喆一听就兴奋起来了,立马参与进来。
但他今晚的手气太差,在施今倪面前回回输。不知不觉之间脱完了衣服,露出大腹便便的身材,下一步就是脱裤子了。
刑喆身下只剩一条四角内裤的时候,在大家尴尬的眼神之下,酒都醒了,提起长裤借口说去洗手间洗把脸。
狄睿聪也察觉到了施今倪心情并不算愉快,为了面子般跟了出去,想私下好好说叨说叨邢喆今晚的冲动行为。
瓶子还在转,包厢里还有人在。
胖子走了,刚才那把游戏还没轮完,施今倪的对峙者变成了她旁边的漆司异。
施今倪脸色微酡,泛着酒劲里的醺红,灯下媚眼如丝。看着他今晚只有衬衫领口开了两颗,露出锁骨线条。
她捏着骰盅突然轻笑了声,不知道想到什么,正要开始摇。
“你开什么玩笑?”漆司异捏住她继续出老千的指尖,拢在自己温热手心。一双寡欲的黑眸不动声色地望着她,“拿我教过你的东西,对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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