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园寺绮梨吓得赶紧睁开了眼。
甚尔在她睁眼的一瞬,已经重新坐直了身体,他的脸上有很明显的笑意,似乎是因为成功逗弄到了西园寺绮梨而感到高兴。
这是与他的年龄相匹配的,小孩子的心思。
西园寺绮梨一厢情愿的这么想道。
她绝不愿意去想,如果自己决定装死到底的话,甚尔会不会真的将他威胁的话语化为现实。
察觉到西园寺绮梨的抗拒,甚尔也不再提刚才的话,而是伸手将盛着解酒药的杯子递到她嘴边。
“快喝吧,药冷了就不好喝了。”
西园寺绮梨巴眨着眼睛看他:“你怎么会在我家。”
她终于想起了这件事。
西园寺绮梨对醒酒药的抗拒几乎是写在了脸上,甚尔看出她有意逃避,却一点儿都没有动摇。
他扶着她坐直了身体,又将杯子往她嘴边送近了些许,用眼神和实际行动催促她喝药。
甚尔哄人喝药的经验不算多。
但西园寺绮梨在逃避喝药这方面却是经验丰富。
眼看着耍赖中的西园寺绮梨的表情越发嚣张,甚尔反倒先放弃了。
“也行,不喝就不喝,我也觉得醒酒药没什么味道。”
他在西园寺绮梨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将杯子放到一边,腾出的手拉起被子将她再度裹得严实:“看来姐姐更喜欢我抱着,那我就一直陪着你。”
“我错了我现在就喝快拿给我!”
西园寺绮梨立刻改口。
她怎么就忘了,甚尔和她的那位监护人不一样。
这孩子什么都做得出!
她改口得快,甚尔也不再捉弄,直接将已经有些凉意的杯子递到她的面前。
西园寺绮梨生怕对方再做出些什么出格的行为,还不等他有所动作,她便已经伸手接过,小口小口地将味道古怪的醒酒药喝完。
甚尔收回空了的茶杯,夸奖道:“姐姐好乖。”
绮梨:“……”
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
努力让自己无视对方话语中的古怪,西园寺绮梨撑着柔软的床榻,不动声色地从对方的怀里脱离。
她打量了一圈周围,再次确定这里不是什么诡异的地方后,视线又再度落到身边的少年身上。
甚尔对于视线似乎异常地敏锐,见西园寺绮梨朝自己看来,原本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他立刻回望,见她神色复杂,他困惑地偏了偏头,而后露出一个笑容。
西园寺绮梨无声地捂住自己的小心脏。
她也没想到,当年那个的少年,会长成现在这个样子。
西园寺绮梨与甚尔相识是在三年前。
那年她刚刚从咒术高专毕业,拒绝了烦人的高层们和已经成为校长的夜蛾老师的挽留,在五条前辈意味深长的祝福下,独自一人来到了横滨。
这里是她出生的地方。
但西园寺绮梨对这个城市十分陌生。
只是那段时间她脑子里一片混乱,不想留在东京也不敢回家面对监护人,便借口想要开启一段新生活,选择这个离两边都不近不远的城市暂时避一避。
甚尔就是在这时候找到的她。
那时候他还没现在这么高,也没练出一身发达而又柔软的肌肉,看起来像个发育不错的小学生。
他一个人站在门口,两手空空,用那双绿色的眼睛看着自己,然后问道:
“姐姐,我没有可以去的地方了,你能让我进来坐一会儿吗?”
当时西园寺绮梨才刚搬进这座公寓没几天,也没拜访过周围的邻居,看见找上门的甚尔,还以为是邻居家没带钥匙的孩子,不仅让他进了屋,还把自己的便当给了他。
后来她才知道,这孩子根本不住在这里。
那之后甚尔经常来找她。
大部分的时候他似乎只是想找个地方坐坐,吃一顿饭。
他不常谈论自己家的事,西园寺绮梨至今也不知道他姓什么,只是从他偶尔的只言片语和态度来看,他和家里的关系不太好,就连嘴角的疤痕据说也是家庭暴力的产物。
西园寺绮梨对旁人的家长里短不感兴趣,而甚尔似乎也不想她开口,两人这段微妙而又陌生的友情便这么维持了三年。
时至今日,西园寺绮梨也不明白他当初会找上自己的原因。
见西园寺绮梨一直盯着自己瞧却不出声,甚尔也没开口,只是在她身后垫了个枕头,好让宿醉的绮梨坐得更舒服一些。
直到对方长叹一声气,他这才接话:“姐姐在想什么?”
绮梨:“……”
最近这阵子,她每次听甚尔叫自己“姐姐”时,总觉得浑身发毛,好像哪里都不对劲。
她也不是没让甚尔改过称呼,不过当她听见对方叫自己“绮梨”后,西园寺绮梨觉得姐姐也挺好的。
实在不好意思对面前的人说自己回忆了下两人的相遇,西园寺绮梨摸了摸鼻子,重新找了个话题。
“你还没有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如果我说昨天晚上来找姐姐,姐姐亲自给我开的门……”
“哦,我想起来了,昨晚你也在酒吧。”
西园寺绮梨终于回忆起自己昏迷前的场景,如果甚尔昨天在酒吧,那么将自己带回来的人应该就是他,可是……
“你是怎么混进去的?”
她其实更想问对方为什么会正好出现在那里。
只是看甚尔的样子,恐怕他老老实实回答的可能性不是很高。
别看这孩子这样,口风紧得很。
其实说到底,西园寺绮梨对甚尔昨夜为什么会出现在酒吧并不是很好奇。
哪怕对方给个“正好路过”这种敷衍的答案,她也会欣然接受,然后就此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惜甚尔并不愿意这么做。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挑了下眉。
这人不说话的时候格外安静,没有攻击性、甚至可以做到没有存在感;可此刻他只是眉毛上扬,就仿佛是变了个人,瞬间便染上了寻常少年人不曾有的狂气与不羁。
就像是只餍足的狼,再度进入了狩猎模式。
他站起身,一手支在床头,借着体型差附身而下:“姐姐想知道?”
“……”这孩子说话怎么老爱贴脸。
西园寺绮梨偏头避开,老实回答:“倒也没有那么想。”
“不是姐姐先问的吗?告诉你也没关系,其实我昨天悄悄地……”
“说起来你暑假作业写完了吗?”
西园寺绮梨匆匆打断。
感觉再不拦住他的话,这人可能会说出什么很可怕的话!
西园寺绮梨再一次悄悄地捂住自己的小心脏。
被打断的甚尔有点可惜,好在他也没再说些什么。
西园寺绮梨不敢看他此刻的表情,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收场,两人谁也没有再开口,最终打破沉默的不是他们任何一个人,而是一个细微的开门声。
西园寺绮梨瞬间提高警惕。
有她家钥匙的人不多,可她想不出有谁会不请自来,她也顾不上自己和甚尔此刻维持着一个容易让人误会的姿势,她坐直身体,藏在被子下的手也悄悄做出防御姿态。
与此同时,她又稍稍松了口气。
相对于西园寺绮梨的警惕,甚尔倒是无所谓。
开门的人不知道卧室里的情况,一路风风火火地走来,人未到声先至。
“早上好,绮梨我亲爱的,你醒了吗?”
伴随着热情洋溢的声音,本就虚掩的房门被人从外面一把推来,来人的视线在屋内飞速转了圈,最先停留在甚尔的身上。
“小朋友,你还没回家啊。”
甚尔对这个称呼没反应,西园寺绮梨却噗嗤笑出了声:“十瑚,你怎么来了?你和甚尔认识吗?”
她看着北森十瑚,显然放松许多。
北森十瑚提着早饭蹬蹬蹬地走到床头,她脚踩着细高跟但脚下生风,看似不经意间便挤走了原本站在那里的甚尔。
“昨天下班想去喝一杯,没想到就看见你和一个醉鬼在酒吧里闹事。”
北森十瑚用手肘顶了顶西园寺绮梨的肩膀,满脸揶揄:“可以啊,宝贝,几个月不见耍酒疯的本领更厉害了,再怎么闹两回都能去我那里喝一杯了。”
西园寺绮梨哎呦一声,立刻缩进被子里不说话。
原以为自己昨天撞晕之后就没了后续,可听北森十瑚这么说,分明还有不得了的发展。
她偷偷地看了看被好友挤到一边的甚尔,试图从他的嘴里挖掘出真相。
该不会自己昨天发酒疯,真的做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吧?
北森十瑚顺着西园寺绮梨的视线望去,看向那边闷声不语的甚尔,有些惊讶地问道:“小朋友还不回家吗?暑假作业都做完了?”
甚尔:“……”
这熟悉的问候,这两人不愧是朋友。
他倒是还想再逗一下西园寺绮梨,可惜她朋友回来得太早。
甚尔很会揣测女人的心思,见绮梨不敢直视自己的眼睛,便知道继续留在这里也没用,还不如先离开。
三年都等下来了,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
“那我先走了,姐姐记得吃早饭。”
甚尔走得潇洒,西园寺绮梨也终于彻底松了口气,她看向自己的好友,想再问一下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见刚才还眉飞色舞的北森十瑚已经沉下了脸。
“我说绮梨……”
“我、我在,”这个开头好像有点不妙。
西园寺绮梨弱弱回应:“怎么了,你别吓我。”
“我知道你的监护人就是那个德行,你从小跟着他,偶尔做点出格的事情也是正常的。”
北森十瑚深吸一口气,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忍住:“但你要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做就是不能做。”
这个说法更不妙了。
她昨天刚回国,要说有什么对方会引起这位现役公安警察不满的话……
“难道我昨天晚上真的做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吗?”
西园寺绮梨问得小心翼翼。
难道她把店里的人都打了一通?还是砸了十几瓶昂贵的酒?总不可能把通讯录里的人都挨个骂了一通吧?!
西园寺绮梨第三次捂住自己的小心脏。
“目前还没有,但是我姑且还是先提醒你一下。”
北森十瑚的表情无喜无悲:“跟我重复——和未成年人非法交往是要坐牢的。”
西园寺绮梨:???
西园寺绮梨:她在说些什么?
反应过来的西园寺绮梨瞬间暴跳如雷:“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和甚尔根本没什么好吧,再说我喜欢的类型是……”
“就是他那样的。”
北森十瑚语气幽幽地说道:“我们都认识多少年了?在看见那人的第一眼我就确定了,这么多年你喜欢的类型还是没变。”
“你就喜欢那样的。”
绮梨:“……”
西园寺绮梨心脏病都要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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