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透了故事潜在逻辑的林绾一阵恶寒,对自己的未来,不由萌生出了一种更深的恐惧。
如果袭红蕊真的掌握了那种生杀予夺的至高权利,她该如何自处呢?
或许现在的袭红蕊只有一个弱点了,那就是不管她多么强,未来的皇帝,都不可能从她肚子里爬出来。
……
袭绿烟推着宁澜一起探头看着缸中的几条鱼,红红、白白、花花的,什么颜色都有,袭绿烟看着很开心,转头看向宁澜:“澜哥哥,你喜欢这个?”
宁澜看着她明亮的眼睛,微微一笑:“嗯,喜欢。”
袭绿烟很好奇:“真的吗,在家的时候没见你特别喜欢金鱼啊?”
宁澜听她的话微微一笑,指着里面的其中一条笑道:“本来是不太喜欢的,但你看这条,是不是特别像你?”
袭绿烟定睛一看,五颜六色的鱼缸里,竟然混了一条颜色偏青偏绿的金鱼,她素日里喜欢穿绿色的衣衫,鱼儿浅色的尾巴荡起来,特别像一尾绿色的裙摆,不由会心一笑,真的哎。
宁澜温柔地看向她:“总感觉买回去陪着你,你会很开心。”
袭绿烟忍不住腼腆一笑,双眼亮晶晶地看向他:“谢谢澜哥哥,我真的很开心,但是这次是我给你买东西,你要选你喜欢的东西啊,你平时总不喜欢说,我都不知道你喜欢什么。”
宁澜几乎不假思索道:“你喜欢的,就是我喜欢的。”
袭绿烟却坚定道:“不可能,每个人的想法都是不一样的,你肯定有自己喜欢的东西,喜欢这种东西,是不能迁就别人的。”
宁澜:……
这么多年过去,他的这个妻子,还是没有一丝改变。
不过也没什么不好,太过容易改变的东西,也总容易让人觉得乏味。
经过这些年的巨变,他才清楚地意识到,这些来自异界的来客,究竟有多大的能量。
无论是印刷术、棉花这样看得见摸得着的实物,还是国债、银票这种看得见摸不着的国策,都是让所有人震惊的东西。
宁澜不是一个会轻易后悔的人,但此时,他确实产生了一种无法言说的懊悔情绪。
因为他突然发现,他原本有一个机会,将一切轻而易举地握在手中,那就是袭红蕊还在他府上,还只是他妻子一个陪嫁丫鬟时,将她一并收房。
那时的林绾感受不到生命上的威胁,只能感受到“爱情”上的威胁,就不会像现在一样藏拙,而是会想尽办法展示自己,向他献媚。
而纳了袭红蕊后,她的娘家人也自然会依附于他,他还可以继续自然而然地纳了另一个异界来客,袭绿烟是一个和林绾完全不同的人,她有一种不切实际的天真和热忱,刚好可以弥补林绾身上没有的东西。
而这当中,最关键的就是袭红蕊本人了,和那两个异界来客相比,她没有那种特殊的际遇,但她有一颗让人瞠目结舌的头脑。
她的能力,不逊于萧南山,远胜于林儆远,天生的政才。
袭绿烟和林绾拥有的都是碎块一样的信息,她却可以将每一片碎块,磨砺成最锋锐的刀,灵活地运用到任何方面去。
而她又只是一个女人,注定要依附于他,才能成事。
他不是现在的老皇帝,不会让一个后妃的权欲失控到如此地步,所以不管她具有什么样出奇的能力,都可以被他牢牢握在手中。
就因为那么一念之差,袭红蕊彻底脱离了他的掌控,甚至成了如今这样凶猛的掌权者。
而在她猛烈的攻势下,连他都不得不成为她的一个工具,一个用来生孩子的工具。
这让宁澜怎么能不懊恼,明明只差那么近的一步,一切都唾手可得,而现在,他居然只能在这方面争胜了……
……
袭红蕊看了女主一眼后就不看了,不用回头,也知道男女主这两人在想什么,要问她什么心情,那当然是超爽的!
原本男主一个死瘸子,封禅时不一定非带上的。
但富贵不还乡,便如锦衣夜行,在她这么爽的时候,男女主怎么能不在身边看着呢,啊哈哈!
至于剧情点前,男主定点绝育这种事,哈哈哈,淦!
此去远征万里,归来还是儿子,袭红蕊万没想到,自己连和北戎那场必败的仗都打翻盘了,回过头来,还要被生儿子这种事卡脖子。
在老皇帝身体坏之前,男主就是无论自然还非自然都不生,牛啊牛啊。
转头看着什么动静也没有,快快乐乐给男主花钱的袭绿烟,袭红蕊陷入沉默。
男主要是连孩子出生时间都被老天爷精准把控,那不就显得她之前送妹行为,宛如傻逼了吗!
袭红蕊强颜欢笑,努力让自己不去想这件事,连撒银票的时候都变得更加大方。
现在因为兑币一举,朝廷的银监信誉越来越好,买国债的人也越来越多,甚至因为还款及时,很多人开始直接用国债券当货币交易,而银票的诞生更是理所应当。
封禅本来就是一件花钱的事,不如把钱花在当处,有了皇家的带头,和封禅这件事天生带来的影响力,她的银票计划会推行得更加顺利。
从此之后,天下白银纵横交汇,最后统一汇聚到她手里,有了这样一处活银脉,她想干什么不容易。
一个儿子,算个屁!
……
一路上袭红蕊忘记一切,专心体会着游玩和花钱的双重快乐,而老皇帝却有些支撑不住了。
原本封禅的一颗心是坚定的,最开始玩得也很快乐,可他毕竟年老体衰,一连走了二十多天后,终于切实体会到袭红蕊最初说的那句舟车劳顿。
恹恹地躺在銮车上,连动也不想动了,只被封禅的荣光吊着一口气,一连熬了不知多久后,终于到地了!
等到地后,崇文帝瞬间鲤鱼打挺,满血复活,然而当看着圣山巍峨高耸的坡度后,又瞬间陷入沉默。
封禅的圣山,被称为天下第一山,宛如天梯,直入云霄,被誉为离神最近的地方,所以每个建下不世之功的帝王,都要步登天梯,祭拜山灵,于最高处聆听天音,刻碑立石,向上天诉说自己的功绩。
原本为了不惊扰山灵,都是徒步入山,虔诚祭拜的。
但你让养尊处优的皇帝徒手爬九千阶,多少有点不太现实,所以后世帝王将这个程序越来越简化。
只是程序虽然可以越来越简化,但圣山之势不可逆,有的地方就是狭小陡峭到只能纯手爬。
崇文帝真的很想封禅,但爬山嘛,嗯,要是有个人能代他爬就好了,于是理所当然的,他将目光移到了袭红蕊身上。
夫妻本一体,她爬就代表着他爬了嘛!
而且总感觉,他家皇后和老天爷有什么关系的样子,把她派去跟老天爷汇报,事半功倍。
就这样,登封由皇后代替的事就定下来了,朝臣们一方面被崇文帝常规的奇思妙想日服了,一方面袭红蕊现在的势力,反对她已经成了一件很难的事,大半个朝堂的声音都已经倒向了她这一边。
袭红蕊获得这个重任后,自然喜笑颜开,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在手下准备好上山仪驾时,直接拒绝,她要践行古礼,徒步上山!
年迈、病弱、残疾者,可在山下等候,剩下的跟她一起上山!
病弱——陆历昭。
残疾——宁澜。
都理所当然地不去掺和这个热闹。
只有老迈的白国公刚要以年龄的优势退下,邓义就站出来拍着胸脯向袭红蕊表示:我不用!
白国公:……
你是不是有病?
但邓义这个新进的英国公兼机政使,都站出来表这个态了,他这个老牌国公兼现任宰相若是不去,好像弱了声势。
所以他也站出来,慷慨激昂地表示,他也不用!
崇文帝在一旁看着,要不是人太多,他都想啧一声了,真的假的啊老伙计。
但不管怎么样,牛皮吹出去,这个山不爬是不行了。
袭红蕊笑着同意,然后让人带着担架,别爬出意外来,谁不行了当场抬走。
安排完群臣后,袭红蕊让夫人们在山下恭候,挑了几个年轻的小姐,一起随侍上山。
准备好一切后,登山大业正式开始!
不管身处什么位置,怎样位高权重的大官,在面对这种体力考验时都众生平等。
这些大官们平时出入都有人抬,养出了一身富贵肉,动动都懒,更不用说爬这么高的山了,此时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想死,所以说他们讨厌封禅。
与之相比,虽然女眷们比之男人体力不济,但因为对美貌的追求,身体大多轻盈,感觉反而要好一些。
白怜儿在爬山的间隙,时时回头,担忧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然而当转头后,不知为什么又有点想笑。
原来她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父亲,也会露出这么狼狈的姿态啊,看着真让人开心
最近她感觉自己太爽了,袭红蕊大哥封了禄国公后,袭绿柳也跟着偷偷升了一阶,变成了寿昌侯。
原本她从公府嫁到伯府,看不惯她的人,都要嘲笑一句的。
而现在她从伯夫人变成了侯夫人,可算堵住她们的嘴了!
爬山时无聊,白怜儿忍不住想起这些开心的事,偷乐起来。
然而笑着笑着,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
明明在成为侯夫人之前,她就已经是玉华夫人了,明明她当初嫁过来,就是因为不用考虑门第,自己就有立身之本,可为什么成为侯夫人带给她的快感,还是比玉华夫人多呢?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一瞬间,白怜儿的心很深地拧了一下。
当她抬头看向袭红蕊的背影时,又瞬间将一切抛诸脑后。
算了算了,想这些干什么,让自己快乐就够了,不管什么样的快乐,都可以!
虽然都是一样的距离,平直的和竖直的可不一样,没过多久,整条山阶上就全是急促的呼吸声了。
跟着上山的众位大臣们,每个看起来都很想死,但也有几个不同的。
邓义就不用说了,常年戎马征战,翻山越岭也是寻常,这种带台阶的山,也能算山吗?
秦行朝身为一个文人,原本很想合群地装一下文弱的,但看着袭红蕊在前面健步如飞,想了想,还是算了吧。
林儆远是一个真正的文臣,可也没露出丝毫失态,眼神幽静,平静地看向前方,没有一步落后。
袭红蕊一步一阶地向上走着,虽然身体自然而然地开始感受到疲惫,精神却越来越好。
一路攀着山阶,沿途瑰丽的风景不断映入眼帘,这是她梦中也无法想象的景象,真美啊!
百步一祭,袭红蕊认认真真地感受着每次停顿的风景,也许这是她生命中再不复来的经历。
当历经艰辛,终于看到巍峨的天门后,众臣喜极而泣,袭红蕊同样剧烈地喘息着,却不免有些遗憾,路要尽了。
然而很快礼官就告诉她,现在才正式开始。
到了天门外,群臣百官终于大大的休息起来。
当休息完后,整理衣冠,肃言肃容,静默列队,齐齐登顶。
当来到圣山的最顶端时,封天大典正式开始。
作为代替皇帝登封的人,袭红蕊要代替皇帝主持大典,同时有一件最重要的事,就是在这个离上苍最近的地方,祭祀上天,传递心声。
这是整座山最高的地方,当仰望苍穹之时,苍穹压顶,竟然真的有一种神近在咫尺的感觉。
袭红蕊吟诵完碑文,向上苍祈福时,场中一片寂静,只有山风凛冽。
在这片肃杀庄严的寂静中,袭红蕊仰望苍穹,竟陷入沉默。
她以为自己会对神有许多祈求,毕竟她有那么多无法消化的,可真到此时,她却只有一个念头——
打个商量,我不求你,你也不要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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