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日,大军凯旋,阖家团圆,喜上加喜,奉京城烟火通明,几乎响了整整一夜。
苏晚棠成婚时苏家没来人,这便是两家人结成姻亲后吃的第一顿饭,有齐家主与齐夫人在,齐云沐苏枕堂这对多年的死对头默契的相安无事,仿若方才在宫门外的争锋相对不复存在,这顿饭算是用的和乐融融。
期间,甚至还‘兄友弟恭’的互相敬了酒,不知道的还以为真是多年的好兄弟。
苏晚棠看的暗暗咋舌。
但她不敢露出异样,默默地陪着他们二人演戏。
用完年夜饭,齐夫人便提议让小辈们去看府中的烟花,几人自然不会拒绝。
天空中烟火璀璨,几乎照亮了半边天。
长廊下,齐云澜与苏枕堂并肩而行。
苏枕堂死死盯着前头一双人影。
若非妹妹在,他这辈子都不会和齐云沐这狗看烟花!
而他身旁的齐云澜亦看着前头的人,虽面带笑意,眼底却似乎渗着些许难以言说的伤怀。
不过那点儿感伤很快就消散,眨眼间,又是那个玩世不恭,闲云野鹤的齐二公子。
他看了眼身旁颇有些咬牙切齿的苏枕堂,眸光一闪,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苏大哥。”
苏枕堂稍微敛了面上的郁气,偏头:“嗯?”
齐云澜放低声音问他:“我听说,你和大哥不合?”
苏枕堂瞥他一眼:“听谁说?”
齐云澜一滞,他摸了摸鼻子,半晌才道:“我知道你们幼年时打过一架,大哥狠狠咬过你一口,从那以后,你们就不对付了。”
“虽然每次见面都装的客气有礼,实则背地里经常骂对方。”
苏枕堂皱眉。
“这你也知道?”
那可不。
齐云澜挑了挑眉。
好几回他来大哥院里,都恰好听到大哥骂苏枕堂是狗。
不过这话他没法说。
“我猜的呗。”
齐云澜:“你们如此不合,总不能背地里夸对方啊。”
即便齐云澜没说实话,苏枕堂也能猜到那狗背地里都是怎么骂他的。
毕竟十五页纸,他都看完了。
“苏大哥。”齐云澜凑近他,继续道:“知道嫂嫂嫁过来时,你什么心情?”
苏枕堂重重一哼:“提刀砍死他的心情?”
齐云澜:“……”
他喔了声,不吭声了。
听起来,好像不只是不合,倒像是有深仇大恨似的。
怪不得嫂嫂特意同他交代,不能将实情告知于苏大哥,不过就算嫂嫂不特意来提,他也绝不敢将真相告知苏大哥的。
不止苏大哥,任何人他都不会说,不然他会被他大哥骂死。
然苏枕堂却突然似想起了什么,道:“晚棠与你大哥平日如何相处的?”
齐云澜一愣,随后指了指前头如胶似漆的一对璧人:“喏,就这样啊。”
苏枕堂看着快要黏在人身上的自家妹妹,咬咬牙转过头去:“我是说……”
苏枕堂斟酌了下说辞:“晚棠自幼习武,你大哥弱不禁风,胳膊拧不动大腿,晚棠可有强迫他什么?”
齐云澜闻言心中一咯噔,快速瞥了眼苏枕堂。
苏大哥知道了?
不对,真知道了就不会这样来问他。
“没有啊。”
齐云澜眼眸一闪,吊儿郎当道:“苏大哥是知道大哥脾气的,谁敢强迫他什么啊,那不得翻了天。”
若不是两家关系密切,还真要翻了天。
不过也差不多了。
大哥调暗卫揍嫂嫂时也没手软。
苏枕堂似信非信的看着他:“是吗?”
要真没有这样的事,齐云沐说那些话做甚?
不过长茗院的事,齐云澜也不一定知晓。
苏枕堂如此想着,便没再继续问。
齐云澜暗暗松了一口气。
以后他还是得离苏大哥远些,万一不慎说漏了嘴,他肯定得完。
不多时,一行人走至庭院。
齐云沐与苏晚棠回头看了眼二人,齐云澜忙拉着苏枕堂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齐云沐与苏枕堂对视了一眼,各自挪开。
四人几乎并肩,苏枕堂与齐云沐各占一边,只恨不得离对方再远些。
几乎就在同时,一排烟花直冲云霄,绚烂夺目。
“夫君,你看。”
苏晚棠挽着齐云沐的胳膊,抬手指着半空,笑容格外的灿烂。
齐云沐微微颔首,朝她的方向轻轻偏头,眉眼柔和,含着万千情意。
苏晚棠的嗓音很清脆,齐云澜与苏枕堂几乎同时看过去,见着这一幕二人都微微一愣。
烟花下,绯色狐裘的书生和红衣窄袖束腰裙的将军,万分的登对。
苏枕堂眼底的郁气慢慢减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收回视线,唇角缓缓扬起。
看在他能哄妹妹笑得如此开心的份上,他暂且可以跟齐云沐狗和解片刻。
烟花不间断的绽放,每个人的脸上都逐渐扬起笑容。
今年的除夕很值得庆贺,阖家团圆,天下一统,国泰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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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茗院
高墙下,新添了一座圆亭。
苏晚棠万分诧异,松开齐云沐从廊下跑过去:“夫君,这是?”
齐云沐慢慢跟在她身后,语调温和:“这是前几日我让人建的,喜欢吗?”
苏晚棠下意识点点头,而后又望了眼高墙,猛地明白了什么,跑过去挽着齐云沐的胳膊:“这是夫君为我们建的?”
齐云沐轻轻勾唇:“嗯。”
他们的感情,始于这堵高墙。
他曾不止一次想,若订婚后,她没有成日翻墙来找他,他也没有默许她翻他的院墙,那么一切,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我明白了。”苏晚棠笑着道:“从此以后,这面墙,这座亭,就是我们的定情信物。”
定情信物?
齐云沐愣了愣,下意识垂眸望了眼自己腰间的玉佩,而后又看了眼苏晚棠腰间缀着的平安玉佩。
半晌后,他勾唇一笑:“好。”
谁规定定情信物只有一种。
苏晚棠恰好抬头,看见他低眸一笑,不由一怔。
他好像,越来越好看了。
“夫君,今日月色甚好,我们早些歇息吧。”苏晚棠勾了勾齐云沐的手指,眼里是明目张胆的光芒。
齐云沐:“……”
他手指动了动,一时没吭声。
苏晚棠便上前一步,轻轻拥住他:“夫君,我好想你的。”
她拥住他时,二人腰间的玉佩轻轻碰撞,传来清脆悦耳的声音。
齐云沐心尖一颤,片刻后也伸手拥住她,轻声道:“我也很想你。”
苏晚棠将他抱得更紧了:“那我们快些回房吧。”
齐云沐唇角一抽,有些啼笑皆非。
这女人…怎满脑子都是那挡子事。
最终,齐云沐还是被苏晚棠勾着手指,回了房。
不远处的房顶上,苏枕堂看着关上的房门,面色阴郁。
他就说不能将妹妹放在军营养,瞧瞧这都成什么样了!
哪有姑娘家,如此…如此…
罢了!
不过那将礼义廉耻挂在嘴边的古板此时怎不古板了?
呵,狗男人。
苏枕堂在心中暗骂了句,才跃下房顶。
在离开前,他有意无意的往皇宫的方向瞥了眼。
昨夜他那般答她,那娇气包今日该不会掉金豆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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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
夜色中,有两人被拍在了太子寝殿外。
两人面面相觑片刻后,太子咬咬牙,狠狠瞪了眼身边的人,拂袖离开。
宋淮不死心的看了眼殿门后,跟上太子。
“宋少铮,你怎么那么没用!”褚曣边走边骂:“连个人都看不住,大半夜的还要来祸害孤!”
宋淮面色冷峻,任由太子如何发火也不吭声。
“孤告诉你,从今天…从明天开始,过了亥时,你和齐云涵休想再进东宫!”
太子越说越气:“你们吵架就吵架,来找储妃做甚,害得孤也要跟你一样独守空房!”
陛下昭告天下认了宋淮大皇子的身份后,他就住回了陛下一直给他留着的宫殿。
今日众人陪陛下用了年夜饭后,便各自回宫,可就在半个时辰前,齐云涵却突然红着眼来找卫蓁。
彼时,太子已经沐浴完,正拥着人这样那样时,长福硬着头皮敲响门。
箭在弦上被迫打断,太子已是火气冲天,偏宋淮追了过来后,齐云涵不愿见他,几番拉扯下,太子也被拍在了门外。
可想而知,褚曣现在有多气。
“宋少铮,你是不是哑巴了?”
太子吼了半天,身后的人都不来气,他猛地停下脚步,回头怒目瞪着宋淮。
宋淮与他对视一眼,垂眸:“我没追上。”
褚曣:“……”
褚曣:“?!”
“你在说什么鬼话,你宋少铮追不上齐云涵?”太子气的一手叉腰,一手点着宋淮的胸膛,咬牙切齿:“你说,你是不是成心来气孤?”
宋淮:“…不是。”
褚曣等他解释,等了半天等来两个字,气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孤告诉你,今夜这事没完,孤睡不着,你也别想睡,走,跟孤打一架!”
宋淮抬眸,正要开口,太子已经飞身离去:“不把你揍的鼻青脸肿,孤就不叫褚曣!”
宋淮眼睛一亮,鼻青脸肿?
他默了默后,飞身追上去。
宫中巡逻侍卫看着两道人影从东宫出来,打做一团,正要开口喊有刺客时,有烟花炸开,在短暂的光亮下,他们看见了一身玄袍的太子和宋淮。
侍卫不由怔住。
这两位怎么打起来了?
切磋武功?
可何时切磋不好,怎除夕夜切磋?
罢了,主子的事他们不懂。
褚曣与宋淮打的如火如荼,突然,不远处有人影窜过,二人双双停手。
褚曣:“什么东西窜过去了?”
宋淮默了默,道:“朝五公主寝殿去了。”
宋淮名义上已是大皇子,皇子公主的排行就都往后挪了挪。
这个时辰,会且敢朝五公主寝殿去的东西,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褚曣微微眯起眼:“走。”
送上门的出气筒,不揍白不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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