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变?”王太后冷笑:“老身是陛下的母亲, 如今陛下不在了,老身说立谁为皇帝,便是谁, 岂容你们这些奸佞阉党置喙?今日若是有谁不服, 便直接拿下杀头!老身看看,到底有多少人不服气!”
王太后这话一出,在场羣臣哗然。
“兵变, 真的是兵变!”
“太后怎么能如此呢……”
“这是幽州军, 幽州军兵力强悍,怎么、怎么办啊……”
就在太后得意,羣臣恐慌之时, 突然有人“嗬——”倒抽了一口冷气,睁大眼目高呼:“陛、陛下……”
众人被他吓了一跳,紧跟着又有人大喊:“陛下?!”
王太后奇怪, 加之她一直在给李谌下毒, 心里有鬼, 连忙回头去看,登时“啊——!!”惨叫出声,一个屁墩跌倒在地上。
李谌!
是已经死掉的李谌, 突然睁开了眼睛,不止如此,还站了起来, 便站在王太后身后。
王太后方才的志得意满,全都灰飞烟灭, 惨叫道:“谌儿!谌儿你不要怪我, 谁……谁让你一心想要削弱王家的势力, 我也是迫不得已……迫不得已才……才……”
李谌幽幽的道:“迫不得已, 才下毒害自己的儿子?”
他的话一落地,羣臣又是哗然:“什么,是太后干的?”
“太后竟然给陛下下毒?”
“太后到底想干什么?”
王太后这么一说,登时觉得大事不好,眼眸乱转,恍然大悟道:“你……你没死?!”
李谌笑了一声:“母亲,儿子无事,你又可以继续做太后了,不应该很是欢心么?”
王太后从地上踉踉跄跄的爬起来,躲到副将身后,大喊着:“不!陛下已经死了,你、你不是陛下!快,来人啊,去把这个假冒陛下的贼子拿下!拿下!!”
副将也有些发慌,倘或李谌没死,一切都是打水漂,事已至此,由不得他想旁的。
副将立刻举起兵刃:“来啊,随我将冒充天子的贼子拿下,就地正法!!”
李谌冷声道:“朕看谁敢?”
副将被吓的一个哆嗦,下意识顿住脚步,王太后大喝:“去啊!去啊!!”
副将握着长剑的手直发抖,但转念一想,这个太液湖的宴厅都被控制了,李谌就算没死,又能怎么样呢?
副将嗤抽出佩剑,举起佩剑大吼着冲上去。
却在此时……
哐——
太液湖宴厅大殿门再一次被撞开,有人走了进来。
太液湖已经被副将的兵马包围,按理来说无人可以进出,但此人进入宴厅毫不受阻,犹入无人之境,副将纳罕的回头一看。
“陆品先?!”
是幽州节度使陆品先!
怪不得,毕竟包围宴厅的兵马都是幽州军,这些兵马全都认识陆品先,知道陆品先是他们的掌官。
而兵变这种事情,只有副将身边的几个亲信知道,士兵们都是看到虎符办事,如今陆品先突然出现,士兵们识得陆品先,自然不会让陆品先出示虎符。
陆品先进入大殿,他还有些虚弱,脸色惨白,来不及换衣裳,衣裳上都是血痕,却高声道:“我幽州军的儿郎,忠心耿耿于天子,绝不会参与兵变,若你们还敬我是幽州节度使,便放下手中兵刃,不要被这个奸贼蛊惑。”
他说着,指向副将。
副将大惊失色:“陆品先……陆品先怎么逃出来的!?”
是了,陆品先是怎么逃出来的?随着陆品先进入大殿的,还有两个人,一男一女,正是孟簪缨与他的阿姊。
孟簪缨摇着折扇,一副富二代的模样,不屑的咂嘴:“我说,你还是幽州军的副手呢?就你那三瓜俩枣,真是不够看,我一个人便能解决,还用得着劳动我家阿姊?”
原是刘觞的安排。今日节度使接风燕饮,但凡是有官爵在身的一定都要参加,若是有人例外,必然会引起王太后和副将的怀疑,因此刘觞特意拜托了没有官爵在身的孟簪缨。
孟簪缨的武艺,他们是见识过的,当时一脚就将没庐赤赞踹的骨折,更别说孟簪缨的武艺,全都是他的阿姊教导的。
因此刘觞让孟簪缨和他的阿姊前去接应陆品先,将陆品先救出,带入大明宫,简直是易如反掌。
在场幽州士兵本就是听令行事,如今一看到陆品先,又看到了在场发生的事情,自然犹豫起来。
陆品先高声道:“我幽州的儿郎,放下兵刃!”
李谌也道:“幽州军忠心耿耿,这些年朕都是有目共睹,如今被奸人蛊惑,朕可以许诺,只要迷途知返,便既往不咎!”
幽州军士兵本就犹豫,听到了天子的许诺,“当——”当即有人将长戟丢下。
“不要丢下兵器!!”
“不许丢下兵器!”
“捡起来!捡起来!你们必须听命于我!!!”
副将大吼着,但是架不住那些士兵一个接一个的丢下兵器,哐啷的声音此起彼伏,最后副将变成了一个光杆司令。
“陛下!陛下……”大势已去,副将惊慌失措,咕咚一声跪在地上膝行向前,想要恳求李谌饶命。
程熙之眯着眼睛,“嗤——”迅速拔出副将的佩剑,一剑下去,直接对穿了副将的心窍。
副将“嗬!”大吼声,但剩下的底气全都咽在了喉咙里,睁大眼睛,咕咚一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程熙之一脚踹开副将的尸身,冷哼道:“乱臣贼子。”
李谌眯着眼睛环视四周:“贼子已被户部尚书诛杀,弃暗投明者既往不咎。”
“陛下英明!陛下万年!”
“陛下英明!”
“陛下万年——”
王太后精心谋划的布局简直不堪一击,杨四娘也慌了,在看到副将横死之后,更是脸色惨白。
周围都是兵马,杨四娘跑不出去,也不知道往哪里跑,干脆跪在地上,竟一把抱住李涵的小腿,哭诉道:“李涵!你救救我、救救四娘罢!我知道、我知道,你对我还有情,你救救我,我愿意嫁给你……我愿意嫁给你……”
李涵被她抱住腿,整个人尴尬的不得了,在听到她的话,登时脸色阴沉下来。
李涵这个人本就心思重,自尊心极强,杨四娘说愿意嫁给她,反而是对李涵最大的羞辱,李涵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道:“你怕是误会了,我李涵与你杨氏毫无干系。”
杨四娘摇头,恳求道:“救救我!救救我罢!”
她说着,眼珠子微微转动,一面哭竟然一面发力,突然从地上跃起来,袖口中竟然藏着一把短刀,突然“啊——”的大吼:“我要杀了你!!”
杨四娘说着,冲向李涵身边的刘觞扑过去。
李谌站在最上首的位置,看到杨四娘的小动作立刻警戒,但距离实在太远,眼看着杨四娘的短刀扎向刘觞,刘觞却一点子不会武艺,这么近的距离简直避无可避。
“阿觞!!”
“觞儿!”
李谌与刘光同时大喊一声。刘光也不会武艺,他下意识冲到刘觞跟前,一把抱住刘觞,想要替他抵挡这一刀。
“啊!!”
杨四娘却惨叫一声,突然扑倒在地上,来了一个结结实实的狗吃屎。
原是一只不怎么起眼的小豆包就在旁边,他身体矮小,杨四娘哀求李涵之时,一直在倒腾袖子里的短刀,小豆包是最先发现端倪的人。
别看小豆包年纪小,性子也怯生生的,但是在关键时刻,突然挺身而出,用小脚脚绊了杨四娘一下。
杨四娘扑倒在地上,孟簪缨、没庐赤赞、程熙之和陆品先等人全都扑上,将杨四娘押解起来,五花大绑。
郭郁臣一把抱住刘光,紧张的道:“枢密使,无事罢?被刺到了没有?快让我看看!”
刘光也是后知后觉,一身的冷汗,若不是小豆包,这一刀已经刺在他的背心伤了。
刘觞吓得手脚冰凉,连忙道:“阿爹!你太莽撞了!”
众人狠狠松了一口气,王太后却不如何轻松了,她看到副将和杨四娘全部漏网,整个人犹如筛糠。
“谌儿!我是……我是你娘啊,你不会对为娘怎么样的,对不对?”
李谌惊魂甫定,回头看着王太后,他的眼神冰凉凉的,道:“对,你是朕的母亲,是一个狠得下心来,在自己的儿子膳食中下毒的母亲,是一个联合外人重兵包围的母亲,是一个妄图混乱皇室血脉的母亲……”
李谌每说一句话,王太后的脸色便差一分。
王太后嘶声道:“那我……那我也是你的母亲,是生你养你,让你坐上今日皇位的母亲!!”
“无错,”李谌淡淡的道:“太后说的都没错,你是母亲,而朕碍于孝道,无法像郑伯那样,囚禁自己的母亲。”
春秋时期的霸主前身郑伯寤生,因为他的母亲帮助弟弟谋反叛变,便囚禁了自己的母亲,扬言“不及黄泉不想见”,分明是郑伯的母亲叛变在先,但郑伯的言辞又碍于孝道大义,后来受到了国民的谴责,令郑伯的统治受到了极大的威胁。
最后郑伯没有法子,只好挖了一条地道,与母亲在黄泉之水相见,也不算破了自己的誓言。
李谌知道,若自己狠心杀了王太后,或者囚禁王太后,都会遭来不必要的非议。
李谌轻笑一声,道:“朕知道,母亲一直很喜欢太皇太后居住的兴庆宫,兴庆宫环境雍容典雅,又十足清净。既然朕无法让母亲您做太皇太后,便让您如愿,入住兴庆宫罢。”
李谌摆摆手,道:“请太后入住兴庆宫,想在兴庆宫中住多久,便住多久。”
王太后哪里能不知道,这是软禁!分明便是囚禁,只是换了一种说法罢了。
王太后挣扎着大喊:“放开我!!我是太后!我是天子的母亲!放开我……你们不能软禁我!!”
王太后的声音渐渐微弱下去,越来越远,被神策军带离了太液湖宴厅。
李谌看向众人,扫视着羣臣,随即对小豆包招了招手,示意他走过去。
小豆包踉踉跄跄的走过去,怯生生的抓住李谌的掌心。
李谌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豆包不敢说话,李谌轻声道:“放心,坏人被朕都打跑了,你可以说话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好不好?”
小豆包抿了抿肉嘟嘟的嘴唇,低声道:“窝……窝叫李珩。”
李谌摸了摸他的发顶,道:“诸卿也都看到了,此子并非是朕的儿子,却能与朕合血,又与朕长得颇为相似,乃是先皇之幼子。”
羣臣方才都听到了,十分咋舌,没想到差点闹了一个大乌龙,这孩子不是天子的儿子,而是天子的弟弟!
李谌道:“借着今日的机会,朕便给皇弟正名,择日昭告天下,祭拜祖庙。”
“陛下英明——”
————
幽州副将当场被诛,杨四娘也被大辟,王太后在兴庆宫礼佛,一切都归为平静。
李谌在节度使燕饮上平定了一场叛乱,这效果堪称敲山震虎,节度使和防御使们自然不敢造次,一个个乖得仿佛小猫咪。
小豆包李珩上了宗谱,顺利搬入大明宫中居住,因着小豆包救了刘觞一命,加之小豆包长得可可爱爱,刘觞特别喜欢他,经常会在空闲的时候去陪他玩。
刘觞今日休沐,还是入宫来,第一件事情却不是去见天子,而是带着小灰灰和小金金去见小豆包李珩。
李谌听说刘觞一大早进宫来,心里很是欢心,让鱼之舟准备了朝食,全都是刘觞最爱吃的,但等了又等,朝食都冷了,还是不见刘觞来紫宸殿。
李谌托着腮帮子道:“阿觞难道去枢密院寻他阿爹了?”
李谌虽然吃醋刘觞与刘光如此亲近,但谁让他们是父子呢?李谌怎么好越级吃味儿?也只能忍了。
鱼之舟去探看了一圈,回来禀报道:“陛下,侍郎大人没去枢密院,一进宫便去找淮王殿下了。”
“李珩?”李谌道。
鱼之舟点点头。
李谌当即坐不住了,道:“摆驾!”
李珩年纪还小,虽然封了王,但是没有出宫,还是住在大明宫里头,他听到小灰灰和小金金的叫声,立刻欣喜的跑出来。
摇摇晃晃小炮弹一样冲向刘觞,奶声奶气的喊着:“阿觞锅锅!阿觞锅锅你来啦!”
刘觞接住小豆包:“珩儿乖不乖,有没有乖乖吃饭。”
“嗯嗯!”小豆包使劲点头:“乖乖哒!乖乖哒!阿觞锅锅,珩儿次了好多好多——肉肉!介么多!”
小豆包还比划了一下,刘觞捏了捏他的小脸蛋:“是嘛?都比小灰灰吃得多了?那也要学小金金多吃菜菜哦。”
“可素……可素……”小豆包为难的咬着手指头:“珩儿不喜欢菜菜,不、不好次。”
“那可不行。”刘觞道:“珩儿正在长身体,要营养均衡才行,不吃菜菜,怎么能长得像你陛下哥哥那么高呢?”
“是哦!”李珩乖乖点头:“嗯嗯,珩儿要长得比陛下锅锅还要高!那……那……”
小豆包突然红了脸,嗫嚅的道:“那……等珩儿长得比陛下锅锅还要高的时候,阿觞锅锅能不能……能不能嫁给珩儿?”
刘觞一愣,随即给逗笑了:“珩儿,你这都是哪里学的?”
小豆包嘟嘴道:“听陛下锅锅说的。”
刘觞眯起眼睛,偷偷攥拳,都是李谌不教好,怕是他说荤话的时候,被李珩给听到了,孩子还这么小!
刘觞谆谆教诲道:“不行哦。”
小豆包委屈:“为、为什么?”
刘觞安抚道:“因为阿觞哥哥是男人啊。”
“那……那……”小豆包纠结的揪了揪小头发,突然灵光一现,睁大了圆溜溜的眼睛,一蹦一跳的拍手道:“窝知道啦!那我、那我嫁!嫁给阿觞锅锅不就行啦!”
刘觞:“……”好聪明的一个小豆包啊!
刘觞还没来得及继续教导,便听到一个凶巴巴的声音道:“不可!”
李谌从殿门外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拉住刘觞的手臂道:“阿觞哥哥是朕的。”
小豆包虽然有点点害怕李谌的威严,但还是硬着头皮,伸出小肉手,捏住刘觞一点点衣角,反抗道:“阿觞锅锅是……是珩儿的。”
“嗯?”李谌威胁的眯起眼睛。
小豆包像个小怂包,立刻松开了刘觞的衣袖,对着肉肉的手指,嗫嚅的道:“那等……等珩儿长大了,阿觞锅锅是珩儿的。”
李谌冷笑:“也不可,做梦!”
小豆包终于憋不住了,“呜呜呜呜哇——”一声哭了出来,只有嚎哭的时候异常爷们儿。
刘觞手忙脚乱抱起小豆包,哄着道:“别哭了别哭了,乖乖哦,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哭。”
李谌则是得意的对李珩翻白眼、吐舌头、做鬼脸,一点子天子的姿仪也没有。
于是,李珩哭的更凶了。
“呜呜呜哇——哇——”
“陛下锅锅欺负、欺负窝……呜呜呜……”
“呜呜呜……坏、坏……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完结啦撒花~感谢一直追文的小天使们,么么哒~新文《臣本书生,不谙世事》已经开坑,日更中~还有《噩梦游戏加载中……[无限]》也在日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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