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章
都过了吃饭的点, 馆子人气依旧热闹的不行。
若是换做往常徐笙才不乐意等,可今日不同,她坐在池景州身边, 想把两人独处的时间拉得更久一些。
他们就坐在马车里,什么话都不说, 牵着彼此的手。
只是,马车里头是关着门。池景州的呼吸好重, 在这狭小的空间里, 她就觉的有些发闷, 不知不觉的就出了神。
“池景州,你有没有牵过男人的手?”
池景州差些被这话劈得外焦里嫩, 指尖都开始绷出了些汗珠子。这小娘子怕不是听到了些什么?他上位后, 不立后, 后宫也没有人, 外头就说他和宣王赵晏私底下关系匪浅。
徐苼总不鞥以为,他真的会喜欢和郎君呆在一处罢?
徐苼又说:“我今日的打扮是郎君装, 还束了发。你若此刻假象下, 这是两个郎君手牵手, 腻歪在一起,那是不是也是有够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
真当是想到一出, 是一出。这位小娘子跳脱的性子, 还真是一般人拿不住的。
池景州不生气, 反而越想越觉得好笑。他耐了心的问:“听闻, 百越之地因当地民情有一种契弟的说法。年小之时两位郎君订下契越, 契兄要像爱护女子般爱护契弟, 等到长大后,契弟娶媳妇的时候, 契兄亦要准备好嫁妆。”
徐苼最喜欢听话本子,对这故事真是大为赞叹:“两男子,还能如此么?闻所未闻。”
看把小娘子惊讶的,他觉得好可爱。池景州摸了摸她的头顶,笑着问:“倘若苼苼真是个郎君,还愿意和我在一起么?”
“……”
飞出去的箭,转而射向了自己。糟心。
徐苼不依着他:“那也不是非得我做契弟罢,我也可以……”
“你也可以什么?”
靠近,她的心跳的好快。
池景州却开始哄她:“你想换个位置?也成。”
他是不是想暗示她些什么。徐苼忽然觉得好热,用手扇着风:“池景州,你是不是有毛病,我不要!”
眼前的男人眼皮都没抬一下,声音靠近在耳边,“其实,苼苼若是想,也不是不可以。”
说真的。
他们这对话,会让她觉得有那么一丢丢的羞耻感。
“不好么?”池景州唇角一勾,继续哄着她:“要知道这样的好事,给苼苼选择的机会只有一次。”
“你这人真是好烦啊!”
徐苼老实巴交的低下头去,勾了勾他的小拇指。她什么话都没说,耳垂子却有些发红了:“不许反悔啊!”
池景州笑了笑,揉了揉她的头发。
这馆子真的也太多人了罢,等了很久以后,还是没有到他们。
徐苼背脊有点僵,扭了扭脖子:“等着是不是也挺累的?”
池景州见着她眉宇间的倦怠,他抬了下手:“我让人拿着牌子,去馆子里清场。”
“这怕是,不太好罢。”
“也没什么,百姓之间传闻新帝不通人情,刻板。”池景州又不是走的亲民路线,不管做什么,都会传出些流言蜚语来。
但若是拿着牌子出去,那岂不是要闹得人尽皆知。官家带着个相好,来吃饭了?
徐苼思虑了一会儿,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索性已经等了这么长时间了,不如再等一会儿。”
池景州嗯了一声,他是随她的。就是怕小娘子坐不住。
去排队的贴身侍卫终于回来了,为难的样子被徐苼琢磨出来了:“也不是非要在这里吃不可,我们下回再来?”
那侍卫支支吾吾,说事情有转机,“官家,遇上福康帝姬和崔驸马了。她问问您是否想一道用饭?”-
本就是食馆为贵客准备的厢房,与外头的热闹隔开来。
里头还架着一道木雕的屏风,外头的人几乎望不进来。
福康帝姬不肯和崔仙一块落座,手里握着一盏嫣红色的乌梅冷饮子,把她的手指也冻得发麻了。
“今日我把话说在前头,这婚我是非和离不可的。”
崔仙端坐着,他自小饱读诗书。僵持这么许久,他身子也没有动一下。
就他这云淡风轻的狗样子,彻底把福康帝姬给惹毛了。她把手里的盏,泼到他脸上:“崔仙!我都是这样了,你还要和我在一块儿!你是不是男人啊!”
水珠在崔仙眼睫毛上一滚,落下来。他仍旧八风不动:“官家在此,公主不可造次。”
池景州为徐苼夹着炙烤鸭片,懒得理会这两人:“你们自个儿商量,不要带上吾。”
这两人比她想的,还要有意思。
徐苼恨不得捧着小脑袋,到两人跟前看他们吵架。也顾不上眼前被炙烤鸭片堆起来的小山。
池景州皱了眉:“能不能先别看了。”
“你不是饿了,你快吃。”她摆摆手,这崔仙真是受气包啊!由着福康帝姬骂。若是换做池景州,她说一句,他能说上十句拿唾沫星子淹死自个儿。
半晌,池景州放下筷子,对着那福康帝姬道:“再吵,吾明天一道旨意让崔驸马去岭南流放。”
安静,无比尴尬的安静。
福康帝姬委屈巴巴的说:“官家好生偏心,不就是想让徐娘子吃饭么。皇妹不说话就是了,我家驸马身子不好,可不能去岭南那样的地方。”
徐苼就见那崔仙的耳根子红起来,实在是有趣啊!
池景州的目光亦是不悦。
说起来,崔仙这长相也是这小娘子一直喜欢的类型。她多看他好几眼,几个意思?
她偏徐苼没注意到池景州的不快,还与福康帝姬说话:“你们不是夫妻不和睦,怎的知道他身子不好?”
“平日里不说话,那在一张床上小两口还能不说话么?亏你还跟了官家这么久。”
徐苼的手一抖,低头专心吃东西,不再说话了-
过了几日,就传出福康帝姬不住公主府,跑回皇太后身边的秘闻。
徐苼啧啧:“这崔驸马看来是个厉害角色,却是只有他制得住帝姬。”
这婚看来是非要和离了。李女使一脸可惜的说:“娘子,皇太后给的这些银子,您都要退回去么?”
“不管是和离也好,继续过日子也好。”徐苼道:“都是他们夫妻的私事。”
眼下呢,她要处理好的是和池景州的关系。
他可并不是一个特别好说话的人。
池景州若是真的疯起来,没一个人拦得住,如今,他身处高位,要杀要剐,不过就是一个命令的事。
“想来能借这个机会和皇太后交好呢。”李女使忍不住又说:“奴婢瞧着昨日官家在这里留饭,还以为你们和好了。”
“官家他对我很好,是不是?”徐苼反问道。
“是啊!徐娘子跟着官家一块儿青梅竹马的长大,他怎么对你那都是瞧得见的。倒是徐娘子狠心,说嫁人就嫁人。把官家的一颗真心放在地上踩。”
徐苼定定的望着眼前的银子,当然很清楚这些。
李女使看了她一眼,小声说:“不过现在好了,娘子和兰相公和离,官家也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她问:“假若,我说假若我有个朋友因为一些事不能和心上人在一起。”
这怕不说说的就是徐苼她自己罢。李女使停顿片刻,回:“嗯,接下来呢?”
“有一日,那心上人终于知道他们不能在一起的真相,但选择瞒着我那个朋。他依旧对她非常的好,把她捧在掌心里当做宝贝。心上人在我那个朋友面前一直假装自己不知道。”
这怕不是说的就是池景州罢。李女使咳嗽一声,又回:“嗯,那这心上人一定非常的爱娘子的这位朋友。”
甚至超过了对待自己。
池景州在清楚一切真相的前提下,还打算让刘羡如朝为官。当初徐苼只想到,刘羡会伤害到他,完全没有联想到是他要对付刘羡!
“这个心上人手段非常的狠厉。”
李女使嗯嗯点头,官家这人早些年在皇城司就是遇神杀神遇魔杀魔。
“我那朋友身边有一个人,他的存在,会让我朋友不高兴。”徐苼认真且严肃的问着李女使:“你若是那个心上人,你回怎么做?”
“简单。”李女使拿着手化作钢刀,在脖颈处抹了下:“神不知鬼不觉的做掉他。”
果然是这样的!
之所以,池景州现在都没动手,不是他不敢。而是,没有遇到合适的机会。
他睚眦必报的性子,会将这所有的错全归结到刘羡身上。依着他的性子,就不会任由刘羡活在这世上,威胁到她。
他会杀掉刘羡,那是毋庸置疑的-
刘羡看着不速之客,他皱起了眉:“徐苼,你很空么?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特意带着精心挑选的礼品上门,而且还扎了个鹅黄色的发带,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的。发带第一眼看上去没有什么稀奇的,但仔细一看上头金色花纹都是金丝。
这小娘子站在刘羡跟前,连头发丝都在告诉他,她很贵气。
“我刚巧入过。”徐苼熟门熟路的在刘羡对面坐下来:“就进来看看你死了没。”
“托徐娘子的福,还没死。”
刘羡默默的观察着徐苼,她很少有这样对他好说话的时候,并且开始显摆她那些带过来的礼品。
“前几日,我整理嫁妆的时候,就拾掇出个木头物件来。”徐苼手指尖的红棕色原木锃光发亮,还飘散着淡淡的木香,“你要不要?”
这块木材品质极佳,是连自己走南闯北都不曾见过的样子。
刘羡却皱了眉,冷言冷语:“徐苼,用不着你可怜我。”
第072章
春日尚好, 小娘子的容光正盛。
刘羡暗自揣测她来这里寻他说这些话的动机。他也不是第一次见徐苼,对面坐着的女人,一双杏仁眼, 皮肤白皙到隐隐可以看到青色的经脉。她和记忆中的父亲生的没有一丝相像之处。
“可怜你?”徐苼乐了:“我是吃饱了撑着。”
兴许是怕对方不信,她又补了一句。
“我与你虽有血缘上的关系, 但从未以兄妹的情意相处过一天。说的再难听些,你我都从未在一张桌子上用过饭。你说的可怜, 可真是天方夜谭。”
刘羡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 “既然如此, 还请高贵的徐家娘子带着你这些东西离开这里!”
“我留在这里,让你心里难受了?”徐苼勾起发带的一角, 冷艳的不行:“那我可太愿意看到雅山公子抓心挠肝了, 今日呢, 我就呆在这里哪也不去。”
他再看一眼那双杏仁眼, 天真又烂漫。分明嘴里说的如此不近人情,可是徐苼依旧是含着笑的表情。
在得知父亲还有私生女在世上时, 刘羡也曾设想过, 她会是个柔弱的小娘子。
徐苼把该说的都说完了, 也没了继续讨好他的心智。索性,她把那木头往底衫一丢:“这东西, 与我而言无用。你既然不肯要, 那就丢掉罢。”
那上好的木头, 就被小娘子松开了手指, 掉到了地上, 发出咔哒一声清脆的响声。
而后, 徐苼又说:“毕竟是好木头,丢掉有些可惜。要不然, 就拿把火烧了?还能闻一闻味道。”
她微笑,那种扼制刘羡喉咙的恐惧感又来了。
徐苼,真的和柔弱没有一丝的关系。
“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她又微笑一下:“雅山公子又不要,那才是暴殄天物。落在我手里,闻一闻味儿已经是它最大的价值了。”
徐苼是有备而来,随身还带着火折子。
“雅山公子,你不介意我在你房子里放把火罢?”
他的目光盯得发直。
她这么一吹,橙红色的火星子就起来。红棕色的木头发亮的惊人,似乎在无声的呐喊着。
“真好看。”
刘羡扑过去,把货扑灭:“徐苼!你怎能如此顽劣!”
“雅山公子叫这么大声做什么呀?”徐苼皱了皱眉,捂了捂住耳朵,“哦。顽劣?我本来就是这样的啊?全东京城的人都知道,雅山公子怕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徐苼!别来这套虚的,你老实说你到底夭做什么!”
她半捂住嘴,漫不经心:“都说了我们兄妹没有在一块儿用过饭。择日不如撞日,要不就今天罢。”
“你是不是觉着我不会打你啊?”刘羡都要直接冲过去,把小娘子的衣领提起来,丢出去。
徐苼的眼眯起来,警告他道:“你看我是不是要把你的所作所为抖落出去?”
将他一军。
“要说就说!”
这是在威胁。刘羡可不怕。
“万一官家闻起来你为什么打人,那我只好说是兄长在教训不成器的妹妹。想来徐府没有郎君,被抄家的刘逆臣家里倒是有个。”
现在,换她把事情做绝。
又是谁给徐苼的勇气?
想一想,这人还会有谁。都是那个该死的池景州用金钱将徐苼的内心腐朽,让他本该不拘泥钱财的小妹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徐苼看着他嘴角,微微扬起,说:“雅山公子,你应该不害怕自己的身份被戳穿罢?”
府上都是池景州派来的人,在食物里下毒根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徐苼和刘羡一块吃过饭后,她才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多余了。
一桌子的素菜,根本见不到半点的荤腥。且刘羡根本不动筷子吃东西,临近快吃完了,上了一道生的绿油油根本没下过锅煮过的油菜,他才慢慢的吃起来。
“夫君吃的这么少,病如何会好呢?”刘静担忧的说道。
亏得这些年没有把刘羡饿死,他这一身的病恹恹的样子,完全是自己饿出来的啊!
徐苼看着一桌的素菜,本就没什么胃口。再对上刘羡干渴菜叶的样子,简直就是。
她放下筷子,没什么好语气的说:“公子这怕不是是要辟谷,修成仙人吧?gauge吃什么饭,怕是连水都不用喝了。”
刘羡脸黑的,不同徐苼说话。
刘静留了她一道吃茶过,徐苼打发李女使出去买了她爱吃的果脯干。
油纸包大大小小的放在桌子上,香味直往刘羡鼻子里钻。他小时候都在东躲西藏,吃一顿就没下一顿,便是树根他也啃过,根本不会去想东西好不好吃。
徐苼和他不同,就像是个贪吃的小仓鼠掉进了米桶里。她什么都想尝一尝。
春日的日光从窗户外头射进来,落在徐苼纤长的睫毛上,她身上自带着一股富贵气儿,就像是洛阳城里最鲜艳的牡丹花。
刘羡别过脸去,不想再看这个同父异母的小妹。
手指尖将肉铺撕开,一丝一丝的,而后推到他跟前。
徐苼语重心长的说:“吃罢,这是马记的肉铺干,我可喜欢了。”
所以,刘羡又想,当年若是有机会带走她,他也是不愿意她跟着他吃苦的。喜欢什么就能拥有什么,自有一群人捧着她,把小娘子养得又娇又可爱。
刘羡把手放在膝盖上,慢慢收起来,不管自己承认不承认。
那人,他的确是把徐苼养的极好。小娘子她眼里有光,不卑不亢,也会偶然露出柔软的一面,与人交好。徐苼和自己的确不是同路人-
池景州并不满意徐笙去见刘羡。
他放下折子的时候,赵晏正在嘀嘀咕咕的没完,“托徐娘子的福,福康帝姬和崔驸马一时半会儿和离不成。”
暗信被揉成一团,丢到角落里,他此刻是有些生气的。
池景州摁着头,看向赵晏,极是应付的回。
“知道了。”
新帝不着急言官的人选,倒显得他们这群底下干活的人,在尽做些无用功。福康帝姬和离不了,最高兴的要属皇太后。
兰昭明不知道在哪里听到的风声,彻底做了叛变,转投皇太后麾下。
在外面疯传新帝不择手段抢夺臣妻。因为,有人见到池景州和徐笙在宫外在一起,算是给疯言疯语提供了有力的证据。
皇太后打算借着这个,杀一杀池景州的威风。
“官家,您拿出些斗志来可好啊?别总想着和徐娘子风花雪雨的。”
但是,再这么下去,总不是那么回事。
“臣的口水都快说干了,这事已经拖延了很多天了。”赵晏皱眉,“官家您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做出决定?”
“你觉得雅山公子如何?”池景州忽然问道,“他合适么?”
这么,突然。
赵晏久闻雅山公子的大名,他想必是个很正直的人?他犹豫了下,“上回雅山公子入不了仕途,好像就输徐娘子的手笔。”
他纠正道,“把事说清楚,这是你家宣王妃做的,不要把这事赖在徐笙身上。”
那有什么不一样的?
要不是当初徐笙帮了盛雪玉,哪里会有后面盛雪玉动用娘家势力,为她上书。
池景州眉锋清隽,虽说在笑,但目光冷冷的,“总不能是因为宣王妃和雅山公子见过几次面,你就在吃干醋罢?”
“没有的事!”
赵晏想起家中母老虎,叫苦不迭,“成!臣没什么意见。”
那就算是同意了。
“那臣去把雅山公子底细盘查一遍,再把人带来福宁殿。”
池景州却抬了手,他打断了赵晏他的话,“不用如此麻烦,刘羡的底细,吾最清楚。这事,你不用再管了。”
这,就这么迫不及待?
他苦口婆心的劝,新帝都当他是在放屁,甚至还为了这事推三阻四的。好家伙!这都是为了给这人留空位啊!
雅山公子什么时候和池景州这么好了?
疑惑,更多的,他心里挺不爽快的。
赵晏想了半天那也是没想出个所以然。他停顿片刻,还是忍不住的问道了,“臣好奇啊!原来官家早有打算重用他?”
自然是如此。
他不把人接到身边来,怎么动手。反正能和徐苼坐在一块儿用饭的,只能是自己。
池景州坐在那处,不知在想什么事。赵晏只觉得官家的情绪一落千丈,那股儿阴森森的气势真的太可怕了。
“官家,您饿不饿,要不先用个膳事罢?”
池景州薄唇微弯,对着他道:“看来宣王兴致不错,还有心思用饭。”
就像是火星子点燃了茅草,一下子燃气熊熊大火。
黑色的烟雾像是成群结队的蝙蝠,向着赵晏处飞过来。坐在高高王座上的男人,狰狞的像是一只浑身充满煞气的恶鬼。
赵晏被盯得冷汗直下,抹了一把:“臣不饿,一点都不饿!”
女使提着食匣子进入了福宁殿,被赵晏挥手:“有没有眼力见,现在是用膳的时候么!”
那女使微笑了一下,低声道:“那好是可惜呢。这是我特意从外头买来的,官家,真的不吃一口么?”
他一抬头。
就看到了,对着自己笑的小娘子。
“徐娘子这是在哪里做了坏事?巴巴的来讨好吾了。”
她被他盯着,前进一步:“官家是说在吾跟前哭穷。我总担心着,官家在禁中吃不饱饭。”
这怜悯的口气,让一旁的赵晏低头止不住的发笑。
池景州只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发痒,她只要站在那处,就足以击退他脑海里那些烦杂的声音。他笑:“徐娘子是在养小猫,还是在养小狗呢?”
徐苼点点头,很自然的已经走到他跟前,朱唇轻启:“我养你。”
第073章
徐苼不能在宫中久留, 她心里多少也有点意犹未尽。不过两人在一起也不差这一日半日的,最重要的是能够相互扶持。
等用了饭,她就打算出宫去了。
池景州这顿饭也吃的不怎么愉快, 但他自个儿又不想主动提,他想让对方先开口。
从福宁殿出来, 他们绕着御花园转了大半圈。本以为徐苼差不多要先说话了,可等了半天, 她还是微微垂着头, 跟在他后头。
她这是嫌自己了?连走路, 都不愿意和自己并肩走了?
池景州耐人寻味的来了句:“你身上穿着女使的装扮,可是一点都不懂女使的规矩。”
肩膀止不住的缩, 不想让人认出来。
即便是最普通的女使衣服, 在徐苼穿来, 也格外的好看。她细巧的手腕藏在宽大的衣袖下, 夜风一吹,衣袖就像个灯笼鼓起来, 很有仙气。
晶莹剔透的肌肤, 他就很想留下些什么痕迹。
“就送到这里好了, 你快些回去罢。”
徐苼她是巴不得自己走!连遮掩一下都不肯了!徐苼对他无情,这可谓是不折不扣的真实反映。
他的脸上笑意减了, 视线就落在她的睫毛上:“你在赶我?”
怎的变得这么粘人。
徐苼笑了笑说:“我今日进宫是偷偷摸摸的, 总不好留的太久。”
池景州的语调有些醋味:“呵, 我果然不是你真心想见的人。徐苼, 你走罢。”
他这是对着她发脾气了?
但看他的脸还是气定神闲, 一副都不在乎的样子。甚至, 池景州还故意将人走到了一边,原先两人是重叠的影子也分开了。
是真的生气了, 但怎么这么可爱。
徐苼忍着不笑,她道:“说什么傻话。景州哥哥。你就是我想见的人,除了你,我还能去找谁呢?”
“徐苼。”池景州可不信她这些哄人的话,他压低了嗓音,“一直以来,你是不是喜欢的都是崔仙这种?”
“什么时候的事情,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池景州的冰冷的眼神就看过来,开始翻起了旧账:“那日在食馆,你一直盯着崔仙脸上看,连饭都不吃了。”
有这样的事么?
徐苼怎么记得,自己只是爱看小两口拌嘴。
她一抬头,就撞进妒火中烧的黑色眼眸里。池景州伸出手,捏住她的下颌:“徐苼,你这是当着我的面儿,开始想别的男人?”
冤枉啊!这简直,就是莫须有的罪名。啪嗒一下,叩在她的头顶上。
“你可别我说没有,我一双眼睛都瞧的真真的。果然没错,你们这些小娘子就是喜欢崔仙这样不中用的。”
她开始假装听不懂,最佳含着笑,望着他,“我放着你不要,喜欢他做什么。”
他哪里搞得明白小娘子的心理!觉得自己此刻就像是个大醋坛子,虽明白不能这么问,池景州还是控制不住:“别贫,徐苼你可是巴不得崔仙和福康帝姬和离?”
她大为惊讶,这话真是从池景州嘴里问出来的?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像是头一次知道他还有这样的一面。
他低头,看着她:“不说话,便是默认了。”
“啊!”徐苼有点被问发懵了:“你这话问的,让我怎么回答?”
他不悦。
“自然是有什么答什么。”
气氛却很是微妙。
徐笙,“那你把头低下来,我要对着你耳朵说。”
还说不是养小狗?池景州都懒得开口去指正她些什么:“你就这么说,我听得到。”
“这么远,我说话好累的。”徐苼抱怨。
本该,他也是想和她多亲近亲近的。可她这直勾勾盯着他看的眼神,分明就是在勾引!他心里起了一层烦意。
“难道,你就不想听我说真心话么?”
池景州脚步却往她的方向挪了一步:“你可以说了。”
“不如,再近一点。”
很痒,她的头顶直接撞上他的下颌。池景州他沉稳的眼里,荡漾起一圈的涟漪,随之垂下眼:“徐苼,你到底要不要说。”
“景州哥哥,你真的好冷酷无情。”她嘟着嘴,有些不满。
又来这一招。
“打住。”他直接打断她的撒娇:“徐苼,你真当是我小孩,骗了一次又一次?”
似乎他很抵触听到她内心真实的答案。徐苼这个小娘子,一直以来喜欢的都是华丽无用的首饰。这点,从来不曾改变。
徐苼已经撞到他怀里去。
将两人的影子重新叠到一起。嗓音很温柔:“那我喜欢你啊!”
“喜欢我?”若不是他用了些手段,这小娘子怕早就插着翅膀从他身边飞走了。池景州又是冷哼一声,看着她继续编:“徐娘子赶着出宫,慢走不送。”
“……”
这人无缘无故的吃什么醋啊?
他真的太大只了,赭红的衣裳走到哪里都非常的鲜艳。徐苼却不能打击他,慢慢走近他,双手将他环绕,轻声说:“我一点不喜欢崔仙。徐笙只喜欢官家。”
就在小娘子抱住他的一瞬间。
池景州的心都是软的。
那个在外人印象里冷漠矜贵的新帝,像是大狗狗一样扑进徐笙的脖颈。他无法抗拒,她对他示好,哪怕知道她说的都是些哄人的假话。
“要不,你还是别走了。”
“不成。”徐笙拍了拍他的背脊,问:“你夜里不还得批奏折么?”
她是很懂如何拿捏住他的。尤其是,她这么温柔的抱着他,“徐苼,有是有想想,就显得自己如此的可怜。”
这都是哪跟哪儿啊!
徐苼轻声问了,“你在闹别扭对不对?”
难以想象,不久之前徐苼还是个藏头藏尾退避的小娘子。
池景州是在乎她的,可他心里本就埋了个隐形的炸弹。现遇到点不如意,就容易往坏处的地方想。
他此时此刻就像是个刺头。
徐笙今日很有些耐心,把自己这几日做的事一一告诉了他,“我这几日呆在刘羡身边,是因为很担心你会杀了刘羡。但好像,你比刘羡更需要我的保护。”
他那么在意她。
只想要把她留下,担心她会走掉。甚至,徐笙多看了别人一眼,他也吃醋的不行。
“你还记不记得,以前我要你的真心。”
徐笙把手环绕在池景州的脖颈,她低声说,“那时候,我刚得知自己不是徐府亲生。患得患失,害怕的不行,就和你现在一模一样。”
只有那么一瞬,池景州瞳孔里露出慌张,却被她看在眼里-
这几日,福康帝姬本就心气不顺。当她听闻了池景州要找个新言官,才特意在这个关节和崔仙闹和离。原本一切计划都好好的,却杀出个徐苼来,表面上说好听是劝和不劝分,可实则她打的什么主意只有那小娘子晓得、
她那日在事馆可是瞧得清清楚楚。
池景州和徐苼坐在一处,他的眼神就没离开过那小娘子。修长的指骨,还悄悄的勾着徐苼的。连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新帝这般屈尊的,福康帝姬还说头一回见。
“兰昭明是徐苼的前夫,被撤了官职。这里头,自然是官家在给心上人出气。”
那也得公私分明啊!
她的崔仙有什么不好的?若不是,做了她的驸马,就算是宰相也可当得!不过一区区谏官,兜兜转转的,既然落到了雅山公子手里,
想到这,她是一口气梗在喉咙里,难受的不行。
“莫不是,徐娘子和雅山公子有什么关系?”一定是这样的罢,还听说两人在一块儿用饭了。若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有必要坐在一起用饭么?
福康帝姬越想越觉得窝火。这里头,有什么古怪,她非要揭穿了不可!
慈宁殿,皇太后倒是拿到一手有用的消息。想来这段日子在新帝眼皮子底下,她日子也过得不顺心。正好借了徐苼和刘羡这一事,将他一军。
福康帝姬见着密信上的书文,瞠目结舌:“怕是不能吧?”
皇太后:“两人走的近,哪里有什么不能的?”
福康帝姬还是有些不相信,拿不准主意。
皇太后:“你不是想让崔驸马做上那个位置,何必拿着这密信去官家跟前?”
“女儿是想让驸马前程顺当些。”福康帝姬,皱了皱眉头:“可也不是想让官家直接憎恨上我们。”
皇太后暗叫女儿不中用,连这点小事都肯帮她办。扯过密信,道:“那这事,哀家自己亲自来!”
夜色浓郁,徐苼在外跑了一天,终回到自己住的宅子。可门前的灯笼没有亮起来,原是想着是李女使忘记了,可是等到推门进去。
里头却是站着一个人影。
徐苼收回视线,表情开始冷漠:“你来这里做什么?”
兰昭明说:“娘子,都愿意往雅山公子那处跑。为何见了我,却如此面孔。”
这人的情绪好奇怪,让她听了一头雾水。她问:“李女使,你可在屋内?”
屋内却无人回应她。
兰昭明又说:“不巧的很。皇太后的人来了,把李女使带走了。”
下一瞬,徐苼的脸彻底黑下来,“皇太后的人带走李女使?她不曾做错事。你怕不是特意在此处等着我,到底想说些什么?”
“娘子自己做了些什么,应当很清楚。”
这人,真是烦人的很。徐苼退开一步,避开他的触碰。
“别叫我娘子,我们已经和离了。”
兰昭明眼里又怒火,声音也听不出半分的温和:“说的没错,幸好我们已经和离了!不然,这欺君罔上的罪名,我可不敢当。”
“你到底在说什么!”
天色昏暗,徐苼抬起头,顺着微弱的光亮,在他嘴里看出来两个字。
逆臣。
第074章
她的心情很不好, 逆臣二字,就像是一根钢针戳入肺腑里,刺激徐苼的每一个神经。
“此事就不牢你操心了。”她忽的睁开眼, 冷漠的说:“这里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大概兰昭明只想看她出丑, 话说完了,人就离开了。
夜幕, 天很黑, 她没有点灯去屋内换了身衣裳。只过了一盏茶的时辰, 如她预想的一样。
宫里头很快又来了人,请了徐苼入宫:“奴才给徐娘子请安!奉了皇太后的旨意, 请徐娘子进一趟宫。”
她问着身前人:“我的女使她是犯了什么?”
“徐娘子就别为难我们这些奴才了。”带走她的内侍倒是客气的很。
一个两个的好言好语, 生怕说了什么让她不高兴的。依着兰昭明口中的逆臣, 若是被这些人知晓了她的身份, 不该是如此表现?
而且,这地方选的也微妙, 是在福宁殿。
这事古怪, 她坐在位置上, 不动神色的观察着诸人。连那往日里最喧闹的福康帝姬也不说话了,随之, 池景州也来了。
“儿臣, 给皇太后请安!”他冷漠疏离的看了看众人。
“官家公事繁忙, 本不该请您来的。”皇太后倒是特意等着人齐全了才开始说事情:“就是这事兹事体大, 徐娘子又是官家的人。还请您亲自听一听。”
便又上来一堆人, 七七八八的说了些事。徐苼越听越皱起眉头。
她和刘羡有一腿?
这些人在瞎捣鼓了什么?不该是扯她头花, 指正她是逆臣之女么……
徐苼继续往下听着。
皇太后问:“官家可听明白了?”
这还不明白。
简直,就差把水性杨花几个大字往徐苼脸上贴了。但怎么没有逆臣之女几个字呢?
池景州否认道:“她不是这样的人。”
“官家你就不要包庇徐娘子了。”皇太后反客为主, 就是要一顶帽子压下来,把徐苼压倒在地,透不过气。
徐苼那些过往,可没少被人造谣。她是不会管旁人如何看待她的。
就是,池景州的想法对她来说比较重要。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徐苼看着他,那双沉静的眼里让人猜不出情绪。他会不会相信这一切莫须有的罪名?
那边,皇太后依旧在说话:“想来官家也是不想把事情闹大,不若,我们私底下解决了,未尝不可。”
莫不是。
皇太后误认为她和刘羡有一腿?所以,就给他们按了个欺君罔上,逆臣的名头?
这年头,逆臣一词是这么用的么。
池景州靠在椅背上,抿着唇,“皇太后是关心儿臣,不知您又是怎么打算的。”
皇太后说:“想来雅山公子的婚事还是官家亲赐的。现在出了这么不体面的事情,徐娘子怕是难辞其咎的。”
听到了预想中的话。
好险啊!她真的差一点就要被吓死了!
但此时此刻,徐苼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她道。“皇太后,总不好只听一面之词。那和屈打成招,没什么区别,我又有什么好说的?”
皇太后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若非你爱慕雅山公子,如何一而再而三的去寻人家!”
池景州高坐在位置上,见着小娘子不卑不亢的回话,侧脸如此秀美,眼神却坚定的惊心动魄。
徐苼斩钉截铁的道:“民女和公子之间并无私情。”
皇太后:“你说没有就没有!那这么些人都瞧见了,你又怎么抵赖啊!”
来不及多做思考,她来到了池景州的跟前,静静的看着他:“官家的意思呢?您可是也信了这些人的话?”
沉默。
新帝只是皱着眉,不发一言。
她对他的反应有些疑惑。照理说,池景州不是知道她和刘羡是兄妹,怎么还一脸这个表情看着她?就好像,她真的红杏出墙。
越想越觉得,他这神情是在委屈。
落在众人眼里,就不免唏嘘,这位新帝真是遭罪啊!怎么就遇上了这么一位小表妹。
遇上了还不要紧。
他还一门心思,指望着那小娘子能改邪归正,浪子回头。
皇太后很满意面前的发展,挺直了背脊:“徐娘子,你看看这里头可没一个人能信你!官家如此爱重你,你却是一次又一次的辜负他,真当良心不会痛么!”
不管他们说什么。池景州都是默不作声的坐着。
他清冷的外表下,是一颗饱受摧残的心,他的冷漠,和无情,不是天生就有的。而是被这个眼前小娘子给逼出来。
当真是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福康帝姬有些瞧不下去了:“母后,说到底,这是官家的私事,我们还是不雅插手了。”
皇太后开口骂道:“你不懂就不要开口!”
万万没想到,池景州也有被人拿捏的一天。
他不是先帝亲生,但自小是被带在身边的。后来接管了皇城司,在外有个活阎王的威名。后来,先帝因张贵妃的皇子夭折大受打击。
池景州鱼跃龙门,一下子坐上了东宫太子的宝座。
如今更是官家,在朝廷上为所欲为,只扶持自己的势力对老臣子门不留情面!皇太后若不是趁着这机会,好好压制一番池景州的猖狂,以后她这日子也是没法过的安神过了。
福康帝姬小声说:“母后,您还是听一听徐娘子怎么说的罢。”
池景州他也挺想听一听的,比起场子里蚱蜢似乱跳的那两个人,他一点都不着急。
观察徐苼,可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他乐在其中。
“我自是要说明白的。”徐苼看着池景州眼睛,也表新出一副很认真的模样:“向官家。”
她自己心里也清楚,他们之间一直以来的相处,多多少少是有些问题的。
若不是他在背后推着她走,坚定不移的牵着她的手。徐苼也不会有机会开始审视这些问题。
只是,她还做不到只当他是自己的景州哥哥。那一身赭红色的官家衣袍,无时无刻在提醒着她,要注意自己的言辞。
池景州他抬起手,指着那边上的座椅:“坐下来,慢慢说。”
这哪里是问话啊?皇太后和福康帝姬两人面面相觑,新帝如此耐心,且温柔,就好像是自家的小孩不小心打碎了一件玩意儿,他不在意那玩意儿多贵重,只想听一听自家小孩为什么会这么做。
场面就开始变得格外的安静。
而后,就有内侍专门将徐苼的座椅挪到了靠池景州手边的位置。皇太后皱了眉:“官家,您身边的位置拥有着无上的荣光。这怕是,不符合宫中的规矩。”
但他却只是看她。
他在等着自己做决定么?徐苼忽然有了一种强烈的感觉,池景州没有在意皇太后的话语,只是静静的凝视着她。
她能感觉到到,他对她很特殊,已经超越了世俗偏见的目光。
所有人对待新帝都是诚惶诚恐,他只讲身边的位置,留给了她。
徐苼站在原地,殿内的空间很大,但她却感觉到逼仄。她好像真的做不到,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儿,毫无顾忌的走到他的身边。
比起她的局促,对方就明显泰然自若:“吾不过是看着徐娘子站着辛苦,并未想这么多。若是皇太后连个座椅都介意,那不如吾站起来。”
皇太后不可置信的看向池景州。
若不是她没有儿子,如何会让这样肆无忌惮的男人坐上这王座。便是如此,她才更不放心将朝廷上的事全交于他做主。
“您爱如何就如何罢!”
徐苼就见着池景州向着自己走来。
春夜殿内点着无数的烛,三彩烛台的造型古朴雅致。她垂下眼,忽然想起小时候的一件事。刚入国公府小住的那几日,她夜里怕黑,整宿的熬着眼不肯睡。
等到清晨之时,自然就贪睡,不肯醒过来。
国公府的女使们因着她的身份不敢明着说,只能在私底下说她:“徐娘子可真是懒惰的小娘子。”
那个时候的她就在想,她这一生无论怎么做,都会有无数的声音。说徐苼顽劣,恶毒,不服礼教。
既然如此,她也不想好好做娇弱柔顺的小娘子了。
就这样,有恃无恐的做了些坏事,徐娘子的恶名也就随之而然的传出去了。
可后来过了几日,在她的房中就多了一件很华丽的烛台。她细细的数,一共有十五盏。
顷刻间,房内的黑暗都退散。那个初见时凶巴巴的小公爷,他站在门边。
“这是战国十五连连铜枝灯,很老的物件。听闻,在当时只有宫里的王后才能用的上这样规格的灯座。”
“你是要把这个王后用过的东西送给我么?”徐苼转过头去问。
“嗯。”
月色皎皎,池景州的嘴唇在灯光下泛着暖色的光,他像是刚洗过发,从隔壁的院子散步过来。反正怎么看都比白日里顺眼不少。
她看着他,渐渐的有些害羞了,低下头:“谢谢,我会好好用的。”
她就捧着脸,看着那灯盏上的火苗,就不那么害怕了。
“为了表示感谢,我以后就叫你景州哥哥吧?”
池景州没说话,一如此时,他无声的凝视她。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他都是站在自己身边最近的人。她不懂自己为什么,不肯轻易的向着他走近。
或许在最初,她都是将这个男人放在心中最柔软的位置上。
徐苼的呼吸是有些乱的:“请官家站在那处,莫动。”
池景州依着她的话,停着不动了。
“徐娘子,是又想要往后退么?”
她轻咬住嘴唇,说:“我会给官家一个答案。”
敷衍他的答案么?池景州嗤笑,毕竟这小娘子可是可有前科的,她说的话,他可是不信了。
徐苼深深呼吸一口气。
她迈出脚步,缓缓走过来,抱住了他:“我徐苼发誓,这一辈子只喜欢过官家一个人。”
第075章
久闻徐娘子的风评不好, 却没想真的是如此。
那脸,是郎君们最喜欢的花容月貌,一把甜腻的嗓子说出的话更是动听, 徐笙看着池景州,浅浅的笑着, “非你不可。”
“高啊!实在是高啊!”
比起徐娘子她对崔驸马还是太过保守了些,看得福康帝姬都直咽了咽口水, 今日非得再学习些精髓, 不怕崔驸马不上钩。
徐笙身段姣好, 纤细,她在高大的新帝跟前, 一弱一强, 那就显出两人的体型差别。
小娘子还没脸没皮的抱着, 连孱弱的影子都全部纳入新帝的怀里。他倒是很受用, 宽大的手掌拖着她的后腰。
又见她伸出手指勾着池景州的下颌,“官家, 怎的不说话了?”
池景州看着徐笙的眼, 滚了下喉结, 耳也有些发红了。
“笙笙。”
就只这一声,福康整个人听得一阵哆嗦, 这官家也太苏了罢!不成, 再看下去, 她都把控不住了。福康帝姬别过脸去, 只竖起耳朵。
小声嘀咕一句, “难怪徐娘子能把官家的心拿捏的死死的。”
小娘子太过勾人, 又会伏小做低,使些小手段。
就是是私下里两人的时候, 也没见她这么主动。池景州掀开了眼皮,“这种事,你可还曾对别人说过?”
“官家糊涂!徐娘子如此的孟浪!您怎可随着她?”
听着皇太后的话,池景州微微侧目,“那还请皇太后移步。”
“……”
还不让人说了?池景州护短竟是到了这个地步。皇太后实在是看不下去,她带着福康帝姬离开了。
池景州放开她,从头到脚把徐苼打量了一遍。她此刻面容粉红,眼睛里没有一丝倦怠之色。鬓发是还未出嫁的小娘子装扮,让人止不住的想要怜爱一番。
“你怎么连半点反应都没有?”徐苼嘟起朱唇,是想要他的亲吻。
“差不多得了。”
徐笙拧着他,“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个明白。就是非你不可!就是喜欢你!”
乌发红颜,难得还这般柔顺的性子。池景州当真是有些招架不住,恨不得把她揉成一白面团,放进口袋里细心的珍藏。
“闭嘴。”
池景州捏了捏她的小脸,她想看她对自己生气,“不准再说了。”
“我不!”徐笙的眼睛里有星星,“官家拍别人看到,我可不怕。”
这突然的表白心迹是为了哪般?自然不会是因为他。不免,池景州又加重了些力道,“若是,你为了□□太后,倒也不用演的这么像。”
她这像是演出来的么!
天啊……他们之间的信任如履薄冰。
徐苼大为懊恼,不得不再次解释起来,“往日里,我总觉得你给我的真心不够多,才一直不肯接受你。可如今,我是真的想开了,你我之间的缘分是上天注定下的。”
池景州身影凝重:“你这话说的很是令人感动。”
感动。
徐笙轻蹙了眉。
想来,她废了还多口舌,说了这么许多。现在的情形是换做他不信她了?
还真是现世报。当面对池景州的质疑,徐苼一时间心乱如麻,扑过去,捧着他的脸大声说道:“孽缘,也是缘!”
他终于知道,他们之间的不和睦是出自哪里。刘家人被剿灭的差不多了,除了刘羡,就只剩下她这个小娘子。这些成年旧账,虽说是先帝在世之时的事情,可抄刘家却是出自池景州之手。
小娘子虽从未和刘家亲近过,但骨子里流的总归是刘姓血脉。
这事,对她而言是孽债。与他,更是过不去。
倘若,要说依着他所思所想,徐苼现在手里拿着匕首要捅他心窝子,才是正常之事。而不是抱着他说一些毫无边际的话。
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这世间讲的是成王败寇,权势永远掌握在胜利者的手里。
徐苼能入他眼,就是池景州今生要守护之人。他向来不择手段,这一次也是一样的。
几日前,一封密信送到皇太后手里。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唯一让他感觉到出乎意料的是这个小娘子。
“皇太后伤不到你,你不必如此。”池景州淡淡的说。
“我是说给你听的,不是说给皇太后听的!”
为了保下刘羡,她不惜放低自己的身段?池景州怎能不很,嘴间虽然还含着笑,但心里却早已闪过无数个想杀刘羡的念头。
他抬起手,触碰了她的额头:“真没什么事吧?”
徐苼黏着他,又贴上去:“我最最喜欢你了!”
“嗯,第一次听见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喜欢,我还是有些惊讶的。”
这反应,就这样?徐笙有点拿不准池景州了。
她需要再确定下。
于是,徐笙强忍着不快,她闷闷的又对着他发问:“我这样说,你觉得不好么?又或是,你不喜欢么?”
池景州笑了笑,低下头,与她四目相对:“我很高兴。”
徐苼说:“明日夜里,我想邀请官家一道看巡游花灯。”
每月初一,民间都有这样的习俗。点花灯,祈求神明赐福。
“日子过的真快,明日就是七月。”池景州颔首,应下来:“苼苼的邀请,我自然是要去的。”
徐苼微笑,“那就在长街桥边,我等着你。”
她跟着被放出来的李女使一块儿离开了。
他看着远去的人影,慢慢收起笑容。小娘子的心思就是天真烂漫,她可不懂七月的夜里煞气重,百鬼夜行,混迹与人群之间,若是想安稳求生度过此越,是不宜出门的道理。
七月,也俗称鬼月。
但他现在需要离开一会儿,让自己清醒一些。小娘子的心思,让他捉摸不透。
面对可能随时改变的未知,也让他感受到了压迫。海棠花延着宫道一路开到福宁殿外头,这里相对于其他地方都算得上是贫瘠的土地。
池景州推开福宁殿的门,桌案上他未能及时批的奏折,狼毫笔的笔尖躺在朱砂里,鲜红的血色透着邪气。
他很是不喜。
“点灯。”
便有内侍一次从外头进来,五管油灯同时点亮,福宁殿内明亮的很。那落在地面的影子,也似是见不着了。
池景州堪堪才从松下了一口气。
皇城司的下属也秘密的被宣进了福宁殿:“回官家的话,臣已经排摸清楚,那刘羡身边并无太多人手,可还要再杀?”
池景州皱起眉,轻声问道,“为何不杀?”
“想来是徐娘子近些日子和刘羡走的近,若那刘羡忽然失踪,臣是担忧徐娘子会生疑。”刚说完,不免一声惊呼,“官家您的手!”
怎么会觉得痛呢?池景州听到刘羡的名字,只觉得烦。完全不顾及他的手指已经触摸火苗,灼热划过掌心,也丝毫不顾及被滴入蜡,他依旧淡漠的说,“苼苼那边,自有吾来安抚。”
“官家的意思?”
磨蹭了这么多天不动手,那还不是全看在徐娘子的份上?怎么说,都是亲兄妹。要不还是把人弄走,又或者别的招数,不然徐娘子那里真没法交代。
热蜡在掌心里游走,慢慢的凝固成一团。池景州半阖着眼:“通常,寻不到人尸体,便不会多疑。”
处事残暴的皇城司也不免一个哆嗦。
听着新帝的意思是,就是把人给做了?不仅如此,他想要把刘羡熬成灯油?
虽说听来残暴。
但也的确是个处理尸体的好法子-
徐笙回到宅子,一番沐浴后,就早早的歇下了。
睡到一半的时候。
她感觉有人靠近,但徐笙并未觉得害怕。闻着熟悉的沉水香气息,在黑暗之中,有双大掌掐着她的腰。
女人得逞的笑,娇而媚,“不是说今夜有事要忙,怎的有赶过来了!”
被她勾得昏了头,哪里还有心思批折子,池景州俯下身,盯着她,问她“你可满意了?”
她不说。
满室都是一阵旖旎的气味,混着他身上的沉水香,让人动情不已。
“你听外头是不是有知了的声音。”徐笙软软的说,“原来春日已过,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入了夏。你我之间也变得不一样了。”
“在哪里学来的这些?”池景州问。
“你想听到个什么答案?”徐笙嬉皮笑脸,她像小狗狗一样凑上来闻,鼻尖点上他的脸,“自小你不就是这么教我的么?”
有么。
她所做一切,都像是在模仿着他。像是要织一道密网,从头上兜下来。池景州越挣扎这甜蜜的网就收的越紧。
恐叫得外头的李女使听见,徐笙轻咬住了唇。
小娘子的力气在他跟前不值一提,但自己又不服气,断断续续的说,说着话。
“可官家,你为何要做梁上君子呢?难道说,官家喜欢偷偷摸摸的,这怕是让人疑惑不解,大大方方的不好,偷着来却显得比较有趣?”
她是存了心思要逗趣他。池景州顾不得额头迸发的汗珠子,他直直的看着她,“我的娇花已经成熟,张开着花蕊。哪有不采摘的道理?”
“亏得官家能编出这样的话。”徐笙的眼前,早已经是昏天暗地,声音哽咽,“什么不好,偏要做贼?”
“徐笙,你就直接说我是坏得了。”池景州笑着说。
“没错,你就是一肚子坏水的。”偏她还迷恋到不行。
仿佛下一瞬,就要融化在他的怀抱之中。
池景州倒没有她想象的那般急躁,像是要将她拉入这无边无际的夏日夜里,慢慢的共赴春情。徐笙,“官家不说话,我就当是你默认了?”
“笙笙,别说话。”他压低嗓音,像是在求他。
今日怕是难以安寝,这人得折腾她到什么时候?徐笙迷迷糊糊的想。
可她一点都没说错。
池景州,就是那个偷心贼。她被他吃的死死的。
第076章
她做了非常好的梦。
梦见和池景州大婚了, 周围放满了她喜欢的牡丹。被阵阵的花香包围,池景州对着她发誓今生只爱她一个,绝不和其他的小娘子勾三搭四。最重要的是他手里给的项链, 红玛瑙有鸽子蛋这么大,徐笙幸福得不得了。
徐笙咯咯咯的笑醒了, 睁开眼,她就看到身边男人清冷的侧脸。
他们在一起后, 池景州这还是头一次留宿?
“我的眼睛总是离不开你。”徐笙喃喃地说。
这真是好看的郎君啊!早年间, 最为国公府的小公爷, 池景州就是东京城里容貌排名第一的郎君,当上官家后, 也绝对是这几代天子里最丰神俊朗的。
池景州侧头, “醒了?”
“你的眼睛也好看, 嘴唇也好看。”她有些害羞, 把被子拉高了些,自言自语的说, “以前我怎么没有发现?”
小娘子的嘴怎么能这么甜。池景州百听不厌, 他望着她, “这样下去,我可走不了。”
你看看我啊!我再看看你。
徐笙不曾接话, 外头隔着一条街上就商户们开门的声音, 卖早食的也跟着吆喝起来。
这一刻, 充满了烟火气。看着爱人的脸, 她觉得很幸福。
“你还是回罢, 别耽误了正事。”
“这就去了。”
自然是要去的, 但他想多留一会儿。外头的天还未亮,池景州起了塌, 慢慢的穿着衣裳,转过身对床上的小娘子。
“徐笙,你可知道你有说梦话的习惯?”
“李女使也说过这事,昨夜我吵到你休息了?”徐笙问。
等下,说梦话。
难道说,她把要同他成婚的那些话给说出去了?徐笙越发的难为情,“那天我盘算了下自己的嫁妆,好像不少。”
心跳的飞快。
去打量池景州的神色,他似乎没听见她说话般,正在整理着衣裳的褶皱。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池景州回身,走到床边。
“没什么。”小娘子的面颊绯红,她可不想这么着急的嫁给他。有几分心虚,带着不自然的神色避开他的目光,“你快去忙罢。”
池景州碰了碰她的脸,说,“等休沐的那天,我便有时间多陪你一会儿。”
他们会一直这么幸福下去,对吧。
徐笙笑得如此温柔,看他,“景洲哥哥,你可别忘了答应过我的事。”
池景州心下生生顿珠,他自然记得。
“今夜桥头看花灯。”-
“徐娘子,这时辰了,官家怎么还不来?”
耳边传来李女使问话的声音。
“想是官家被什么事耽搁了,不着急,我们再等等。”
徐笙站在桥头,手里提着一盏兔儿灯,身穿大红襦裙,艳得惊人。
这感觉就好像在大婚之夜,坐等郎君的新娘子。她心里期盼着他能早一点到,可是迟迟未见到他的人。
天色渐晚,家家户户吃了夜饭出来游玩。
远远的看过去,像是老熟人。徐家两老带着徐阮出门,对女儿的婚事已经不多做要求,只要她开心就好。
一家三口甚是和睦。
徐阮也见着了她,上前来同徐笙说话,“徐笙,其实我从未恨过你。”
“徐阮,你我之间有很多东西,但唯独没有恨。”
徐阮盯着她手里的灯,“其实,有时候我还羡慕你。你面容姣好,那么多人爱你。官家更是对你如珠如宝。可唯独有一样,我是赢过你的。”
她怎么会不知道。
徐家两老在桥下呼唤,徐阮转身要走时,特意上前来在她耳边说,“徐笙,小心宋家的人。”
徐笙不明所以,“舅舅?”
“你可知我为何多年要在郊外的宅子独自居住。”徐阮贴着耳廓说,“在我记事起,宋婷无时无刻不想杀死我。但你再仔细想想,宋婷想杀的是我么?不,她想杀的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这和当日宋安说给自己听的又不相同。
唯一有交集点的是那个女人。
她的生母,宋婷。
她让人觉得浑身的不舒服。在那痴痴傻傻的眼神里,仿佛有刀子要刺穿她。徐笙在洛阳时与她只见过一次,也有这样莫名的感觉。
李女使,“娘子可是觉得冷了?您的身子在发着抖。”
徐笙抱了抱自己,“起了风就觉得有些凉。还请李女使给我拿件披风。”
“那娘子站在这处可别来乱走,奴婢去去就回。”
她站在桥上。
“是你?”宋婷拍了拍徐笙的后背,“我们又见面了。”
徐笙见着她,心里一咯噔。她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宋安呢?
“宋娘子。”
宋婷,“我与兄长走散了,你带我去找他好不好?”
徐笙想起徐阮的话,暗暗对她起了疑心。她道,“花灯会上人多,我们还是不要乱走。我送你回宋府可好?”
“好啊!”
她见着池景州还没来,就跟着宋婷离开了桥头。
两人走着走着,就来到了宋家的后宅。徐笙正要道别,鼻息间却闻到一股刺激的味道,她昏睡过去。
“嗯。”徐笙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周围一片黑暗,像是个放稻草的屋子。
兔儿灯已经到了宋婷的手里,正盯着她,“徐笙你可一点都不像先帝的孩子,这么好骗。怎的如此愚蠢不堪?”
徐笙其实已经对自己的身世看开了许多。
依着宋婷的话,或许她并非刘逆臣之女?先帝驾崩那段日子,时长召见她进宫。
他缠绵病榻,对自己却是和颜悦色。
“吾这一生对不住许多人,也对不住你。但有景州护着你,吾是放心的。”
兔儿灯被丢到地上,窜起火苗。
徐笙看着黑色的影子逼近。宋婷,“你可知道,就是在这间屋子里。我与先帝醉了,才做下这番错事。”
“宋娘子,你想做什么?”徐笙警惕的看着她。
宋婷一改痴痴傻傻,眼神里透露着无比的厌恨,“若不是你!我与阿月早可以在一起,你就是个不该出生的孩子!身体里流着恶毒血液的坏痞子,若不是兄长发觉我的杀意,安排将你与徐家千金换了,我早把你掐死了!”
十月怀胎,她每一日都无比煎熬。
那日,下了好大的雨,宋婷腹痛了一天一夜才把孩子生下来。孩子像小猫啼哭,她慢慢捂着孩子的嘴,宋安就发现她要对孩子不利,把孩子抢了下来。刚巧,东京城中的徐府上夫人去郊外上香,回途中路过宋家,徐夫人也在同一天生下女婴。
也因此,将两个身份不同的女婴做了调换。
“我听闻过你的名声,和我想的一样,没有一个人喜欢你!”
徐笙皱眉,“宋婷!你才是要清醒一点!别拿你那套来束缚我!若是有的选,哪个孩子会选择在你这样的娘亲腹中长大!”
宋婷盯着她,“我还有错了!”
“自然是你的错!”若真计较起来,当年刘逆臣只是利用宋婷迷惑先帝。徐笙,“哪个小娘子像你这样的蠢,识人不清,还以为刘逆臣爱的是你?你与他认识之前,他早已经有家室,有儿子,他不过是在利用你?”
“不可能!”
徐笙耳边响起尖叫,她身边有暗卫。若是发现桥头没有她的身影,自会来救她。
她拖延时间。
“怎么不可能?刘逆臣可曾与你保证过,他会娶你进门?怕是没有吧,你于他而言就是利用,他连一个妾室之位也不会给你!”
宋婷又是一阵尖叫,“不要说了!”
屋外头,传来宋安的声音,“小妹!你在里面么!外头来了还多官兵!”
宋婷,“你那情郎想救人?不可能!今日你必须死!”
“哪来的火啊!小妹你把门打开!不要冲动!”宋安喊道。
徐笙大喊,“舅舅!我在里面!”
火光四射,那热像是要钻入骨髓。
兔儿灯已经着没了,火苗蹿上稻草。将屋子点燃。
与此同时,外头传来熟悉的声音,池景州呵斥,“刘羡!今日留你一命!快给吾救人!”
“官家!前面火大!不能过去呀!”
宋婷拉着她的手,就像是地狱来恶鬼,她说“你就本不该出现在这个世上!不如去死!”
快要窒息之际。外头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徐笙看到一丝光亮,像是天神降临。
“徐笙!”
那是红色的一角衣裳。
是她的景洲哥哥-
南个月后。
官家今日心情不好,福宁殿的人都小心的伺候,不敢出错。
刘羡抱着一个匣子走近了。“官家,可在殿里?”
“给刘相公请安。官家还是老样子,谁劝了都不听呢!”自坤宁宫的徐娘子昏迷已经有好几个月了,池景州力排众议将人带回宫中。
封后。
官家整个人像是疯了一样,谁都拦不住他。
不过禁中的人也都明白,官家最不耐烦的就是这位刘相公了!
刘羡,“这个傻姑娘第一次像我低头,我如何不能遂了她的心愿。”
那日在花灯会上,徐笙轻声的说,“若我喊你一声兄长,你可以愿意将你手中的那块老木头匀给我?”
那木头,在刘羡手里更有价值。可他还是问了,“徐娘子拿去做什么用?”
月色很美,风很也温柔。她很爱她的景州哥哥。
徐笙转着手里的兔子灯,低了头,她对他露出乌黑的发顶。有些羞涩,她说,“我找人打听过了,那是块乌木老料,可以有机会烧纸出上好的沉香。官家他喜欢沉香,我想亲手烧一块送给他。”
刘羡已经离开了。
这真是一个无比傻的小娘子,池景州的手指碰触手边磕坏一角的木料。乌木的气息浓郁,像是要将他笼罩其中。
他根本无法动弹。
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带有徐笙的画面,她的声音也变得杂乱无章。
只最后一句,一声一声的反复。
“我最最喜欢你了!”
池景州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他摁住头,一颗晶莹剔透的眼泪夺眶而出。像是无声的呼唤,呐喊。徐笙,他真的很想她。
“官家!”
听到着急的声音从外头传来,池景州微微一愣。
阳光从外头射进福宁殿,那么微弱的光芒,却足以让乌云退散。
“官家!大喜!”
池景州死死的捏住手里的乌木。像是挣扎着,确定着他们口中所说的话。这些日子,他每一刻都在煎熬,那一夜为何没有去到徐笙身边。
悔恨让他四分五裂。每一刻,都在煎熬中度过。
他眼睁睁的看着徐笙差一点死在大火之中。那些计较,手段,同刘羡无意义的争吵,都把他变成蠢货。
“圣人她醒过来了!”
雾气退散,如那夜里老天爷降下的甘霖。
池景州脚步踉跄的冲出去,早无帝王应有的沉稳。他祈求,他的笙笙,此生唯一的妻子,今生再无任何病痛。
正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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