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今倪给自己定下的旅行计划是去邻省的古镇上玩一周。
错开了节假日,不会有太多游客。那里没有机场,没有快捷的网络通信,有的只是传统民俗和慢悠悠的小乡镇生活。
再回来,或许警局那边的事情会有进展,她也该着手官司的事情。
而且,漆司异应该已经心灰意冷,搬回了九瑰台。
在酒店住了一晚上。
第二天去车站前,施今倪去了一趟附近的望海路。
她以为“岸边花店”早就在这些年里关闭,却没想到熟悉的一排商铺面前,唯独那家花店还是记忆中的模样,芬芳又热烈。
只是店名改了,现在的玻璃门上是一排英文字母。
门上的风铃发出响声,里面的空调冷气吹至手心,坐在收银台那剪花枝的老板娘还没抬头就已经熟练地说了一句:“欢迎光临。”
“张雁?”施今倪有些讶异自己还能一眼将她认出来。
张雁变化其实很大,黑长直做了梨花烫,韩式清纯的一张脸。她摘下圆框黑色眼镜,迟疑地看向门口站着的高瘦纤细的女人,那个名字就在嘴边,却又不敢贸然相认。
施今倪穿着一身宽松的卫衣牛仔裤,帽子口罩把脸遮得很严实。是大中午的,店里又没客人,她索性摘下口罩:“是我。”
她把门关上,走进来。
“你怎么突然想到来这儿?”老友重逢总是充满惊喜,张雁给她倒了茶,“是漆司异跟你说我在这的吗?”
施今倪愣了愣:“他怎么知道你在这里?”
“这一排商铺都是漆氏旗下的,这里的房价你也知道有多贵,这间门店铺是他很便宜地租给了我。”
张雁简单地说了下这几年的生活改变,她大学毕业后当了老师,在朗御的附小上班。去年升职时被同事翻出了高中时候为了赚钱拍的那些擦.边视频,一个举报过去让她丢了工作,在家消沉了很久。
那时漆司异也刚回国没多久,给了她这间门商铺过渡无业的经济危机,补贴家用。
“他当然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帮我。而且他根本就没赚到我什么钱,就连满店周周更新的花都是他助理每个月会给我报销。”张雁指了指海报上的店名,“他就一个要求,花继续开,名字改成这个,看来也和你有关。”
施今倪看着那两个单词:grara.(谷雨)
花粉过敏的人,却为她留下了一间门花店。
张雁看到她出神,猜测地问了句:“你们现在不在一起了吗?你看上去好像心情很差。”
她收回目光,点点头:“我离开他了,因为有一件要自己承担后果的事情。”
她没多说,张雁也不好意思问太细,只是轻声道:“他说过不愿意和你一起承担吗?”
施今倪抿了抿唇:“是我不愿意。”她视线又扫到张雁电脑的壁纸,是一家三口的画面,惊讶出声,“你结婚了?”
“是啊。”张雁抚着手上无名指的婚戒,把照片给她看,“这是我先生和我5岁的孩子,他们这会儿还在我婆婆家。”
图片中的一家三口笑得一脸幸福。施今倪弯唇,也由衷为她感到开心。
……
从“谷雨”出来,施今倪打车回酒店。
或许是刚才和张雁聊到了以前在朗御碰到的甄时建那种人,她也想起了很多年前遇到的侯普———
一个退休的拳击手,也是一个差点成为她父亲的人。
施今倪作为一个被领养的对象,这些年也陆陆续续被夫妇选中过,但始终因为觉得她记事太早而放弃领走。
后来越耗,年纪越大,越没有家庭愿意领养。
对施今倪来说,被领养到哪里又或者是继续留在福利院都没有什么差别。那时的她早已经习惯了寄人篱下,也想过成年之后就能考上大学,自己工作赚钱养自己。
直到遇到了侯普。
职业相关的缘故,他不算高,但长得相当壮实。
为了让彼时15岁未满的施今倪见到自己不害怕,这个中年男人总是脸上带着尽可能和善的笑容和她交流。
在正式办理领养手续之前,侯普经常来福利院看她,用着和善的面孔问她学业和生活上的事情。
只是施今倪仍旧对他没有亲近讨好的想法。
她不喜欢闻到他身上浓重香水下被遮盖的烟酒味。
也很纳闷为什么他每次都要有意无意地环着她的后腰,摸到她的大腿和手背。
在福利院长大的孩子,虽然都是睡在人挤人的环境里,没这么多洁癖的毛病。但是在十岁之后,也分了男女有别的宿舍。
施今倪那时初三毕业,看过《房思琪的初恋乐园》,也并不是不通晓半点世事的书呆子。
她知道自己觉得这种肢体上的过分亲密是不舒服,那就是不舒服。
就算侯普每次在她皱眉转身时都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她还是明确表达了自己排斥的想法。
可是院长在接过侯普的烟之后,和他谈笑着,被岔开话题就没再把小姑娘的话当回事儿。
侯普在人后跟她一本正经地讲道理,他会笑得眼睛眯起来,牵着她的手诱导道:“今倪,我以后就是你的爸爸。你从小没父没母,不知道父亲牵女儿的手是很正常的,不信你去问问你那些有爸妈的朋友们。”
他说这样是正常的,而施今倪那时确实不清楚正常的亲子关系该是什么样的。
她5岁时就被妈妈抛弃在路边,15岁时是福利院里任人挑选的小孩。周边的环境告诉她,就算是不正常的,她那时似乎也没得选。
领养手续快完成的前一晚,侯普和院长打过招呼,把她接去家里参观一天。
或许是事情快要告一段落,侯普放松了在她面前伪装的人样。他那天喝得有些多,香水味都盖不住酒气,他带着她进了新装修好的一间门卧室参观。
过度美化粉嫩又诡异的小房间门里,连被子都是紫黑色的蕾丝边。施今倪进到房间门看见这一切时就开始不舒服。
她想出去,却被他拦住。
侯普身上浓重的酒气和汗味裹挟而来,他说她不识好歹,总是给张冷脸给他看。
随着他的不悦的话语声,与之而来的是那只手抚摸她的脑袋,猛地扯住她的头发,突然发怒:“你还跟院长说不喜欢我?给你买书又买裙子,把你的房间门装饰得这么好看,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施今倪疼得叫出声,要跑。
但她根本不是一个成年男人的对手,更别说侯普曾经是个拳击手。
绝对的力量压制面前,她尖叫也呼救着,却依旧被拎起来丢到了身后的那张床上。他扯住她的长裤,完全是醉酒壮人胆地要侵犯她的举动。
床上没有利器,床头柜上只有一个台灯。施今倪那一刻绝望到全身都在颤,握紧了台灯砸过去。
可是砸空了。
侯普怒气更盛,扑上去夺走她手上的东西。
施今倪挣扎哭喊得太厉害,无助地往后摸到床头一角的刮胡刀。这个变态甚至在这张床上睡过,这种认知让她觉得更恶心。
刮胡刀攥在手里,她不停地往靠着墙的床角缩。
少女衣服被撕得破碎,露出白皙胸口和纤细的四肢。乌黑凌乱的头发披散着,却依旧貌美,完全不像没父母抚养的女孩。
可那副蜷缩的可怜模样又像被□□了一般,一直攥紧手上那把刮胡刀往后退。执拗又脆弱,更激起了男人的性.欲。
侯普看着她这模样,笑得更猥琐,不慌不忙地拿出手机对着她点开了摄像头,张口时酒气熏臭:“来,让爸爸看看我的漂亮女儿,怎么会没人要呢?我把你养到18岁,你到时候就跟爸爸在一起……”
在他羞辱意.淫的语言下,那些照片和视频也显得更不堪。施今倪第一次这么反感“爸爸”这个词,面前的一切都让她作呕。
他笑着给她展示拍到的模样:“你想让你的同学,让你福利院的小伙伴和院长也都看到你这些照片吗?”
那天是邻居听见叫声才敲开门,在侯普和对方周旋撒谎时,施今倪在喊叫中,红着眼看到了他落下的打火机。
一场大火从那床被子到衣柜那开始烧了起来,十几箱酒是这间门屋子火势不可控的加速器。
钟析在她来福利院之前就知道她对这位养父多加顾忌,也在那时赶了过来。他从窗户里翻进来,把快昏过去的施今倪扶起,甚至为她受了伤……
报警有用吗?侵害未遂,她会被送回福利院,又可能再被以一笔巨款捐赠交到可能会是第二个“侯普”的领养人手里。
她身边可求救的人那时候也只有钟析和钟蓉。
-
施今倪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是她经历过的年少阴影,也是她那时没将他绳之以法的无能无力。
可是几个月前,侯普这个名字再次出现在她的世界里。
他认出她来,也记起了她,手里还收藏着那几段视频。先是发来短信勒索,又是骚扰电话不断的恐吓。
他本该知道那些照片视频一旦曝光,也是间门接暴露出他这些犯罪未遂的证据。
但或许他也和漆老爷子的想法相通。
他们都觉得施今倪如今是明星,会更注重声誉,不会为了这点钱冒险毁掉自己的事业。
侯普找她要钱,漆老爷子也以此为污点来威胁她。
施今倪不是没有看过早些年前的港城女明星,因为被拍下这类照片视频被网友反复扒弄的事例。
部分阴暗的网民不会因为你是受害者就对你百般同情。吃了网络的红利,就要承担相应的代价。
“借一部说话,网.盘种.子都可分享!”
“当年的照片大家都看过了吧,也难怪她男朋友要分,要我也受不了。”
“谁知道是不是炒作啊,就这样还敢继续出现在大众视线里?”
……
不管是十几岁,还是如今二十几岁。她还是会怕,也羞耻到犹豫不定。
但她这段时间门什么也没做,还是依旧按照法律程序报警处理。她做好了玉石俱焚、音频都会被公开发出去的决心,才把所有人都推开。
尤其是漆司异。
施今倪怕他会疯,怕他看见她的那些不堪,怕他觉得她恶心,也怕他被别人算进这起事件里反反复复地提起。
因为太喜欢他,喜欢到没办法让这个世界对她的不公平待遇而影响到他,哪怕是一点点。
所以如果可以,她甚至希望漆司异从现在起就讨厌她,无视她,就算哪天在新闻上看见她的案件也别太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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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快要停在酒店附近时,手机震动了起来,是刚才存下了电话号码的张雁。
“今倪,我想了半天还是觉得要和你多说几句。我或许可以明白你的感受。当年在学校遭遇了很多事情,我从来没有跟我妈妈讲过,她去世之后,我才后悔没多和她讲一些话。”
“如果不是遇到你,我可能不会有勇气反抗甄时建和那些欺负我的人。我们活在这世界上太孤独了,同伴太少,得到的爱也太少。”
“这次离职的原因被我丈夫知道后,他的态度才成为了我的后盾。”
施今倪无措地吞了吞喉咙:“可是我不想让伤害到我的事情,又伤害到他。”
“所以你把他推远,不断隐瞒?”张雁很轻地叹口气,说道,“你以为会伤害到他的,可能早就不是事情本身。”
电话挂断后,施今倪依旧保持着握住手机的姿势。
她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鼻间门突然一酸。登录了退出了一天多的微信,许多未读的信息都冒了出来。
置顶上的【他】只发了一条很短的语音。
施今倪在犹豫不决中,点了进去。
那道平日里冰冷而沉哑的嗓音并不阴测测,反倒只是温柔低沉地问她:“旅游注意安全,几号回家?”
好像不管被怎么对待,漆司异还是会纵容她。纵容她反复的游移不定和任性,也纵容她的疏远和冷落。
她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在抖,眼里蓄满的泪在无声无息中掉下来,落在口罩里。
眼泪模糊视线,不知道安静地哭了多久后,施今倪使劲擦了擦眼睛,点开订票软件取消了车票。
回酒店拿过行李箱,她想了很久还是给漆司异打了一个电话。
“嘟”声响起的那几秒,停车场内异常阒寂。施今倪心口发慌,居然有一瞬间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但还没听见接通后的人声,她的口鼻突然就被捂住,手机掉在地上,意识很快从惊恐变成了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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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目光所及之处是码头的一艘船上。施今倪手被绑在船桅那,麻绳将她的手腕缠得通红。
迷茫着看了眼四周,一张穷凶极恶的脸出现在自己眼前。
侯普比起当年衣冠禽兽的模样憔悴狼狈了许多,不知道经历过什么,眼球都歪了一只,显得整张脸更狰狞。
“醒了?这么多年没见,该和爸爸叙叙旧了吧。”
施今倪浑身巨疼,僵直的手脚蜷了蜷,艰难地开口:“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找你以前那个姘头要钱不给,找你,你又装死!”侯普手上拿着把锋利的水果刀,在掌心拍了拍,“你怎么不怕呢?一线女明星年少不雅照曝光,青春销.魂艳.照门这个标题怎么样?”
施今倪握紧拳头,瞪着他:“去发啊,你这孬种。”
侯普见她这宁折不屈的样子,倏地笑了:“你以为报警就没事了?”
“我来告诉你我这半年多是怎么过的!炒股亏空,赌钱全输,被高利贷的追债,房子车子全抵押了都不够还利息,家里还遭过贼,u盘电脑全没影儿了……”
侯普走上前,刀片向里拍了拍她的脸:“你倒是傍上个厉害的主儿,现在跟的人是漆氏集团的少东家吧?我最近才知道我的安稳生活是被他出手给折腾散的。”
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烟味,施今倪呼吸一顿,惊慌后摇了摇头:“他……他不认识你。”
“你真蠢啊,豪门大户是这么容易进的?你能保证他没查过你?”侯普掐起她纤细的喉咙,“你这个无辜装蒜的样子,和当初烧完我房子还和警察装单纯可怜真是一模一样!”
施今倪手心冰凉,被勒到意识模糊。
他说过,以后不会让她知道那些事了。原来这其中也包括侯普。
侯普把她手上的绳子割断,掐着人起来,尖刃抵住她颈侧:“你看,他来了。我找他要钱岂不是能要到更多?”
———“对,找我要。”
漆司异踏上了甲板,面如冷霜地看着他们。
这艘船开到了离岸数百米的海域,周边只有几艘快艇。
听见熟悉的声音,施今倪心里发紧,抬眼朝那道高峭的身影看了过去。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喉咙被掐紧。
“钱打进了你给的海外账户里,接你离开的人就在下面。”漆司异看向他手上的刀,冷声,“我没报警,你把她好好地还给我。”
侯普掏出手机看了看上面的金额到账信息,笑了:“我上船了自然把她还给你。”
“你他娘的不是很牛逼吗?把老子当傻子一样玩了大半年。”侯普看着他形单影只地站在那,越说越气,“你们这些富二代还真是不把人当人看啊。”
漆司异抑制着怒气,缓声道:“是我找人弄的你,不如你把那把刀对着我?我跟她换一换。”
“漆司异!”
施今倪讨厌被威胁,更讨厌漆司异这样高傲的人因为她受委屈。在他视线望过来时,她声音哽咽住,很小声的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之前对你这么狠心。
为了让你对我失望,总是在用各种办法推开你。
她应该对他好一点的,这样就不至于这么后悔了。
他读懂了她决绝的眼神,并没出声,只是也真的怕了。手在颤,口型微动:“别动。”
咸苦的泪水流到唇边,施今倪直接伸手握住了侯普那把横在自己脖子上的水果刀。
她不顾疼痛和鲜血,手肘抵着侯普肥腻的肚腩狠狠给了一击,用尽所有的力气把他往后一起推。
船栏太矮,两人就这样翻了下去,坠进了大海里。
耳边是呼啸风声和汹涌的海浪声,身上到处都很痛,但施今倪在海水灌过来将自己淹没时,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十五岁的时候,她就该和这人渣同归于尽。
早就该结束了。
她演过很多戏,经历过很多不一样的人生,赚了很多钱,享受过很好的东西,有被爱也爱过人。
如果说还有唯一的遗憾……她还是有点舍不得漆司异,他那样的天之骄子,本来要有很好的一生。
可她总这样,总是让他伤心。
……
-
殳絮本来是打电话约施今倪出来玩,听见的却是漆司异的声音。在问清地址后,他们那伙在酒桌上的朋友全赶了过来。
医药水和酒精充斥着整条走廊,黑衣保镖和这一群人将这一条过道堵住,医院里的白炽灯明亮冷淡,打在干净到反光的地板上。
殳絮朝冰冷座椅一角看过去,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漆司异。
他整个人像垮了一般,挺拔的肩身塌下来,手上握着施今倪的那支手机。手肘抵着膝骨,脑袋垂得很低。
祸害遗千年这话说的不假,侯普会游泳,没受多少伤。但施今倪脚上被绳子绑住,掉进海里呛到不少海水进肺。
从手术室里被推出来后也没醒,开始进入重症病室的观察期。
漆司异点开手上的手机,看见半个小时前的新消息。
深州市公安局高警官:【施今倪小姐,我的同事暂时还没传唤到侯某。半个月前他有一起肇事逃逸案件也在追查中,我们会继续联系他开展侦查工作。】
往上滑,是一个多月前的另一条:【施今倪小姐,根据您所提供的书面委托及聊天记录信息,您指控的侯某以私密照片勒索敲诈罪名成立,本局决定受理此案。】
百来条短信里,未知联系人那也有长达几个月的骚扰信息,是侯普发的。
【换号码就以为老子找不到你了?好歹有一年多的父女情分,你不会真让我去记者那要钱吧?我可会把照片给你那些粉丝都发一遍。】
【你记不记得我每次都喜欢摸你的腿,你皮肤从小到大都这么娇嫩。爸爸很喜欢你啊,你那时候真不太听话,一碰就躲。】
【你男人知道你从小就是个骚.浪.货吗?他知道你被老子玩过吗?】
【你怕不怕他知道?】
……
殳絮透过半透明的病房窗户往里看毫无生气的施今倪,她擦着眼泪:“那个人渣现在去哪了呢?”
同行人里的程一观说:“我刚才让周陌把人带去局里了。”
“你脑子坏了?阿赢之前就是奔着搞侯普去的!所以从年初就耐着性子钝刀子割肉慢慢弄他,谁让你把人撂局里去?”邝盛气急,咬牙切齿,“那地方对那人渣来说跟养老院差不多了!”
“老爷子交代的!漆司异这么宝贝那女人,现在她在里面昏迷不醒,鬼知道他会干出什么没法挽回的错事儿?”
席决在旁边插了句话:“可他现在连那点慢慢折腾人耐心都没了,真疯的话……谁保得住侯普?”
“侯普现在被周陌带人押去局里,应该还在路上。但是漆司异人呢?”
几个人一起看着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空了的位置,沉默两秒,不好的念头不约而同出现在各自的脑海里。
邝盛率先开口指着病房门口的一个保镖:“快!打电话让你们周助理赶紧掉头换条路,我们先去拦漆司异!”
“走!去停车场先堵住他的车!!”
几个人脚步凌乱匆忙,都一齐往电梯口那跑。
身后的席决快步戛然停住,看着手机里的新消息,皱眉喊住他们:“晚了!周陌发来消息,漆司异刚撞上他车截停,把侯普提上车往郊外开了。”
截停了周陌的车,把侯普带去郊外,这怎么也不像是他理智还在能做出的事情。
“卧槽,这哥们儿要干嘛?”
“靠,让上面人锁定他车牌追踪一下,我们快点赶过去!”
这回连殳絮都急哭了,语无伦次道:“他要是真收不住手劲成了杀人犯,我拿什么赔给今倪啊!”
“外面在下暴雨,高架前半路段有事故堵车了。”邝盛划着手机找人帮忙,边摁开电梯门,“这样,我们先去港口坐船!”
-
深州气象突发的黄色预警信息在狂风乱作后在夜间门电台里响起,混杂着风大雨急的雷声。车窗玻璃被雨打得噼啪作响,外面腾起一层薄薄白雾。
暴雨如注,道路两旁的林立楼宇如钢筋巨兽。
高架桥上,一辆黑色宾利疾驰。
油门踩到了底,车速飞快,引擎轰鸣声和雷电交加的声音交错着,车身两边不断碾轧溅起利落的水花,雨刮器不断扫落雨水,握着方向盘的那只手青筋突戾。
车停在郊外停业的冰球场里,后座里的中年男人被拖着撂到冰场上。
这里太暗,只有外面的路灯光顺着空隙落了几缕进来。
漆司异穿着一身矜贵的西装,平时一尘不染的鞋面上沾了泥水,头发也被雨淋湿了些。脸上神情陷进黑暗里看不清分明,峭拔的身影立在那如鬼魅。
他每一个动作都很慢,像是电影里的回放带。如看死物的视线注视着眼前的人,领带被扯下来,往握成拳的右手指骨上缠了一圈又一圈。
侯普嘴巴上粘了胶带,背在身后的手不断纠缠着试图解脱麻绳。
还没等扯开绳结时,漆司异走过来,俯身将他绳子扯开了。他刚想去撕开自己嘴上的胶布时,脸上就被狠狠地砸过来一拳。
“唔唔……”
侯普口腔里感觉到了鲜血的咸腥味,喊不出声。整个身子都往一边歪了过去,脑袋震得嗡嗡作响。
他本来以为漆司异只是要发泄,抬手去挡住脑袋,可是接二两三的拳头一下一下落在自己脸上、胸口。
不停在咳嗽,头发被拽住的那一刻,头皮都仿佛被拎起,后脑勺狠狠地被磕在身后的铁丝网上。
侯普以前作为拳击手打拳时也遇过强健对手,可是没经历过这种把人往死里打的打法。他多年荒废下来,哪里挡得住漆司异几拳。
死死地咬碎牙关,颧骨额头肿青,嘴巴里全是血味。他痛叫着往后躲,在漆司异停下的那几秒里撕开了嘴上的胶布,吐出了颗牙来:“等、等会儿……”
他几乎奄奄一息,看向居高临下的年轻男人:“知道我玩过你的女人,很难受?”
沉稳的脚步走近,他往后蠕动不忘笑着挑衅。
“你赚了的。”侯普咳出一口血痰,“那时候她还小,身材也一般,没现在骚。她总呜咽呜咽地哭,搞得人很没心情……啊!”
小腿被硬生生踩到骨头发出了嘎吱声,他看见眼前的男人捡起了脚边上的一根铅质冰球杆,杆尾在地上摩擦发出难以忍受的尖锐声响。
侯普这才开始怕了,他没想搞出人命,也不想因此丧命,咽了咽唾沫:“你……不至于吧,我他妈又没杀了她!”
沉默了一路的漆司异对他的求饶视若无睹,在这时偏了偏额,试图看清那张肿脸。他目光邪懒,面无表情地只说出了两个字:“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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