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剑灵和龙傲天怎么可以HE > 117. 何以为歌(八) 夏且歌番外。
    夏且歌第一次见到张南星,是偶然去往一处山谷采药。


    他血迹斑斑,躺倒在地,却还留着一口生气。看到她,既不求救,也不害怕,只是睁着一双幽黑的眼,目光冷冽如刀。


    狐妖在体内躁动,她知道,这是妖族对于危险的本能感应。


    但她还是救下了他。


    她把他带回紫霜堂,诊病疗伤,悉心照料。


    他不反抗,不说话,多数时候只是懒洋洋地垂着眼帘。


    夏且歌很快想起他的身份。


    “你是……张公子吧?”她看着对方的脸,迟疑地问,“要我为你联系家人吗?”


    张南星撩起眼皮扫过她,忽地开口:“不必。”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他说话,沙哑干涩,低沉缓慢。


    夏且歌于是不再聊起这个话题,每天专心为他疗伤。


    她有一个秘密,一直没告诉张南星。


    她喜欢张南星,从捡到他的那一天起,就喜欢了。


    他让她想起曾经养过的那只猫,漆黑的,冷漠的,高傲又狡猾,谁敢靠近就亮出利爪。


    夏且歌不是个情感丰富的人,她可以随意离开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哪怕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但是那只猫,她记了很久很久,始终无法忘却。


    现在,她又找到了另一只猫。


    看,他们就连名字都那么配,泽兰和南星。


    但她不能说出来。因为张南星不喜欢她,而她命不久矣,必须和别人保持距离。


    后来,张南星的伤好了。


    她用轻松的口吻对他说:“我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你想去哪都行。”


    他没有马上回答,沉默须臾,说:“我没有地方去了。”


    “那,你要留下来,当我的帮手吗?”她问。


    张南星抬眸,她在那双古井般的眼睛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笑意,恍如错觉。


    “好。”他说。


    夏且歌控制不住地露出微笑。


    或许,他也是有一点喜欢她的吧。她偷偷地想。


    他们在一起了很多年。


    她渐渐学会了在治病救人的同时,照顾自己的身体,也学会了寻找医术之外的爱好。譬如弹琴,譬如书画。


    张南星则潜移默化地学会了品尝凡间美食,学会医术,为她包扎和上药。他的字写得难看,就学着她的字迹练习书法;他习惯了常年不睡觉,却学着她在夜里合上眼,进入梦乡。


    他们一起看话本,一起研究曲谱;他们养过鸭子,养过小鸡,也养过大白鹅。


    终于,他们顺理成章地成亲了。


    两个无依无靠的人,在这世上有了最深的羁绊。


    她本该对此感到高兴。


    ——如果第二天,她没有被打晕,强行带到陌生的地方。


    她醒来时,张南星正坐在床前,安静地注视着她。


    “我的仇家找来了。”他解释说,“我必须带你离开那里。”


    “什么仇家?”她问。


    “洛灵,还有别人。”他说,“我招惹了天魔族,逃不掉了。”


    夏且歌沉默了。


    她知道,他在撒谎,可她没有选择。


    于是她说:“好,那我们就换个地方生活。”


    然而,即便如此,生活依旧不顺利。


    她开始变得健忘,并且常常在夜里做噩梦。


    有时她试探地询问张南星,他也只是说:“你的寒毒又发作了。”


    所以她只能自己想办法搞明白。


    这一天,在入睡之前,她喂自己吃下了一种药。


    这种药能让她在任何时候都保持清醒,代价是需要承担巨大的痛苦。


    但她忍下了,忍着剧痛等来张南星呼唤她的声音。


    “泽兰。”


    他坐在床畔,摸着她的头,月光下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饿了吧?”他说,“我带你去找东西吃。”


    她睁开眼,跟在他的身后走出门。


    他们走进一条小巷,那里躺着一个女人,胸膛起伏,双眼紧闭,虽然还活着,但已经离死不远。


    “去吧。”张南星说。


    夏且歌没有动。


    她站在原地,什么都明白过来。


    原来,她就是那个红衣服的女鬼。


    张南星回头,在见到她流泪的一瞬,表情僵住了,轻声唤她:“且歌?”


    而她不敢置信,一字一顿地问:“张南星,你在干什么?”


    “……”


    “我只是想救你。”他说,“你体内的狐妖,只有用这个办法才能压制。”


    “你身上有魔族的气息。”她逼问,“被夺舍的其实不只张秀秀,还有你,对吗?”


    这一次,张南星沉默了很久,他的眼神变得古怪,像随时会出来杀人的夜妖。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就没什么可隐瞒的了。”


    他的声音幽冷低沉,面无表情地说出真相。


    “我是魔。”


    “阎罗殿,牧川。”


    夏且歌看着他一点点变幻成那个熟悉又陌生的模样,感到四肢百骸都正被痛苦侵蚀。


    那个杀了曲临冬和曲知春的禽兽,原来是她的丈夫。


    “为什么接近我?”她颤抖地问。


    “有个修士发现了我的身份,我杀了他,但也受了伤。我待在谷底,是为了一个人养伤,没想到会遇见你。”牧川平静地说,“你的医术很好,所以我就跟你走了。”


    “然后呢?”


    “然后,我想,玩一场游戏也不错。看看你们人族因为救了敌人而绝望疯狂的样子,一定很有意思。”牧川顿了顿,接着说,“但我对你有了感情——人类的感情。所以我不想再回魔族了,我打算一辈子留在你身边。但这件事被洛灵发现,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告诉尊者,就只好带着你离开。”


    他说得那么轻巧,好像直到这时,还以为这都是些大不了的事。


    夏且歌看着他,眼神似笑非笑,带着某种冰冷的嘲讽。


    她说:“张南星,你根本不懂什么是感情。”


    牧川一成不变的表情出现了裂缝。


    “什么?”他的声音很轻。


    夏且歌说:“要么,杀了我;要么,让我现在杀了你。”


    牧川死水一样的眼里泛起汹涌的波涛,他大步上前,抓住她的肩膀,字字锋利:“为什么,我们不是夫妻吗?就算我是魔,我也一样爱你,你为什么不能像之前一样爱我?!”


    夏且歌笑了起来,笑容与泪水混杂,她说:“我这一生,无愧于任何人,也不曾后悔自己的决定。可如果能重来,我一定不会救你。”


    “魔,终究是魔。”


    牧川的表情变得无比可怕,他疯了似的吻她,拥抱她,得不到她的回应,就在她耳边一遍遍地重复:“我爱你,泽兰,我爱你……这是爱,你告诉过我,这是爱!”


    夏且歌无动于衷,漠然道:“那就是我错了。”


    与此同时,她催动体内的狐妖,放任它吞噬自己的灵力和血肉。


    牧川骤然意识到她的举动,强行注入魔气中止她的动作,咬着牙质问:“你宁愿死,也不想和我在一起?”


    夏且歌冷冷地看着他。


    他于是掐住了她的脖子,阴狠地说:“你死不了的!”


    夏且歌咳出一口鲜血。


    牧川的身形比张南星更高大,投下的阴影将她完全覆盖,仿佛挣脱不开的牢笼。


    “你恨我……”


    他拿苍白的手掌盖住脸,从指间溢出的,却是森冷的笑声。


    “恨我也好。”他放下手,笑容扩大,直勾勾地盯着她,“只要我爱你就够了。”


    “你活着,我们是夫妻;你死了,我也能把你炼成傀儡!这辈子,我们注定要纠缠不休。”


    夏且歌微微一颤,闭上双眼。


    她的嗓子像火烧一般,说出口的话犹如裂帛:“张南星,你要是真的懂什么叫感情,就让我去死吧。”


    牧川抬手,捏住她的下巴:“我偏不!”


    他红着双眼,疯魔一样喃喃低语:“你不能死,我们拜过堂,你是我唯一的妻子,就算变成鬼我也要把你留在身边!”


    “……”


    夏且歌麻木地被他抱在怀里,她的泪流干了,嗓子哑了,再也说不出话来。


    从那以后,她开始陷入漫长的昏迷和噩梦。


    她分不清秘境和现实,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短短几天。


    直到很久之后,她听到一个声音。


    “且歌!”


    有人在为她注入灵力,帮她从混沌中脱离。


    她的头脑仿佛一方污浊的墨,在经久的黑暗后被注入了一点清水,教她回忆起一些不堪的往事。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依稀看见红色的影子正在摇晃,一道熟悉的女声忽远忽近地传来,喊的是:“且歌,且歌!”


    且歌……


    她是夏泽兰,夏且歌。


    这个一心想救她的姑娘叫姜翎。


    在久违的清明中,她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能让姜翎知道真相,若不然,她一定会为此愧疚。


    那些杀孽,那些痛苦,就让她一个人承担吧。


    于是她费力地扯开唇角,轻声开口:“彦竹,是你吗?”


    《九州日记》


    四月初三,天晴。


    南星把我带到山上郊游。


    他离开了一会,按理说我从不会和他走散,但这次我清醒时,发现自己不知为何溜出去好远,来到一户民居前。


    有个小孩正在田里扑蝴蝶,身上胖乎乎,圆溜溜的眼睛像葡萄,我看了欢喜,就走过去跟他交谈。不知怎的,他看上去有些害怕,我拿出糖给他,蠕动着嘴唇发出声音,想叫他别怕我。


    小孩咯咯地笑起来,一把抱住我,他身上是那么热,像水一样缠在我身上。田埂尽头跑过来一男一女,应该是小孩的父母。他们大声叫喊着,奋力向我奔来,我想那也许是在跟我打招呼,我们就像久别重逢的老友,挨着个地拥抱。


    他们的身体一样的热,我有点难受,于是小幅度地推开他们。可他们好像是生气了,不肯理我,我拽住他们的胳膊想请求原谅,却只来得及抓住一个拨浪鼓,就再也没能看见他们的身影。


    我的朋友没有了,难受得几乎要哭出来。好在这时候南星赶来了,他不敢抱我,我不知道是为什么,但因为看到他哭,所以就没有问出来。


    我说,南星,你为什么要哭?


    南星小心翼翼地攥住我的手,他说且歌我们回家吧,我说好。他又说且歌我爱你,我笑了起来,说,当然,我也爱你。


    手里的拨浪鼓摇不出声音,逐渐变得冰冷,有那么一瞬间,我还在上面看见了刺目的鲜红。那一刻它不像拨浪鼓,反倒像是死人的胳膊。


    我丢下拨浪鼓,闭上眼睛,不再去想。


    我要和南星一起回家了。


    ——————


    四月十八,整天待在屋里,看不到天气。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经常在晚上做噩梦。


    在梦里我会杀人,像个鬼魂一样到处觅食。


    但我知道这是假的。


    南星说,梦里的东西,忘了就好。


    我想他说得对,所以每次都努力忘干净。


    毕竟,我可是个悬壶济世的医师啊,我怎么可能会杀人。


    ——————


    四月廿七,天晴。


    我忘的东西越来越多。


    有时看到镜子里自己的脸,都感到那么陌生。


    所以南星把我带到了望天,他说,在这里有利于我治病。


    他把我照顾得很好,帮我梳头,给我买新衣裳,甚至为我学会了做饭。


    他常常喂我吃药,味道很甜,像糖一样。


    可惜药效并不好,我开始频繁地呕吐和失眠,有时莫名惊醒,发现自己泪流满面。


    我要努力好起来,不能让南星担心。


    ——————


    五月初五,狂风大作。


    我发现,自己似乎正在研究一个药方,已经完成了一半,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但我是个医师,所以这也正常,于是我放任不管,每次醒来看到这药方,都悄悄收好藏进袋子里。


    我跟南星说,我想紫霜阁了,我想回去看看师父、师姐和爹爹。


    南星说,要我再等等,来年春天病好了,我们就可以一起回去。


    我同意了。


    ——————


    六月十三,阴云密布。


    我又在半夜惊醒了。


    南星不在家,他经常有事要做。


    可我好无聊,我哪也去不了,只能一个人靠在窗边唱歌。


    那个药方似乎已经完成,可这是送给谁的呢?


    我不知道,但我想,一定会有需要它的人。


    我唱着唱着,看到远处飞来一只火红的鸟,像凤凰似的,可真好看。


    她凑到我面前,叽叽喳喳地叫着。


    我忽然好困。


    我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只是这一次,再也不会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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