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速于各地开设银监,主持铜钱兑换,以及收纳国债事宜,户部再单设出一司,专管债钱调用,由我直属。”
尹户曹听了,连连点头称是,她说啥是啥。
毕竟不管怎么说,向民间放债,是真收上钱来了,这比各个大佬掐着脖子问钱去哪了,钱从哪出好多了。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户部那么听萧南山的原因,你别管他用什么方法平的财政,他是真平了呀。
其他清流大人往那一站,拍着桌子问户部把钱弄哪去了的姿态,确实够清高。
但有没有一种可能,户部只是管钱的,不是产钱的,钱去哪了,你们心里没点逼数吗,这是户部能解决的事吗!
户部也只是打工仔而已,绝大多数事他们都控制不了,结果到用钱的时候,全冲着他们使劲。
相比于天天追着他们问钱去哪了的清流,他们宁愿听萧南山这种奸相的,毕竟有问题他是真解决啊。
而袭红蕊对于户部来说,简直是比萧南山还要不可多得的好领导,她又解决问题,不光张嘴,造成的问题还没那么恶劣。
国债一法,简直是绝了,最绝的地方在于它从大户手中收上钱来了。
国债的利息不是特别高,但是稳,还合法,投入越大,得到的回报越大。
那么与其把银子放在仓库里吃灰,不如在可接受的范围内,投资一大笔买国债,合法得到一批“印子钱”。
但国债只收白银这点,毫无疑问地会让银价涨价,很多人为了国债的利息,会选择用铜钱兑银,兑换的人越多,银价涨得越猛,所以袭红蕊又在这个时候推出了专购国债的当银券。
这一下想赚差价的银号如果把价格抬得太高,铜钱换银很显然就不值了,不如直接去买当银券。
但这中间很快又会遇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当银券虽然可以用来买国债,但它还属于铜钱交易范围。
老百姓对铜钱的保值度,没有那么信任,或许对于他们来说,与其买平价的当银券,还不如兑银时多花些铜钱,少赚些,直接用银买国债,更安心点。
而这个时候,袭红蕊又出了一招,直接收过去的劣币。
百姓之所以对铜钱失去信任,就是因为朝廷滥铸币的锅,朝廷上面是平了财政危机,但苦头都被下面吃掉了,而现在终于出来一个人要收劣钱了!
普通老百姓想的没有那么深,那么远,他们只会觉得袭娘娘真是个好人啊,明明是萧南山做的孽,和她没有一点关系,她却还是买单了。
这一下宛若定海神针,不仅让百姓重拾对铜钱的信任,可操作性还特别高。
稳定了铜钱价值后,肯定会有很多人直接用铜钱买当银券,大量的铜钱有了。
不仅想兑劣钱,还想买国债的,可以直接走劣钱到当银票的流程,不用见到真钱。
而只想兑足秤钱的,就用收上来的好币兑,收上来的劣币,也可以熔了铸新币。
虽然必然会出现损耗漏洞,但这个漏洞当初就是有的,现在只是把那个漏洞重新揪出来,又向前挪了一段距离。
人心都是肉长的,户部的人也知道,铸那种劣币和大钱,是竭泽而渔,可紧跟着要钱的时候,能有什么办法?
如今发国债一举,虽然看起来也很像拆东墙补西墙,但有一点不同的是,国债拆的不是百姓的墙,是未来的墙。
拆未来的墙,和拆现在家里的墙相比,有一个重大区别,那就是只要未来没到,就可以一直抱着一种希望,未来的自己家里真的会多出一堵墙。
而照目前的形式来看,这个家里,未来可能真会多一堵墙。
所以不管别人怎么说,尹户曹自己已经决定誓死追随袭娘娘了。
毕竟袭娘娘想出的解决办法,不是诸如给官员暂时停发工资,尤其你户部得以身作则,先扣下。
或者指着皇帝鼻子问,当初抄萧南山的家,真的只抄出了一千万贯吗?
再或者问皇上什么时候能清点那六州之财,要不国事为重,咱们先清点一下?
作为打工人的要求很简单,按时发工资,别老让他们去撅老板就行了。
而很显然,袭娘娘作为一个可以同时让大户和老板掏钱的人,跟着她,他们才像会有好日子过的样子,既然如此,谁管她是男人还是女人,宰相还是皇后!
确定完国债和当银券后,袭红蕊又开始筹谋起粮食的事。
官府大量收粮,不仅是为了供应大军,还是为了调控米价,如果市面上的存米都空了,米商就会大肆囤积居奇,哄抬米价。
民以食为天,如果她刚在这边换劣币,米价就涨价了,那不换了个寂寞。
所以粮食作为一种特殊的物资,得单走一线,只发一年期国债,折银偿付,本金当年就发下去,利息等着来年再给。
这样一来,卖给官府得到的钱,比粮商的收购价多多了,私户就会更倾向于将粮食卖给官府。
而等熬过这一段时间,新一年的粮就会下来,将这部分粮注入市场,发现哄抬不起价格的米商,为了不让囤米白白变陈,也只能选择卖给官府。
因此,新一年的农耕也是重中之重,民得移,地不能荒。
袭红蕊准备把迁民的事,拖到种完地后,还是老规矩,给钱。
燕平六州的百姓不管以前有没有地的,现在都没地了,雇人家种地,当然要给钱了。
种下的粮食,无主的收归官有,已经分发下去的,就当作给迁民和驻军的甜头。
而在南方,趁这个时间,雇佣迁民给即将移过来的北民建安置房,来到南面,无田也就算了,不能连房子都没得住。
其实给迁民的安置费,其中就包括买田的费用,理论上来说是够买田的。
但问题是理论上说不行,南方现有的田,差不多都开垦兼并完成了,没有事人家肯定不会卖。
而一旦大规模交易田地,肯定会造成田价飙升,就算是朝廷也不可能一下子收购出安置三十多万人的田。
所以袭红蕊在想一件事,那就是再推出一种“雇农保护法”,像“知识产权保护法”用商人的钱保护技工那样,用大地主的钱保护无产雇农。
这次迁民,调走了大量无产百姓,肯定会让南方地主发现一件事,那就是劳动力短缺。
一个人可以拥有很多田,但一个人不能耕十亩地。
既然土地兼并问题已经无法解决了,那不如规范雇佣关系,以官府的强制手段,确定雇农的最低保障,让无产百姓彻底从田地里独立出来,只按人头收钱税,不收任何杂税,作为一个被雇佣的客体,专门贩卖劳动力。
正常情况来说,这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不说当地豪强和官府勾结的事,普通百姓也没有勇气反抗主家老爷。
但现在有一个契机,就是大量涌入南方的新劳动力,都是北民,进入陌生环境,他们会先天排外,连成一片,不会轻易妥协,而现在的南方地主,又实在需要劳动力。
对于那三十多万北民来说,官府都给他们规定最低劳动保障了,他们傻了才会同意地主的压价。
而对于地主来说,不能让农田荒着,不然少赚钱不说,把地抛荒了也犯法。
而官府作为第三方机构,绝对不能是偏向地方豪强的,既然如此,再单设一衙,让他们专门登记无产雇农的流动、就业、收益和税收情况,直接关系到他们升迁的政绩。
如果查到地主违反雇农保护法,收到的罚款交给他们,配合集言司和新迁的北民农会使用效果更佳。
而一旦成为一种强制制度,就算是南方的雇农,也不会傻到伤害自己的利益吧。
当然,地主那边也不能逼急眼了,得给些甜头。
以后雇佣的雇农情况必须上报,户部与雇农衙那核对完毕后,可以给予他们一定程度的免税。
如此一来,一方面给地主减负,一方面你一亩地雇一千个人,这不合理吧,你做慈善呢?
从雇农用人情况,可以大致判断出大户的藏田情况,而官方推行的雇农保护法,让雇农和地主豪强对立起来,官方成为无善恶第三方,这些无产百姓过不下去了要造反,也是白了大齐财政面对的“冗员冗军冗费”三大问题,从怎么增加财政收入上来解决,已经没什么大用了,就像冗军问题,既不是因为军队数量问题,也不是财政收入少的原因,而是财富越来越集中向上层,无产百姓越来越多。
底层百姓是最好欺负的,所以朝廷没钱后的每次盘剥,最终都会落在最下面。
但在一个问题中,优先忽略主要矛盾,而去找那个自己能欺负的欺负,就会让那个隐藏的创口变得越来越大。
她作为皇权的代表,已经拥有了最大程度可调用的权力,如果她也欺软怕硬,那早晚会被人当傻子玩死,所以她一定要站在弱势方,同时也让弱势方站在她这边。
中间那占据了巨额财富的臃肿圆球,拥有最多的财富,却拥有最少的人,从上方和下方两个方向挤压他们,怎么不能把他们揉开一些呢?
这个国家,以后是她长久要依赖的根基,所以她要一点点把它的盘子摆正,不让它变成一个难以控制的两边细,中间累赘的大肚怪。
如果因为劳动力成本变高,迫使一些地主无力经营土地放田,那正好可以让北民顺利安家落地。
若是从此能规范雇农环境,那就更好了,毕竟无产的百姓,永远不会少。
袭红蕊的这项政策,很快又引起了一阵轩然大波,但很显然,袭红蕊还是没准备和他们议,甚至活都没准备让他们做。
她去年刚考出的一堆新人,很多还没安置就业呢,现在正好给他们一个就业机会。
状元,给她去管国债和换劣钱的事,考策论的时候巴巴写了那么多鬼点子,可别是纸上谈兵啊。
榜眼,去主持军民落户,和雇农保护法的事,刚考试就知道站队的人,政治素养差不了,让他协调各方关系,她放心。
至于小胖探花,带着上届同学,全给她下一线,组织迁民活动去,那么胖,该跑跑减减肥了。
这是她第一次主持项目,自然要给自己人机会。
干得好的,得道飞升,干不好的,这辈子告别仕途,她没有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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