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宫中夜宴是为西陵王,西陵王妃接风洗尘,自是隆重万分,奉京权贵无不入席。
齐云沐苏晚棠自然也在。
只是如今身份有别,西陵王位于太子下首,敬酒的人又一茬又一茬,他们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寒暄。
宫宴进入到尾声,已过了亥时。
圣上已在半个时辰前离席,太子储妃也随后回了东宫。
宋淮被齐云涵扶着脚步虚浮的走出大殿,待到了人少的长廊,眼里的迷离才褪去。
今日西陵王是宴会的主角,昔日故友自然少不得要来敬酒寒暄,尤其是御史台的人,轮流着一杯又一杯,若不借醉酒出来,还不知要到何时才结束。
齐云涵自也知晓他是装醉。
六年间,这样的情景在西凌曾上演过无数次,是以她对此丝毫不意外。
宋淮伸手揽住齐云涵的腰身,缓缓往东宫而去。
还未踏入东宫,便听有琴音传来。
琴音流转,婉约动听,是一首亲人相逢的曲子。
宋淮轻轻勾起唇,脚步略微加快。
齐云涵眼睛也明亮起来。
这是五大名琴之首,天月。
二人携手踏入东宫,几经转折,到了太子寝殿外的园中。
远远便看见太子一身素袍在月下抚琴,卫蓁则在一旁煮着茶。
月光洒在二人身上,美的惊心动魄。
似是不忍打破这幅美丽的无与伦比的画卷,宋淮齐云涵不由都放轻了脚步。
待二人走近,一曲方终。
“煮了醒酒茶,阿兄喝些。”
卫蓁将茶盏递过去,温声道。
宋淮颔首致谢,携齐云涵坐下。
与此同时,太子也坐到了卫蓁身侧。
以往,这样的情景几乎每日都会发生,可自从宋淮齐云涵去了西凌后,这样的相聚就成了一个奢侈的念想。
只是时隔多年的相聚,起初竟也有短暂的沉默。
不是没话说,是有很多话想说,却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最后还是卫蓁举起茶杯,笑着说为他们的重逢干杯。
几人一饮而尽,放下茶盏,话夹子也就打开了。
“我见云涵信上说,西凌气候宜人,夏日连冰块都不需要?”
齐云涵:“是啊。”
“夏日很是凉爽,不过冬日比奉京要冷些,也冷的久些。”
“西凌的毒如今可还肆虐?”
齐云涵看了眼宋淮,笑了笑道:“过去那会儿西凌的毒确实横行,不过后来一些被纳入医术之中,一些被明令禁止,还有些各成一派,都有个章程了。”
如今的西凌比以往要安宁平和得多,这都归功于第一任西陵王的铁血手段。
太子在此时接话道:“真可惜,没有见识到我们前御史台中丞在西凌的杀伐果断。”
宋淮唇角轻弯:“殿下见识的还少了?”
自宋淮入御史台后,太子殿下的案前三天两头就有弹劾他的奏章。
要么说其手段残忍,要么是目中无人,再要么就是一意孤行。
太子似是回忆起了那段令人头疼的往事,哼笑了声:“看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若这话被随西凌王前往西凌的官员听见,定要道一句‘太子殿下此言甚是’。
宋淮到了西凌后,杀伐果断都不足以形容他。
西雩覆灭,纳入北阆之初,西凌有多乱可想而知,若这第一任西陵王性子稍微软些,都无法镇压。
这就是当年褚暄去南磬,宋淮到西凌的缘故。
南爻人虽然性子狂野,但没有西雩人诡计多端,褚暄那性子若到了西凌,怕是要被吃的骨头都不剩。
而南磬有苏牧大军坐镇,只要在武力上绝对的压制,南磬就只能乖乖臣服。
如此一来,而今宋淮在西凌的名声,已经跟太子并肩了。
一个凶狠无情,一个疯癫暴躁,还是最初那句话,宋淮跟太子,绝配!
宋淮没有否认,只是道:“殿下的名声也不减当初。”
褚曣又哼哼了声,不置可否。
天下早晚要交到褚曣手中,所以世人闻褚曣色变,并非坏事。
“你们路过东汝,可见着东汝小太子了?”
宋淮:“见着了。”
他顿了顿,才道:“一如既往的澄澈通透。”
四大国之战,两大国覆灭,东汝国硬是在这场惨战中全身而退,因着与北阆的合约保全了‘东汝’,而其余各大小国都已皆归于北阆,只有东汝在内却还是北阆的盟友,这怎能不令人羡慕。
许多国家听闻了东汝小太子抱褚曣大腿的事迹,对其的称呼都纷纷从东汝废物小太子,变成了东汝小殿下,各地的王只恨自己的太子为何没有东汝殿下那样的本事,否则现在,也不至于从皇帝变成王,太子也成了世子。
东方苏是在这场天下大战中,唯一一个保住‘东宫’的太子。
也就是说,如今这天下只有褚曣,和东方苏两位太子。
这简直令人唏嘘不已。
谁能想到曾经的废物小太子竟能‘存活’到最后,与褚曣并肩。
宋淮这话到了褚曣耳中,就是‘还是那个聪明的小傻子’。
褚曣挑眉:“还没娶储妃?”
嘴上虽唤的是小太子,可东方苏已经及冠了,早到了成婚了年纪,一点儿也不小了。
宋淮闻言略作沉默,齐云涵便道:“东汝殿下还执着于娶北阆女子为妻,此次还请我给他说媒。”
褚曣唇角一抽,卫蓁不由莞尔一笑:“也不知他为何执着于此。”
她话一落,三人同时看向她。
当年,东汝小太子曾对救下他的卫蓁有过好感,这是几人心知肚明的。
卫蓁感受到几人的视线,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了什么,当即无声看了眼太子后,默默地端起茶盏。
她倒是把这茬忘了。
这是许多年前的事,太子倒也不至于为此去吃醋,半晌后,他看向宋淮:“他可有说想娶怎样的女子?”
宋淮微微垂眸,嗓音淡淡的重复着东方苏的要求:“...像储妃这样的。”
几人再次陷入沉默。
然,宋淮接着道:“亦或者,像十八那样的。”
褚曣卫蓁一滞,而后几乎同时朝某个屋顶望了眼。
当年救东方苏的,还有十八。
这小太子与其说是执着于北阆女子,还不如说想娶会武功的女子。
屋顶上嗑瓜子嗑的正欢的花十八:“......”
不远处贴在花一身上的花二,还有另一边的花十九,都同时看着她,眼里都泛着星光。
这六年间,太子仍旧热衷于给他们改名字,‘花’字来源于老二给老大表白时,在田边采的那束野花。
花二:“可以啊小十八,竟叫东汝小太子惦记了这么多年。”
十八一双透亮的双眸有好一会儿的呆滞,很久后才眨眨眼,道:“那不如二姐厉害,将老大都拐到手里了。”
花二时不时勾搭老大,这在暗卫中不是什么秘密,但谁也没想到,这四处勾搭的‘女流氓’对老大竟是真心的。
于是,在某个午后,听说‘女流氓’采了野花要去表白时,很多人都悄悄跟过去看热闹,他们一致认为,先不说这敷衍的野花,便是再珍贵的鲜花,老大都不会同意的。
可令人震惊错愕的是,老大竟然接过去了。
所有人无不感慨,沉默寡言的老大也逃不出美色的诱惑。
花二耸耸肩,半点不害臊的往身边的男人身上蹭了蹭:“你想要啊,已经晚了。”
花十八:“....不想。”
十八低下头,又开始若无其事的嗑瓜子。
东汝小太子啊。
她清晰的记得那是位很漂亮的少年,符合她想象中的夫君的所有模样,但是,他们的身份有着云泥之别。
不过偶尔,她再打马走在林间小道时,也会想起那个在她马背后紧紧搂住她腰身,一会儿说好话,一会儿又凶她叫她慢一点的少年,也记得他倔强的在马背上不肯下来,闹着说要饿死了的神情。
还记得,她到东汝时,他见着她时笑容灿烂的唤她了声十八姐姐。
离开时,他曾跟她说过一句保重。
至此,尊贵漂亮的小殿下,永远都不会跟她有任何交集了。
但没想到,他竟还记得她。
还说,想娶她这样的女子。
虽然只是一句戏言,但也足够叫她有片刻的愣神。
“东汝殿下私下让我给殿下带一句话。”一阵诡异的沉寂后,宋淮继续道。
褚曣:“嗯?”
“东汝殿下说...”宋淮:“他是真的想与北阆联姻,请殿下正经考虑一下。”
褚曣:“.....”
卫蓁亦皱了皱眉。
北阆未出嫁的公主只有四公主褚玥,不过褚玥的婚事已经定了,难不成东方苏还惦记着四公主?
褚曣气笑了:“他倒是厉害得很,惦记完孤的储妃,又惦记孤的暗卫,现在开始惦记孤的妹妹了!”
“他还说,不一定要真的公主,只要名义上是殿下的妹妹就行。”宋淮。
褚曣一顿,而后与卫蓁对视一眼。
果然,东方苏执着于娶北阆女子没有那么简单。
联姻,他倒是会想。
未来的东汝皇后是北阆的公主,合约期满,东汝就有借口继续苟下去。
谁说这是个小傻子,人家明明很会打算。
几息后,太子扬声道:“十八。”
很快,十八携着一股劲风落在茶案跟前:“殿下。”
褚曣看向她,道:“东汝小太子说想娶你,孤认你做个妹妹?”
十八无辜的瞪着眼:“.....”
那明明只是东汝殿下的一句戏言,当她听不见吗?
“你觉得如何?”
十八:“属下觉得不如何。”
“我跟东汝殿下两个人加起来没有一个心眼子,他娶了我,那东汝国以后就只能混吃等死了呀。”
众人:“.....”
总结的倒还挺精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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