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
其实徐苼很明白, 这位叫兰昭明的郎君并不喜欢自己。在徐府的时候,他压根不会多看她一眼,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需要他就够了。
徐苼想当然的说:“想些法子接近他,时间一长, 感情总会好起来的。”
就像她和池景州那样,他们一开始还吵架来着。刚思虑到那人冷冰冰的眼神, 徐苼就赶紧晃了晃头。
“兰昭明怎么会和池景州是一样?他明明就可爱的多。”
两个人的性格就差了很多, 徐苼一走过去和兰昭明说话, 他虽然不喜欢自己,但却会红着脸害羞呢!
可是池景州这条恶龙就怀得很。
他会, 将修长的手穿入裙摆里, 对着她做一些荒唐的事。他更会掐着她的脖子, 让她滚。
徐苼想, 离开池景州,是她做过最正确的一件事!
“不想那人了。”
兰昭明在街上摆摊, 徐苼就找了家酒楼等着他。
她有些发呆, 外头却传来些喧嚷的声音, 倒是有些耳熟是往日里同她不对付的王娘子。再仔细一听,话里话外的都是在议论她。
“听说小公爷和徐苼的婚事真的成不了!看她还怎么嚣张的起来, 这东京城里哪个小娘子还愿意带着她玩儿, 就便她最要好的蒋娘子不也是避她不及?”
说来也是, 徐苼都好几日没见到蒋萱了, 落毛的凤凰还不如鸡, 她现在可算是身边没一个朋友了。
一个个捧高踩低的应和:“徐苼都是个假的了, 徐府留着她不过就是图她这张皮囊。没了首饰,没了好看的衣裳, 我看徐苼那张皮囊也就不过如此。”
王娘子摸了摸今日新戴在头上的“一年景”花冠:“估计徐苼连一件像样的衣裳都拿不出来。”
她额头之间贴紫红宝石花钿,面靥两端还有两颗色泽圆润的珍珠,便是个外行人也瞧的出来,那是北地上好的东珠。
更不用硕,小娘子坐在那处时燃的千金的沉水香。
只听说徐府不待见这位假的,却没想到她还能如此豪奢的用度。王娘子忍不住问:“你面靥两边的东珠哪里来的?”
她挑眉,不以为意淡然的道,“从压箱底里翻出来的,好几年前的物件了。”
王娘子笑话她:“你说谎能不能有个准数,这可是价值千金的东珠!”谁没眼力见,会把这东西压箱底啊!
没说谎,这些东西以前收了好多,池景州每一回出门都会给她带些。
她不挑剔,向来是有什么就收什么。他也忙,没什么多大的耐心对她,不会问她收到的这些东西喜欢还是不喜欢。
在今年之前他们两人的关系一直都是这样,有一条隐形的线横在之间,相安无事。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池景州会找到个身份家事都合适的小娘子,而她也要为自己未来谋划。
王娘子气得不行,阴阳怪气的说:“我看就是你从哪里偷来的。”
“原来,你们没有么?”在徐苼看来不过是一颗普通的珠子,她问:“我那儿满满的一匣子嫌占地方,要不卖些给你们?”
“……”这人可真是爱显摆。
于是,王娘子又说:“穿了龙袍也不像太子,徐苼你就嘚瑟罢!今日是盛姐姐的做东,你张狂个什么劲!”
她有些不明白:“这酒楼是我家女使订下的。”
李女使在一旁装傻,一脸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又听得王娘子说:“等会儿盛姐姐和小公爷都到了,你还有脸留下来?”
能这么大张旗鼓的在外头约见,想必就是相看的事了。
只是么,想到自己与池景州并无干系了,这些人又看什么热闹?
“不说话,我们就当你是心虚了!”
她有什么好心虚的,她和他的婚事本来就是作假的。
徐笙的小脑袋里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莫非,池景州上回这么生气的原因是这个?他总不会假戏真做,真对自己上了心?
大概是不能罢……她有些沉默下来。
王娘子唏嘘道,“大家快看她那受伤的表情,我就说是小公爷不要你!”
就真的有些费解啊!池景州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王娘子嚷嚷道,“徐笙你哑巴啦!还是心虚的不肯说话啊?”
徐苼愣了愣,随后说道:“东京城就是这般小,走两步路都能碰见。这是我先订下的,各位如果要留下来喝茶,都请把喝茶钱交上来。”
本以为,徐苼能继续发呆等着兰昭明收摊。
“小公爷万安。”
但是当她真见到池景州和盛雪玉的时候,和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徐苼以为自己能够忽视他们,可听盛雪玉说着话:“小公爷今天多谢你带我出来,还给我买了这么多好看的花,便是方才我多看了一眼的扇子,你也费心让人买下送到了我跟前。”
她想,池景州这个人不管到什么时候,都可以把身边人照顾的很周到。
也幸亏她和他已经散了,要不然呢,她见着他这样对谁都好的性子,估计睡到半夜都会气得惊醒过来!
徐苼看着好戏呢,她刚拿起葡萄正准备吃呢,李女使走过来对她说:“徐娘子对不住了,盛娘子看中了这间房。”
她问:“那池景州的意思呢?”
李女使说:“盛娘子说这里有扇窗户,可以看到下面的街景,小公爷也觉得好,便希望你能够让出来。”
难不成满酒楼就这一扇窗户?池景州他可真是太体贴,怎么不敲锣打鼓告诉满东京城的人知道!她真是愚蠢,对他觉得有些对不住。
徐苼就把葡萄丢会原来的地方,擦了擦手指:“行,我让。”
她来这里本就是为了等兰昭明,远远的看着他半天说不上一句话,她倒是不如陪着那人一道在街上卖东西。
哼,他不留情面在先,也别怪她翻脸无情了!-
已入了夏,蝉鸣声不断,这房里飘散着淡淡的香茶香气。
盛雪玉观察了池景州小半天了,自坐下后,他没有和自己说过半句话。
她垂着眼,看手里的团扇。这个房也不一定是酒楼里最好的,但这里先前坐过什么人,却是盛雪玉心里顶计较的事。
盛府的女使走到她身边:“娘子不如吃些果子,这些葡萄都是新鲜的。”
这房里的人虽然被赶走了,可是桌上的东西却原封不动的留下来。盛雪玉说:“我不爱吃葡萄。”
她是故意这么说给池景州听得,可是这人倒是不闻不问,同先前体贴的倒像是两个人。
那窗户的采光好,的确能把街景看得明明白白,下头对着的就是一个卖字画的摊子。池景州见着那贴着紫红宝石花钿的小娘子乖乖巧巧的陪坐着。
盛雪玉惊讶一声:“这不是徐娘子么?怎的卖起东西来了?”
他听到徐苼的名讳,不自觉就是皱起了眉。
本以为不见到她的面儿,就不会这么心烦。事实呢,却好像不是这样。
“外头这么热,可不要中了暑气才好。”盛雪玉一边说一边打量着池景州的脸。
不见面的这几天,他想了很多。
自从提了这门婚事以后,池景州对这位小表妹是不一样的。
比如亲吻,拥抱,他们之间把有情人在一起的事都做了一遍,临到头,那小娘子却一口咬定是作假。
换做是个正常人,哪能不疯?
可生气归生气,落到正事上,池景州还是冷静下来了。那官家和圣人那边催得紧,是在借他的婚事压一压东宫立储的风声,宫里人物关系是乱的很,为了争夺这东宫的位置,可不管什么道义,只怕是要真动起手来,徐苼立马能成了替死鬼。
先应付里禁中的两位,把宣王和赵王抬出去,事情牵连开就无瑕顾忌到他的婚事了。
而至于徐苼么,让她去外头吃吃苦头,等看过了什么世态炎凉,自然而就会回到自己身边。
池景州冷道:“崩管她。”
那小娘子的指尖都是细皮嫩肉的,又哪里是卖东西的料,徐苼分明就是在作弄人。
本来还疑惑着呢,他抢了徐苼的房,她怎么不和自己闹?原来却是在这里演出戏给自己看,这样的小把戏在池景州看来,是非常的矫情。
不进他一人看到了,满大街的人都知道徐苼陪着个穷书生卖字画。
只要一低头,就能见到那小娘子嘴角得意洋洋的笑:“兰昭明,我又卖出去一副,是不是很厉害?”
他就不明白,徐苼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和自己闹什么。
又见得她往那穷书生身边靠近一寸:“兰昭明,我帮你卖了这么多,你总要请我吃顿一饭罢?”
说话声这么大,不过是想让自己听见。
知道她是故意气自己,但池景州的脸色还是肉眼可见的黑下来。
天边的艳阳高照,坐在底下卖字画的徐苼脸上有些红红的,哪怕是热的不行,她嘴角却笑的很甜,他心里是很不爽快。池景州拿了白秞茶壶:“这茶不烫了。”
“啊?”旁边伺候的女使忙上前:“奴给您换一壶。”
他提着茶壶,来到了窗边,“不必了。”
就有些让人挺费解的。
盛雪玉的视线跟着池景州走,只见他把窗户又往外开了些,淅淅沥沥的。
从上头的窗户浇下来一壶热茶,沾湿在字画上,顷刻间悉数都毁了。徐苼猛地站起来,嚷嚷:“楼上的人是不是有什么大病啊!”
那定窑白釉的茶壶,在日光下透着微微的黄,茶水也是滚烫滚烫的。
“真是对不住。”池景州垂着眼眸,“我把你家的字画给毁了?快把人请上来,把钱赔给你们成不成?”
徐笙见着是这冤家,就打住了口,忍气吞声,“兰昭明,我们走。”
吧嗒一声,那茶壶摔下来,在她脚边碎了一地。
池景州把手背到身后去,“我这人就见不得穷酸气,今日这赔偿的银子还必须了!”
是她的错觉么?
那表情让徐苼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就好像自己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叨扰了他们。
第032章
大街上被人当众泼了水, 况且这还是池景州亲自动的手,这简直就像是甩了个巴掌在徐苼的脸上一样,令她难堪。
从酒楼里走下来几位女使到了她跟前, 其中一位还打着绿油伞,不偏不倚, 却只打到了徐苼的头顶,兰昭明就像被隔离在伞外头。
池景州似乎是起了玩心, 站立在窗户一侧, 日光就落在他锋利的下颌上:“徐娘子还要三清四清才会来么?”
自那日从皇城司的官衙出来后, 两人就没见过面,自认为还没有立马好到非要见一面的地步。
这才反应过来, 池景州是故意在针对她?
徐苼有些无语:“小公爷是钱多的没方花, 也不至于如此。”
池景州挑眉, 很是无奈的说,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法子。”
再往下, 她整个人都要炸起来了!
见着那小娘子脸上的表情, 池景州把手背到身后, 不自觉也跟着心情好起来,“这酒楼虽比不得醉仙楼, 但茶也不错, 沁人心脾。”
徐笙咬牙切齿, 叉着腰, “明明就是臭的!你是没鼻子么!”
楼上却传来哈哈的笑声。
这一唱一和, 像极了欢喜冤家打嘴仗, 外人的嘴角上扬看热闹。
兰昭明在一旁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她见了, 立马将他拉住:“既然他要赔钱,你就让他赔就是了。非要扒下一层皮下来不可,你先别急着走。”
兰昭明眼帘低垂,扯开她的手:“徐娘子想要找乐子,便该找个合适的人陪你。这些书画在你眼里虽不值几个钱,却能够帮我买一只好写字的笔。”
徐苼听到此处,皱起眉头:“我没想戏弄你,而且是这些书画也不是我弄坏的。”
兰昭明忽然看着她:“你和小公爷的事我知晓的并不多,也没有心思听。科考在即,昭明实在耽误不起,还请徐娘子高抬贵手。”
这话说的她真的好羞愧,垂下手:“对不住。”
池景州冷不丁的哼了一声:“徐娘子以退为进,好手段。”
“……”
他这话听来就是明里暗里的嘲讽,这人是不是吃饱了饭,空得很?
徐苼听了呕得要死,若不是他,今日的事又怎么会发生。她仰起头,骂道:“池景州这画师你弄坏的,你在上头说什么风凉话!”
而他却对她道:“在那磨磨唧唧的又是谁?爱来不了。”
哐当一声窗户被大力的关上了!
女使门却围过来,逼着徐苼往上头的房里走:“徐娘子还请发发好心,小公爷可只准你一人上楼呢。哪里是些乱七八糟的人能一起的?”
她有些生气:“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你们不要胡说!”
徐苼被推搡着往前走,她回过头来:“兰昭明!我真的不是戏弄你的!我是认真的!”
可那穷书生却是抱着书画低着头一声不吭的走了。
这位徐娘子怕是昏了头吧?她莫不是天真的以为一个穷书生还能和小公爷斗了?哈哈哈哈,真是今日见过最好笑的事情。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卖字画的一天也赚不了多少钱。现在还因为徐娘子得罪了小公爷,前途都渺茫咯!”
众人看着穷书生的目光就有了些同情。
只是池景州心里烦躁的更厉害,就算关上了窗户,他都能听到底下小娘子的叫嚷声,那一声声听来是如此的刺耳。
“小公爷同这些人生什么气?”
一道凌厉的的目光扫过来,池景州坐回原先的位置上,他暗沉的眉眼,翻看着掌心:“盛娘子看错了,我现在好的很。”
盛雪玉被盯的头皮发麻,她立即住了嘴。
“别推我!我自己会走!”
小娘子的骂声,从远到近。
“池景州!你混蛋!”
徐苼觉得自己充满了干劲,一拳可以打死一头牛!
管他对方是谁,她都不会客气。
“小公爷,徐娘子到了。”
徐苼就见到了坐在池景州对面的盛雪玉,淑女娴静,显得自己是一只炸毛的公鸡。她扯了把快掉落的衣裳,咳嗽一声,忽然就改变了主意。
她打算拿了赔偿就走,不和池景州说一句废话。
“小公爷要给钱就麻利点,我等下还有事。”
她站在这里等了一会儿,池景州就和祖宗似的不动如山,仿佛压根没见到屋内多了一个人。
好的很!不说话在这里给她装死是罢!既然如此,那做什么把她叫上来?来找人看他和别的小娘子相看?
不就是相看么,他和盛雪玉又不是头一回,稀罕死了……
徐苼也抿起嘴,谁都不嫌搭理。
“徐苼,你见了人怎么不打招呼?”池景州掀开薄冷的眼皮,“这么多年的规矩都白学了,我就是这么教导你的?”
她皱了下眉,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变扭。忍不住呛回去:“难道我是你养大的?”
说到这话题上,池景州来了兴致,嘴角勾着一丝笑:“难道你从没花过我一个铜钱?”
“……”
她立马红了脸:“我又没有求着你给我花钱!”
“那也是花了。”池景州笑着说:“要不趁着这个机会,把账算一算,徐娘子先还了?”
这真是一棒槌敲得她没了声响,她哪里会是有私房钱的人?便算是真有,那又能顶个什么用。算了,不就是请个安,徐苼能屈能伸:“盛姐姐万安。”
她觉得自己做的挺标准了,可池景州还是挑剔的眼神看着她。
徐苼就半蹲着,摇摇欲坠。
“蹲好了。”池景州不看她的窘迫,对着她说道:“人家叫你起来,才能起。”
盛雪玉到是对这个有些受宠若惊,“不碍事的。”
徐娘子挺会来事的。
徐苼看了他一眼,嘀咕一句:“听到了没,人家都不介意,你喊什么。”
而且,他好像不止是介意自己花了他的钱,还想给眼前这盛雪玉撑腰?他是不是想告诉自己,今非昔比,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像以前了,是这样对吧?
从门外进来的女使拿来了新的茶壶,也不知怎么的没站稳,滚烫的水就往她身上泼去。
还好她躲得快,不然人就遭殃了。徐苼还没出声呢,那女使就跪下来:“对不住徐娘子,奴不是故意的!”
她见着这位女使脸生,不像是国公府的人:“不是故意的,那你就是有意而为之了?”
看过去,盛雪玉看着那女使的神情局促的说:“徐家妹妹,这是我自小带在身边的女使,她从来没有过坏心思。”
“这就是你选的人?”徐苼指着那盛雪玉,对池景州道:“她今日赶当着你的面,拿热水泼我,今后便会用匕首杀我!”
屋内一片沉默。
盛雪玉想说话,却不敢造次,毕竟她面对的人是池景州。
“不得无礼。”方才那一场闹剧池景州看得差些站起来,能差遣一个女使办事的,又不止盛雪玉一个。他沉了声:“不可这样对盛娘子说话。”
须知今日安排相看宴的背后之人是圣人,坤宁宫这么快就安奈不住,要对徐苼动手了?
在这几瞬之间里,他想了很多种可能。
徐苼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那是一壶滚烫的水,泼到人脸上,我就毁容了!”
是啊!盛雪玉也在遗憾,怎么这女使的手不再稳些?若论起容貌,她一辈子也比不上徐苼这张如花似玉的脸。
若是方才泼上去就好了!
徐苼想一定是自己在处理池景州的事情上不当,现在报应来了,池景州讨厌她。
他可以无视自己受伤,也可以当着旁人的面羞辱她。更更让徐苼忍不了的是,池景州为了包庇他相看的小娘子,颠倒是非黑白!
她站在屋里,手脚都变的冷冰冰的。
此刻她满脑子都是那句不得无礼,左右她都是池景州看着不舒服的人。
徐苼冷眼的看着两人说道,“那成,我走总可以了吧?”
“徐妹妹你对我有气,何必这么出口伤人污蔑与我。”盛雪玉可不敢这么放了她走,万一今日的事嚷嚷出去,那她不就是怀了名声:“小公爷的眼睛看得分明,不如来断一断?”
池景州端坐在那处,安静的很:“去把戒尺拿过来。”
“小公爷这是要惩罚我的女使么?”
池景州一双桃花眼,温和的说:“盛娘子,怎么会呢?我就是在教训表妹而已。”
什么表妹不表妹,她听了都觉得恶心极了。
池景州逼得近了一些,掌心说不出是热意呢还是起的一层薄汗,可她总觉着他那眼神是要生吞活剥了自己,丝毫没有半分怜惜。
“站好了。”他一碰就是滑腻的手感,那是比丝绸还好的货色。
一来一回两人推搡之中,可眼下他又不是在和她耍着玩儿,下了些力气,拽到了跟前。
“把手伸出来。”
徐苼憋着一口气,从脖子一路红到了脸上,更是惊艳的好看。
反握住她的手,池景州就差和她十指紧扣。
这下手腕子是真的被她捏住。徐苼她不想让他碰,可是怎么也逃脱不开:“池景州!我根本就没错,你凭什么打人!”
本是只想给徐苼给一个教训,可现下却想扒掉小娘子的衣裳,将她压制,那嘴里不能再喊出别的郎君的名讳。
他想让她痛!
手腕上一松,徐苼跌坐到了地上,她红着眼,强忍着哭意:“我总算是明白过来一件事,原来散了,就是连表兄妹都做不成,只能做个相看两相厌的敌人。”
池景州轻飘飘道:“把这女使带入皇城似,严加拷问,势必给盛娘子一个交代。”
那女使哪里还不明白,这是要让她死啊!扑通一声跪到在盛雪玉脚下:“盛娘子救命啊!奴不过是听了您的吩咐行事而已!”
他的眉宇却皱了起来,“盛娘子,这是怎么个说法?”
只要盛雪玉咬牙不承认这件事,池景州还能拿她如何。身为名门贵女却是这样的做派,传出去想必是会造人诟病。
徐苼却对这事不在乎了,她心里本还存着侥幸,今日这事是让她开了眼。
打个巴掌,再给甜枣?她怕被这黑漆漆的枣子毒烂了肚肠……
第033章
池景州开始带着徐苼在各处打转, 跑马溜园带上她,吃花酒也带上她。
“小公爷对徐家娘子这是旧情难忘啊?处不成情人,养个干妹妹?”
“反正也不吃亏, 盛家嫡女可是为了小公爷做出脏事来了,坤宁宫的圣人都亲自出来说和, 赐了不少好东西给那徐笙娘子。要我说,小公爷的这门婚事不到最后真不好定论。”
屋内各色儿的衣裳料子都摆着, 徐笙一个眼皮子都没抬。
她说, “圣人就爱和稀泥, 她要真的站在我这边,怎么不打盛雪玉两个手板子?”
李女使赶紧把门关上, “姑奶奶, 您不想想自个儿, 替奴婢想想罢!”
那倒也是, 李女使跟了她时间不长,倒成了最有良心的。徐笙, “我一点也不生气你为池景州盯梢我,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 这年头识时务者为俊杰。”
哎?小娘子的脑门突然转过弯儿来?李女使又问,“那您和小公爷能不吵了吗?”
“我们没戏, 不是一路人。”
而且, 徐笙想要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家, 池景州给不了。
“小公爷对徐娘子和对旁人不一样。”
“是不一样。”徐笙她有些苦涩, 她就像是对外展示的花瓶, “算了不说了, 去给我选件鲜亮的衣裳,夜里还得去小公爷那儿还债。”
他对自己很着呐, 百般的给她难堪。
徐苼一点也不难过。
今日宣王开了宴请池了景州过去,那地点选的便是醉仙楼。她不用细想,也该知道那宴上少不了花魁娘子作陪。
前些日子池景州把盛家的一个女使打死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
那盛雪玉落了个嫉妒的名声,做不成贵门淑女。她徐苼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想来小公爷冲冠一怒为红颜,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小表妹,就成了十恶不赦的麻烦精。
这池景州还整天都带着她,深怕外人不知情他都她不够好。
街里街外的都在看热闹,若不是徐苼内心坚定,她都要被这假象迷惑了去。
“怎么黑着个脸,都不会笑一笑?”
听闻后,徐苼甩开池景州的手:“你心里有气想摆我一道,可是这几天陪你前前后后的走遍了,也该是够了。”
走廊上放着许多的各色鲜花,把过道逼得又窄又挤。池景州对着她招了招手,轻声道:“哪够呢?”
徐苼:“你说我花了你不少银子这事不假,但总有个还债结束的时候。”
每逢出门,她根本就不是陪在他身边,而不过就是银货两讫。
池景州的嘴里才算是说出一句真心话来,浓眉微挑道:“徐苼你放着好日子不过,今日这样也是你自己选的,怪不了别人。”
她语气有些不耐烦:“我问你什么时候结束,你同我东扯西扯干嘛?”
池景州啧了一声:“到底谁欠谁钱,喊你一声祖宗好不好。”
他是真的有病!徐苼被激得有些暴躁:“最多七天,过了这七天,我们就两清了!”
“七天?”池景州狐疑的看着她:“过了这七天,你打算撇下我去找谁。可是那个穷酸的书生?”
徐苼:“你要娶新娘子,我也是要嫁人的。”
“哼。”池景州恨不得现在就捏死了她,真的也很像问问她,到底他身上有什么不能让她满意的。可现下却只想气她:“就你,放眼真个东京城没有个像样的人家愿意娶你进门。”
她有些记仇,把这话记到小本本里了:“这也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池景州顿时也有些恼了:“徐苼,你除了会说这个,还会说别的么?怎么不见这你对舅舅他们这么吼,你是不是觉得我真不会对你怎么样,便在这里耍横?”
“……”大爷,到底是谁在吼啊!欠钱的事她,他倒是先委屈上了?
两人的气氛闹得很僵。
就像是互相看不顺眼的死对头,你一拳头我一巴掌,你来我往,反正谁都不愿意服个软。
她自然是无语至极的。
想当初应付场面,对外宣称假订婚的主意难道不是他打的头!徐苼道:“你要真不畅快,我跪下来给你磕个头,成不成?”
反正她是不想拖拖拉拉下去了,这几日为了陪他,她都没有机会去找兰照明。
池景州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徐苼,你磕个头就这么值钱?”
其实听到这个话,徐苼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了,她强撑着:“对你一个人笑还不够,池景州你可是要对我这满场子的人都狗腿么。”
池景州嗤笑她道:“你当我真待见你啊?不过是看在你这张脸好有几分用处的份上。”
徐苼的手脚冰凉。
他这个人心思缜密,从嘴里说出来的哪一句话真,哪一句话又是假的。她猜不透,也不想猜了!
全称下来,徐苼对在座的都客客气气,等到了池景州这里却是黑了脸。
赵晏有些闻出些不对的苗头,和这小娘子爆出距离:“祖宗,我叫你祖宗成么?可别来找我说话了,你那好表哥看我的眼神都能戳洞了!”
“一个堂堂王爷居然怕他?”徐苼有些不耻。
赵晏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我那不是还要池景州牵头搭线,多在官家跟前晃悠晃悠。”
“狼狈为奸。”
赵晏:“哎!你这小娘子怎的骂人呢!”
不远处的池景州闻声看过来,见着两人有说有笑,眉头就皱起来,手指尖轻轻的点过桌几的表面,像是在隐忍着不发。
她才不管他呢。
徐苼坐在席上,笑嘻嘻同赵晏说话:“我哪里会骂人,不过都是说实话罢了。宣王不是想听眼疾将军和小白郡主的故事,我讲给你听。”
赵晏竖起耳朵,又觉得要被这小娘子算计:“少骗人了,你和那抠门的表哥一模一样。”
她皱眉:“别拿我和这个人放在一起提,晦气。”
“成!”赵晏想,为了让池景州更不好过,他又多提了一嘴,“那话本子的事你可知道啊?我开口向池景州要,这人一开始答应的好好的,书都托了信使送到东京城来了。可池景州不是人啊!说变卦就变卦。”
她捉摸了下话里的意思,一是池景州随身带着那话本子,二是池景州出尔反尔不肯给话本子。
“你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赵晏:“就池景州去洛阳那几日的事,他为了这话本子还特意赶回东京来,老缺德一人!”
沉默了几秒,那就是徐苼在粮仓遇到刘大娘子那天?
当时徐苼还问过池景州为什么回来了都不同她说,也是从那天两人生了嫌隙。来来去去的,原来是因为那话本子么?
池景州这是多说一个字,就会要他老命是吧!和她解释清楚,就有那么难?
若是那时候没有这误会,或许自己还不会那么快同他撕破脸。徐苼皱着眉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池景州就是一条狗。”
赵晏看着她面色古怪:“我瞧着,你倒是挺喜欢他这条狗的。”
她气了,拿手打他。
池景州在远处看了心里咯噔一下,该不会,小表妹是看中了这个宣王?想来也是那个穷书生哪里能入得了她的眼。
徐苼要打压徐阮,抢了这位良婿,才是她会做出的事情来!
“小公爷,独自喝酒该有多闷啊?”花魁窈娘往他身边靠,还没沾到就扑了个空。
只见池景州对她指了指不远处的赵晏:“去把勾过来,你这月的流水我全包了。”
“那还不好办!”
徐苼见了花魁窈娘还有些不自然,毕竟她曾经偷偷看过那等事。花魁窈娘扭着腰,“徐娘子,我要同你借一下王爷,您不生气罢?”
她有些窘,只能点头:“随意。”
赵晏被窈娘拉了出去。因她是池景州带来的,谁也不敢上前搭话。
她只能就坐在那里剥葡萄吃。
酒过三巡,舞姬门开始跳起舞来,纤腰美腿,把一群郎君迷的不行。
徐苼虽然对此反感颇深,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一群王八羔子,池景州就是里头那骚包的大王八。”
一双清冽的指骨伸过来:“小娘子,怎的不喝酒呢?”
她不由的生气,要把桌上的酒撒到那人身上去,可抬眼一看那说浑话的却是池景州!
就像个妖孽似的,眼眸流转的盯着她看,徐苼都被看的耳垂发了红。
“别找我,找那些人去。”
池景州的笑声沉闷闷的很是好听:“可我只看中了你一人,别的不需要了。”
那样大的力气,是硬生生把徐苼从位置上拖出来。倒像是喝多了?徐苼嗅了嗅鼻尖,好像是问道一股酒意。
她正准备开口:“你发哪门子的疯?”
他就扳过她的脸,狠狠的吻了上去。朱唇上的口脂被他吞入腹中,池景州近乎贪婪的注视着她:“哪家的小娘子嘴这么甜,像是在吃醉人的花蜜。”
徐苼目瞪口呆,人都傻了。
池景州眼神迷离,找不到东南西北:“哦,好像是窈娘。”
她一瞬间像是被一盆凉水浇头了,大把大把的眼泪往下掉:“浪荡子!狗东西!王八羔子!”
池景州被咬破了嘴皮子,倒吸一口冷气:“会咬人的猫,多骂些,哥哥喜欢听。”
天色稍微有些黑了,酒气却追着徐苼,不让她离开,吻得也很凶。她实在难受便推开他,踉踉跄跄的跑远了。
池景州压根没醉,他却不敢对这小娘子说实话。回到场子里,大多数都已经被喝趴下,赵晏也喝大了,拉住他的衣袖:“嘿!小公爷你调戏小表妹回来啊?”
他一本正经的拉回衣袖,警告赵晏:“你要是还想要太子之位,就离徐苼远些。”
赵晏打了个酒嗝:“我说白费了你这好皮囊,好脑子,一个小娘子都笼络不住。调戏呢,也就敢调戏一半,你要是真这么喜欢霸王硬上弓又怎么了呢!”
话还没说完,啊的一声被踹到了地上。
池景州提起赵晏的衣领子,压低了深厚的嗓音:“别把我和徐苼想的这么龌龊,她和你想的那些小娘子都不一样。”-
跑下楼后,徐苼立刻用袖子擦嘴,“不能跟一条狗生气。”
李女使像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似的,很聪明劲的没有跟上前来。天色晚了,本该回徐府去,可是今夜出门的时候徐阮在一旁酸溜溜说:“不想妹妹好命,能有这么多郎君陪你吃饭。我只有在家守着爹爹和娘亲,尽一份孝。”
他们都以为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可从来没人问过自己愿意不愿意。
徐苼心里闹别扭。
她连马车都不要坐了,一个人在大街上走。
大概走了很长时间罢,就来到了前些日子兰昭明摆字画的小摊跟前。
天黑了,兰昭明正在收摊准备回家。听到了有人叫他,抬起头来:“徐娘子,你怎么在这里?”
大概是今晚第一个人关心她罢,徐苼顿时觉得委屈上了头,慢慢走过去:“兰昭明,你带我回家好不好?”
第034章
不用徐笙开口, 池景州也知道她心里正在骂人。
这个小娘子就刚开始勾人的时候,她会花些心思,等达到了目的就把你撇到边上。界限也划清了, 根本就没有要订婚的事,他就成了彻头彻尾的小人。
加上今天的事, 池景州已经在徐苼心里没了活路。可他难道不难么?
徐笙就是个事精!她闭着眼,强忍着要哭不哭的样子, 始终在他脑海里打转。池景州的心里也是会难受的!
但凡那小娘子不作, 这门婚事如何成不了?徐笙又要他通情达理, 又要他怜香惜玉,倒是没见她对旁人要求这么高。
池景州捏了捏眉心, 很是不悦的教训道, “不是让你们好好护送徐娘子回府?这会儿, 她又去了那穷书生的家里?”
那何止是个事精!还是个尽给他添麻烦的。
刘逆臣的家臣们藏在暗处伺机而动, 徐笙这就是送上门去的两脚羊?她自个儿还觉得小小羊蹄子会蹦跶,到处跑的欢。
“属下瞧的真, 两人是一同进了屋, 而后关上了门。”
“你倒是还可以在编排些。”
声音小的像只蚊子, 听不清,“属下说的都是实诚话。”
池景州脸冷的不行, “那你这双眼珠子也不好使了, 抠出来, 给宣王下酒。”
“……”敢情小公爷最宠的就是那小表妹, 属下的命就是贱卖的白菜。
徐笙大半夜的去人家里做什么?总不会是去吃夜饭的。今日醉仙楼的菜色都是按照那小娘子的口味来的, 徐笙胃口不太好, 吃的少。
哦,放着好日子不过, 徐笙她是真的要换口味,去啃萝卜白菜了?
因喝了些酒的缘故,他那眼尾处有一丝猩红,颇有些烦躁:“你们一个个都是吃白饭的,徐娘子什么人物,怎可去那些个脏地方!”
一声后,四周都跟着安静下来。
赵晏胆子肥,冷嘲热讽道:“小公爷在人面前冷的像做冰山,但实则呢,你背地里却暗戳戳的盯着人家,啧啧啧,真吓人。”
矜贵俊美的男人眼里起了杀意,轻张薄唇,“宣王,这是我的家事。”
急了?
赵晏:“你既然不能娶她,又何必耽误人家。”
他冷笑一声,头疼的厉害。难道是他不想娶么?却是那小娘子不想嫁!
走过去,直接动了手。
赵晏的脑袋被人提起来后,扑通一声,死死的摁进了水缸里,“池景州,你恼羞成怒也没有!小娘子大了,你是看不住的!”
这王爷怕也是个缺心眼的,什么话都敢说。
这些日子便因着池景州和徐苼的事,他们底下的没少受罪。
池景州皱着眉头,手里的力道可不小,没沉一下都是让人心惊胆战的地步,“在我池景州眼里,就没有看不住三个字。”
“反正你俩的婚事也黄了。依着圣人的意思,她是要把盛家嫡女打包送给你。”
池景州的掌心湿漉漉的,“若不是你没让官家满意,圣人又如何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搅混水?一个半大的孩子你都斗不赢,还想坐上皇位,赵晏你才是不中用。”
这哪里是他的锅,赵晏十分的不服气:“池景州你嘴牛气!官家喜欢你,他怎的不把太子之位一并给你啊!”
池景州又是一拳头落下来:“你说什么混账话!”
牵连他一个不够,还打算让徐笙陪着他过这刀尖上的担惊受怕的日子么。
他不舍的,
赵晏被打的头晕目眩找不着北,两眼一闭昏睡过去。
过了好长的功夫,池景州才松开了手,风雨欲来,他去外头喊了人:“让李女使把徐娘子接回来。”
“大人,往哪里送啊?”下属不明所以的问,瞧晚上的阵仗,不泄了火,没法完。
“你说往哪里送啊?”一个一个真当他是吃羊的恶狼么,好不正经。池景州这才懒懒的抬起眸子:“你是想败坏徐娘子的名声,还是想败坏我的名声!”
成,这就帮您把人给寻回来啊!免得,人家小娘子一不做二不休,可真的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更怕她报复你……
徐苼捂着鼻子,打了个喷嚏:“总觉着有人在背后骂我。”
但她又说不好是谁会骂她,毕竟自己在这东京城里人缘不太好。
兰昭明确回过身来:“是我这处的气味不好,冲撞了徐娘子。”
瞅瞅,这小郎君的态度多好,还会为她着想呢!那只叫池景州的老狗,怎么就这么坏心眼,他就会把自己惹哭。
池景州真的真的讨厌死了!她方才那一嘴,便该用力些咬下他一块肉来才好。
徐笙越想越觉得心里难受,眼泪巴巴的就掉下来。
要是他真这么讨厌自己,就该把自己打发的远远的。两人老死不相往来,还醉酒把她当作那个花魁窈娘。
徐笙恨恨的想,那花魁哪有自己十分之一好看……
兰昭明有些看不下去,他出声说,“徐娘子若真觉得难受,我们就别进去了。”
“去!谁不去谁是小狗!”徐笙把眼泪一擦,她跟着上前,看到眼前的景象,顿时停住了,“你怎么住这样的地方?”
像是捡破烂的……可能这句话不太礼貌,她咽下去了没说出来。
被一句话说的涨红了脸,兰昭明放下怀里的书画:“污了徐娘子的眼。”
她这半天回不出一个字。
这特么的穷啊!
徐苼对兰昭明的窘迫根本不知情,如今现下看到他那鸟笼大小的住处,真是百感交集。她说:“梅花香尽苦寒来,你把苦楚都一次性受够了,往后余生都是好日子。”
当然,这屋内就一张床可以落脚,她自然不能坐到床上去。
他们没好到这份上,而且,她也不想这么做。
徐苼是个有轻微洁癖的,往日里就是闻到些不好的味道,自己都要立刻走开。今日已经算是给了大面子了,还进了屋。
算了,兰昭明也安慰不了她什么。
夜深,外头开始下起了雨。徐苼不再多留,准备离去,临走前悄悄的给兰昭明留了点银子,缺被他一路追出来:“徐娘子,我不要你的银子!”
“我给出去的东西,就从来没收回来的道理,你若是不要可以丢在路边上。”后面又跟了一句小声的嘀咕,“你可知道我怀揣着这碎银子好是辛苦?”
这是实话,池景州掰着她肩膀的时候力气这么大,让她都以为自己要被他丢出去。
这少年郎君对她所做之事,那是件件另人发指,她低着头,又止不住的难过。
她和池景州的关系怎么会变成这样子?
诺大的东京城似乎也没值得自己留恋的了。
这小娘子的眼神是真伤心了?兰昭明一愣,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古怪:“徐娘子,你若是觉得累,大可以不带。”
“兰昭明。”徐笙抬起眸子,对着个还陌生的人说起了心事,“来日你若考中,我愿同你一道外放。”
兰昭明像是被戳中了某根神经,“小娘子与我无亲无故,如何作陪?”
“自然是你三媒六聘,娶我进门做正房娘子。”
话说到这个份上,他总该明白她的心意了罢。徐笙埋怨道,“你这人怕不是个愣头青。”
真到那时候,徐笙就能离开池景州那讨人厌,过她逍遥自在的日子。
天各一方,他也休想再占她便宜!
她对这个主意,非常的满意。
回徐府的时候难免被雨打湿了衣裳,到了半夜就起了风寒,徐笙浑身都有些发烫。浑浑噩噩睡了几个时辰,是李女使把她摇醒的。
“徐娘子,徐夫人和阮娘子来了。”
徐夫人捏着鼻子,厌弃道,“莫不是在外头染了什么脏病,还不快送出去养病!”
徐阮应着,“娘亲这么做也是为妹妹好。”
徐笙扶着床,下了地来到两人跟前一阵猛烈的咳嗽,“我生了病留在徐府也是个祸害,不如早些送了出去,这是为满徐府的人着想这没毛病。可娘亲不怎么想想,我这病来的快,那是不是传染起来也快?你们今日站在我的房里说了这么一大堆,那可不就是死路一条?”
房内彻底安静下来。
“徐笙!你胡说!”
她咳嗽一声,故意飞出唾沫星子,“我若是胡说,你这么一脸的担惊受怕做给谁看啊?”
徐阮要走,“你这个疯女人!”
都要被送出去了,这些天的气一并给撒了。看谁敢惹毛了她。
徐笙一把拉住徐阮手腕子,她对着她的脸呵热气,慢慢的说,“姐姐要走啊?可不成,我要死也得拉个垫背的,当我一出去,就拿个喇叭大声嚷嚷徐家阮娘子被我传染了!”
“徐笙你怕不是有病吧!快给我放手!娘亲快救我!”
徐夫人却没什么慈母心肠,自己也躲得老远呐。
徐笙哦了一声,转而看向徐夫人那头,“说的也是!往日里娘亲最疼姐姐,亲生女儿怎么都是眼睛珠子。要我说,娘亲也别往远的站,阮娘子过了病气要别人伺候,你不得第一个上啊?要是一个不注意的,阮娘子挂了,你怕是她一个人在黄泉路上太辛苦,不得也来沾沾我的病气,百试百灵。”
徐夫人整个人的魂都抽掉了,“别靠过来!”
徐笙见状冷笑,“什么母女情深,真是虚伪的快把我恶心坏了!”
逃命似的,徐夫人和徐阮两人一前一后逃离了这个屋子。
李女使,“徐娘子为何要骗人?您分明就没有得那种病。”
以前她得有多傻气,徐笙冷笑的说,“我能靠着自己的一片真心让娘亲喜欢我。现在想来池景州有一句话说得对,真心是这世界上最无用的东西。”
她默默地想,从这徐府出去也是好。
出了城门。
徐笙来到了郊外的相国寺,“这里没有那么多吵闹声,清净。”
她现在太累了,只想好好闭着眼休息一下。
少女的眼眸微微的颤动着,梦里头光坏陆离,却渐渐浮现出一张人脸来。他老大不高兴,出声教训着她,“徐笙你得明白,做错了事,那就是要付出代价。”
那落在掌心的板子,真的让徐笙疼极了。
比起疼,她更不喜欢,池景州他一方维护盛雪玉的样子,“这才是公爵府正经大娘子的样子,你只配做妾。”
池景州低下头去听,从徐笙的嘴里喃喃的念着一个名字。
“景州哥哥,我讨厌死你了。”
空气静默几分,李女使说,“小公爷,徐娘子都烧糊涂了,说的话都是无心的。”
徐笙红着脸像是个快煮熟的大虾子,小娘子哼哼唧唧的说,“景州哥哥,笙笙好难受。你抱抱我好不好?”
“……”这句是说真的,还是假的?
但他心头一惊,什么气都在这一瞬消失不见。
罢了,和一个小孩儿有什么好吵的。池景州眯着眼,凝视着徐笙,嘴里散漫,“看在你病了的份上,你和哥哥说声对不住,我就再让你一次……”
第035章
“景周哥哥。”
徐笙的声音像是含着水, 柔情四溢。
“你啊!也只有生病才会听话些。”池景州他宠溺的看着她。
那原本该是蔷薇粉的嘴唇如今也泛起了白,小娘子的一头乌发被悉数放下,还有几根因出了汗黏在脸颊边, 徐笙无精打采的趴在床上。
他却依然觉得她好看的不行。
幸亏这样的她是被自己看见了,要是换做别人, 只要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闪过,池景州的胸口就觉得发胀。
他见不得她对任何人笑。
便连说话都不行。
池景州对这个想法感到很意外, 他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东京城里忽然起了伤痕之症, 一夜间蔓延了数百人, 来势汹汹,便是那张贵妃的幼子也染上了。官家震怒, 要池景州彻查源头, 池景州却告了假把这出风头的好事让给了宣王赵晏。
赵晏向官家承诺三日之内必将实情告知天下, 只要办好这件事, 便能在官家心中立额。
可一些事情都与池景州他无关,此时此刻, 他更在乎徐笙受了何等的委屈。
他轻柔的摸过她一寸的乌发, “小可怜。”
没人知道, 池景州多么享受这一刻,徐笙全身心依赖自己的样子。每个瞬间, 都在对他进行着考验, 想把小表妹占为己有, 这样他们就可以永永远远的在一起了。
“若不是有小公爷的暗卫一路护送, 奴和徐娘子怕是连城门都走不出。”
表妹不过是淋雨偶感的风寒, 那徐府竟是借着这事把她赶出来。这一举动, 无非就是在徐笙的心口戳刀子。
小娘子的身段娇好,伕在床面上就像是柔若无骨的蛇。池景州是见过的, 可徐笙这般无助可怜,却让他大受震撼。
“徐府的人都没有心么,病成这样还往外赶。”他低声的问了一句,眼里是滔天的怒火。
她在为自己找一条生路,她烦透了徐府的薄冷人情。
徐笙咳嗽一阵儿,整个人都在打寒颤,“李女使是爹爹来看我了么,我听到爹爹的声音了。”
“徐娘子,来的人这是……”
李女使还未把话说完,池景州却对她摇了摇头,“别说了。”给表妹留个念想,就把他当做是来探望她的亲人。
“爹爹,你走远些怕是要传染。”徐笙边咳嗽边说。
他让李女使去把窗户开一条小缝,让室内能透着气。
徐笙的面色越发的不好,咳嗽了几声绵延不绝,池景州视若珍宝的将徐笙抱起来,低声轻声说,“咳出来就好了。”
她就觉得有一双大手,在轻轻的抚着她的背脊。
一下又一下,很让人安心。
“小公爷这可怎么好,徐娘子身上这么烫,热气一直退不下来。”
怀里的小娘子已经昏迷的不省人事,照样子下去,这怕是连汤药都喂不进去。池景州,“去把汤药端过来,我来喂她。”
他的手掐着她小巧的下颚,这么一拖,她便浑身抗拒着不肯喝药。
黑色的药汁呛出来。
徐笙真的是喝不下去,这么苦,还这么满。
“小公爷,徐娘子不喝药可不成啊!”李女使看着为难的说,
池景州本不想在这个时候占她便宜,但被情势所迫,他出声道,“你出去把门带好了。”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计较着汤汁的苦,还是还是那横冲直撞的软。
一冷一热,当真是磨人。
池景州浑身起了燥意,怀里抱着的是一团火。他扯开领口,深深的吸一口气。
窗户开的小缝从外头吹来小风,他把手掌摊开挡在小娘子脸前,就像护着一朵小小的花,眼底是无比的温柔。
徐笙半睁开眼,只觉得贴着眼前的人好舒服,双手贴上去。
极近的缠绵,声线诱人心田。
“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半天得不到安慰,徐笙绝望的都快哭了。她发着小奶猫的叫声,眼眸微微的睁开一条线,光亮就洒进黑暗的世界里。
池景州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见她半天得不到疏解,散不开热气,心里是又好气又好笑,“你不想让谁离开?”
她的小脑袋里也在想,除了池景州,那还会有谁呢?
哎,这都什么时候,自己想到的怎么还是他。那坏人才不会怜惜她呢!更因为是这样,这梦才做的无比的生动。
若是,有一日池景州能让让她为所欲为,必定要让跪在自己的脚边俯首称臣。
徐笙主动的靠过去,磨蹭着着凉爽的冰块,“你快说话呀!”
这样的酥麻,池景州怎么忍得了,他低下头轻轻的吻住,“我不走。”
唇间落下一块凉冰,徐笙又是舒服的不行,凑上去,慢慢的吮,这冰怎能如此的美味。仿佛稍微一使力气,她就要被大力的捏碎成渣。
对了,还不能让这小娘子知道今夜是他,不然又得一阵闹腾。
到了天微亮,池景州在离开了徐笙住的厢房。他都没换身衣裳,去见了雅山公子。
他开门见山,“表妹在相国寺叨扰,还请雅山公子多照拂一二。”
雅山公子道,“佛门清修之地,就怕徐娘子住着委屈。”
池景州闻言嗯了一声,那厢房却是有些寒碜,“过会儿,我就让人来打点下。对了,这事你先别她同说,那小娘子气性大,现在最烦的就是见到我了,”
雅山公子听出他的意思,看来是打算在相国寺久留了,他说,“既如此,徐娘子住下的院子还有一间空房。小公爷不如就住在那处了?”
贴隔壁的,不是早晚要被发现,
池景州想了想,说,“我与表妹如今并无婚约,还是避一避为好,”
“避?”雅山公子看着池景州被捏皱的不成样子的前衣,他好笑的摇摇头,
那小公爷还真是有够讲究的呢……-
这一夜,徐笙总算是熬过去了。
今早起来,她像是新生,从未觉得天亮是见这么好的事。
她是个爱干净的,虽大病初愈无法沐浴,但还是拿着帕子擦了,换下一身出汗的衣裳。
“动作小心些,都是精贵玩意儿,磕碰坏了你们赔不起。”
外头有搬东西的声音,来来回回的。
徐笙问,“怎么回事?”
“是雅山公子见着徐娘子这里没几件像样的家具,命人送了过来。”
原来是这样,那雅山公子人还怪好咧!
“既如此,我也不推脱。”这份人情,她是记下了。
徐笙洗净了手,便拿起擦手油,准备抹手。
李女使在身旁,“徐娘子今日气色总比昨日好些。”
“我实在最对不住的就是你,跟着我来了相国寺过苦日子。”
李女使有些慌张的低下头,“这话说的,奴婢都有些惭愧了。”徐娘子,到时候知道后,可别找她算账呀……
耳边听到鸟雀叽叽喳喳的叫声,她实在无法想象昨夜发生了些什么。似乎听见了爹爹的声音,她问道,“李女使,昨日里,你可是见到有外人来了寺庙?”
不该是露了馅,李女使支支吾吾的说,“徐娘子记错了,这寺里清修之地,哪里有什么别人?”
是呢,徐府视她为毒瘤,如何还会有人来探望她,
徐笙垂下纤长的眼眸,“你说的对,是我记错了。”
擦手油被推开,十指的指缝细致的擦。徐笙却发现手腕之处,有一圈淡淡的青印。
倒像是被人圈牢了,捏出来痕迹。
“今天还喝药么?”徐笙眨着眼说,“那汤药一下肚,我就想睡觉。”
“徐娘子是大病初愈,还得喝上个几贴,来压一压邪气。”李女使关心的说,“晓得您吃不了一点苦,这里还有蜜汁的乌梅。”
徐笙拿起一颗,她嘴巴挑剔,一尝就知道是马家蜜饯铺子的上品。
她几乎是一瞬间就把几件事联想到了一起,雅山公子就算再照顾她,总不能连她往日里喜欢吃什么都知道罢?
“嗯,挺甜的。”
徐笙接过药碗,余热在指腹之间,她趁着人不注意给偷偷倒了,“这药好苦。”拿起帕子,擦擦嘴角做出已经喝完的假象。
“那奴婢就先下去了,徐娘子有事就喊一声。”
徐笙点头,“好。”
瞒着她,那不如倒是自己亲眼看看就是了。
这一日,用了夜饭,徐笙早早就的睡下了。
等到了月上树头,她都险些快睡着了,那外头终于来了人。
“您怎么没打招呼就过来了?”
“走着走着就到了这里。”那清冷的男生如此说着,“她今日好些了么?”
李女使哪敢怠慢去迎进来,“徐娘子白日里吃的有些少,奴婢怕是病气还在身上影响了胃口,未来还是要多多将养些日子。”
另一个声音就显得有些淡薄的慵懒,“那是她活该,下雨天还到处乱跑,生场病让她好好长长记性。”
这是个男人的语气好欠揍,她觉得耳熟的很!不太确定,这是不就是池景州的声音?
池景州揉了揉眉心,既然来了倒是没有急着走的道理,“我想去看她一眼就回去。”
吱呀一声门就从外头被推开了。
徐笙沉默住了,池景州这人真不讲究,都入了夜,他怎么还打算进来啊?
徐笙耳根却有些微微发烫。孤男,寡女的……
她遮住半张脸,鼻尖都起了汗,他们在一起会不会出什么事?有些害臊。可是一想,偷偷摸摸的是他池景州,她有什么好见不得人的。
池景州把手按在砰砰直跳的胸前,“算了,还是不看了,免得她发现了。”
又不进来了?耍人玩儿啊!
徐笙把紧张的手松开,这人是真的烦人。他不是说讨厌她,不在乎她么,为何却会出现在相国寺里,总不能是半夜里来拜菩萨的吧?
李女使,“徐娘子吃了药,早早的睡下了,小公爷且放心。”
池景州目光温柔,低声喃喃的说,“小时候她最不爱的就是吃苦。这小傻子,倒的确是长大,这到了如今还能乖乖吃下药。”
被她骗到了罢!徐笙想着被她偷偷倒掉的药,心里小小的得意。
可眼下这情形又不像是可以高兴的时候……这兜兜转转,怎么陪在她身边的,还是他。
她的脑子里闹哄哄的厉害,这床大,上头也没个帘子遮挡一二的。池景州进来不是一眼就能见着她?
眼前一片漆黑。
她不敢睁眼睛,只能闭着眼装睡。
池景州这人往日里总是懒洋洋,一副什么都可以不在乎的样子,可如今捧着那碗汤药细心的吹着热气。
贴在额头那温热的手,引得徐笙一阵哆嗦,并紧膝盖。
池景州,“脸这么红,还以为又烧了。”
徐笙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沉水香气,腿都些发了麻。本以为,池景州看过她就会走。可没想到,他竟是在自己身边躺了下来……
第036章
池景州今夜本不想来找徐笙, 先前在雅山公子那里喝了点酒,整个人有一点沉。
现在正是头疼的厉害,在床边躺下, 能闻一闻她身上的味道就打算回去睡了。
屋里没燃灯,月光如绸缎般洒下来, 连带着她身上柔软的纱衣都笼着一层光。
身段在锦被下若隐若现,池景州看得喉咙里像是燃了一团火般, 他压了压, 强忍住燥意。喝了泄, 都开始犯糊涂了,他怎么会觉得只想看她一眼就够了呢?
似有若无的女子香气随着而来, 他动了春心。
想要接近她, 再近一些。
酒意上了头, 池景州眯着眼, 脚步也走近了,“表妹。”
别动, 徐笙努力维持闭眼的姿势, 平心静气, 放慢呼吸,她总不能让池景州发现自己是在装睡罢?
“表妹, 真睡着了。”少年的声音沙哑的不像话。
池景州的酒量一向很好, 不会喝几杯就醉的不省人事, 更不会压不住燥热。今日倒是奇怪有些醉的厉害。
徐苼感觉头顶有一道呼吸, 是他靠近过来在她的发间嗅一嗅?她有些无语, 这人上辈子怕不是狗托生的吧……
“难得呢, 不吵也不闹的。”
少年的眼神深沉又复杂,对他而言什么都不值得他动情绪, 可是这小娘子除外。
耳畔没了说话声,徐苼都以为他要准备走了,正向不着痕迹的偷偷看他一眼,可意外发生了。唇皮上落下了一道力。
池景州的指骨往唇里一压,就被吃进去,他声音温和:“笙笙好乖。”
她心中就像激起来万丈的高浪,想跳起来骂人。可是他对她的恶念压不住了,才会在佛寺有了想旁的念头?
本该是不耻的,可嘴里却控制不住,出了声。
“嗯……”
池景州的脸淡漠又疏离,一如既往的散漫:“表妹,不许你对着别人笑。”
她几乎又是愣住了。
徐笙从未有想如今这样的感觉,很燥,却又想他继续下去。
“表妹,不许你对着别人说话。”
池景州俯下身,贴在她耳廓,说:“徐苼,不许你喜欢别人。”
每时每刻,在徐苼她的心里头都有些奇怪的念头闪过,又像是有一玩只蚂蚁在不断的啃噬着薄弱的意志。天啊!这种感觉,那简直比上坟还难受!她若是早知道会是这样的场面,这汤药再苦,徐笙都会一口气喝了!
真的,煎熬的紧。
池景州的状况也没好多少,呼吸微遏。在那指骨之上有一丝晶莹,他在锦被上擦掉了。
他看了看徐笙的睡颜,叹一口气:“幸好,你没醒。”
终于要走了?
徐笙心里倒是有些遗憾,谁能扛得住美男计啊!池景州虽然说的话硬,但小嘴还是软的嘛……回味下,粗糙,但滋味诱人。
明明是夜里,两人却起了一身的薄汗。
月色上了树梢,相国寺另一个院子里也还没熄灯。
雅山公子捏着手里的酒杯,扫眼过去,“你可是亲眼看到人进去了?池景州这人狡诈,可没让他没半路起了疑罢?”
“徐娘子这张脸算是东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哪个年少气盛的小郎君扛得住。”
这酒下的正是好时候,郎情妾意,两人之间就差捅破一层窗户纸,雅山公子不过是在承人之美。
这可不像报复池景州的手段。
“少主公,这么好的机会我们怎么不动手。”刘大娘子虽然死了,但他们这群刘家的家臣还存活在世上,有朝一日必定为主公报仇雪恨!
向来以温润视人的雅山公子像是换了个人,他的面目闪过一丝狠毒。
“只是杀了池景州有什么乐子?让他得到心中所爱,再让其被迫分开,我要让池景州遭受万人的唾骂,被所爱之人抛弃,再来一点一点折磨他的内心。”
今夜的这酒也加了点东西,给小情人之间用来助兴的。
“池景州对他的小表妹在乎的紧,他忍不过今晚的。”
池景州硬是将身子里的那股邪火压了下去,重重的呼出一口热气。怕不是,酒里头有东西?不然怎么会如此。
本不该是这样的反应。
可再仔细一向,今夜里同他一起的是雅山公子。他和自己有什么仇怨?要下药?
头显得越发的疼。
池景州不舍的再碰她,半抱着她,把下颌抵在她的发顶,耳鬓厮磨:“笙笙,我池景州的妻子只有你能做,旁的人都不配,”
他真的喜欢她啊?那他先前做的又是什么呢?
他故意在自己面前放狠话,又带那个盛家嫡女在她面前溜达,对了,池景州甚至三番两次的贬低她,说她丑。
一件一件的,还真是又丢人,又好笑。
徐笙在心里小小的笑话了他一下,可是转而心口却被像什么东西填满了,她想要的不就是这个,偏爱。
池景州还在她的发顶自言自语的说着话。
“徐笙你个小没良心的,你竟然还能说订婚这是都是作假,莫不是,我池景州在你眼里就是这么不值得喜欢。”
她有些听得噎住了,这人怎么总是倒打一耙啊!
到底是谁受了委屈……
池景州的絮絮叨叨就像是一道又一道的大雷,劈得她外焦里嫩。说到后头,就越发的离谱,“星星,月亮都给你摘,再下去,难道是要我给你去抢坤宁宫的宝座么?”
坤宁宫,那可是全天下最最贵的女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他也说得出来!
哎呀,妈呀,徐笙实在憋不住笑出声来,“咳咳咳。”
起先还忍着,到后头,她就在床上打滚,可把肚子都笑疼了,“池景州你真当喝醉在发酒疯呐,真是笑死我了!”
池景州一愣,酒醒了三分,“徐笙!你没睡!”
徐笙眨着眼睛,俏皮的说,“我也想睡呢,可是小公爷这么热情,小娘子我啊实在招架不住!”她又装模作样的学着他说话,一句不落的又说了遍。
“你若是为了说这些,就免开尊口。”池景州面色不改。
沉默几瞬,徐苼对池景州的厚颜无耻,大为赞叹:“说真的,我就就为了听你这些话,这病业生得值!”
她一张口,人就被他压了回去,他冷道:“从你这小娘子嘴里说来,多多少少就变了味,不太正经起来。”
徐苼笑说:“那方才的场景,还指不定是谁作弄了谁!”
池景州抓住她后领子,一把提起来,四目而对:“可觉得有意思啊?徐苼,你不准再给我笑了!”实在是,春花烂漫的眼里,会勾人。
“我偏要笑,真是好笑死了。”徐笙往前头一挤,到他的怀里:“哈哈哈!”
当整人被笼罩住,她根本没发现有什么不一样的。她柔弱的肩膀被死死的摁住,池景州阴沉的看着她:“徐苼,这是你自找的!”
“哼!小公爷厉害死了!你有本事就使出来啊!”吓唬什么的,她可不怕,徐苼满脑子的鬼机灵:“谁怂谁是孙子!”
她的唇,格外的润。
想让人激发全身戾气,破坏。池景州忍无可忍,直接贴着她小巧的鼻翼,严丝合缝,他低下头去,“好的很!便让我来堵上。”
怎么个堵法?
她正想要问,忽然黑影落下来,这下子小嘴终于不吵吵。
又麻,又热,是大力的咬。徐苼的心跳变的快,抓着被子,意识也开始变得不清晰起来。大门还能闻到他身上清隽的气息。
原来自己等了一晚上,要的就是这个?
“表哥,景州哥哥。”小娘子呜呜的啼哭:“我错了。”
真被亲了,池景州紧张的手心都有些出汗。她将她一推,浓眉皱着,眼尾压抑出猩红色,“现在知道错了?”
“对,我错了。”但徐笙的嘴角带着笑意,她一闭眼,是横了心贴上去,“但我以后还敢!”
入眼便是小娘子的眼,带着水雾气,那里头倒映出他的身影。
徐苼从小就是满腹算计的小混蛋,狡诈,引人沉沦。
他本以为酒醒了,现在头脑又开始晕乎乎上了!
徐笙问,“小公爷,你其实很早就喜欢上我,但却不肯承认是吧?”
“少给自己脸上贴金。”池景州拉过一旁的锦被,将她从头到脚都兜住,不能让她再动弹了,“徐笙,你为了把柄气过给我,可真是不遗余力。”
他这人还是喝醉,说胡话比较可爱。
徐笙睁大眼睛,看他,“景洲哥哥,我热。”
浑身燥热的他才对!池景州目光灼灼,“徐笙,你可别一个劲儿的作了!”
“我没啊!”她就捂着手,笑得个不停,“不过是喜欢景洲哥哥罢了。”
池景州静静地抱着她,其实,这样也不错。
只有他们两人。
就是可惜,池景州和徐笙能这样相处的日子太短。从禁中的一道旨意将池景州招了回去,“小公爷,皇子怕是不太好了!”
时下正是多事之秋,官家还是第一个就想着池景州,想让他回去。
徐笙心里藏私,不满的说,“官家身边有这么多人伺候,你一定得回去么?”
池景州轻轻的在她额头落下个吻,满心满眼都是她,“等我回来。”
这些日子躲在相国寺,是徐笙过得最快活的日子,她多想,他不要走。
但这样的话,自己拉不下脸说。
“你要早些回来,不然我会生气的。”
池景州觉得好笑,摸摸她的耳垂,“小傻子,你若真生气,哥哥也能有法子把你哄回来。”
他说的这样有自信,让她都无法反驳。
“景州哥哥。”她亲昵的蹭蹭他的鼻子:“我不是真的贵女,我会吃醋,会计较。”
池景州笑她傻气,喉结上起了一层浅浅的汗,他说:“哥哥这辈子只喜欢你一个人。”
但小公爷的喜欢何其奢侈,她想好好守住,坤宁宫的圣人却不许……
第037章
坤宁宫里点的线香, 有些熏人。
那皇后的鬓发里插着一根金步摇,颗颗的珠子坠落下来,颗颗圆润, 珠光四溢,她说:“景哥儿是个有未来前途的好孩子, 总不能因为你断了他的路?”
是生,还是死, 全仗着贵人一句话。
徐笙跪在冰冷的地砖上, 整个人都僵硬起来, 皇后这意思是要给池景州铺路?可是世袭公爵再往上走就封王,又或者是……
她衣袖下的手紧紧的抓着膝盖, 人是有些懵的。
“皇后娘娘的话, 民女听不明白。”
倒是个空有外貌的花瓶, 不过也好, 皇后说:“有些人迟早是要做天上荣耀的太阳,为万民带去光和热是他的使命, 情情爱爱这事对他而言并非最重要的, 毕竟好看的繁星多如牛毛, 太阳哪里会痴心其中的一颗。”
徐笙心里有个念头拿不准。
张贵妃的幼子怕是熬不过今年,官家没有儿子, 皇后就有心要池景州封为太子?
手指掐住掌心, 徐笙生硬的开了口, “皇后娘娘教诲的是。”
皇后抬了手, 让贴身女使去扶人起来, “听闻你生了场大病, 不若趁着这个机会把婚姻大事办了,好冲冲喜。”
那贴身女使就给徐笙蹲了个安, “奴婢给徐娘子道喜了!”
皇后叹了一口气,“说到底,你和景哥儿这么多年也是做了表兄妹一场。这门婚事还是由着你亲口对他说。”
这婚事让徐笙自己和池景州提,让他对自己彻底死了了心。那皇后也能掰扯个干净,好杀人诛心的法子。
她实在没有想到,圣人赐婚的对象居然是他!
状元郎被女使带进门里,抬眼看向了她。
“兰昭明给皇后娘娘请安!”兰昭明随着徐苼从坤宁宫出来,一路上她都没说一句话,双眼无神。
小娘子走路分心,一脚差点把自己给绊倒了,还是兰昭明眼疾手快扶了她起来,着急看她:“徐娘子小心!可是摔到了哪里?”
她刚才是走了神,这会儿徐苼听了动静,她才抬起头来:“多谢,状元郎。”
“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些生分话。徐娘子,方才在坤宁宫里,我见你面色不好?若是,徐娘子不愿意,我便请皇后娘娘收回成命。”
怎么收回?池景州以后是要做太子的人,后宫三十六妃嫔,他的女人多如繁星。而她这一颗,要家世没家世,要学识没学识,拿什么去和别人比较。
只是,这一回,池景州对她看起来认真的很。
她自己亦是对他有了别的心思,情就像是个刚种下去的小花苗,落地生根,扎到她的心口上去了。
徐苼心事重重,“兰相公,如今你已经是状元郎,不必这般委屈自己。我的身份只是徐府的养女,若抡起尊贵是我高攀了。满东京城里遍地是想嫁给你的小娘子。”
兰昭明:“可我的心却早属徐娘子!不,我的意思是徐娘子对昭明有恩。”
“你不必自谦,能考中全凭着你自己的本事。”
兰昭明,“徐娘子当时说的话还算数么?”
本来,若是没有相国寺那几日,徐苼真的会嫁给他。她说:“我那时候的确想过这事,可是如今情况不一样了。”
“如何不一样!”兰昭明从怀里拿出狼毫笔,同她道:“这支笔是用徐娘子给的银子买下的,若没有它,也没有今日的兰昭明。”
“我不想瞒着他,这对来说很是不公平。”徐笙说道:“我想嫁人是想摆脱徐府,给自己找一个家。可是经过这次病症之后,我忽然明白了一件事,心中的安定是自己给自己的,不是从旁人那里求来的。”
兰昭明一愣,这位徐娘子大病了一场,当真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说的这般诚恳,眉宇间淡淡的安定是藏也藏不住。
兰昭明问:“让徐娘子改变的人,可是那位国公府的小公爷?”
不能因为她,让池景州落个坏名声。
徐苼慌张的摇头:“不是,和他没关系。”
他虽不知道这些日子来她发生了些什么事,但徐苼有些消瘦的小脸,却是让兰昭明觉得很是心疼:“徐娘子像是有难以言说的隐情。想来皇宫也不是能说话的地方,不若我们换个时间好好谈谈心?”
“徐娘子!”
不远处有个穿皇城司衣裳的人走过来,对着徐苼行了礼:“小公爷听闻徐娘子进了宫,特意吩咐属下在这里等着姑娘。”
看过去,怎么状元郎也在?
瞧这状元郎的架势,已经缠着徐娘子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他有没有点眼力见,难道不知道这徐娘子是他家大人的?属下皱眉道:“状元郎寻徐娘子还有何事?”
兰昭明有分寸的退后一步:“时间还来得及,还请徐娘子再好生想想。”
事已至此,只能再找个时间了。徐苼她对着他蹲了个安,就随着皇城司的人一起离开了。
“有一句话,属下还是得说。徐娘子可不敢再和这状元郎走近了,若是被小公爷知道那是要出大事的!”
徐苼:“我素来与表哥一道长大,你不说,我也能明白他的心思。”
可喜欢不喜欢的,放在大局面前,一点用处都没有。她讨厌极了这样的自己。
“徐娘子心里明白就好,今日的事属下就当没看见。”
本以为皇城司的人会直接送她回相国寺,可当马车的帘子一挑开,池景州坐在里头,平静的看了她一眼:“圣人和你来往不多,今日怎么会寻你进宫?”
徐苼还是没接话,在池景州的身边坐下来。
又生气了?池景州瞧着她的面色拿不定主意,从怀里掏出个首饰盒来:“你今日衣裳素了下,不若簪这支翡翠的簪子。”
本来没见到人,徐苼的心情还挺平静的,可是当首饰盒子塞到了她手上,她就越发的难受了。
可不能哭,给她把眼泪憋回去。
池景州见着小娘子把首饰收回去,没多看一眼的意思。换做以前他是不会多问的,可是如今不同了,他是多愿意花心耐心去怜惜她的:“你不喜欢?”
徐苼:“景州哥哥送的,我都喜欢的。”
这表情哪里是喜欢的样子,眼睛还有些湿,自己还没有欺负她呢,倒是先哭起来了。池景州摸了摸她的侧脸:“等会儿出了宫,你自个儿去选选?”
他好声好气的说者话,温柔了好些。徐苼就在他的身边挨着,也是难得不使小性子:“我最近住在佛寺里,这些首饰用不上。”
池景州点了头。
想想也是,好久都没看她打扮了。
难得分离了两日,池景州总觉得看不够他,伸出手与她十指紧扣:“宣王怕是不成了,这次东京城里起寒症的事他没办好,官家瞧不上他。”
徐苼:“宣王若是不成,那不是还有赵王。”
可说完,自己心里又是一阵惶恐。
池景州捏了捏她的小手,他的指骨匀称修长,而小娘子的却稍微短些:“你在相国寺里住着,几时又与赵王认识了?”
他心里多疑,多问了一句。
徐笙连池景州挑个眉都晓得他在想什么,反手攥住他的说,“没,我就是听旁人说起。”
“真的?”池景州问。
她抿了抿唇,有些哀怨,“那个不可一世的小公爷被绑架了?”
“徐笙这脾气是越发的古怪,我想着你又有哪里不好?”
徐笙喃喃自语,“我就怕到时候我俩散了……”
话还没说完,指骨就被一掰扯,痛得她直叫疼。反正池景州是什么都能容忍她,就听不得散这个字。
“就是打个比方……”
“那也不行说。”池景州扯过她,拢紧怀里:“除非,你想看哥哥翻脸。”
徐笙被冷漠的表情,吓了一跳,她对着他郑重的点点头,“嗯,我心里也只有你一个。”
池景州眼中的怒气才稍稍减轻了些,和她说起了正事:“朝廷上,本来无非就是他们赵家争夺太子之位,哪个上位都和我们没关系。但圣人借着这件事编排我的婚事,就让我有些不舒服,想来我已经有了打算今生今世只有你这位正房大娘子。”
听他这么说,徐苼的心头更是一跳:“我在你心中这么重要的么?若是,我打个比方,你以后又更好的前程,又该如何?”
池景州说她傻里傻气的:“我自小生在国公府,在外人看来就是极好的前程,可那又怎么样呢?依旧救不了病重的嫡母,挡不住变心的爹爹要娶继妻。”
但倘若这个前程和以往的都不一样,他能做了自己的主,不用看他人眼色行事,甚至池景州可以改变整个皇朝的走向!
他点点她的小鼻子:“我和你这小傻子说什么大道理。我只希望,苼苼你永远漂漂亮亮的,每天都过的高兴。”
她什么都听得懂,池景州在官家和圣人两边夹缝生存,身不由己。
泼天的富贵都快砸到他身上,这人却懒得不肯接。倒是存了念头,要把大门一关和她过小日子的念头,可朝廷纷争哪里容得了他们置喙。
她和池景州就像是摆在台面上的两颗棋子,被人推着往前走,每一步都如同在悬崖峭壁之间探视。圣人同她是在好好说话,但没准那天一条圣旨下来,毒酒一杯赐死,也是未可知的。
她不想和他天人永隔,更不想看着池景州活得如此受窝囊气。
徐苼坐着不说话。
池景州今日前前后后的到处跑,也是觉得有些累了,牵着她的手,两人依偎在一起。他想,就这样一直下去,也不错。
“小公爷,今夜怕是出不了城了。”
入了夏夜,东京城里的活动就多起来。马车到了长街就走不动道,街头巷尾倒出都是卖花灯的小商贩。
池景州指着小商贩手里的兔儿灯问她,“那个同你倒像是一个模样刻出来的。”
徐笙,“?”
他小声在她耳边说句荤话,气的她拿手打他。
偏偏,池景州很很吃她矫情的这一套,牵着她的手不让人从身边离开。
少年郎君样貌好,本就在人群里鹤立鸡群,身边又带个天仙的小娘子,他们走到哪里都被人围着瞧。
徐笙第一次觉得那么不好意思。
“我们还是回罢。”
“甭着急,既然出来了,就好好玩儿。”池景州瞥了她一眼,出来好一会儿,徐笙怕是渴了,带着她到摊子前,“来一碗樱桃酪。”
只买一碗,他看着她喝。等徐笙喝不下了,就很自然的接过饮了干净。
徐笙皱眉,“你真不讲究,却吃我剩下的?”
池景州不以为然的说,“就你嫌我脏,我何时敢嫌弃过你。”
这话又说的徐笙难受,圣人今日的意思,要么让她嫁人,要么就让她死。
可是这两样,她都不愿意。
“打死你臭不要脸的!在外偷人!”一声女人撒泼的声音传了过来。
哗啦啦的人群都挤到了一起去看热闹,“哎呦!这不是花魁药娘么!她身边的郎君又是哪个啊?”
这郎君的面目,徐苼似是在哪里见过……
第038章
池景州是不爱看热闹的, 但架不住还有徐苼,她眨巴着大眼睛,一个劲儿的往那处看。
“景州哥哥, 那两人我们都见过的!”
嘴上就被捂住一双少年人的手掌,鼻息间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沉水香, 徐苼有些扭捏,想去拿下来, 那人却霸道的不许。
甚至还低声教训她:“傻子, 还当是在私下里呢?哪家的小娘子会逛花楼, 你可别出声了。”
柔软的小手就搭上来,指尖上头个个都有月牙的白, 徐苼说:“那还不是你带着我去的, 倒是成了我的错处了?”
“成, 哥哥给你作辑。”池景州说不过她:“徐娘子你大人不记人小人过。”
“那我就先收个利息好了。”徐苼捧着他的手掌, 贴在唇边,落下个吻, 她还有点害羞:“等着你以后慢慢补偿。”
池景州也不再说话, 只是嘴唇有些发干, 好好收起来,这份独属于两人的小心思。
人又多, 推推搡搡的, 两人就贴在了一起, 却不觉得十分难受。池景州张开双臂, 为小娘子护住一方天地, 带着她往前头走。
“那是通判家的郎君, 往日里都是窈娘的座上宾!”
身边围聚过来的人大声的议论着。
徐笙本想去看,肩膀却被池景州带过来, 他一双眼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就那么爱凑热闹。”
“也不是。”
她的手指勾了勾他的衣裳,同他道,“就是想着若是盛家娘子见着我们在一块儿,我是不是也会挨了打?”
池景州皱眉,却没怎么拦着她看了,手悄悄的下移,牵紧了她的。
“她可真不知检点,都跟着出来赏花灯被他家正房大娘子抓个正着!”
蔬菜叶子飞到那窈娘身上。
不多会儿,她的鬓发也被扯乱了,珠花碎了一地,白净的脸上却是有一块巴掌的印子。着实如此,她那相好却是在边上一个劲儿的和自家娘子道歉。
话里听着的意思,都是这花魁先勾引的他,他不过是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
又听他再三保证,今后不再和这花魁来往!
“林子大了,当真是什么人都有。”徐笙从头到尾听了,尤其觉得荒唐。
池景州挡在徐苼跟前,护着她,提着她的手臂说:“这里太乱,你先回马车上去。”
“景州哥哥。”徐苼不肯走,问:“为什么他们只打那花魁,却对郎君宽容得很?”
池景州看着她不说话,只见怀里的小娘子对他说:“她和通判家的郎君厮混,一个巴掌拍不响,总不能是她一个人的过错。我不是替那花魁可怜,却为了这群看热闹不问是非的人,而感觉到不耻。”
且不说,以徐苼的身份,她是做不了池景州的正妻。即便两人心里有彼此,偷偷摸摸在一起,也会像这药娘和她的情郎一样被天下人嗤笑。
她看着前头的热闹,浑身感觉冷得不行,不是个滋味。
池景州:“位高一等就是天理,低人一等就得挨打,这是世俗的规矩。”
听着他说完这些话后,徐苼问:“那景州哥哥喜欢这样的规矩么?”
池景州的手紧紧的牵住她:“我不会是那通判家的郎君,你更不是那挨打的那花魁。我不会让你受到欺负,珍重你,爱护你。”
“我信你。”
但这不是徐苼想看到的,她想要的真心,不是想让这少年低下骄傲的头颅。
记忆中的国公府小公爷永远是天之骄子,高傲的,淡然的,凌驾于所有人之上。徐苼听到心底的声音。
若池景州没坐上太子之位,他没有实现自己的抱负,她会内疚一辈子的!
婚姻这事对她无用。
她更不想因为自己耽误他。这眼下,既然有机会可以去争一争,他们为何不放手一搏?她下定了决心。
“我有一件事要同你商量。”
“回去再说。”
“很重要的事,必须得现在说。”
池景州见着自小宠在掌心里的徐苼,羞羞涩涩,拉着他问:“景州哥哥,你觉得那状元郎好不好?苼苼想嫁给他。”
“你说什么?”
他不笑,眼神很是吓人,就这么静静地瞒着她-
窈娘被带进马车里,她本是要说些感激的话,可是见着这两人的气氛?
怕自己开了口,倒是越发的显得尴尬。
幸好马车里很是宽敞,徐苼并着池景州坐着,两人都是极好容貌的,就像是观音菩萨座下的金童玉女,不说话也能闪着熠熠光辉的金边。
窈娘早年也曾富裕过,听人提起东京城泼天的富贵,高门大户里的郎君和娘子。
“说个笑话给两位听,我娘亲同我说只要到了东京城走一趟,从泥土里长大的菜种也能贵上一倍的价钱。”
徐笙不知晓她的过去,但不免想起自己的出生,“我自来也不是好人家的嫡女,不过也是在富贵里滚了遍,身份照样上不得台面。”
池景州指着手臂,从他的角度看去,小娘子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想开在坤宁宫里徐笙听了不少不中听的话。
脑海里就闪过她问着自己的那几句话,“景洲哥哥,状元郎好不好?”
他紧箍着她的手臂,力道大的吓人,眼神也是如同黑墨。
若以着自己以往的性子,定要狠狠教训她一番。但徐笙却紧紧抓着他手臂前的衣袖,凝望着他要个答案,“不好么?可圣人却是觉得这是一段好姻缘,便宜了我这个小娘子。”
她像是要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声音只如此的冷静。
池景州不怕她耍小心思,只怕她犯蠢,以为委屈自己就能成全别人。
“我们也就是路过。”徐苼轻抬眉眼,温柔的说:“窈娘,你也别觉得欠了我们多大的人情。”
“徐娘子可是怕沾染上我这个下等人?怕怀了自己的名声?”窈娘却说道:“今日的事,全是我窈娘一个人惹出来的,和徐娘子和小公爷无关。”
池景州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神情,徐徐苼拿手推了推他,岿然不动,也不怎么爱搭理她。
“我不是这个意思。”见着窈娘要给自己磕头,吓得徐苼只好解释说:“原本呢,也是景州哥哥救了你,你要谢就谢他好了。”
手指又拧了拧身边的人,他平日里不是巧舌如簧,怎么这个时候就木头一样了?
她问:“你倒是说句话啊!”
池景州端坐着,双手各方在膝盖的两边,他眼皮纤薄,不说话盯着人看得时候只觉得冷。现在更是如此,盯了徐苼一眼,又把头侧回去。
徐苼:“?”
这样子,他这样子倒像是在生她的气。
徐苼有点发怵,她都有些怀疑池景州是不是又要揍她。正巧,他抬了抬手,她立马往后头一缩做出防备的姿势来。
这么怕他?池景州挑了眉,懒散惯的样子:“若是依着我的性子,是不会救个无缘无故的人。你崩谢我,要谢就谢这个想普度众生对谁都菩萨心肠的徐娘子。”
这话听起来就挺变扭的,话里有话,她觉得他想表达的意思是这样子的。这徐娘子对谁都好,就是对他不好。但敌不过自己是个冤大头……
池景州说完了话,就别过脸去,不再看窈娘。
在她看来,这个少年郎的骨子里是极其有分寸感的。便像是此时窈娘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他选择不看。
而不是当着她的面,对旁的女子嘘寒问暖。
怎么办呢?
她越看池景州越觉得满意了。
徐苼偷偷瞅了他一眼,这眼睛,这鼻子都似是依着她喜欢的样子捏出来的。
“我对两位都是要谢的。”窈娘说了实诚句:“若是没有徐娘子的善心,也不会让小公爷出手相助。我见过不少小情人,像你们这样有商有量的却是很少见。”
呵呵,有商有量?把自己的媳妇双手送到别人家里,还竖个大拇指夸徐苼好聪明?
池景州实在是听不下去:“敢情今日是你特意在这里给我下的套?”
哪儿跟哪儿啊!八竿子都搭不到一起的事。徐苼立马摇了摇手:“没有的事!”
池景州这时候是不会信这小娘子的话,女人的嘴,骗人的鬼。他这几日也没做什么惹毛徐苼的啊?怎么又是要嫁给别人了呢?
等下。
这个别人似乎也不是别人?状元郎,就是兰昭明,还不就是徐苼死缠烂打的穷书生……
徐苼:“景州哥哥,你怎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你自己做了些什么,心里有数。”
“……”她到底是做什么了啊!徐苼便有些心虚:“那景州哥哥你说说?我改。”
池景州越发的不想看徐苼那骗人不眨眼的脸,他开始仔细琢磨,这小娘子总不能真的看上了他?但这一回,徐苼也没对自己说要散?
这么一分析,得出个结论。
徐苼想脚踏两条船!
她被盯得头皮发麻,嘴角扯着笑了下,问他:“对吧,荆州哥哥,我们没吵架。”
池景州直接当做没有听见她说话,还就是挺让人琢磨不透的。
窈娘:“徐娘子你们不用送我了,我自个儿能回去。”
人来人往的,就她这装扮怕是不太好?徐苼将放在边上的斗篷给窈娘披上:“这是我穿过的,不要嫌弃。”
顶号的罗织料子,又轻薄又透气。
窈娘张了张嘴,那池景州的就冷不丁的冒出一句:“我买的,你给别人用,事先可是问过我了么?”
“你给了我,自然就是我的。”徐苼没看他,还亲手帮窈娘衣领打了个小结固定好。
“哼。”池景州心情烦躁,他这一路想的多,可这小娘子倒像是没事人一样和个花魁有说有笑的,“那你怎么不帮了她赎身,岂不是更好。”
徐苼倒是也说的出口:“我可没钱,不若景州哥哥借点?”
“……”池景州越发的气:“我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了,只给正房的大娘子用,这话你可明白?”
兴许是明白?她知道他喜欢自己,可这不是有外人在,池景州这人就这么沉不住气。
她不想和他吵嘴:“我懒得和你计较。”
窈娘小声问道:“徐娘子和小公爷又吵架了?”
兴许是比吵架还严重些,她给池景州说了想要嫁给兰昭明的想法,他直接就甩了黑脸,她得仔细琢磨下怎么接下去开这个口。
徐苼笑了笑:“没呢,他就是这张脸,看谁都不得劲。”
她拿起食匣子,递给窈娘,让她自己拿一块果脯尝尝。
池景州在边上冷不丁的说了一句:“这也是我买的果脯,你吃的时候谢我了么?”
不就是块果脯,他至于要这个样子么……徐苼偷偷的抿着嘴笑,池景州计较起来的时候,倒是有几分可爱。
第039章
眼看着都把窈娘送了回去, 池景州还是没有和她说话的打算。
坤宁宫竟是要把她和状元郎凑成一对,这事会不会也和官家立太子有关?婚姻之事,对她来说无用, 可自己却不想他们一次又一次当傻子利用。
“景州哥哥,我们聊一聊。”
可马车却是转了一圈回到了国公府!
“荆州哥哥, 你总不会是打算让我在这里住一晚吧?”对方像个哑巴,徐苼有些不快:“外人都知道我俩的婚事成不了, 这事反正不行!”
池景州见着徐笙迟迟不肯下马车, 她那生怕被人看见的样子, 他气不打一处来,“徐苼, 我现在在你眼里很丢人?”
他怕是真误会了自己的心思, 她维护他的名声来不及。
徐笙:“我真是为了你着想, 坤宁宫的那位方跟我发过了话, 让我离你远些。要不,你让人把我送到客栈去住一夜?”
气氛就冷下来了, 池景州扫了她一眼, 声音是格外的不耐烦, “你爱住哪儿就哪儿。”
“那成,你既然不愿意送, 我自己走回去。”说罢, 徐笙就要掀开车帘下马车。
忽然一双长手将她撩回去, 池景州拿眼睛瞪她, 扬声的喊:“你是不是活腻歪了?连我的话都敢驳?”
她赶紧拿手捂住他的嘴:“你疯啦!这是你家门口!”
池景州脸色不善:“你怕, 我可不怕。”
在少年的怀抱里要坠下去, 徐笙拿手推,“别碰我。”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老国公从外头回来, 见着了池景州的马车,“景哥儿,你怎么堵在门口不进去?”
可不能被人见到他们就这么抱在一起,徐笙咬下唇,“你快说话。”
“不想说。”池景州掀开眼皮,玩世不恭的说,“不若,等爹爹来的是时候,正好让他瞧瞧我们俩的感情有多好。”
真是气人。
他所思所想均为她所动,池景州一张嘴,就咬在在她的耳廓。
徐笙痛的直接叫出了声,吓得她立马捂住了嘴。
然而,老国公还是问道,“景哥儿,你的马车里怎么会有女子的声音?”
一步一步正往马车的方向走过来,而池景州捏着她的下颌,用唇语无声得说着话,“还去不去外面住了?”
徐笙哪里还敢呢,重重的摇着头。
“骗人。”池景州可不信满口谎话的小骗子,他勾着嘴角,故意将她一军,还是唇语问着她,“那你要和谁睡?”
祖宗!老国公都快到门口了。
徐笙念头一头,沉甸甸的捧着他的脸,眨着眼,“你!你!你!”
池景州有了这句话,心里才顺气些,终于开了尊口,“爹也想看看我养的猫崽子?”
“你好端端养这畜生做什么?”老国公对这些带毛的玩意儿不喜欢,手就没再往里探,“可不准带到我跟前来,见一次我打一次。”
池景州却勾着徐笙小巧的下颌,像逗猫一样挠了挠,“会叫会闹人,可爱着呢,爹是没眼福。”
徐笙,“……”她谢谢他的夸奖嘞-
到了夜饭的时间,老国公差遣了女使去请池景州,被他给推了。
严夫人藏了私心,添油加醋的说,“可是有人瞧见小公爷把那花魁带走了,怕不是打算要金屋藏娇吧?还没娶正房娘子,他就有了个外室,这让盛家的脸往哪儿搁。”
老国公皱眉,“只不过是一些传闻,也值你特意拿出来说?”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也有些迷惑。那马车里分明就是女子的声音,池景州还说是养儿的小猫,可不能真的把个花魁带了回来?
老国公有些放心不下,转身去了池景州的院子。
徐笙忙捂着眼睛,“可不带你这样的啊!”见他在面前宽衣解带,她开始不由的怀疑,池景州他是不是被自己的话刺激到了?
“过来。”
池景州对她指了指原本该是女使的座位,语气里带几分轻佻,“又不是第一回了,害羞什么?”
徐笙忙退后一步,“你可别乱说啊!”
亲归亲,抱归抱,但他们没有越雷池过。
她犹豫片刻,忽然扑腾一声,人跌到浴桶里,热汤扑了她一脸。
这下子,避无可避,面对面坐到了他身前。
池景州抿紧嘴,有趣的看着她,“小花猫淋湿了,真可怜。”
小娘子身上的纱衣被吸饱了水,清透的如蝉翼一般,他自觉的滚动了下喉结。
徐笙身上很不好受,她抹了一把眼前的水珠,抬起眸,静静的看向他,语气平淡的问道,“小公爷,您憋了一晚上,这会儿可是出气了?那我现在能同你说话了么?”
“没出气。”
池景州动手开始解她的衣带,往下一扯,她肩膀上一凉,衣裳都丢到后头的地上去了。
“池景州,你有完没完了!”徐笙有些怒了。
这么询问他的意见,怕又是要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池景州夹紧膝盖,将小娘子禁锢在怀里,“表妹这样还能分心说别的事?看来是哥哥我魅力不够大呢。”
“……”徐笙赶紧在脑海里给自己打气,不要被美男计迷惑,不要被美男计迷惑。
这幅表情很大程度上取悦了池景州,回来的一路上他都在观察这个小娘子的一举一动,徐笙眼睛里分明是喜欢他的,可为何她还要说出嫁给兰昭明那样的话。
“主公,小公爷正在沐浴。”外头传来女使回话的声音。
“什么沐浴啊!他还想骗我?”老国公这回可不管池景州在做什么,他照冲不误,“景哥儿!你是不是给我把那个花魁带回家来了!”
池景州修长的手指抵着额头,热汤气把他身上的那几分狠厉消融了些,“爹,你这做什么呢?”
老国公看了一圈,房内甭说女人了,猫崽子都没有一个,“没带回来就好,我可告诉你要是坏了和盛家这门婚事,你就别叫我爹了!”
他暗沉的眼睛下却是一片惊天骇浪,“爹兴冲冲的来,就是和我说这个?”
她憋着气,在水下尽量不要呼吸,想着坚持一下等老国公离开。可是咕噜咕噜的小泡泡越来越多,眼睛前方也开始眼冒金星。
一双手臂穿过她臂弯,将徐笙从水里拖起来。
搭在她湿透的衣裳上,神智还未彻底恢复,唇上就落下温软,水面上漂浮着两人的乌发,千丝万缕都在一起。
池景州追逐着她的唇,“你现在告诉我,你要嫁对人是谁?”
亏他还能问的这么一本正经。
徐笙早就魂都飞到九霄云外,只想攀附着他,一同共沉沦-
徐苼想和池景州具体把打算说说,但无奈他不怎么配合,一直推脱公务繁忙。
倒是兰昭明亲自写了书信,对她这些天的日常过问一番。
坤宁宫的皇后娘娘是真有些东西,推了徐夫人出来给徐苼做思想工作。两人尴尬的坐着,大眼瞪小眼,她大病初愈最近几日还在喝些汤药。
徐夫人颇有些嫌弃:“不是让你回府里住,没出阁的姑娘住在佛寺像怎么回事?”
听的,还真是有点像亲娘的语气。
徐苼吹着飘在碗面的药渣子:“阮娘子正在议亲事,我这个时候回府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娘亲今日特意来这里,你是想对我说什么?”
“哎!我一共养了你们姐妹三个,只有你长姐的婚事最顺遂,听闻年底又要晋封了。”
她冷讽:“娘亲说这话,也不怕闪到舌头。徐长虽贵为昭仪,但在那皇宫里头都不能能顺溜的呼吸一口气,她做什么事,地还得看圣人的眼色,更别说张贵妃仗着有皇子恃宠而骄。”
皇家那些事,就是一团麻。
徐夫人脸色郁郁寡欢:“我和你爹本来想把阮阮嫁给宣王,但如今也怕是不成。她在外头这些年没养的小家子气,做不了王妃了。想来想去,徐府就只剩下你,你若是愿意嫁的话,宣王那里再让你爹去说说?十拿九准。”
乱拉红线,只管把人嫁出去就算了事?真是离了大谱。
“我配给宣王,那徐阮那里不得一哭二闹三上吊?”徐苼暗自好笑。
“兰昭明虽然是状元郎,但家里清贫,我是不想她去吃这个苦。”徐夫人又接了一句:“徐苼既然你看不上那状元郎,不若让给你姐姐?”
狗屁不通的玩意儿,真是听得她人都发毛了。
徐苼忍一忍把苦药都给喝了,她呛道:“娘亲也知道这是圣人的意思,要撮合我和状元郎,你这会儿倒是好大的胆子来劝分的。”
“你当我愿意?”徐夫人一脸古怪:“这里头有很多事,你个小孩儿不知情。”
头一回,从娘亲嘴里说出这个词,徐苼越发觉得荒唐:“我瞧着你和爹爹打着一手的好算盘。”
李女使出去外头,关上了门。
徐夫人意识到不对劲,压低声音问她:“直白和你说了,你爹原先也是想给你找寒门子弟,选中的也是兰昭明,可这人不上路,抱上了圣人的大腿。你长姐这几年在宫里过的不好,我们哪里又不心疼?你们俩个,我都是不愿意嫁到兰家去的。”
“娘亲的话说的我糊涂。”徐苼皱眉:“那你们如何又撺掇徐阮和兰昭明?”
徐夫人这才终于把闷了半天的话,说了出来:“徐苼,不是我要撺掇阮阮和兰昭明。而是,前些天,宋家送来一块玉珏,那是指明给你和宣王!”
宋家?哪个宋家?
“回小公爷的话,那宋家便是抱错徐娘子的那户卖棉花的商贾之家。”
池景州把玩着手里的玉珏,飞龙在天,却是贵气十足的珍品。
他倒是没想到,小表妹的身世竟然还是有些来头。
第040章
她本对自己的身世没有太多的兴趣, 可如今这么一听,倒像是掉落民间的凤凰?
也难怪呢,徐夫人分明这么多年看着她不爽, 却又撵不走她,和情分没有半毛钱关系, 只这里头倒是有这样的一层关系在!
徐苼感叹:“转眼间,我这个养女又成了人人要抢的香饽饽?”
小公爷要娶她!宣王也要娶她!连新科状元郎更要娶她!
一家有女, 百家求啊!
但自己仔细一想, 她有些背景也不错, 总比真的什么都没有被人捏死了都无人在意的好。
徐苼问徐夫人要那块玉珏,“既然是给我的, 不若拿来由我收着。”
但却被告知个消息, 徐夫人说:“你能要回来自然是由你收着, 我和你爹爹可不想拿着烫手的山芋。对了, 那玉珏现下不在徐府。”
“……”她发懵了几瞬:“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们不会好好藏着?”
徐夫人有些不大好意思的说:“正巧小公爷来家里说话, 就顺手把玉珏捎走了。你爹的意思是, 你和小公爷关系好, 这么重要的东西得拿回来才是。”
“什么叫我拿回来?”徐苼扶着额头:“你和爹爹怕池景州?”
话说到这份上,徐夫人越发的心虚:“除了你, 满东京城的人哪个不怕他这个阎王?”
徐苼沉默片刻:“这弯弯绕绕倒是走的好, 宣王和徐阮的婚事只是铺垫。说了半天, 娘亲说的这件才是要紧事。可我得提一嘴, 你们卖女的行为一回又一回, 可是上了瘾罢!”
“这哪里是卖女呢?”
“娘亲今日是要我彻底撕破脸皮, 把最近的事一件一件翻旧账是么!”
听着对方这么认真的语气,徐夫人没法子反驳她说的话, 抓着她的手:“我懂你的委屈,可我哪里不想你是我从肚子里托生出来的?我还想你若是个哥儿,我就不把阮阮接回来了。徐苼你自小主意就打,谁的话都敢质疑。”
徐苼绷紧身子,被徐夫人的一滴泪烫了手:“别扯这些有的没的。”
“你爹的意思,这东西落到小公爷手上就是个把柄。池景州他要是把你的身世抖搂出去,那徐府不得遭殃!”
她的身世,哪里有这么玄乎。
“也不过就是流放的事情。”徐苼没好气的说:“和我又有什么干系。”
这么多年处下来,这小娘子就嘴硬心软,却是个好姑娘。
最最遗憾的,不是个哥儿。不然这徐府哪里混到这份上。
“我懂!”徐夫人把准备好的首饰匣子拿出来:“总不让你白走这一趟,首饰银子都会双倍补上,我也同你打包票,你和宣王的这门婚事定给你办的风风光光。”
不巧了呢,这些首饰银子的徐苼都无福消受。他们关系紧张的很,池景州最近躲她像是在躲瘟神。
这一回又不是自己耍小性子,真的是为了他好!
那郎君倒好了,一日两日这样子的不搭理她。不就是谁也不理谁么,往日里又不是没有过。她没了池景州,难道还不信办不成事?
徐苼准备自己去一趟城南的宋家,去探探虚实。
徐苼从相国寺出来,要回城一趟。碰巧,遇到雅山公子的马车,山里的雾气重,青年的脸只有一半杯阳光照着,他也不觉日光刺眼,就站在那处等着她。
徐苼打趣的说:“公子在这里倒像是专门等着我似的。”
雅山公子摆手,温润的笑着说:“受了小公爷的嘱托,自然是要来看看的。”
两人就一道上了马车。
早些年的她爱玩儿木雕,自己不好出面就让池景州代她。一来二去,倒是让两人想熟悉了,早些年的缘分用到了刀尖上。
徐苼问道:“一直叫您雅山公子,却不知您的名讳是?”
雅山公子垂下眼帘:“徐娘子好奇也是应当的。本家的祖上本也是簪缨,出过几个文臣,不过因了一些事现在也没落了。”
“起起落落都是寻常的事。”徐苼微笑着说:“雅山公子如今不过的也很好。”
这小娘子穿着素色的襦裙,在头上还暂了一朵新摘的紫色小花,虽叫不出名字,雅山公子却觉得很好看。
从相国寺到城南,马车走了半个时辰。徐苼听着雅山公子在外头的游历,觉得时间过的好快。
徐苼:“雅山公子好厉害,依着您的学识都可以出书册了!”
“哪里有像徐娘子说得这么好?”雅山公子嘴间却又难得的笑意:“听着我讲这些,怕是累了罢?”
他拿了食匣子出来,里头放着一些点心。
“是公子想得周到,我正想吃些东西。”
柔软的手指擦过雅山公子的手,在他心里就像是淅淅沥沥下起的小雨。他不着痕迹的说:“小公爷说得不错,你爱吃些零嘴。”
徐苼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个,拿着果脯小口小口的吃着:“崩给他脸上贴金,那冤家哪有这么细心。”
雅山公子将自己的掌心,慢慢的收了起来。
马车到了宋家外头,徐苼下了马车,却被那小厮拦在门口不让她进去。
“我也不知你们什么人。”宋家的小厮不肯开门,盯着她看:“不过,你这小娘子生的倒是好看,我家老爷还未嫁娶,也缺个正房娘子。”
宋家现在当家的是宋安,论起辈分她得叫声舅舅?
都好大的年纪了吧,怎么还未娶妻。
徐苼正要说话,身后来了个人将她挡在身后。雅山公子是故意:“那不如让我们先进了门,慢慢的说,你总不好让我们在大街上站着?”
宋家的小厮狐疑的看着两人:“看着你俩穿着富贵,不像是打秋风的便宜亲戚。也成,先进来说话罢。”
这才领了两人进门去。
三进三出的院子,还上去也挺像那么回事。
徐苼倒是唏嘘:“只听说宋家是前几年卖了棉花发家,本以为是个暴发户,却没想到钱赚的还不少。”
雅山公子见着她对自己笑,他与她肩并肩的走在廊下。
小厮去请宋安过来,留了两人在花厅小坐,等了会儿还没来人,徐苼就起身出去逛逛。
“那别走远了,早些回来。”
徐苼应了一声。
宋家的院子的确是大,没走一会儿,就有些迷了路。
前头宋安招待着池景州,好茶好香的上着,这位金尊玉贵的小公爷却是不好对付。
眼看着香都快烧完了,池景州没有走的打算。宋安只好寻了个由头:“花厅来了人,等了老长时间了总得出去打个照面。大人您先坐着,我去去就来。”
池景州也开了窗,手撑着就上了房顶。
这不,两人就在宋家后院的一间宅子里,见个正着。
徐笙警惕的看着,退后一步,“这里可是在宋家,你要干什么!”
书房里散乱着许多画作,屋内的光线也有点暗,这处书房倒像是刻意被隔离开似的。池景州抓着她的手腕,往桌子上一拉。
徐笙抬起脚去踢他,没踢中。
两膝盖,倒被他顶上去。怎么看都是非常羞辱人的姿势。
池景州一下子把她架起来,徐笙有些恐高,差点惊叫出了声,一手捂住嘴唇,一手要去掐他的头发,“你个疯子!”
“想什么呢?”池景州抬起头,指了指上头,“去试试把那块板推开些,看看上面是不是还有一间房。”
她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他背她却是为了这个。
可早说不就好了!
“上去看看。”
徐笙拒绝,“我不要。”
晃荡着的小腿肚子,似乎还能感受到呼吸声。不行,不行,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恶狠狠的抓了一把池景州的头发,引得他愤怒,“我让你去开顶上的隔板,不是折腾我!”
她顿时委屈上了,“你把话说明白了,到底谁折腾谁啊!”
池景州真想给她跪了,外头听得一声野猫叫,有个影子像是进了没院子,他催促道,“有人来了,快开。”
徐笙把手伸出去,隔板真的能打开!
她被送上去,隔板上头的空间不算小,可经不起两人同时呆着。池景州握着她的手牵着她往前走,“这一处所在倒是隐秘,倒像是给你们小娘子专门设置的。”
“你倒是又知道了?”徐笙咳嗽两声,“里头一股子怪味儿,是个正常人都不愿意在河里呆着。”
可往里头爬过去,却豁然开朗,的确是放着一张小床,以及女子的小小梳妆台。
徐笙看的膈应,握紧了池景州的手,“景州哥哥,你瞧好了没?要是没什么事,我们就先下去吧?”
池景州一见她怂,就笑出声来,“这就怕了?明知道自己胆子小,还要来家做什么?”
“谁让你把玉珏拿走了,我这才不得不来。”
空气里是一股不见天日的发霉味道,呛进徐笙的喉咙里,她止不住咳嗽。
池景州先跳下去,后去接了徐笙,“放心跳下来,有哥哥接着你。”
她把眼睛一闭,跳下去,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他抱着她到桌子上去坐,“想必你也是听了徐夫人的话,宋家这来的玉珏有些来头。平常百姓家里哪会有这样的东西,又指名道姓的要给你和宣王,这里头怕是有诈。”
“我自然知道里头有诈。”徐笙鼓起嘴,埋怨道,“还飞龙在天呢!他怎么不直接说我是官家流落在外的明珠?”
池景州闻言后,笑了笑,“若表妹真是这等身份,会不会养哥哥。”
徐笙也跟着笑起来,“那到时候我可得养上七八个面首,论姿色,你这样可入不了我的眼。”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她的脚腕上。
池景州的笑像是夏日盛开在池塘里的芙蕖,那样的清绝,“小笙笙说这样的话,哥哥可是伤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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