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寻清蓦地睁大双眸,惊慌失措。
“先别说话。”
他抱起扶璎御剑飞走,扶璎半耷着眼睛静默注视着他,不一会儿听到踹门声,她被抱进房间,小心放到榻上。
晏寻清立刻到旁边翻找着什么。
扶璎转动眼珠,打量着屋子,这里布置清静朴素,但比她的弟子房要宽敞得多。
“大师兄,咳……这里是……”
“是我的居所,抱歉……我不知你住在何处,也不敢踏入女子房间。”
晏寻清倒来一杯水,轻柔扶起女子的上半身,手中拈着一枚丹药。
“吃了它,很快便好受些。”
扶璎垂眸看着他手里的药,没有接过,而是张开了樱唇。
晏寻清眸光一荡,带着一丝局促将药丸喂到扶璎口中,又喂她喝下清水。
“扶璎师妹……抱歉,我伤了你。”
扶璎缓缓摇头,依旧苍白无力的模样,虚弱笑道:“大师兄也是不小心的,对吗?”
晏寻清长睫低垂,沉默少焉。“不是。”
扶璎眼眸微不可见地张了张,旋即加深了笑意。
“师妹,我……”
“不必多说。”
晏寻清急切抬眸,却见女子惨白的脸上笑意暖人。
扶璎缓缓挪动左手,覆在青年的手背上。
晏寻清心尖一颤,手背上的玉荑柔弱无骨,也冰凉无温。
“扶璎知道,大师兄是为了宗门……刺探危险、排除隐患。”
好在,他没有给出欺骗的回答,否则便不符合至高无垢的特性,她须得另寻他人了。
“现在我知道,你的确只是体质特殊罢了。”
晏寻清捏紧指节。
他原以为,面对自己突然释放的迅捷一击,她会来不及反应,暴露实力以抵抗。
没想到,她确实仅有凝思境而已。
“对不起。”
扶璎将他的手握紧了一分。“大师兄,我当真不在意,你若自责,扶璎心中亦不好受。”
“可你的身体……只能休养一段时日了。”
“师父布置下的功课我都完成了,所以,没关系。”
晏寻清轻叹一声,无奈道:“都这样了,还想着功课。”
“不然……我还能想着什么呢?”
晏寻清失笑,望着她的眼睛出神。
扶璎姑娘,当真什么都不在乎吗。
他反握住她的手,如同握住了一件宝物一般,细嫩如凝脂。
“感觉好些了没?”
“没那般痛了,但还是无力得很。”扶璎双目盈盈地说道。
“事因我造成,我会照顾好师妹。”
“大师兄的手,也很凉。”
晏寻清的手紧了紧,“嗯,天生如此。”
掌心的柔软蓦地抽了出去,他手指微动,一时愣神。
“差点忘了,今日扶璎去摘星台,是专门找大师兄的。”
男子回神,不解看向扶璎,只见她从身上摸出一只精致的小木盒,双手托起。
“这是我昨日制的香,送给大师兄。”
晏寻清面露诧异,对个中原因的猜想占据大脑,一时没能伸手去接。
“大师兄修炼到了瓶颈,若过分焦急,许会造成心脉淤堵,这香虽不能助长修为,但燃于屋中,可宁神静心。”
他眼眸轻张,这香是她专门为他炼的。
看到扶璎托着木盒微微颤抖的双臂,晏寻清这才反应过来,礼貌接过,喃喃道:“多谢……”
扶璎淡然观察着男子,在接过香后,他面上的愧疚之色愈发浓厚,简直都要化烟溢出来了。
“师妹怎知我陷入瓶颈?”
“与君初遇,大师兄所需的雾凌花与金焰蕊,大部分都用于炼制增长修为的丹药。昨日大师兄又说,自己醉心修炼从不问男女之事。”
“我还听说传闻,大师兄不是在修炼,就是在外出办理宗门委托,但大师兄会跑到我家那么偏远的地方等待雾凌花开花,还会陪我漫步宗门之中……”
她顿了顿。
“所以我猜,大师兄是近期修行无果,闭关无用,需要借助丹药之力,也因此有闲情与我散步了。”
晏寻清心中震撼,手中木盒都变得沉重起来。
“仅凭这点未能证实的猜测,你便费力送我此礼。”
青年抬起俊美无双的脸。
“为何要如此?”
扶璎莞尔,轻声柔语:“想做,便做了。”
昨日面对她的坦诚,他仓皇而逃,现在她就待在他房中动也不动,看他还能如何躲开。
“我再去丹房要些药来,师妹好好歇息,我去去便回。”
“嗯。”扶璎点头,看着晏寻清将她送的香盒平稳放到墙边桌上,然后迅速离去。
扶璎低声笑笑,起身观察房间全貌,物件收拾整齐,桌柜地面纤尘不染,没有任何多余的摆放。
闭目凝神感受,房内除了一些存放的草药气息,并无灵气浓缩之物,看来天靖宗的大弟子纵使风光,除了手里那把剑外,也没什么值钱的物事。
相比起来,庄芸芸那等世家子弟,浑身挂满灵宝,可是要阔绰得多。
一炷香时间过后,扶璎听到远处近来的踏空之声,当即坐回榻上倚靠在墙边,指尖缠绕发梢。
步履声在接近门口时缓了下来,青年轻巧推开门扇,唯恐惊动屋内的伤患。
“扶璎师妹,我回来了。”
扶璎看他怀中抱着的层层摞起的纸包,忽然有种心梗之感。
“大师兄,我没那般脆弱,哪需要这么多的药……”
晏寻清将药包们垛在桌上,两步上前半蹲在床边,认真凝视着面露为难的女子。
“那你说,你需要什么?”
一下子把扶璎问不会了。
她轻轻一叹,微笑道:“什么都不用。”
晏寻清凝眸思索须臾,一本正经道:“我从未照料过伤员,但我听过一句话,女儿家说不用,往往就是要用,师妹重伤因我而起,大可不必委婉,需要何事,喜欢何物,直说便是。”
扶璎:“……”
她也没当过伤员。
活了两千多年,还是头一回遇见有人质疑她的话。
脑中翻阅起《谈情秘法》的目录,她轻启朱唇,欲说还休,反复酝酿。
“大师兄能陪伴着扶璎,便比什么都好。”
晏寻清面目微怔,欲言又止。
“我记事以来,便没什么喜欢的事物,非要说一样……大概便是种花了。”
她柔柔看着若有所思的晏寻清,反问道:“大师兄喜欢什么呢?”
“我……”
青年垂眸回想了良久。
“乘凉,算吗?”
“大概……算吧。”
两人面面相觑。
简简单单的兴趣爱好,竟能触及到两个人的认知盲区。
这要怎么按照书上写的对症下药?
在那粒药丸的作用下,扶璎看似已脱离生命危险,晏寻清心情缓和下来,却又显得愈发局促不安。
扶璎对于自己躺在男子房中这件事,倒是泰然自若。
“你的身体还不宜大动,若是困了,便在此处安歇,我去另寻住处。”
白衣青年转身站立,颀长背影清冷如水月。
扶璎眼眸轻弯,修指按住胸口,敛下笑意变得婉转可怜。
“怎能让大师兄搬出去,咳咳……况且师兄不是说,会陪着扶璎吗。”
晏寻清身形微僵,侧回头觑一眼扶璎虚浮柔弱的样貌,垂首铁心道:“我不愿损你名声,放心,我就住在旁边,你唤我,我定能听到。”
这姑娘知书达理高深莫测的模样,怎么连男女之嫌的道理都不懂呢……
他无奈叹息,似乎她被他戳了一剑气后,就再也没有那副讳莫如深的表情,反倒无比娇弱。
他那一剑,看来让她备受打击。
扶璎没再纠缠,任由他去,安然睡了一夜。
翌日晨光初现,扶璎听到窸窣之音,缓缓睁眼,便看到有人影在门外躬身摆弄着什么。
不用猜便知是谁。
“大师兄……是你吗?”
人影微顿,而后缓缓推开门,清逸面容逐渐浮现,衣袂随熏风轻摆,好不潇洒。
“你醒了。”
青年笑意清浅如晨曦,扶璎侧过身子看他,只见他陆续将在门口摆好的花盆抱进门,错落地摆放在扶璎视线能及之处。
兰花、海棠、酢浆草、勤娘子……
都还带着露水,可谓五花八门。
“这些……莫非是大师兄刚刚采来的?”
“你说你只喜欢种花,可惜你身体还弱,我便从山上挖了些花带来。我这屋子太过无趣,你瞧着也能舒心些。”
青年说到后半句,笑声带了些歉意。
扶璎沉默,注视着晏寻清布置花卉的身影,心中出奇平静。
平静得好像投入石子也激不起一丝涟漪。
晏寻清摆好一切投来目光时,她抿唇微笑,温柔如常。
“大师兄,你真好。”
他缓步走来,眉目如画。
“都是我应当。”
晏寻清过于忐忑,两人无话之时,他便坐立不安,想方设法地要找些事情做。
第三天,他从云仙台下挖来两棵健硕的桃树种在了窗外。
第四天,他上藏书阁拿来心法念给扶璎听。
第五天,黛娥杀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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