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干什么,喝多了吗?什么时候搬到自己隔壁的,到底怎么说服编导组把他手机号码弄进来的?
施今倪脑子是懵的,全是疑问,忘记自己该是这场环节引导问题的人。脸色虽然看不出变化,但还是有些呆滞住地重复他的话:“你好。”
漆司异长腿交迭,慢悠悠地看着她这反应,灌了口酒,嗓音更低哑:“是幸运观众可以问两个问题吗?”
九百多万人都在线观看。
她找回理智,点点头:“是的,你想问什么?”
“吃过饭了吗?今晚的餐点怎么样?”
明知故问,明明和他一块吃的,而且这跟剧宣有什么关系……施今倪硬着头皮回答:“吃过了。甜品有点腻,其他都很完美。你的第二个问题是什么?”
“没有了,希望你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漆司异利落收线前,终于想起主题,“顺便,祝施小姐的新剧收视长虹。”
“……”
全场整整安静了好几秒钟,大概这是综艺环节里最戏剧的一幕。
见多识广的主持人努力用漂亮话扭转乾坤,施今倪后面已经有些心不在焉,但还是尽职地完成了接下去的互动。
好不容易等连线结束,她笑着和大家告别,关掉了手机。确认关屏了,施今倪才转过身,隔着一道栅栏打量他这闲适的姿态。
漆司异也刚洗过澡,松松垮垮的浴袍里只穿了一条灰色家居裤。廊道的顶光打在他肩身处,冷白皮,裸着的胸腹薄肌若隐若现。
他头发稍稍泛湿,鼻挺唇薄。神情里流露出松弛的性感,懒懒地掀起眼皮注视着她。
其他问题都懒得问了,施今倪拉过椅子和他隔着一堵矮墙两两相望,气鼓鼓地问:“好玩吗?当着几百万人搞这种小动作。”
“嗯……还可以。”
语气里略带着一股漫不经意的玩咖少爷腔,和十七八岁那会儿一样,目中无人又顽劣的孩子气,真把施今倪给气笑了。
她懒得再计较,双臂抱在胸前。下巴轻抬,指向前面那方池塘:“我以为你要在这里钓鱼。”
漆司异半张脸隐没在暗处,那双视线却灼热地盯着她:“我没这么无聊。”
“你居然会觉得钓鱼无聊?”施今倪惊讶地努努嘴,“可是我师傅说你连钓鱼都这么好运,总能钓到很多。”
“那是因为你师傅肤浅,把实力当成运气。”他本就是个少言寡语的人,淡声说出这种话时更显得倨傲。
施今倪拍了下茶几,佯装生气地警告他:“你对我师傅放尊重点啊。”
但本来就没说错,漆司异看着她轻飘飘地解释:“他只看到我钓到很多鱼。却看不到我用的是最贵、最好、最适合那片海域的鱼饵,我每次出海都会带指南针看顺逆风的风向、风力,关注当天的气温,这些都是能否钓到鱼的技巧之一。”
“……”
她听得哑口无言,确实没想过只是一个休闲娱乐活动都这么多讲究。
因为不爱解释,不会把这些背后的事情讲给没必要的人听,所以漆司异从小到大给人的感觉就是做什么都能轻易地成功。
大家找不到他努力的证据,就将他得到的东西归结于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好命,好运。
漆司异记得回国后回到漆氏的那几天,他伯父和那两个表哥都变着法儿来刁难他,甚至想尽办法去查他的漆域有没有财务纰漏。
一群废物只会照本宣科,在祖辈打下的轨道上不知变通地走,拿什么和他较量。
施今倪在这处能闻到他手上那罐啤酒的酒香,支着额,伸手过去:“给我喝一口。”
他头靠后仰,浴袍半敞开,堪称活色生香的一幕。像个不怀好意的狡猾猎人,微抬起手举着诱饵睨向她:“你自己来拿。”
他们这两个房间离得很近,要想过去对方的阳台,爬上矮墙就能跨过去。
猎人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紧盯着他的猎物小狐狸,喉结克制地缓缓滚动着。在酝酿要不要起身过去的那一刻,明知是陷阱的小狐狸还是主动爬上了矮墙,跳了过来。
得手了。
他气定神闲地笑了下,听见隔壁阳台门被风吹得慢慢关上的声音。
施今倪没带钥匙,手机也落在刚才的茶几上面。往那看了一眼,坐在他对面的那张椅子上耸了下肩膀:“糟糕,回不去了。”
虽然看上去好像是有些苦恼的表情,但并没有着急的意思。是心甘情愿,也是自投罗网。
漆司异不拆穿,懒洋洋地把手上那罐酒递给她,说喝不下了。
“你是刚才就在外面和别人喝过很多了吗?”她嘀咕,接过来抿了口,总感觉他今晚的神态有些醺醉感。
这会儿晚上11点多钟,都刚洗过澡,却也都在阳台这散漫地吹着凉风。
施今倪长发柔顺地落在胸前一侧,刚才为了直播出镜,上身穿了件正儿八经的印花水墨衬衫。但下身就是条瑜伽短裤,露出了两条细又直的长腿,白得像是上等羊脂玉,臀部挺翘浑圆。
她只盘了一条腿,坐在稍高的椅子上,另一条腿往前伸,正好能踩在他手臂上。察觉到他没戴那串佛珠,好奇地问:“你那个佛珠是哪来的?”
他其实并不像会戴那种饰品的人。
漆司异语气淡薄:“我母亲去世前给我求来的。”
提到他母亲,施今倪有些不自然地要收回脚,她好像在站在钟析他们那一边起,就没办法直面他的事情。
脚踝被握紧了,略微粗砺的指腹摩挲着她脚背,漆司异低着眸看不清情绪:“要听我聊聊她吗?”
她顿时不挣扎,只是握紧了啤酒罐子,声音低不可闻:“好。”
漆司异的父亲是个公认的浪子混球,而他也一度不喜欢回忆自己的母亲。
漆母是个温柔又没什么背景的女人,因为书香门第和淑女家教被漆老爷子看中。她从高中开始就喜欢漆司异的父亲很多年,这门婚事里,作为当事人的漆父也并没有反对。
当然,他怎么会对这个乖顺卑微的妻子有什么意见。
漆司异小时候的记忆就是看着漆母卑微屈膝地等着一个酒醉丈夫回家,不能去开儿子的家长会是因为被醉鬼丈夫暴力打青了脸,明明知道丈夫在外面有女人,也不敢硬气地提离婚。
她信奉漆司异的父亲终有一天会浪子回头,会在累了之后回归家庭,偶尔的暴力也只是因为心情不顺。
只是这种念头抱了十余年,终于在找上门来的钟蓉身上渐渐破裂。
年轻时候的钟蓉是个很胆大进取的女人,她虽然是小三,但并不以此为耻。厌倦了十多年来的伏低做小,终于在某一天寄过来了她、漆父和钟析的亲密一家三口照。
钟蓉约定好了时间,说会在那天找上门来和她聊一聊离婚的事情。
漆司异的母亲太软弱,也最会逃避。她那天把漆司异送去了娘家,也故意躲开,一个人去了山上寺庙给佛珠开光。
那是个下雨天,车子打滑。
漆母没得到救援,悄无声息地失去了呼吸。
那年漆司异11岁,被匆匆送来美国读初中。更讽刺的是,他是在近两年后才得知了母亲早就去世的消息。
因为全漆家的人都在帮忙瞒着漆司异父亲的这件丑事,不敢让他知道他母亲是间接被父亲的出轨对象逼走,才导致了这场无妄之灾。
漆父忌惮小小年纪的漆司异会记仇,彼时的父子关系早已经水火不容。
再后来,是在他读高一那年,被告知了家里住进来了一对母子俩。
有过被瞒一次的经验,那时的漆司异已经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大张旗鼓地回了国。
全家人还是很提防他,毕竟也是在那同一年,漆父来美国找他,却彻底地失联。
施今倪听到这,想起了漆老爷子曾经也说过这件事,甚至连钟蓉当初也对这件事渲染过很多次。她不敢细想,也不愿意去猜测漆父的失踪真的和漆司异有关。
他就在自己面前,他这个时候只是需要自己去抱抱他。
于是施今倪放下了那瓶酒,半蹲在他两膝之间,埋进了他胸口。手掌慢慢地拍在他背上,脸颊贴在他心脏那。
“漆家没有真心对我的人。他们怕我,恨我,防我…可惜我天生命贵,一个个的都得仰视我。”
她仰头,有些虔诚的姿态:“我和他们有区别吗?”
“你吻过我。”漆司异掐着她的腰身,把人拎起来坐在腿上。
施今倪脑袋一低下,捧着他的脸细细密密地接吻,彼此嘴巴里都是酒液的清甜味道。
“iulddieforyou,(我本愿为你牺牲一切)
how,(你怎能装作丝毫未觉)
isloveu,(我曾为你坠入爱河)
butyedld,(可你总是空言虚语)”
楼下不知道是谁的黑胶唱片机在放歌,声音调到了最大,盖住了夜晚的其他响声,暗潮汹涌的曲调遥遥地传到楼上。
施今倪被抱起来,脚尖踹倒了茶几上那罐还剩一半的啤酒。酒水顺着桌沿往下滴落,而她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扯落他的浴袍,心口澎湃。
躺到了床上,整个人白里透着粉,陷进鹅绒被里。
酒精明明只有一点,这会儿却什么记忆都往外冒。施今倪让他关上阳台门,仰长了被采撷的脖颈:“你……你不是说要弄死我吗?“
漆司异拇指摁着她下巴,不让她躲。捞着她腰,蹙眉含上去:“说爱你你不信,气话倒是最会记。”
看着自动窗帘全关上,房间里只开着两盏壁灯。她紧紧闭着眼,小声道:“你不是喝了很多吗?没喝醉啊……”
“没有,只喝了一点。”他唇贴着她后颈,说这话时,那股异样的颤栗和酥麻感都一下冲了上来。
lied,too?(我是否也曾被欺骗?)
you\&039;rebreakgdo,(你最终令我失望)
don\&039;tknoonearound(你的离开令我无所适从)
i\&039;yourlove(我甚至未曾拥有你的爱)
ihavenochoice,(我别无他法)
iknobegliedto(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
歌还在放,但彼此都分不出心去听了。
漆司异反手摘了腕表,浴袍褪去,他脊背左侧蔓延的一处暗黑纹身这才展露在她眼前。
施今倪舌头被掠夺,后腰被掐得有些疼。透过墙上那面大型全身镜看见他的纹身,说句话都含糊:“那是什么,荆棘吗?”
隐没在阴影中的人鱼线条在她指腹的轻柔触碰下绷得更紧,他在她耳边闷声回答:“是神经元。”
是涅槃重生的神经元概念图,在他差点酗酒死了的第二天纹上的。漆司异荒废过一段时日,但也因为欲.念未填满,重新站了起来。
桌上的手机在响起时,那一下深得可怕。
施今倪狠狠咬住他肩膀,在挺起身时看见了手机上的名字。因为不是列表的联系人,那上面只有工作室的备注。
她满身香汗淋漓,在灯下的眼里都是亮晶晶的,眼泪一下掉出来:“是向柠!你……”
“哭什么?”漆司异不解地亲她眼尾,以为她疼。又伸手过去把吵个不停的电话挂断,静音丢在了地毯的远处。
“你滚!”施今倪要被他这云淡风轻的态度气死,“你找她去,反正你们老熟人。”
“你在胡说什么?她是漆仲的女人。”他咬住她侧颈,控制力道,“我这几年连梦里都是你,哪有别人?”
这本该是句情话,但施今倪的重点偏移开。
漆仲?他伯父?
她细细地喘着气,反应过来了:“你……你纵容她当你伯父和钟姨之间的插足第三者?”
漆司异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向来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人。钟蓉自己都是小三专业户,既然如此,她婚姻里也值得有向柠这种存在。
施今倪不知道该对这种事情表达什么态度,又慢慢捋清地问:“那次在茶室,是钟姨来抓奸对不对?所以她才躲到你那里。”
不是这样的话,她想不通漆司异怎么可能让向柠以那种暧昧的模样从他屋里出去。
“……”漆司异额间青筋泛起,眼尾是红的。压制住本能的律动,声线暗哑又难得急躁,“你话很多,偏要现在和我聊这些?”
她也不好受,鼻尖又沁出薄汗。手下意识推拒着他,发出嘤.咛时忍不住恼羞成怒地发脾气:“有本事你就出去!”
这点蚍蜉撼树的力度对漆司异来说没有半点威胁。
他垂下深长的眼,薄唇覆在她耳骨上,齿间研磨地咬。态度放缓在哄人,却又一字一顿地嚣张开口:“我今晚都不出去。”
施今倪想和他一起死,指甲掐进他线条起伏的脊背里。
“你白天穿的那件校服好像有点小了。”
在说她胖吗?可是她高中毕业后还长高了两厘米呢,体重当然也有变化。健身后,比那时的身材更凹凸有致了。
但施今倪此刻空不出嘴来反驳他,手被十指交握地扣紧在枕头上。她唇瓣快要被吮破皮,脖颈、锁骨窝里出了一层汗,又热又痒。
漆司异刚才还在嫌她话多,这时候自己又不住嘴,磨人地喊她名字:“施今倪,告诉你一个秘密。”
“……”
施今倪不想回应,只想知道他能不能闭嘴。
清透的眼皮处落下了滚烫炙热的吻。
———“我今天见到你的第一眼,就想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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