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之越低头看着她, 像是准备说些什么，刚张口发出一个音，就皱起眉，转身咳了起来。
大概是刚才喊得那俩字刺激到喉咙, 好一会儿后, 他才有气无力地说：“记错了，床单不在这。”
“我来找就行。你刚说, 还买了止咳糖浆？”
许意回过神：“啊对。你现在要喝吗？”
周之越很轻地“嗯”了声：“帮我拿进来吧。”
许意点点头, 心神恍惚地走出他的房间, 顺手把门带了一把。
卧室里，周之越看见虚掩的门, 松了一口气。
他立刻重新拉开刚才那扇柜门, 从兔子下面那层隔档翻出一套床上用品。
临关上柜门前，周之越抬手, 捏了捏里面毛绒兔子的耳朵。
他还清楚记得，这玩意儿是许意以前送给他的纪念日礼物。说是礼物，其实就是她自己想买了摆在家里。
那次纪念日, 他收到这个礼物, 还半开玩笑地说她敷衍。
后来, 这兔子就被她摆在床上。晚上睡觉时挪到床头柜上，早上起床再挪回床上。
分手之后，他没在那套公寓继续住, 也一时没什么心情搬家，就回家住了段时间。
结果，在家里更是心烦。
周父满心满眼都是集团里那点生意, 劝他毕业赶紧回公司上班，跟几个叔叔伯伯家的堂兄弟争股份和经营权。
后来他出国, 公寓里的东西也没去收拾，只是让家里的阿姨每周顺便去打扫，免得积灰。
直到今年回国，他才找了个搬家公司，去给他把公寓里属于他的东西打包回来。
其余的东西搬家公司都没多收，就是不小心多拿了这只兔子玩具。
一开始，他越看越烦，本想直接扔掉算了。可真抓着兔子走到垃圾桶边，他的手又停住了，还是把它收回了衣柜里，最不常用的那格
许意拿着止咳糖浆进来时，周之越正在床角站着换床单被罩，动作极其笨拙。
尤其是拆被套的时候，那架势就像是在跟什么外星生物打架。
不过想想也正常，换洗床上用品这种事，周大少爷也都是一并交给上门打扫的家政阿姨，很少亲自动手。
许意盯着看了会儿，直到看见他套被罩时，终于忍不住了。
“你先喝药量体温，我来帮你换吧。”
周之越皱着眉头放下手中的被子，哑声：“谢了。”
他接过许意手里的止咳糖浆，语气不太自然地说：“那我请你吃饭。午饭你吃了吗？”
许意：“还没。那点个外卖吧。”
周之越站在旁边：“好。”
他刚打开软件，许意又补充说：“点清淡些的，粥或者青菜什么的。”
周之越：“哦。”
等床单换好，许意抱着旧床单塞到洗衣机里。
倒洗衣液的时候，她顿时有些恍惚。
当时明明商量好，合租之后互不打扰，现在怎么就开始共用一台洗衣机，还一起上下班、一起吃饭，甚至她昨晚还“借用”了周之越房间的床。
唉。
真是意料之外。
洗衣机启动，许意退出了阳台，转身看了眼周之越。
“你量体温了吗？”
周之越取出温度计，举起来，敷衍地看了下数字，淡声说：“36.5度，不发烧了。”
许意：“那就好。”
这个角度，正好对着刚才那扇衣柜门。
准备出门前，她迟疑着说：“刚才我好像看到你衣柜里有个玩具。”
周之越手指僵了一瞬，片刻后，低声：“好像有。”
“是你的吗，那你拿走吧。”
许意咬了下唇，声音很小地问：“上次你不是说那边房子里的东西都扔了？”
周之越沉默几秒，径直走向那扇衣柜门前，拉开门，把兔子拎出来。
“记不清了，东西都是搬家公司整理的。”
闻言，许意本想问问那还有没有剩下别的，可话到嘴边，她又咽回去，只觉得不合适，怕周之越觉得她惦记那些东西，误会她是还惦记他这个人。
两个人隔得远，周之越把兔子扔给她：“给。”
白色的兔子在空中飞了个抛物线，准准落在许意手中。
她捏着这毛绒玩具，觉得心情十分复杂，扔下一句“你记得喝止咳糖浆”，转身出了房间，把门关上。
周之越站在床头，侧头看着那处位置空了，烦躁地把柜门关上
许意回了房间之后，把兔子放在腿上，坐在床脚发了很久的呆。
凯撒小帝听到声音，喵喵叫着从床底走出来，先跳到床上，然后走到她旁边，仰起脑袋，眼睛睁得圆溜溜地看着那只兔子。
许意被它的眼神逗笑，把兔子放一边，拎起小猫抱怀里。
抱了一会儿，她开始对着凯撒小帝说话。
“我怎么感觉这么奇怪呢。”
“你的大主人，他应该不会是故意留着这个玩具的吧。”
“嗯，肯定不是，当时送过的礼物挺多的，他以前最喜欢的也不是这个兔子”
凯撒小帝完全没有回应，还伸着小猫爪去扯旁边兔子耳朵上的蝴蝶结。
许意在它爪子上拍了一把：“松手。”
“快松手，再扯就坏了。”
好容易把蝴蝶结从小猫手里解救出来，许意站起身，也拉开衣柜门，找了个空位把兔子放进去。
大概过了半小时，听到外面有门铃的声音。
许意出去开门，是外卖送到了。
她把两个保温袋放在餐桌上，走到周之越的房间门口，正准备敲门，想起他不久前让她别敲门，便直接把门推开。
周之越正靠在床头，抱着笔记本电脑敲敲打打，听见声音，掀起眼皮看她：“怎么了？”
许意：“外卖到了。”
周之越：“哦。”
两人一前一后去了餐厅，把外卖袋子打开，餐盒摆在桌上。
这顿饭吃得极其安静，就像是各怀心事，都低着头默默吃东西，全程没几句交流-
之后两天是周末，许意不用上班。
周之越也待在家里，大部分时间都在自己卧室躺着。
许意偶尔出去拿东西，就能听见屋里传来的咳嗽声，每一声都像是在说：都怪你，都怪你，占我的床，把我冻感冒。
于是，她秉持着照顾到底的原则，每天按时给周之越冲感冒药，一天三次送过去。
打开卧室门，几乎每次都能看见周之越抱着电脑加班。
头几次，他还是很抗拒喝那感冒药，后来也放弃挣扎了，能一口气喝完一整杯。
直到周天晚上，许意感觉周之越看起来气色好了些，咳嗽的频率也有降低，声音听着也比前两天正常不少。
许意盯着他喝完感冒药，随口说：“感觉你病好点了。明天周一，你记得自己喝药，我把盒子放餐桌上了。”
“哦，行。”周之越停顿两秒，又问：“那你呢？”
许意有些不明所以：“我又没生病。”
“”
周之越掀起眼皮看她：“我是问，你就不给我冲药了？”
“早上和晚上还是可以的。”许意眨了下眼，“需要吗？”
周之越身子往后靠，缓慢地说：“挺需要。”
许意：“那行，早上和晚上还是我帮你冲。”
“嗯。”
周之越悠悠补充：“最好，中午也提醒我一下，不然我很有可能会忘记。”
许意一脸无语地看着他，忍不住嘀咕：“事儿可真多啊。”
周之越眉梢微抬，和她对视：“你说什么？”
许意扯出微笑：“我说好的呀，都是小事儿。”
周之越这才满意地应了一声。
许意觉得这可真是稀奇，前几天跟喝毒药似的，现在还主动让她帮忙冲，甚至还主动要求提醒他喝。
也没听说过这牌子的感冒药能让人喝上瘾啊
她拿着杯子出去，洗完之后，回了房间。
来北阳也有段时间，估摸着许父这会儿可能没在忙，她打了个电话过去。
“滴”声响了十几秒，许父才接听：“小意，怎么了？”
许意说：“没什么事，就好久没给你打电话了，问问你最近怎么样。”
许父的声音听起来很苍老，“我能有什么事，每天都差不多，日子就一天天将就过呗。”
许意在心里叹了声气，安慰道：“现在这不挺好，许思玥也上大学了。你自己也别太辛苦，多找邻居朋友下下棋啥的。”
许父：“没那个时间。现在家里房子还是租着住的，我就想多攒点钱把我们家那套老房子再买回来，也算是能给你们姐妹俩留点东西。”
前些年家里困难，卖了房子情况才稍微好转点。
但许意也知道，那套老房子是许父跟妈妈结婚的时候买的，他一直有执念想重新买回来，劝也没法劝。
许意只好说：“反正你注意身体，也注意安全。”
许父：“我知道。对了，你怎么样，那边工作还顺利不？”
许意：“我挺好的，工作也顺利。”
许父叹声道：“那就行，小意长大了，现在也没什么让我操心的。但你一个人在那边工作，不忙的话还是寻摸寻摸找个对象。”
许意哄着说：“嗯，我有空就找。”
提到找对象的事，许父难得多说几句：“找个合适的，最重要的是对你好，不过最好家庭条件也跟我们差不多，这样以后才好过日子。”
许父向来话少，又聊了两句，就挂断电话。
许意靠在床上，摸着凯撒小帝的脑袋，深深叹了口气-
次日，周之越照常去上班，开了一上午的会。
赵柯宇听见他开会时说话有鼻音，好像还咳了那么几声，会后，十分关切地问：“哟，感冒了？”
周之越淡淡“嗯”了一声，“差不多好了。”
赵柯宇：“最近气温忽高忽低的，是得多注意保暖。还好你这病得不严重，不然周三出差也麻烦。”
周之越抬眼，疑惑地看向他：“出差？”
赵柯宇：“你不会是忘了吧，上上周就定好的，去桐市见新项目的合作方。”
周之越从电脑上翻出日程表，这才想起，果然有出差这档事。
他抬手揉揉眉心：“周三还有北阳科技大学的校招，要不你替我去桐市出差？”
赵柯宇笑：“人家指名点姓让你去的，而且具体研发上的事我又不太懂。换成我去，这合作也八成得黄。校招多大点事啊，我们要招的人本来也不多，让HR或者小胡去就行。”
周之越情绪不高：“行吧。”
赵柯宇正准备站起身，又想起一件事：“对了，你还记得谢楚然吗？”
周之越看着电脑屏幕，不甚在意地问：“谁啊。”
赵柯宇笑着说：“就上次我们跟何睿一块喝酒，他未婚妻不是还带了个闺蜜吗，长挺好看的。”
周之越想了想：“没印象，不记得。”
赵柯宇继续道：“那个闺蜜就叫谢楚然。人家对你可有印象呢，昨天我跟何睿出去，又在一个局上遇到了，她还问你单不单身，拜托我介绍一下，蹿个局啥的。”
周之越：“别，我不去。”
赵柯宇站起身，笑道：“猜到你不去，我就这么一说，话带到了就行。你也真是，白瞎了这张脸，天天就想着你那回头草怎么吃。”
“”
周之越眼神凉凉地扫过来。
赵柯宇趁他赶人之前，迅速关门出了他办公室。
周之越正准备继续看代码，手机振动了一下。
许意：【吃药。】
他低头看着那两个字，唇角缓慢地扬了起来-
楼下，COLY。
许意今早去见了两个客户，回到公司，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活动策划。
差点就把提醒周之越吃药这件事给忘了，还好她早上定了个有备注的闹钟。
很快，收到周之越的回复。
【好】
许意看着上面“吃药”那两个字，想到“有病就该吃药”，莫名奇妙地笑了一声。
切出聊天框，正好外卖打电话过来，她接了电话，下楼去取外卖。
在电梯间遇到了姜凌，姜凌挽着她的胳膊，一路闲聊着下楼。
“我今天遇到Alan，他把头发染成了浅蓝色，你看见了吗？”
许意摇摇头：“没有诶，我一上午都在外面见客户。”
姜凌笑说：“我们还问他为什么换了个发色，你猜他说什么？”
许意象征性地猜了下：“cos什么动漫人物？还是原来的紫色看腻了？”
姜凌边笑边说：“不是不是。他说，蓝色是忧郁和温柔的颜色，代表他是一个温柔的人，却承受着淡淡的忧伤。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许意：“”
姜凌：“他这人可太逗了，你说他要是哪天被出轨，是不是会染个绿头？怎么办，我居然还挺期待看到这一天，我这么想是不是有点恶毒？”
许意大概知道他淡淡忧伤的原因，不好做什么评价。
姜凌又说：“我们都猜他大概是失恋了，而且失恋对象说不定就是公司里哪个女的。不过他这种人太典型了，一看就是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所以过段时间应该就有新目标。我还跟董菁打赌来着，他这emo时间应该不超过两周。”
许意有点好奇：“这怎么看出来的？”
姜凌：“太明显啦，你没觉得他对公司所有女的都挺好吗，说话也都挺暧昧，而且看人的眼神老是，怎么说呢，含情脉脉的？”
她凑到许意耳边，声音压低了些：“一般这种男的，大概率是渣男。”
许意笑了下：“好像是有点。”
姜凌又八卦地问：“对了，你那个大帅比室友，平时会这样吗？”
许意认真想了想：“完全不会。”
别说平时了，就连之前他们谈恋爱的时候，她也没从周之越眼神中看出过“含情脉脉”这四个字。
另外，也没见他对除她之外的人有过什么暧昧的言语。
姜凌：“我猜也不会。唉，真好啊，可惜不是我的。”
“”-
这天是正常时间下班，许意提前给周之越发了消息，然后下到地下车库等他。
连着蹭了一段时间的车，她现在已经毫无心理负担，甚至觉得等冬天过去，好像也能很自然地继续蹭车。
上车之后，她礼貌性问一句：“你感觉好点了吗？”
周之越静了片刻才说：“没有，大概还得吃几天药吧。”
许意：“也是，感冒七天好，这才过了不到四天。”
到九里清江，两人都没吃晚饭，周之越点了份精致的双人餐外卖。
吃完之后，他先回了卧室，许意去厨房烧水给他冲药。
凯撒小帝今天精力十分充沛，在客厅里疯狂地跑来跑去，上蹿下跳，猫毛飞得满天都是。
等水烧开的时间，许意又拿着逗猫棒陪它玩了会儿，消耗一下它的活力。
厨房传来滴滴的提示音，许意便又回去。
冲好药，端着杯子过去，推开周之越房间的门。
他已经换好了睡衣，房间里暖气足，还是一身清爽的短袖短裤。
此刻，正举着胳膊在架子上找什么东西。
许意轻车熟路地进门，把药放在床头柜上：“记得喝。”
周之越：“哦，谢谢。”
他拿了本书下来，随意的语气：“对了，周三我要出差，校招让小胡跟你去。”
“好。”
待许意关门出去，周之越走向床头，端起那杯子，靠近唇边。
闻到这味道，他皱了下眉，顿时又觉得有些反胃。
已经连喝了三天，一天三次，再喝下去他自己都快变成感冒冲剂了。
周之越想了想，端着满杯的药去了洗手间。
正当他倾斜杯子，倒出一点点药时，卧室的门突然开了。
“对了，这个药没了，要不要换——”
卫生间门没关，许意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他在洗手池前的动作。
许意声音沉了些：“你在干嘛？”
“”
第32章
周之越转头看向她, 静了三四秒都没说出话。
然后，他把杯子正回来，薄唇轻抿了下，不太有底气地说：“真的太难喝了”
许意原还猜测他会不会是喝完药了在冲洗杯子, 快步走过去看了眼, 看见杯子里深褐色的药汤，还有洗手池里同样颜色的水渍。
她盯了周之越一眼, 转头。
“砰”地一声, 重重关门走出他的房间。
许意回到自己卧室, 去到阳台，深呼吸, 再深呼吸, 又把窗户打开，还是气得不行。
这人什么毛病？
这不是纯属没事找事吗！
这药又不是她求着他喝的, 明明是昨晚他自己要求，让她早晚给他冲药送过去，中午还要提醒一次。
她送的倒是挺殷勤, 结果没想到, 转身就被人家给倒了。
今天还是她恰好看到, 那前两天呢，肯定也是她一出门，周之越就去把药倒了。
许意在窗边站了一会儿, 又怕把自己也吹感冒，关上窗户坐回床上。
她百思不得其解，觉得他这种行为除了故意给她找麻烦之外, 没别的可能性。
正气着，听见凯撒小帝在外面用爪子拍门的声音。许意站起来去给它开门。
开了一条小缝, 小猫就窜了进来，跳到她的床上。
许意去捏捏它的爪子，气鼓鼓地问：“你说，你大主人是不是有毛病？”
凯撒小帝像是能听懂一样，拖着长音朝她喵了一声。
许意得到“肯定”答复，心满意足地把它抱起来。
“还好你跟我是站在一边的。”
“还是小猫有良心！”
薅了一会儿猫，许意手机响了声。
大概能猜到是谁的消息，她解锁屏幕，看见微信有一个小红点。
点开之后，却发现不是周之越发来的消息，而是最近找他们做活动策划的一个客户。
许意还莫名有种期待落空的感觉。
回完客户的消息，她切出聊天框，看到一个熟悉的深色头顶被顶了上来。
她撇撇嘴，点开。
八分钟前：「“周之越”拍了拍我说“公主万福金安”」
三分钟前：「“周之越”拍了拍我说“公主万福金安”」
许意看到这两条，学着他平时的微信聊天方式，回复：【？】
【有事？】
很快，聊天框顶部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
周之越：【要不然，你再帮我冲一杯好了。】
周之越：【我重新喝。】
许意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被呛死！
她用力敲着屏幕打字：【不可能。药已经没了。】
周之越：【那我现在下单买一盒吧。】
许意深呼吸平复心情。
【随便你。】
【反正我不会再给你冲药了！】
聊天框顶上闪了很久的“对方正在输入”，她才又收到两条消息。
周之越：【哦。】
还“哦”？
许意看着这个“哦”字，就像是心里又吹来一阵风，把她此刻正在燃烧的小火苗吹得更旺。
周之越：【对了，明天早餐可以吃玉米蒸饺吗？】
许意完全没消气，虽然这周确实轮到她准备早餐，但她还是“恶狠狠”地说：【不可以。】
【明早你自己吃，我要晚点出门直接去见客户，也不跟你一起走了。】
【后天也是。】
顶部又闪了很久“对方正在输入”，许意把手机亮屏放在一边，时不时看一眼。
结果，十多分钟过去，都没收到周之越的消息。
她索性直接把熄屏了，去浴室洗澡。
晚上玩了会儿手机上的小游戏，好不容易睡着，半夜，凯撒小帝突然开始跑酷，一脚蹦到许意肚子上把她踩醒。
许意翻了个身，迷迷糊糊间，拿起手机，鬼使神差般点开了周之越的聊天框。
发现还是没有新的消息。
也许是深更半夜神志不清，许意突然觉得，自己这气生得是不是有点过。
她跟周之越现在就是室友，又不像从前一样是男女朋友，他还真不一定会主动来哄她。
万一他真就不哄，他们岂不是往后就要陷入类似于“冷战”的状态，谁都不理谁？
如果这样，她以后该怎么给自己找台阶下。
许意本来就只睡了几个小时，越想越觉得头疼，最后破罐破摔地觉得，合租室友而已，不理就不理了，按期把房租水电转给他，日子照样过。
本来就是周之越有错在先，故意耍她，她哪有必要自己找什么台阶。
真是半夜睡糊涂了-
次日早上，许意确实有客户要见，不提前去公司也行。
于是，她把闹钟关掉，在床上多睡了一个小时。
待再次醒来，洗漱完出房间，客厅已经空无一人。
另她意外的是，餐桌上居然摆好了早餐，而且比之前还要丰盛一些。
有芝士蛋饼的三明治、白灼生菜、洗好的小番茄和蓝莓，还有一杯香蕉奶昔。
摆盘也相当精致。
和上次一样，旁边也贴了一张便利贴。
「做多一份，记得吃。」
右下角还画了个简笔画的太阳，中间勾了个笑脸。
许意自己都没意识到，看到那笑脸，她也很浅地弯了下眼角。
她低头看了几秒，在吃与不吃之间纠结，最终决定，还是吃吧。
没必要跟食物过不去。
坐下吃完之后，许意又歪着脑袋看向那张便利贴。
大概是收集癖再次发作，她揭下来，拿回房间，夹到上次夹便利贴的那本《一个广告人的自白》里
这天下午就有活动执行的工作，是开发区一家规模不大的装修公司的周年庆。
许意需要在会场跟全程，时间比预计的长了些，直到快八点才结束。
天色已黑，她直接打车回家。
开门之后，发现玄关和客厅的灯都是黑的，周之越还没回家。
许意猜测，大概是他明天要出差，今天留在公司加班安排工作之类的。
她坐在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又回卧室打开电脑，检查之后一个年会活动的策划方案。
快到11点，许意打了个哈欠，终于听到外边传来开门关门的动静。
随后听见脚步声，似乎是周之越回家，然后回了自己卧室。
过了会儿，她手机响起一声消息提醒。
周之越：【我明天上午就去桐市出差。】
周之越：【那边的点心好像还挺出名，给你带两盒回来？】
许意看到消息，感觉自己的脑袋被分成了两半。
左边在想：表现不错，知道汇报，还能想到带好吃的。
右边在想：有必要跟我说吗，关我屁事。
最终，右边战胜左边。
许意：【随便。】
对面又没回复了-
周三这天，周之越起得很早。
他洗漱完出门，看到许意房间的门还关着，凯撒小帝也没出来。
她应该还在睡觉。
周之越照例先去厨房，按昨天的规格准备了一份早餐，放在桌上。
又去书房撕了张便利贴，写上跟昨天相同的字。
他看着右下角的空位，犹豫片刻，从手机里搜了个教程，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兔子。
一切做好之后，他换衣服出门，先去趟公司。
上到环金大厦28层，在公司门口看到了王志强，之前帮他发消息的工具人学弟。
王志强身边站着一个短头发的女孩儿，牵着他的手，又捏捏他的脸，跟他腻腻歪歪了好一会儿。
周之越不知自己是什么心态，居然看得有些不爽，烦躁地移开视线，快步进了公司。
正在办公室处理最后几封邮件，好巧不巧，王志强敲门进来，要跟他汇报工作。
工作说完，周之越盯他一眼，语气冷冰冰地提醒：“以后别在公司门口谈恋爱，会影响其他人工作。”
王志强懵了一瞬，呆呆地说：“啊您看见了啊周总，我不知道我们公司禁止谈恋爱，可是，我、我”
“”
周之越无语地揉揉眉心，打断他：“不是禁止谈恋爱，是让你别在公司门口这样，要谈去别处谈。”
王志强长舒一口气：“吓死我了。我好不容易追到的，前段时间还惹她生气，差点黄了”
意识到自己话有点多，他马上道：“周总您忙，那我先出去了。”
周之越似是想到什么，突然叫住他：“等一下。”
王志强又转回身：“怎么了周总？”
周之越沉默两秒，缓慢地问：“你刚说，没追到的时候就惹你女朋友生气了？”
王志强点点头：“是啊。因为我过生日，她送给我一个很贵的手办，结果我太激动，手一抖给掉地上了，摔断一只胳膊她当场就跟我翻脸了”
周之越眉梢微扬了下，问：“后来呢，怎么解决的？”
王志强叹声道：“那就只能哄，还好哄好了。”
周之越：“怎么哄的？”
王志强：“她不理我，我就每天发消息，刷刷存在感啥的。当时我朋友告诉我，她不回消息没事，只要没被拉黑或者删好友，就还有机会哦，对，我还自己给自己赔了一个手办，拍照发给她，后来还买了几个她一直喜欢的东西送过去。大概哄了有一个多星期吧。”
周之越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淡声：“知道了，谢谢，你忙你的去吧。”
王志强看自己老板的表情，忍不住多嘴一句：“周总，您是惹许意学姐不高兴了吗学姐一看就是那种脾气特别好的，不会跟您生气的。”
周之越微蹙了下眉，缓慢地问：“你之前不是答应，会把这事忘了？”
王志强猛地拍了下脑袋：“对对对，忘了，忘了。周总，您当我啥都没说。”
“……”-
许意今天上午的工作就是去北阳科技大学做校招，早上醒了，吃完饭，又收集到一张画着丑兔子的便利贴。
她把陈句和小胡拉了个三人小群，约定好时间在北阳科技大学见面。
乘地铁一路过去，三人开始忙活着去校招的场地。
小胡性格很好，全程相处得都很愉快。
结束之后，陈句还主动提议一起去附近吃个午饭。
到了餐厅，陈句随口说：“上次是你们周总过来的，我还以为这次也是他亲自过来。”
小胡：“一开始周总是准备自己来的，但是他还要出差去谈合作，两边时间正好撞了。”
陈句在心里说：还好撞了，不然他又要胆战心惊一上午，而且许意还是姓周的的室友，这人际关系处理起来，简直地狱难度！
可陈句的表情管理实在不合格，小胡看见他的表情，半开玩笑地问：“你是不想跟周总一块儿？”
陈句赶忙说：“那怎么会，跟周总一起工作是我的荣幸啊，他可是杰出科技人才，年轻有为，而且英俊帅气，让见者自惭形秽，无地自容！”
小胡笑了下说：“周总确实看起来不太好相处，但一起工作久了就觉得他这样的老板也挺好，工作能力很强，而且对大家态度都一致，严厉也是对事不对人。”
陈句表面点头附和。
话题转向别处，正聊着，许意手机响了一声，她点开来看。
周之越：【照片:/】
周之越：【正在跟合作方吃午饭。】
许意一脸懵逼，回复：【你发错人了？】
周之越：【】
许意没看懂这串省略号，翻译成：他就是发错人了。
于是她没再回复，切出微信。
吃完午饭，她和小胡、陈句拼车回了开发区。
下午还要见一个客户，许意在公司准备好资料，出发去另一个区。
临近11月，北阳天黑得很早，五六点外头就已经很暗。
这个时间，正好又赶上晚高峰。
许意一路挤地铁回九里清江，感觉自己要被挤成一张饼了。
出地铁站时，许意拖着沉重的步伐、顶着瑟瑟的寒风走回家。
点了份外卖，边吃边看电视，快到九点，手机在旁边叮叮叮连响了好几声。
这种连串的消息，十有八九是客户来找麻烦或者提新的要求。
许意一脸抗拒的点开微信，却发现这十多个小红点都在周之越的头像上。
全都是莫名奇妙的文件，后缀没见过，手机都打不开的那种。
许意：【？？？】
大约五分钟后，周之越才回复。
【哦，抱歉，发错人了。】
许意：“”
她都怀疑是不是周之越的助理还是什么经常联系的人，把头像换成了跟她差不多的。
不然怎么总是发错人，这一天都两次了。
周之越：【对了，你回家了？】
许意：【回了。】
周之越：【那有空给我打个视频电话吗？我想看一下凯撒小帝。】
许意看了眼停在角落的可移动监控摄像头，以及就在摄像头旁边的小猫，回复：【家里不是有监控？】
周之越：【嗯。】
周之越：【可是我手机突然连不上了。】
“”
第33章
许意没理解他手机怎么就连不上摄像头了。
她自己打开那款查看监控的app, 看到共享设备一共有两台手机，上面还清楚标注了她和周之越的手机型号。
许意自己试了试，发现连得好好的。
她切到微信，正准备打字回复让他重连试试,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 又切回监控app，操纵着遥感把摄像头移到自己附近的位置。
许意看着屏幕上的自己, 表情凝滞了一会儿。
她脸挺小, 但脸型还是偏圆。从这么低的位置往上拍, 简直就是死亡角度，加上已经卸了妆, 拍出来像个长着鼻子眼睛的包子似的。
许意犹豫片刻, 决定，那还是给他打视频吧。
她发消息问：【现在可以吗？】
周之越：【可以。】
许意拨了个视频过去, 迅速把摄像头切成后置。
对面很快就接起来。
视频画面里是酒店的背景，周之越大概是坐在沙发或者桌子的位置，面前就是一张大床, 和一整面的落地窗, 窗外夜景很好看, 灯光璀璨的。
随后，听到他低沉的声音：“你在客厅？”
许意：“是啊。”
视频画面里也看不见周之越的脸，只有一道声音。
听起来, 他的嗓音已经恢复正常，没有咳嗽也没有鼻音。
周之越又问：“在做什么。”
许意随口说：“刚回来没多久，吃了外卖, 看了会儿电视。”
周之越：“我也是刚回酒店。”
许意突然有点不适应这种闲聊，尤其是在视频通话的状态下。
让她不由想到大学的时候, 每年寒暑假都要经历两次“异地恋”。那时，他们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打视频，开场白就是类似于这种模式的闲聊。
后续也不一定有什么有营养的话题，有时就只是把视频这么挂着，各做各的事，想到什么就说一句。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许意说：“对了，你不是要看猫吗？”
周之越：“哦，对，它在哪？”
许意站起身，走到阳台附近，把摄像头对准猫。
凯撒小帝这会儿正睡得香，许意去戳戳它的爪子，它回头瞅了她一眼，满眼写着“莫挨老子”。
周之越：“看到了，让它睡吧。”
许意“嗯”了一声，又回到沙发上坐着。
正纠结要不要挂断，周之越那边的画面移动了一下。
她看见一张酒店的圆桌，上面放着一盒感冒冲剂，旁边还有个热水壶和玻璃杯，看外观也不像是酒店里自带的。
周之越大概是把手机架在了什么位置固定住，他往杯子里倒了一袋药，然后用开水冲开，又兑了些瓶装水进去。
随后，摄像头被切成前置。
但由于角度问题，许意看不见他的全脸，只能看到鼻子以下的部分、脖子以及衬衫领口附近。
周之越端起杯子，移到唇边倾斜。
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居然莫名还有些性感。
等一整杯喝完，他把杯子放下，抽张纸巾擦了擦唇角的水渍。
许意有些不明所以地问：“你感冒还没好？”
周之越把摄像头切回去，沉默几秒，嗓音低沉地说：“昨天就好了。”
许意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突然就很想笑。
她声音里有压抑的笑意：“你不会是专门喝给我看的吧？”
对面没说话了。
许意终于忍不住，前两天的火气散尽，笑得很小声：“周之越。”
“嗯？”
“你现在好幼稚哦。”
“”
许意憋住笑，咬了下唇说：“你还是别喝了，没病还吃药，对身体不好。”
周之越的语气听起来也松快了些：“好，那就不喝了。”
两边的视频画面同时沉默下来，但谁都没有挂断。
大概这么安静了有半分钟，许意咬了下唇，犹豫着开口：“你好像还挺在意我会不会生气的？”
话说完，她又很快手动撤回：“那个、你去忙你的吧，我接着看电视了。”
周之越那边的摄像头已经切到了后置，他没马上说话。
四五秒的时间，画面就那么无声的固定在那。
许意听不到他的声音，也看不到表情，脸都急红了，感觉心上好像有一百只小蚂蚁在爬。
刚才她问的是什么问题啊，会不会显得她太自作多情！
终于，手机扬声器里传出熟悉的声音，但音量很小，轻飘飘的。
“是挺在意。”
周之越轻咳一声，语气不太自然地说：“你去看电视吧。我大概，周末回来。”
许意这会儿脑子已经不在线了，僵硬地应了声：“好，那我先挂了。”
等视频挂断，她站起身，绕着客厅走了五六圈，又坐回沙发，深呼吸三次。
他刚才是说，挺在意她会生气的吧？
以许意对他的了解，周之越这人是不大会在意不相干的人的心情的，那他现在在意她生气，是不是意味着，她在他心里还是比较特殊的存在。
许意把电视打开，综艺节目上的人在玩什么小游戏，一群人笑得前仰后合，可她的心思完全没在电视上，也不知道那些人在笑什么。
在客厅东想西想，脑子里却又没个核心问题。有时想到以前谈恋爱时的画面，有时又想到周之越最近的态度。
开着电视坐到快12点，她还完全没觉得困。
又过了一小时，许意看着电视旁边的电子钟从00：59跳到1：00，节目放了三四期，她终于站起身，把电视关掉。
算了，有什么可想的。
只是说在意她生气而已，她至于脑补这么多吗-
令许意没想到的是，接下来，连续两天，她虽然见不到周之越的面，但每天都会收到他的几条消息。
有时就是单纯发错消息，有一次是问她想吃什么味道的点心，再者就是每天晚上都会让她拍段凯撒小帝的视频。
许意看见周之越的聊天框一直挂在她的聊天列表第一页，越发觉得，他们这联络频率，好像略微有些高。
但真的去看聊天记录，感觉又都没什么不正常的内容。
周五这天下班，许意刚回到家，换了衣服坐在床上，许思玥就打了个电话过来。
“姐，你生日是下周二，我下午没课，去陪你过生日吧！”
许意：“啊下周二吗，我生日？”
最近工作忙，乱七八糟的心思又多，完全忘了还有生日这回事。
许思玥：“是啊，你虽然年纪大了，但也得过生日吧。”
“”
许意没好气道：“说谁年纪大呢，不能只看人的实际年龄。前几天我去北阳科技大学，还有人叫我学妹。相由心生，证明我心态和长相都还很年轻。”
许思玥笑了声：“好好好，学妹，那我去给学妹过17岁生日。”
“这还差不多。”许意想了想说：“不过我周二要上班啊，最早也要五六点下班，我们吃晚饭吧，你看看想去哪家餐厅。”
许思玥：“我能去你住的地方吗？外面好吃的餐厅都要排队，这大冷天的，冻死了。我们可以在家点披萨和奶茶外卖，而且，我有点想看上次见到的那只小猫。”
许意：“下周二啊也不是不行，但是我室友可能也在家。”
许思玥：“在就在呗，我反正社牛，你问问他介不介意我过去。”
许意说：“好，那我问问。”
许思玥：“对了，学校三食堂新开了个做西点的窗口，便宜又好吃，每天排长队。我去给你抢一盒巧克力芝士挞吧。”
许意眨了下眼，克制地说：“少带几个，太长胖。”
许思玥笑：“那个就是整盒卖的，没事，吃不完就分给你那个室友，刚好促进一下室友关系。”
许意：“…好。”
挂断电话，她给周之越发了条消息：【下周二我妹想来找我，可以吗？】
等了半个小时，都没收到他的回复。
她顺便又往上翻，看了一遍他们前两天的聊天记录。
许意在床上坐着坐着，上下眼皮开始打架，不知什么时候，手机扔到一边，她直接睡了过去。
前两天晚上吃了褪黑素，都睡得很不踏实，半夜容易心慌。
这次，也是几乎是刚阖上眼，就做了个噩梦，居然还被“鬼压床”。
梦里，是周之越收到她最后一条的消息时的画面，她没真的见到，但也许有想象过。
他的手机屏幕上，只有她简短的一句话：【真的很对不起，我们分手吧。我已经回苏城了，祝你未来一切顺利。】
周之越好像是在手机上打了什么字，但消息发送失败。
绿色的气泡框旁边，多了一个醒目的红色感叹号，显示他们已经不是好友。
他打电话过去，却也只能听见忙音。
待周之越比赛结束，他回到北阳，直接去了学校对面那套公寓。
打开门时，便看见屋里所有属于她的东西都不见了，而他们互送的礼物、共同的物品还都在。
仿佛是她人已经走了，却把所有回忆都留给了他。
周之越看了一圈，默默转身出门，去楼道里打了个电话。
没过多久，有搬家公司的人上楼，把所有属于她，还有他们共同的东西都装到了一个巨大的黑色垃圾袋里，然后带下楼，整个丢进脏兮兮的垃圾箱。
许意全程都是旁观者的视角，定定地站在旁边。
她动也动不了，喊也喊不出声，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一样，只能干看着。
垃圾袋的袋口没扎紧，里面的水杯、睡衣、玩偶、浴巾、香薰蜡烛、摆件一件件洒出来，再掉到垃圾桶的底部，不断发出尖锐的碎裂声。
许意每听到一声，就好像心脏也摔出一道裂痕，鼻子很酸，眼泪像脱线似的往下掉。
不知过了多久，她看见周之越下楼，径直走向另一个，远离她的方向。
许意用尽全力喊他回来，他却像完全听不见一样，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消失在远处的拐角。
“周之越——”
许意猛然惊醒，眼睛还酸痛着，脸上和枕头上湿漉漉一大片，全是泪痕。
她缓缓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好好的躺在床上。
周之越一身黑色的西装外套和西裤，衬衫领子松了两颗，就站在她的床边，正垂眸看着她。
他薄唇微张，语气比平时温和不少：“梦到什么了，叫都叫不醒，还一直在喊我名字。”
许意看见这张脸，先是吓了一跳，回过神后，忍不住又开始哭，哭得比刚才还要伤心。
周之越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从床头柜上拿了包抽纸递过去。
许意撑着胳膊坐起身，抽了好几张纸擦眼泪。
她吸了吸鼻子，呼吸间全是他身上熟悉的香味，莫名就更觉得难过。
周之越声音低低的，像是哄人般的语气：“别哭了，做梦而已，这不是已经醒了吗。”
许意心情还未平复，好一会儿后，才哽咽着问出声：“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周之越看着她说：“刚回来，一开门就听见你的声音。”
许意错愕一瞬，又问：“你刚才…能听到我叫你名字？”
周之越：“可以，隔着门都能听见。还以为你叫我有什么事。”
许意呆呆坐在床边，眼睛红得像只小兔子，里面还盈着眼泪，在灯下闪着光，小眉头皱成一团，看起来可怜极了。
周之越心中一阵闷闷的痛，低声问：“你是梦见我才哭的？”
许意一边擦眼泪，一边点点头：“差不多…”
周之越犹豫地抬起手，放在她头顶，随后，很轻地摸了一下。
片刻，他嗓音沉沉，缓慢地说：“所以说，梦都是假的。我什么时候惹你哭过？”
第34章
也许是刚才梦里的情景太令许意难过, 现在醒来，这一时半会儿的，也没法完全停住哭。
就好像是一种生理反应，坐在那里, 眼睛酸酸的, 眼泪不自觉就往外冒。
许意低垂着脑袋，一边哭, 一边思考周之越刚才问她的问题。
之前他们在一起三年, 他好像确实一次都没把她惹哭过。
她抬头看了眼周之越, 只能含含糊糊地说：“就、刚才。”
周之越见她又哭成了小花脸，从刚才的纸巾盒里抽了两张纸, 折了两折, 抬起手，轻轻擦她眼下的泪痕。
“这么不讲道理？自己梦里的事也要赖到我头上。”
他声音清淡, 但并没有任何责怪的语气。
许意往床头挪了挪，膝盖蜷起来，被角拉到腰以上, 整个人缩成一小团, 没说话, 就安静坐在那里。
周之越看她片刻，垂下手，把纸团扔进垃圾桶, 准备先回房间换身衣服。
他刚走到门口，身后传来抽抽搭搭的声音：“周之越”
他又转头：“嗯？”
许意身子往前倾了些，咬了下唇, 很小声地说：“你能不能先别走。”
闻言，周之越眸光闪动, 又回到她床边的位置。
他随手把桌前的椅子拉过来，坐下，改成一个车不多能和她平视的高度。
空气安静了会儿，许意房间里的浆果甜香渐渐将他包围，跟他身上淡淡的冷杉香混合在一起。
床头的加湿器不间断地喷着水雾，模式开到最大，两人周围也像是被朦朦胧胧的潮湿包裹住。
周之越先开口：“那来说说，刚才梦见我什么了，哭成这样。”
许意捏着被角，并不想把刚才梦里的画面说出来。
但是刚才一冲动，都让他别走了，她现在如果什么都不说，好像会把气氛搞得更奇怪。
许意吸吸鼻子，决定只说最后的部分：“就是梦到我怎么叫你你都听不见，就像就像聋了一样。”
周之越眉头微动，“所以，你哭，是因为我聋了？”
“”
许意咬了下唇，小声：“也不完全是大概就是想叫你帮忙，但是你听不见做梦嘛，乱七八糟的，我也说不太清。”
她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你不是说周末回来吗？今天才周五。”
周之越：“嗯。今天下午工作就结束了，在那边也没什么事，就早点回来。”
许意点点头。
可能是刚睡醒，再加上哭过一场，现在脑子反应很慢。想让周之越陪她多待一会儿，却一时间又想不到什么话题。
好在，凯撒小帝大概是听到了动静，迈着小短腿从客厅进来。
有几天没见到周之越，它先用脑袋顶了顶他脚踝，在脚边绕了两圈，先蹦上床，然后跳到他腿上，很乖地趴下去。
不知什么时候，许意就不掉眼泪了，反倒扯扯唇角：“凯撒小帝好像想你了。以前你在家的时候，它都不怎么理你的。”
周之越手指修长，在小猫的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顺毛摸着。
片刻后，他淡淡说：“它想我有什么用。”
许意心脏砰砰直跳，然后在脑子里又把这句话重新过了遍，才觉得好像没什么问题。
就，很正常的一句话。
大概是她做贼心虚，刚才居然被她误听出了一点点暧昧的意思。
男人和猫和谐共处的温馨画面并没有持续多久。
猫以食为天。不到两分钟，凯撒小帝就从他身上跳下来，走到旁边的猫碗前，埋头干饭。
许意歪着脑袋看了会儿，也随口问：“对了，那你吃饭了吗？”
周之越自动忽略了前不久吃过的飞机餐，整了整衬衫领口：“没吃，你呢？”
许意：“我也没吃。”
两人再次对视，两秒后，几乎是同时出声。
周之越：“有想吃的吗？”
许意：“你想吃什么？”
许意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头，“我都行，不过不太想出门，随便叫个外卖吧。”
“好。”周之越站起身，“那等我一下。”
许意很乖地点点头：“嗯。”
周之越出去时没关门，只是虚掩上。
许意坐在原位发了会儿呆，听到外面窸窸窣窣的响声，穿鞋下床，准备去洗个脸。
刚到洗手间，她就看见镜子里的自己。
眼睛肿得像灯泡，红得都有些发紫，两边脸颊上都是泪痕，头发也乱得不行。
许意叹了声气，默默整理起自己的仪表。
眼睛已经没得救，也就只能洗把脸，梳梳头发之类的。
大概五分钟，许意推门从卧室出去，看见周之越还穿着刚才那身西装，坐在沙发侧面，正在给手机充电。
她轻缓地走过去，装作若无其事地坐在隔他一人远的位置。
周之越侧头看她一眼，“怎么出来了？”
许意：“躺得头晕。”
不多时，周之越的手机开机了。
他先点好了两人常吃的外卖，随后切到微信。
周之越：“回来路上手机没电了，现在才看见你的消息。”
他顿了顿，思忖着问：“你妹妹，是不是已经上大学了？”
许意：“对，今年刚上大一。”
周之越轻“嗯”了声，把手机熄屏，“可以来。以后你妹妹，或者朋友过来找你，都不用问我。”
紧接着，他轻飘飘地补充四个字：“同性朋友。”
许意点头答应。
不带异性回家，很正常的合租规则。
吃过外卖，两人各自回了自己房间。
许意先躺在床上，往左滚了一圈，又往右滚了一圈。
正准备去洗澡刷牙，许思玥发来消息：【姐，你问你室友了吗？】
许意这才想起来，回复：【问了问了，你来吧，我再发你一份地址。】
许思玥：【太好了！】
许思玥：【那我大概五六点到，赶在你下班的时间，吃完晚饭和蛋糕坐地铁回去，应该正好也能赶在宿舍熄灯之前。】
许意：【好，你自己看好时间就行。】
许思玥：【到时候你室友会在家吗，我看生日蛋糕订几寸的，他在的话就订个稍微大点的，可以三个人一起吃。】
许意：【在也不用管。其实他不怎么吃甜的，就按两人份订吧。】
她又发了个熊猫头的谢谢表情包过去。
等放下手机，许意躺在床上，想到一件事。
今天周之越看到她的微信消息，好像也没提下周二是她生日，应该是早都忘记了。
她到现在都清清楚楚记得周之越的生日。因为在一起的三年，他们都把手机密码设置成对方的生日。
许意突然有些失落，但又觉得这失落来得很不应该。
早都分手了，还有什么必要记得她的生日-
周日这天，许意临时接到以前客户的电话，想约她在公司见面，谈新的项目合作。
于是，她收拾之后，就出发去了北阳主城区的CBD。
吴乔乔就住在这边，已经有段时间没见，和客户谈完事，许意便给她发了条消息，约一起吃午饭。
吴乔乔很快发了条语音过来：“行啊，正好我男朋友今天出去玩了，那我现在出门找你！”
大概半小时之后，两人在餐厅见面。
吴乔乔放下包：“你总算是想起我了，上上周约你两次，你都说没时间。我还以为你这搬去开发区，又要失联了。”
许意解释说：“前两周确实是没空，我们公司差不多就这样，一阵忙一阵不忙的。”
吴乔乔：“有不忙的时候就行。”
她叹了声气：“我男朋友前阵子也找了个班上，最近就变得特别忙。工作日天天加班回家晚不说，周末也全天都在公司。”
许意：“那这也太忙了。”
吴乔乔：“是啊，感觉最近谈恋爱谈了个寂寞，明明是同居，话都说不上几句，搞得跟合租室友似的。”
说到这里，吴乔乔又好奇地问：“对了，你跟你前男友合租的怎么样，你俩复合了吗？”
“”
“怎么可能复合。”许意想了想，冠冕堂皇地说：“跟他合租，比想象中好点，比跟陌生异性合租好很多，偶尔还能说上几句话，而且他现在性格比上学的时候好点了。”
吴乔乔：“那肯定是好很多啊，你前男友那条件，万里挑一，再找10000个合租室友都找不着他这样的。”
许意笑了声：“这也太夸张了。”
吴乔乔：“真的，虽然概率是我瞎编的，但肯定没有夸张。”
“所以，你们现在就真的像合租室友一样相处，都不觉得奇怪？”
许意：“有时候会有一点点吧，就是说到以前的事的时候。”
吴乔乔又问：“那你没想过跟他复合吗，你大学的时候那么喜欢他。现在又每天见面，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许意沉默几秒，“其实，我没太想过也不太敢想。”
“你应该知道吧，我这人容易恋爱脑上头，一旦开始琢磨这个问题，可能就停不下来了。万一我又不小心上头，结果他不想复合，多尴尬，我还得打包东西搬家走人。”
吴乔乔笑着说：“这我肯定知道。你大一看上周之越之后，每天张口闭口都是他，更别提后来谈恋爱的时候。”
许意：“当时真的是年轻。”
吴乔乔：“那你觉得他对你的态度怎么样，说不定他也想跟你复合呢？我感觉，你前男友这种人，如果完全没意思，是不可能跟前女友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
许意回忆了会儿，反驳说：“可那是他太忙，让其他人帮忙找的合租室友，我都住进去了他才知道是我。”
吴乔乔：“那他完全可以见到你之后，让你另外找房子啊。”
许意忍不住仔细想了想。
她甚至还想到前天，她做噩梦醒来，周之越答应在她旁边陪她一会儿，好像还帮她擦眼泪，摸过她的头
许意觉得自己不能再照这个思路脑补下去，双手捂住脸：“救命，我们还是别聊这个了。”
吴乔乔边笑边说：“好。那我们先聊别的。”
被吴乔乔这么一说，回家之后，许意大脑有点不太受控制，总是不自觉地从记忆里寻找一些周之越对她态度特殊的片段。
但转念，她又能想到很多能证明周之越对她没意思的片段。
这也没法做量化的比较。
在沙发上开着电视，发呆到晚上七点多，门口传来输密码的声音。
许意侧头看过去。
周之越神情冷倦，穿着一身黑风衣，缓步从玄关处走进来，扫了眼电视上的画面。
“看得什么东西？”
许意这才把注意力转移到电视节目。
“”
播放的是一部都市偶像剧，只看一秒就知道是烂片的那种。滤镜厚到看不清演员的长相，说台词也像是在诗朗诵。
现在，正在播到一段车祸镜头，里面的女角色被车撞飞，十分狗血地在空中飞跃旋转了至少半分钟。
许意默默拿起遥控器，换了个台。
“刚在看手机来着，没注意是什么电视。”
周之越径直走回卧室，过了会儿，换了身睡衣，推开门。
他往沙发这边扫了一眼，似是漫不经心地走到许意身边的位置。
“一起看吧。”
许意：“好，你想看什么？”
周之越身子往后靠：“就之前没看完的那个。”
许意点了几下遥控器，把那部悬疑片调出来。
周之越看了两分钟，眉梢抬了下：“怎么还是这里？”
许意眨了下眼：“上次不就是看到这里吗，这个老奶奶的儿子失踪了，去报警。”
周之越：“我出差那两天，你晚上看电视看得不是这个？”
许意转回头：“那两天看得是综艺节目。”
她停顿片刻，试探性地开口，声音很小：“这个是想等你回来，跟你一起看的。”
说完，许意心跳加速，十分忐忑不安，甚至不太敢转头去看周之越的表情。
但很快，听到他的声音飘过来。
“哦，想让我提醒你哪里有恐怖镜头是吧？”
“”
许意：“应该吧。”
周之越轻哂：“我就知道。”
“”
许意盯着电视屏幕，撇撇嘴，只觉得刚才紧张了个寂寞。
于是，这一集接下来的半小时，两人虽然坐得近，但全程毫无交流，都在安静地看电视。
直到这一集播放片尾曲，许意也懒得选跳过，就这么让她自动播放，然后自动跳转到下一集。
片尾曲结束，下集还在加载的时候，客厅陷入短暂的安静。
这时，周之越情绪不明地开口：“对了。后天下午，我也可以早点回家。”
许意怔了一瞬：“啊，为什么？”
天色已黑，先前为了看电视，她只留了几盏小灯。
昏暗的环境中，周之越声音很低。
“后天不是你生日么。”
他轻抿了下唇，又补充说：“不需要就算了。”
第35章
周之越话音刚落, 电视上下一集也正加载好。
片头曲开头，是一段节奏感很快的清脆鼓点，许意坐在他旁边，一时分不出是自己心跳快还是背景音中的鼓声更快。
大概过了有四五秒, 她张了张口, 声音就像是未经大脑发出的。
“可以啊”
遥控器就在许意手边，但她没有选择跳过片头曲。
片刻后, 她又强作镇定地说：“反正就我和我妹, 她买了蛋糕过来, 两个人也吃不完。”
周之越身子往后靠了靠，神情也明显放松下来。
“你妹买了蛋糕？”
许意点点头, 心跳还没恢复：“对。”
忽然, 她想起许思玥买的蛋糕好像是两人份的，那也不存在两个人吃不完这回事
正琢磨着要不要让许思玥换个稍大点的尺寸, 还是自己少吃两口，听见周之越说：“哦，她买的哪种？”
许意：“好像是奶油草莓的。”
周之越“嗯”一声：“知道了。”
几句话说完, 电视剧的片头还没有播放完。
许意深吸一口气, 侧头瞄了眼, 声音很小，但还是问出口：“你还记得我生日啊？”
周之越别开头，语气轻轻的：“有什么问题吗。”
“没。”
许意听到这句反问, 突然就感觉心里痒痒的，还怎么都没法挠。
她站起身，去厨房冰箱里拿喝的。
矿泉水还剩下最后两瓶, 她想了想，把两瓶一起拿出来, 回到沙发上，扔给周之越一瓶。
片头终于结束了，这一集开头，就隐隐有些恐怖的氛围。
是主角追凶手的场景，差点就抓到了人，但最后还是被凶手给跑了，只找到他藏匿新尸体的地点，一个废弃的罐头加工厂。
许意咕咚咚喝了半瓶水，然后，虽然眼睛盯着屏幕，但半点心思都没在这电视剧上。
周之越手机上收到助理的消息，跟他确认调整几个工作安排的事。
待回复完，他把手机扔一边，刚抬起头，就看见屏幕上的画面十分血腥，脏兮兮的机器上，到处散落着断胳膊断腿。
他赶忙看向许意。
却发现，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唇角还浅浅弯了起来，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起来非常诡异。
周之越：“喂。”
身边的人没出声。
周之越伸手在她面前挥了两下：“看什么呢。”
许意猛地回过神，看见电视屏幕上血淋淋的画面，瞳孔和心脏同时经历了一次地震。
“啊！！”她赶紧把头扭到后面：“你怎么不提醒我！”
周之越眉梢微扬：“我看你刚才看得挺专注。”
“还以为几天不见，你口味变得这么重了。”
“”
许意瞪他一眼：“我就是走神了而已。”
周之越随手摸过遥控器，把电视的音量调小了些，淡声问：“看这个也能走神，想什么呢。”
许意大脑飞速运转，随口瞎编：“哦，我在想凯撒小帝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可以用猫罐头给它做个小蛋糕的形状。”
周之越面无表情地说：“那还早，明年夏天。”
他顿了顿，语气悠悠道：“我生日倒是比较近，就在下个月。”
许意：“知道。”
周之越听到这两个字，眸色深深地盯她一眼，随后移开目光。
“你转回来吧，没什么吓人的了。”
许意忐忑地“哦”了一声。
次日明明是周一，要早起上班，但她半点都没觉得困，反而越来越精神。
两人坐在沙发上，又连着看了好几集电视。
凌晨一点多，凯撒小帝都从她卧室出门，喵喵叫着催了一趟，许意才看了眼周之越，轻声问：“你困了吗？”
周之越：“还好。”
许意：“我也还好那就再看会儿？”
周之越：“嗯。”
许意拿起遥控器，跳过片尾，又播放了下一集。
按下那个键的时候，就好像给夜晚又充值了40分钟时间。
于是，一集接着一集，两人在沙发上看到三点多。
直到许意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觉得自己已经到一闭眼就要睡着的程度，才起身回房间-
隔天早上，周之越要和赵柯宇一起去跟下个项目的投资方谈事。
先把许意送到公司之后，他便和赵柯宇一起出发。
昨晚，周之越也严重睡眠不足。
这周还轮到他早起准备早餐，前前后后的时间扣掉，估计睡了还不到四小时。
去浩源资本的路上，周之越靠在后排座椅上，阖上眼休息。
偏偏赵柯宇精力充沛得很，在旁边聒噪地说八卦：“你知道浩源资本的老板江总吧，小时候还见过好几次。他前段时间结婚了，老婆居然是我前女友之一，那女的不是啥好人，当时就被我发现拿着我的钱另外租房子包养男网红。”
“你说我要不要给江总提个醒啊？不过人现在都已经结婚了，俗话不是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周之越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毫无兴趣，眼睛都没睁，语气很是困倦：“随便。”
赵柯宇叹了声气：“唉，真是个艰难的选择。算了，那我还是不说吧，说了对我也没啥好处。”
好不容易安静一会儿，他又开口：“如果那女的现在还这样，江总可真是倒霉，也不知道他签没签婚前协议。我前阵子听朋友说，江总这人有时候挺憨的”
周之越被吵得头都痛了，短暂睁了下眼，皱着眉打断他：“你能安静会儿吗？”
赵柯宇：“啊，你要睡觉吗？”
“你今天怎么回事，大清早的就困了？是昨晚有什么活动？”
周之越懒得解释，重新闭上眼。
赵柯宇想到，今早还在环金大厦的地下车库，看见周之越和他前女友一起上班。
依稀记得，那位叫许意的前女友好像也挺困，边走路边打哈欠，在电梯里遇见，好像看到她眼下还有点乌青。
赵柯宇恍然似的笑了声：“兄弟，你跟你前女友，这是已经复合了？”
周之越还是没理他。
赵柯宇顺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说，委婉地提醒：“知道你单身五年不容易，但也稍微克制点。毕竟快三十的人，不比年轻的时候。”
“”
周之越瞥他一眼，眼神冷得像刀子。
“没复合，就是熬夜看了个电视。现在能闭嘴了？”
赵柯宇哑然一瞬：“那我就不理解了，你这都能一起熬夜看电视了，还没复合？”
他拖着长音评价：“不行啊兄弟。”
周之越烦躁地戴上蓝牙耳机，调了个音乐出来，把降噪模式打开。
赵柯宇没注意到，像个爱操心的大妈似的，在旁边喋喋不休地帮他支招。
后排座椅就那么大点位置，耳机的降噪功能也不能完全屏蔽他的声音。
周之越还是听到一些莫名其妙的言论。
比如，表白这事就将就“快、准、狠”三个字。再比如，你直接给她买个钻戒，看她收不收。
周之越闭着眼，想到昨天赵柯宇又跟她的新女朋友分手了，本次恋爱时间不足半个月。
他默默关掉降噪模式，把赵柯宇提过的做法全部划入反面教材的范围。
==
许意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对生日有所期待的感觉。
抛开小时候不谈，上大学时，每年临近十月，她也会暗暗在心里倒计时。
周之越每次都不告诉她会给她送什么生日礼物。整得神秘兮兮的，任她怎么问都不说。
于是，对礼物的好奇就会一直持续到生日当天。
不论收到什么，她都觉得很惊喜。
但遗憾的是，那些礼物她一件都没有带走，留在北阳，后来被周之越扔了。
周二这天，许意心不在焉的，加上没什么非要在当天处理的工作，收到许思玥的消息，就拎着包先回家。
许思玥从学校过来大概一个多小时，许意提前订了披萨，又把自己的卧室整理一遍，换了身睡衣等她过来。
从昨晚开始，微信里也不断收到朋友、老同事或者老同学的生日祝福。
但今年，第一个祝她生日快乐的人是周之越。
昨晚零点时，他们正在客厅看电视吃夜宵。电视机旁边放着一个电子钟，数字变到00:00的时候，周之越看她一眼，语气清淡地说了句“生日快乐”。
后面又跟着补充：“礼物明天给你。”
许意霎时眼睛就亮了，忍了又忍才没有喜形于色。
但是，现在这关系，她又不好意思直接问礼物是什么，而且周之越既然说了明天给，她就算问，他也肯定不会提前说。
于是，有了这茬事，许意从昨天夜里就心神不定的，盼着时间赶紧跳到今天。
大概下午四点，许意的手机又响了几声。
终于，是周之越的消息。
【我现在可以下班。】
【地下车库见？】
许意：【那你直接回来吧，我已经在家了。】
周之越：【？】
周之越：【你回去怎么不叫我？】
许意眨了下眼，回复：【怕你还没忙完。】
周之越没再回复。
十多分钟之后，玄关处传来响动。
许意探着脑袋往门口看，见周之越手里拎着一个蛋糕盒，一看就很精致的那种，光盒子就像是件能单卖的艺术品。
许意站起身，犹豫着走过去，随口说：“你回来了。”
周之越垂眸看她，心情不错的语气：“第一次听这四个字。”
许意抿了下唇。
周之越把盒子递给她，简短道：“蛋糕。”
许意接过来，小声：“不是跟你说过，我妹已经买了来着。”
周之越把风衣外套脱下来，随意地挂在胳膊上。
他一边往卧室走，一边淡声说：“她是她的，我是我的。”
闻言，许意感觉悬着的心又往上提了提。
这会儿时间还早，外面天还大亮。
又赶上今天天气好，柔和的阳光从落地窗外照进来。
大概是一会儿许思玥要来，周之越没换睡衣，从卧室出来时，还穿着刚才那件衬衫。
黑发碎碎的垂在额前，眉眼冷俊，五官在被屋里的自然光映得更加精致立体。
许意别开头，摸了下鼻子：“对了，我妹大概还有四五十分钟才到。”
周之越：“嗯，也不急。”
空气沉默了片刻，许意还是忍不住想问礼物的事，试探着开口：“你不是说，今天送我礼物？”
周之越很浅地笑了声：“晚点。又不会不给你，每年都这么催。”
许意下意识反驳：“也没有‘每年’。”
话一出口，两人之间的气氛又有些古怪。
周之越很快收敛笑意，恢复了平时那种冷冰冰的表情，语气比刚才淡了不少：“你说得对。”
他想到他们一起过第一个生日时，许意说，以后每年的生日都要一起过，如果从19岁过到99岁，就能攒满80个礼物。
但后来，她也不再跟他一起过生日，不会跟他互送礼物。连19-22岁的三个礼物都不要了，就扔在学校对面那套公寓里，甚至都不愿意带走。
许意观察到他的表情，小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周之越站起身，没什么情绪的语气：“知道。”
“我先去书房加会儿班。”
片刻后，看见书房的门关上，许意叹了声气。
唉。
本来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被她搞成这样了-
又等了一会儿，许思玥到了。
进门的时候，手里拎着小礼物和蛋糕盒子。
“姐，生日快乐！”
许意扯出一丝笑，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有气无力地说：“谢谢啊，你换鞋进来吧。”
许思玥看她一眼：“过生日，你怎么皮笑肉不笑的，谁惹你不高兴了？”
许意：“啊？哪有不高兴，就是上班有点累。”
许思玥：“要是生日也是法定休息日就好了。我生日也不在寒暑假，每次生日还要上学，都觉得活得好痛苦。”
一边聊着，许思玥先进了许意的卧室，去找凯撒小帝玩了会儿。
“它长大的好明显啊！上次来还是超小一只。”
许意：“明显吗？可能我天天看着，都感觉不到它长大了。”
玩得差不多，外头门铃响了声，披萨也送到了。
许思玥问：“姐，你室友呢，我们用不用等他一起。”
许意抿抿唇，不知道周之越还想不想一起过生日了。
“他在加班，我去问问吧。”
许意踱着小步走到书房门口，屈指敲了敲门。
周之越：“进。”
许意打开门，看见他坐在桌前，电脑也没开，正随手翻着一本书。不像是正在加班的样子。
她不太有底气地问：“披萨到了，出来一起吃？”
周之越走出来：“好。”
三人坐在餐桌旁，许意和周之越坐一遍，许思玥自己坐对面。
许意给他们互相介绍了一下。
周之越很礼貌且官方地打了个招呼：“许思玥，你好。”
“你好你好！”
看到周之越的脸，许思玥很直接地说：“你长得真的好帅啊！”
之前不小心说错话，许意正好借机找补，附和道：“对啊，我也觉得他特别帅。”
周之越侧过头，盯她一眼。
许意被这眼神看得很不好意思，赶忙夹了块披萨，低头开始吃。
许思玥：“姐，你每天跟这么帅的室友住一起，心情都会变好吧？”
许意咽下一口披萨，含糊地说：“嗯，是挺好的”
许思玥笑着说：“其实，我一直以为你生活里没什么帅哥呢。”
许意不明所以地问：“为什么？”
许思玥：“因为你很久都没谈恋爱了啊。”
许意一脸无语：“噢，那你的意思是，身边只要有帅哥，我就得跟他谈恋爱啊？”
许思玥想了想：“好吧，你说的有道理。但这是本颜控能想到唯一的不谈恋爱理由。”
“要不就是你那个传说中的前男友立的标杆太高，你还一直对他念念不忘。”
许意差点被一口披萨噎死，赶忙伸腿去踢许思玥，想暗示她别说这个话题。
结果，一脚踢了个空，自己的椅子还险些往后翻过去，还好被周之越扶了一把。
许思玥已经继续往下说：“你当时反复告诉我，你男朋友是个千年难遇的绝世大帅哥。
哦，我想起来了。你分手之后还经常翻跟他的聊天记录截图，光我看到过的就有好几次。”
“…………”
许意尴尬地想当场离开，并且立刻爆锤许思玥一顿。
她下意识侧了下头，发现周之越正看着她，眸中情绪翻涌。
第36章
许意只觉得周之越这眼神就像是漆黑夜色下, 暴风雨来临的海面。距离很近，仿佛随时要把她卷进去，让她越沉越深。
她赶忙转回头，拿起饮料咕咚咚喝了几口, 却没想到喝得太猛, 又把自己呛个半死。
强行把半口水咽下去，许意感觉肺都快炸了, 抽了几张纸捂着脸, 坐在那疯狂咳嗽, 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许思玥：“啊啊啊姐，对不起, 我不说了, 你没事吧！”
许意这会儿顾不上理她，突然, 感觉一只有温度的手在轻拍自己的后背，力道很轻，一下又一下。
这个位置, 只能是周之越。
这动作对她的症状没有半点缓解效果, 反而咳得更厉害, 而且背上痒痒麻麻，很不舒服。
好不容易，许意才终于停住咳嗽, 但脸还是涨红涨红。
也不知究竟是咳嗽咳得，还是被周之越给拍的。
她深呼吸平复心情，听见耳边传来低沉的声音。
“都多大个人了, 喝个水还能把自己呛成这样。”
许意：“”
许思玥刚才看到了周之越拍许意后背的画面，这会儿又听到这句, 左看一眼，右看一眼，莫名感觉还有点嗑。
她眨巴着眼睛说：“哇，你们比我想象中还要熟一点诶。原来一起住一个多月，就可以这么熟的！”
许意已经很不想说话，但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一句，免得一会儿许思玥说出什么更尴尬的话。
她轻描淡写地说：“其实，我们本来就是大学同学。”
许思玥恍然般地点点头：“噢~原来我们三个都是校友。那你俩能合租，还真挺有缘的。”
周之越弯了下唇，清淡的语气：“是的吧。”
许思玥看向他，忍不住说：“那你上大学的时候，应该也有很多人追吧。”
周之越还真摆出一副在思考的模样，随即缓慢地说：“记不太清，但是，好像还真有一个。”
许思玥：“哇，你就记得一个，那肯定是她追人的方式很特别吧！”
想到她还没追到的帅哥学长，讨教着问：“那你记得她是怎么追的吗？”
周之越抬了下眉，就好像真的在说一件和在座的人都无关的事。
“每天在我周围晃悠，这算吗？”
许思玥表情略有些失望：“算是算，但就只是这样吗？”
周之越身子往后靠了靠，侧头看一眼许意：“差不多吧。”
许思玥：“好吧。那后来呢，她追到你了吗？”
周之越：“追到了。”
许思玥眼中闪过一道亮光：“原来这样就真能追到。那现在呢，你们还在一起？”
周之越低声：“没。”
他情绪寡淡地补充：“毕业就被甩了。”
许意一边听，一边觉得这生日过得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怎么有人会像这样！说跟她有关的事情，当着她的面，却把她这个当事人当空气。
更奇怪的是，偏偏她还不去制止，居然还想听听周之越会怎么说。
许思玥很是好奇地问：“为什么啊？”
周之越语气平平：“我也不知道。”
许思玥虽然不知道前因后果，但还是随口安慰一句：“估计就是始乱终弃吧，追到之后就不珍惜了，没事，渣女也不值得留恋！”
“”
许意听到这义愤填膺的语气，被“渣女”两个字砸得头都有些抬不起来。
之前许思玥说要过来的时候，许意还庆幸之前谈恋爱的时候，没给她看过周之越的照片。
那会儿许思玥还是一五六年级的小学生，印象里，许意也就跟她说过几次自己有男朋友，而且男朋友很帅的事。
结果，小孩子嘴上完全没个把门的，没过几天，连隔壁阿姨都知道她在学校谈了一帅哥男朋友的事。
许意吃一堑长一智，坚决不给她看照片，也尽量不跟她提自己的感情生活。
餐桌上突然冷场，许思玥以为是自己说错话了，试探着问：“难道，你也对前女友念念不忘，被甩了还想着她？”
周之越掀起眼皮，沉默几秒后，轻描淡写的语气：“偶尔吧。”
闻言，许思玥喝了口水，一时不知道能说什么来安慰。
于是尴尬地“哈哈”两声：“那你跟我姐还挺像。不过大学谈的恋爱，如果还是初恋，那就是白月光嘛，忘不掉应该也正常吧。”
“”
许意已经彻底凌乱了，明明喝得是橙汁，却觉得脑袋昏昏，像是喝多了酒一样。
她站起身：“你们先吃，我去趟洗手间。”-
片刻后，许意卧室的门砰地一声关上。
餐厅里只剩下许思玥和周之越两个人。
许思玥望了眼她卧室的方向，挠挠头，后知后觉地说：“怎么感觉我姐这生日过得好像不是很开心？”
她又看向周之越：“是不是因为我今天话太多了啊唉，我可能确实有点那个社交牛逼症，一说起话就停不下来。”
周之越：“没事儿。”
许意还没出来，许思玥安静不到一分钟，开始找话题闲聊：“你以前是哪个学院的啊？”
周之越说：“微电子。”
许思玥：“哇，好厉害，这个要考好高分才能进的！那你现在，也在干这行？”
周之越：“嗯。”
许思玥叹了声气：“真好，我是学中文的，毕业后还不知道干嘛呢，毕业的学长学姐基本都没在做跟本专业相关的工作。”
又说了几句，周之越把话题转移回去。
“对了，你刚说，你姐分手之后，还在看和她前男友的聊天记录，截图？”
许思玥点点头：“对啊。而且边看边哭，被我发现，她还说她没哭，是因为哈欠打多了，所以看起来像是哭了一样。这不骗小孩儿吗？当时我都高中了。”
周之越眉梢微动，又低声问：“那她为什么”
说到一半，许意卧室的门开了，她缓步走过来。
周之越摸了下额前的头发，改口：“没事。”
许思玥不明所以地继续：“你是想问她为什么骗我？”
“那肯定是不好意思呗，别人分手都恨不得把前男友祖宗十八代都骂一遍，就我姐，还”
许意没想到自己去个洗手间的功夫，这两人怎么又开始说她的事，而且不知道刚才还说过什么。
她忐忑地打断，带着威胁的语气：“许思玥。”
许思玥：“啊，好，我错了，我不说了！”
披萨吃得差不多，三个人把桌子收拾了，许思玥提议：“那我们切蛋糕吧，点蜡烛，许愿！”
周之越“嗯”了声，去茶几上拎了个蛋糕盒子过来。
许思玥睁大眼：“这是你给我姐买的吗？好好看啊，要不还是先切你这个吧，感觉比我这个大点，也比我这个好吃。”
周之越淡淡吐出一个字：“行。”
他抬起手，把盒子推到许意面前：“你来拆。”
“噢”
许意心不在焉地拆开盒子，闻到一股浓郁的榛子奶油香。
很快，过去的记忆也随着气味涌入脑海。
大四那年的生日，周之越给她买的也是这个口味的蛋糕。
许意吃过之后，“惊为天糕”，宣布说榛子蛋糕就是世界上最好吃的蛋糕，然后当天把一整个八寸蛋糕全部吃完，半夜差点被撑吐。
周之越应该是记得，才会买这个口味的蛋糕吧。
五年了，他居然连这种小事都记得
正出神，许思玥就一边赞叹好香，一边点上蜡烛，去把餐厅的灯关了。
许意闭上眼，一时竟不知道该许个什么样的愿望。
直到许思玥那首生日快乐歌都唱完，她睁开眼，却还是没许愿。
年纪小些的时候，总觉得这种仪式感是必不可少的，也许是因为对未来的生活充满期待。
后来，知道有太多的事与愿违，好像连期待的勇气都没了。
蜡烛吹灭，许思玥好奇地问：“姐，你许的什么愿望啊？”
许意敷衍道：“不告诉你。”
许思玥：“好吧，听说告诉就不灵了，那你自己藏着吧。”
晚饭时，许意为了缓解尴尬，一直不停地吃披萨，这会儿看着蛋糕，胃口也不是很大，只吃了一小块。
又转场去沙发那边看了部动画电影，许思玥说：“那我差不多该回去了，不然又要被宿管大妈骂。”
许意也站起身：“我送你。”
许思玥：“不用不用，小区门口就是地铁站，你今天过生日，好好待着吧，有空我再来找你玩。”
到门口换好鞋，她又跟周之越也摆摆手：“哥哥再见。”
周之越：“嗯，路上小心。”-
大门关上，空气瞬间安静下来，和刚才的热闹形成鲜明的对比。
许意和周之越都站在玄关处，偌大的空间，只剩下他们两人，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在原地站了几秒，许意轻咳一声，先开口：“我去把蛋糕放冰箱。”
刚走出一步，突然，周之越拉住她的手腕。
许意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要跳出来，缓慢地转过头，小声问：“怎么了？”
周之越松开手，声音低低的：“一起。”
许意咬了下唇：“好。”
她攥了下拳，另一只手伸过来，摸摸刚才被周之越抓过的位置。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一圈温度好像变高了。
等两个蛋糕都放进冰箱，许意犹豫着是回卧室，还是在客厅坐一会儿。
最终，她决定还是回房间吧，刚才被许思玥乱七八糟一堆说得太过尴尬，她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周之越。
走到房间门口，却被叫住。
“许意。”
“啊？”
周之越看着她，情绪不明地说：“礼物还没给你。”
许意心跳更快了，抬手摸了下鼻子，语言功能都好像出现了障碍：“啊噢，那我，噢，谢谢。”
周之越看见她慌乱的表情，很浅地笑了下：“急着回去做什么，才九点多。”
说着，指了指沙发。
许意还真像是接到了指令一般，顺着他指的方向，去到那个位置坐好。
周之越走进卧室，应该是去给她拿礼物。
等待的时间，许意感觉十分漫长，而且心里乱糟糟的，甚至开始演练一会儿收到礼物时应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
凯撒小帝蹦到她身上，抬起脑袋，朝着她缓慢地眨了下眼。
许意揉揉它脑袋，自顾自说：“这是猫咪的亲亲吗。”
凯撒小帝：“喵~”
许意终于露出笑容：“收到亲亲，就当是你送我的生日礼物了。”
话音刚落，周之越也出来了，手里拎着两个袋子，一大一小。
他走到许意旁边，坐在离她很近的位置。
许意又慌了一次。
是真的很近，比前些天一起看电视的时候坐得还近。
周之越把两个袋子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声音很轻：“打开看看。”
许意伸出手，先拆了大点的袋子。
里面是一个兔子玩偶，单边耳朵上戴着紫色的蝴蝶结，跟前几天她从周之越柜子里要走的那个是同一牌子，这个好像还是今年才出的新款。
她又打开小点的袋子。
里面有个盒子，盒子里放着条项链，也是见过的品牌。
应该是大二那年，他们一起过得第一次生日，周之越也送过这个包装的项链，她戴了很久。
许意当时有查过，好像是一个法国的设计师品牌，价格高得离谱，而且每款都是限量发售的。
她把项链拿出来，盯着看了会儿，也忘了刚才演练过的表情。
周之越扫了她一眼，眉心微蹙：“不喜欢？”
许意：“喜欢。”
周之越直接把她手里的项链拿过来，身子往后靠，从身后帮她戴上。
许意清晰感觉到，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的后颈，无比熟悉，却又陌生的气息。
戴好之后，周之越看了眼，简单评价道：“挺适合你的。”
许意下意识低头，却发现这个角度，她看不见脖子上的项链。
她叹了声气，极其小声地嘀咕：“可是之前的都没了。”
周之越还熟悉她说话的习惯，加上距离近，听得很清楚。
他沉默几秒，淡声说：“如果喜欢原来的，我可以想办法再买。”
许意别开头，也许是今晚的气氛使然，她咬了下唇：“那不一样。”
空气又凝固了一会儿，正当她觉得自己好像不该这么说，琢磨着应该怎样找补，耳边传来周之越的声音。
“既然今天你过生日”他顿了下，语气不太自然：“告诉你件事吧。”
许意看向他：“什么？”
周之越垂眸看她脖子上的挂坠，薄唇轻抿，声音低沉地说：“我没扔。”
第37章
客厅里, 一点多余的声音都没有，头顶上的灯亮着明亮的白光。
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中，许意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每一声都很重。
她攥紧拳, 又松开, 鼓起勇气和周之越对视。
这个距离，能看清他眼中自己的倒影, 模模糊糊, 像是已经沉入底端。
许意大概知道他说的什么, 但还是想确认，小声问：“没扔什么？”
周之越表情看起来也很紧张, 或者说有些局促, 下颌线紧绷着，看她一眼, 随即就移开视线。
“你觉得，还能是什么。”
又安静了几秒，许意犹豫着先出声：“之前的礼物？”
周之越低垂着眼眸, 很轻地“嗯”了一声。
闻言, 许意一时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之前至少有两次, 周之越都说，以前的东西他早就扔了，什么都不剩下。
许意突然感觉有些缺氧, 深吸一口气，喃喃问道：“你不是说，都让搬家公司扔了吗”
周之越看她一眼, 嗓音清哑：“哦，之前记错了, 刚想起来的。”
“”
许意不太相信他是真记错了，又在这个时间节点上突然恢复记忆，但她也没想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她咬了下唇，问：“那你放在哪了？”
“就——”周之越停顿了很久，才低声回答：“学校对面，那套公寓。”
电视屏幕还暂停在刚才的画面，是许思玥选的一部动画电影，宫崎骏的。现在定格在小男孩飞奔跑向小女孩的一个镜头。
周之越等了半晌，都没听到许意再说话，侧了下头，目光再次落在她脸上。
他问：“如果你还想要我抽空拿回来给你。”
许意幅度很小地点了下头，然后又摇头，说：“我能去看看吗，那套公寓。”
周之越看着她，眼神似乎很是犹豫，几秒后才缓缓回答：“我得考虑一下。”
“”
闻言，许意感觉就像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她不合时宜地想到之前看过的古装电视剧，里面那种突然中毒，捶着胸口吐血的小人。
此刻，她觉得自己就很适合当场表演吐血。
周之越见她眉头都快拧成一股麻花，缓慢地抬起手，轻轻碰了下，“又不高兴了？”
许意扭开头：“没有。”
周之越身子往后靠了靠，商量的语气说：“那这样吧。也问你件事，答了就带你去看。”
“什么？”
周之越眉梢微抬，“分手之后，你真的翻过我们的聊天记录？”
许意想了想，这事反正刚才都被她坑人的妹妹曝光了，也没什么好隐瞒，轻轻“嗯”了一声。
周围的空气中，流转着一股莫名的暧昧氛围。
也许是他身上的香味，再混合她的，再加上榛子奶油蛋糕，融成这种特别的味道。
“我还以为，你一点都不会想。”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后，周之越扬了扬下巴说：“有空带你去。”
许意脱口而出，问：“明天？”
周之越很浅地笑了下，看着她：“这么着急？”
“”
她声音更小：“其实后天也行，或者周末。”
说完，等了好半天，周之越都没出声，不说行，也没说不行。
许意觉得再这么待下去，她就真要吐血了，心跳速度快得要破纪录，扑通扑通的。
她站起身，轻咳一声说：“那等你有空吧我先回去了，昨晚没睡好”
周之越这才张了张口：“那就明天吧，等你下班之后。”
“先去睡吧。”
“欸？好。”
许意急需回去平复心情，走向卧室前，没忘拿起茶几上的兔子玩偶，和旁边装项链的包装袋。
她快步回去，不好意思再回头看周之越。
门锁发出清脆的一声响，把两个空间分隔开。
许意捏了捏手里的兔子，拉开衣柜，把它放在头戴粉色蝴蝶结的那只兔子旁边。
一左一右，一个紫色蝴蝶结，一个粉色蝴蝶结。
她盯着两只兔子看了会儿，像是想到什么，拿起粉色那只，又开门出去一趟。
周之越还坐在沙发上，保持刚才的姿势，也没拿手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看见许意又出来，他站起身：“嗯？不是要回去睡么。”
许意快步走过来，低着头，把兔子塞他手里，感觉声音都不是自己发出来的，小得像蚊子一样。
“那这个还给你吧，本来就是送你的”
话音刚落，她急着转身。
刚走出一步，手腕又被人从身后拉住，力道不大。
许意慢慢转头：“怎么了。”
周之越另一只手中还拿着她的兔子，盯她片刻，忽地弯了下唇，嗓音低沉好听：“没事。”
他松开她的手，说：“还是先睡吧。生日快乐，晚安。”
许意摸了下鼻子，小声：“哦晚安，那你也早点休息。”
周之越：“嗯。”-
再次回到房间，许意去冲了个澡，把水温也调得比平时低些。
可是，从浴室出来，她还是感觉心里有股小火苗，嗖嗖嗖地往上窜。又想出去跟周之越再待一会儿，又不敢出去，觉得自己还是该冷静一下。
躺在床上又翻来覆去很久，许意拿出手机，往下划着列表。
工作之后，能随时分享心事的朋友就不多，不像上学时，随便就能从列表里找到一个人。
划了半天，许意还是决定，去“骚扰”她的大学室友吴乔乔。
毕竟吴乔乔是唯一一个知道前因后果，且比较了解她的人。
许意：【啊啊啊我跟你说件事！】
许意：【我觉得我有可能，只是有可能哈，会跟周之越复合。】
许意：【今天他陪我一起过生日，还送了礼物给我。】
许意：【应该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他好像也对我还有意思。】
许意：【大三的时候我不是跟他一起搬出去住吗，后来分手，我好多东西都没带回来，大概就是一些我们互相送的礼物之类的。】
许意：【刚我才知道，那些礼物他都还没扔。】
许意：【五年了诶。】
许意：【但是我又不太敢问。】
许意：【我担心重新在一起的话，会不会就没有当年那种感觉。】
许意：【天哪我好凌乱，快救救我。】
一连串消息轰炸过去，收到一条回复。
吴乔乔：【哦。】
许意：【啊！你怎么“哦”我！】
又等了一会儿，吴乔乔发来几张聊天记录的截图。
九年前的。
她这人有换手机也一直迁移保留聊天记录的习惯。
许意翻了下这几张图，尴尬得脸都黑了。
那是大一末那段时间，她和周之越在一起之前，偶尔一起吃饭，经常一起自习或是参加志愿活动，但还没确定恋爱关系。
她当时也是像这样，隔三差五发消息轰炸吴乔乔，让她帮忙分析。
许意：【】
许意：【抱拳:/】
吴乔乔：【我还是持跟九年前一样的态度。】
吴乔乔：【你这就是当局者迷。】
吴乔乔：【只要他不是渣男，或者说，过了这么多年还没变成渣男。】
吴乔乔：【你俩肯定会复合。】
吴乔乔：【别想这么多，他要是还喜欢你，喜欢的肯定是你这个人，又不是以前谈恋爱的感觉。】
许意叹了声气，又说：【可是我感觉我这个人也已经变了诶。】
吴乔乔又转发了一遍刚才的截图。
【变个屁，有没有半点区别？】
【而且就算变一点，也是正常的，都快十年了。】
这天晚上，许意意料之内地又没睡好。
好在吴乔乔本来就是阴间作息，陪她聊到好晚。聊完周之越的事，开始吐槽自己的男朋友，让许意也帮忙梳理一下思路。
睡前，许意突然感觉，回到北阳之后，生活就像回到了上大学的那几年-
次日早上，许意醒来之后困得要命。
吃完早餐之后，例行跟周之越一起上班。
也许是因为太困，虽然他就在身边，许意也实在没什么精力在胡思乱想的分析揣测。
这天上午的工作主要是给一家食品企业做营销前期的数据分析，许意坐在工位上，看着各种图表和数字，一个呵欠接着一个呵欠。
陈句刚见完客户回来，路过她的位置，啧啧两声：“你怎么困成这样，昨晚干嘛去了？”
许意随口说：“日常失眠。”
陈句笑：“你这样能行吗，要不还是回家睡吧，咱们工作时间灵活，没约客户见面的话，也不急这一会儿。”
许意又掩面打了个哈欠：“算了吧，照这个思路，我每天都不用上班了。”
又坚持一会儿，她点了杯咖啡。
下楼拿的时候，在电梯里遇到了陈艾文。
没几天的时间，他把绿头发又染成了粉头发。
许意礼貌性问候一句：“新发色，不错。”
陈艾文笑着说：“好久不见啊，正好跟你分享个好消息。”
“我脱单啦！”
许意还真没想到会这么快，“哇，恭喜啊。”
陈艾文：“同喜同喜，前天去参加了个同学聚会，遇上高中时候的女神，她刚好跟前任分手，我这不就转角遇到爱了。”
出门的时候，他又看向许意：“也祝你早日找到真爱，要是跟前任复合没希望的话，我看你那个姓周的室友也还行，看着像是个好人。”
“……”
许意尴尬地笑了下-
这一天过得格外漫长，好不容易熬到下午六点，许意把工作处理得差不多，收拾收拾准备下班。
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她刚把最后一样东西塞进包里，手机响了一声，是周之越发来的消息。
【下班？】
许意：【嗯嗯。】
周之越：【地下车库等我吧，老位置。】
许意：【小兔子点头:/】
她背着包下到车库，在车旁边等着没多久，身后飘来淡淡的冷杉香，熟悉的味道。
周之越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经过她身边，还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
“上车。”
许意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上去。
听到另一边的门响，她侧头看了眼，犹豫着问：“对了，今天好像挺早的，要不要”
周之越看向她，语气懒散：“去学校那边是吧？”
许意点了下头。
周之越笑了声，发动车子：“行。那就现在去，不然怕你每天都催我一遍。”
“”
许意小声嘀咕：“我哪有催。”
这个点是下班的晚高峰，路上很堵，原本一个小时的路，导航显示要接近两小时才能到。
于是，从开发区去北阳大学的路程变得更加漫长，一路走走停停。
奇怪的是，这天路上，两人的话反而比平时更少些。
大部分时间，车里狭小的空间，只有车载音响中的音乐声。
许意看着导航显示的距离越来越近，突然有点近乡情怯的紧张，忍了又忍才没跟他说：不然我们还是改天再去吧。
车子驶进小区，已经七点多，天色变得很昏暗。
直到车停在那栋熟悉的楼门口，她跟周之越并肩上电梯时，恍惚间有种错觉。
——就好像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或者时间又回到了五年前，他们只是一起出了趟远门，然后周之越开车载她回家。
这趟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过分安静的空气，让许意更觉得忐忑。
她张了张口，轻声问：“你是不是也很久没来过。”
周之越语气中情绪不明，先“嗯”了声，“我一个人过来做什么。”
许意抿抿唇，没再说话。
“叮”得一声，提示他们已经到了要去的楼层。
周之越先出电梯，许意紧跟在身后。
她低头，看见周之越输入门锁密码。
连密码都没换，还是五年前那个，他们生日拼凑组合出的一串数字。
许意还清楚记得，他们上大学那会儿，密码门锁还没像现在这么使用广泛。
这公寓的门锁本来是用钥匙开的那种。但她总是忘带钥匙，后来，才被周之越换成了密码锁。
门开了。
周之越往旁边挪了一步，让她先进。
许意一只脚迈进去，感觉虽然一直有人打扫，还是透着一股久无人居的清冷气息。
她开了灯，又弯腰打开鞋柜，发现连以前的拖鞋都还在。
是他们一起买的，她挑的情侣款。她的是粉色，另一个是卡其色，上面有两个立体的小熊图案，当年还被周之越嫌弃过幼稚。
换上粉色那双，许意穿过玄关往里走。
走到客厅，她环视一周，看见所有东西一件都没少。
除了她带走的那些，空出了一部分位置，其他所有都还在原位。
就像是，时间凝滞在五年前。
有人一直在等她回家。
第38章
这套公寓并不算大, 一室一厅的格局。
客厅电视旁边，摆着一个有透明玻璃门的书架，里面放着他们大学时的各种书。
刚搬来的时候许意还跟他商量，说左半边放她的书, 右半边放周之越的书。可住着住着, 两人的书就开始乱放，懒得分什么左右, 都混在一起。
她搬回苏城前带走了一部分, 剩下的都是些除了大学, 以后再也用不到的书，比如什么马原、思修、毛概的教材, 现在还放在那里。
每样都有两本, 她的、周之越的。
越看这套房子里的东西，回忆就愈发清晰。
这沙发不大, 她想起周末或是都没课没事的晚上，他们会坐在沙发上，她歪七扭八地靠在周之越身上, 随便找一部电影, 或是当下热播的电视剧, 悠闲的看到深夜。
还有很多次，他们想换个场景做点别的事，周之越会抱着她从卧室去到沙发上, 或是旁边的厨房
她甚至都能想起皮肤触碰到流理台时，感受到的一片冰凉，和他们灼热的体温和呼吸形成鲜明的对比。
许意深呼吸, 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画面清出去，又缓步往前走, 推开卧室的门。
卧室里，连床单都还是五年前她挑得那款淡黄色，上面印着小熊图案的。
但走近之后可以看出，也许是这么多年过去，被阿姨反复洗过很多次，再铺到床上，颜色和质感都已经略显陈旧。
靠近卧室阳台的位置，还有一方不大的桌子。
以前，周之越经常会晚上在这里加班准备比赛，看专业书、或是开着电脑敲敲打打。她就靠在旁边的床上等着，偶尔抬头瞅他一眼，再催促他赶紧过来睡觉。
许意又绕了一圈，走到衣柜前。
抬手准备打开时，身后传来很轻的脚步声。
她正低着头，看见身后有另一双小熊拖鞋，是和她穿得这双情侣款的卡其色。
周之越先她一步抬起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挡在衣柜把手前。
他嗓音有些沉哑，低低地说：“不是来拿东西的吗，怎么哪儿都要看？”
“跟视察工作似的。”
许意转回头，距离太近，她有点不好意思直接看他的眼睛，视线往下了些，落在他的喉结上。
她咬了下唇，小声说：“反正来都来了”
周之越眉头微动，片刻后，把手移开。
于是，许意打开衣柜的门。
她看见，不止他们以前买过的那些情侣睡衣，连她当时没来得及带走的衣服都还在。
有些款式现在看来已经有些土，还原原本本挂在那里。
衣柜下半部分还有个单独带门的小柜子，她弯腰拉开。
忽然，里面一堆四四方方的盒子涌了出来，噼里啪啦落在地上。
周之越赶忙把她推开，轻咳一声，不太自然的语气：“别看了。你要拿的东西应该都不在这里。”
许意不听他的，从地上捡起一个盒子。
包装也是无比熟悉——是那款“孤岛苔原”的香薰蜡烛。
印象里，他们好像没有买过这么多堆满了一整个柜子。
她又拉开旁边的门，发现里面也全堆着这个香薰蜡烛。
她想起来，去年还是前年的双十一，还在购物网站上搜过这个牌子，发现已经没再卖。
当时还觉得可惜，但更可惜的是，和她一起用这款香薰蜡烛的人已经不在身边，就算真买到了，也是徒增伤感的回忆。
许意转头，茫然地看了眼周之越。
“怎么会有这么多？都是你买的吗。”
周之越捡起掉在地上的几个，胡乱塞回柜子。
好半晌后，他语气清淡地说：“前几年这个牌子的老板不做了，在清货。我当时还没回国，就找人全买回来放这了。”
许意听得目瞪口呆，缓缓眨了下眼：“你买这个做什么？”
周之越没说话，沉默着关上柜子门。
许意又问：“那所有都放这了？”
周之越淡道：“没。一共大几千个，放不下，还买了个仓库堆着。”
“”
许意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点想说“还好你买了”，但又觉得几千个的数量，恐怕这辈子都用不完。又有点想说“你这行为就是浪费钱”，可又觉得也不完全算是浪费。
周之越抓过她的手腕，往出门的方向拉。
“别看了。”
力道挺大，许意几乎是被拉着往外走。
“欸我还没看完呢。”
周之越：“又不是参观博物馆。”
还有好几处没看，许意这会儿心慌意乱，没过脑子地说：“那要不今晚就睡这儿吧我还想再”
说到一半，正好走到门口。
两人同时看了眼卧室唯一那一张床。
许意顿时脸色烧红，她甚至余光还看见左边的床头柜。
记得那个第一层抽屉，原来是他们放各种花样和安全措施的位置
安静的空气中透着莫名其妙的尴尬，许意马上清清嗓子，语气慌张地改口：“我、我瞎说的，对了，我要拿的东西在哪里。”
周之越松开手，低头看着她，缓慢地问：“你还想再——什么？”
“”
许意低垂着脑袋，把刚才那两个字补上：“再看看。”
“哦。”
周之越顿了顿，看向别处：“下回吧。”
许意先开始没太理解，明明都答应让她过来看，为什么看了一半又不让她看了。
随后，她抬了下头，看见周之越耳根微微发红，薄唇紧抿着。
这表情，明显就是不好意思了。
许意突然有点想笑，又一阵心软，内疚的感觉更甚。
她离开北阳，扔在这的东西，居然都被他保存下来。连他们喜欢的那款香薰蜡烛，也被他全都买下来。
许意戳戳他的胳膊：“那回去吧也不早了。”
“嗯。”周之越看了一眼被戳到的位置，低声说：“东西应该在那边的小柜子。”
许意：“算了，下次一起拿吧。”
他刚才说了“下回”，也许，现在他们的状态，又变成了来日方长。
想到随时能再回来，就并不着急带走这里的任何东西。
周之越眉梢轻扬了下：“确定？”
“确定。”许意想了想，又问：“但是那个‘孤岛苔原’，我能带两个回去吗？”
闻言，周之越盯她片刻：“行，那你去拿吧。”
许意扬起唇角，像是突然被同意吃巧克力的小朋友，小跑着回到刚才的衣柜前，拉开那扇柜门，抱着六个香薰蜡烛的盒子出去。
周之越低头看了眼，“不是说拿两个吗？”
许意像从前一样开始瞎扯：“我刚说的‘两’，是虚词，‘几个’的意思。”
“而且你都有几千个了，我拿两个跟拿六个，有什么区别吗。”
周之越也弯了下唇，下意识想去拉她的手。
靠近的时候，他又停住，改成接过她手里的盒子。
“走吧。”-
回到车里，已经快8点。
许意靠在副驾驶的位子上，低头看着腿上的六个蜡烛盒子，心情好得有点复杂。
她突然迫切地想说点什么，做点什么，来弥补之前没在一起的五年。
可在心里措辞排练了好几遍，却又觉得说什么都显得没那么郑重。
路上，她正琢磨着，肚子又突然叫了几声，声音大到压过了车载音响的音乐声。
周之越手搭在方向盘上，微微侧头瞥她一眼：“饿了？”
许意：“有点。”
周之越抬手改了导航的位置，转道去附近一家商场。
吃完夜宵，再次回到九里清江，已经临近十一点。
许意吃得很撑，加上刚才在那套公寓里情绪消耗过大，迈进门就困到不行。
她还是没先回卧室，总觉得心里还有件事。
两人坐在沙发上，看了不到十分钟的电视，许意一个呵欠接着一个呵欠。
周之越本来不怎么困，听得都困了，说：“去睡觉。”
许意摇摇头：“我不困。”
周之越：“”
过了会儿，又听许意打了三个哈欠，他蹙了下眉：“你这叫不困？”
许意：“不困。”
周之越看她几秒，像是能看出她的想法，语速很慢地问：“你是，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许意犹豫着，还是小声承认：“对但是我得再想想。”
周之越很浅地笑了下，抬起手，很没章法地揉揉她头顶本就有些凌乱的卷毛，语气温和了些：“别想了，先回去睡。”
“我人就在这，也不急这一天。”
许意困到思维僵滞，呆了片刻，才觉得他说得挺有道理。
她站起身，又掩面打了个哈欠，才很勉强地说：“那好吧，那你”
本想说“那你等我想好”，话到嘴边，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改成：“那你也早点休息。”
周之越“嗯”了声
许意回卧室，临睡前，看到手机上弹出一条微博消息。
「关注！#一年一度的狮子座流星雨将于北京时间11月10日迎来最佳观赏时间，据悉，今年狮子座流星雨不排除有小爆发的可能性！」
于是，她好不容易睡着后，梦到了九年前，一件跟流星雨有关的事。
那是大一下学期，期末考试前。
五月，春天刚过，夏天就已经来临，北阳的气温忽然就升上去，热得没一点预兆。
许意在自习教室痛苦地复习马原，周之越在一旁看专业课。
她中途摸鱼刷微博，看到今晚有宝瓶座流星雨。
先开始还以为是新闻打错了字，应该是“水瓶座”流星雨。
搜了半天才发现，“水瓶座”也叫“宝瓶座”。“Aquarius”，在天文学上译成“宝瓶座”。
她截图，发给周之越，然后手指轻点他的桌子，朝他晃晃手机。
周之越拿起手机扫了眼，在微信里发：【想看？】
许意没在手机上回复，朝他疯狂点头。
周之越在手机上敲了个字：【好，一起。】
许意低下头，完全控制不住疯狂上扬的唇角。
微博上写的时间是5月24日，也就是三天之后。
那天，他们也是约了在教室自习，天黑之后，许意发消息叫他出去。
她已经提前踩好了点，带着周之越去一栋废旧的实验楼天台。
学校前几年有人期末季跳楼，后来把高些的教学楼都封了窗，天台的门也都上锁。她挨个楼看了一遍，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地方。
没想到的是，这天晚上，北阳是个大阴天，空气闷热得要命，满天都是乌云。
别说流星雨，甚至连月亮都看不见。
许意站在天台上，愁眉苦脸地看着天上的乌云，心情比乌云还要黑。
周之越看到她的表情，淡笑着安慰：“没事，下次再看。”
许意长长叹了声气：“唉，本来还想许个愿的。”
周之越问：“想许什么愿？”
许意看他一眼，闷闷道：“说出来就不灵了。”
周之越直言：“今晚看不见流星雨，你本来也许不了愿。”
“”
许意垂下脑袋，小小声说：“反正是跟你有关的愿望”
“嗯？”周之越沉默几秒，缓缓问：“那为什么不对着我许愿，要对着流星。”
许意看向他，试探着问：“直接对你许愿，会灵吗？”
周之越笑着说：“不然你试试看？”
许意攥着衣角，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也许是云层后面的流星给的。
她又抬头望了眼乌云，很轻声地说：“那我想你当我男朋友”
说完，偷偷瞅了眼周之越的表情。
几乎是同时，耳边飘来一个字：“好。”
许意愣了好久：“这就答应了？”
“你是听到了，还是就直接答应了？”
她追了快一年，这一个轻飘飘的“好”字，让她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以至于有点不太真实。
周之越：“你觉得呢？”
许意眨了下眼，已经管理不住表情，笑出两个小梨涡。
“我还想说，你如果这次不答应，就当是我对流星许的愿，你没听到，然后我找机会下次再提。”
“不行，我还是感觉太简单了。周之越，其实我还计划过很多更浪漫的表白方式的，比如在电影院搞那种结尾字幕，或者摆爱心蜡烛什么的，在操场给你放飞气球什么的。”
周之越顿了下，委婉地说：“我觉得今天这样，就挺好的。”
其实，他所有室友和同学都早就以为他和许意是在谈恋爱了，就差一句话的事，她如果今天没说，等期末考过去，他也会说。
许意星星眼看着他：“那你是我男朋友了？”
周之越：“嗯。”
许意紧张地问：“那我能抱抱男朋友吗？”
周之越喉结微动，声音很低地说：“那你过来一点。”
许意挪了一步，然后抬起头，超级用力地抱住他，快把他勒窒息的那种力度。
扑面而来全是他身上的香味，全身上下都能感觉到他的体温
或许是因为整晚都在做梦，虽然睡得不算晚，但许意还是很困。
次日被闹钟吵醒，她挣扎了几秒，决定再赖会儿床。
这周轮到周之越准备早餐。
许意把手机摸过来，半眯着睁开眼，解锁，点开他的聊天框，迷迷糊糊地戳着屏幕打字-
另一边，周之越刚洗漱完出门，看到手机屏幕闪了两下。
他昨晚失眠到后半夜，大清早就看见有微信消息，莫名有些烦躁。
待拿起手机，点开微信，发现小红点在许意的头像上。
周之越心情又不自觉地好了许多。
点开之后，他扫了眼消息内容，眉心重重跳了几下。
许意：【好困，我今天不吃早参了。】
许意：【如果8.40我还没醒，你进来抱我一下，我们没锁。】
许意：【谢谢:/】
第39章
周之越在原地停住脚步, 把这三条消息看了好几遍。
好一会儿后，他才把手机熄屏，揉揉眉心，缓步去了厨房准备早餐。
以前自己住时, 他也没有吃早餐的习惯。
大多时间就是去到公司, 让助理随便准备些面包三明治之类的冷食，再冲杯咖啡就算解决。
许意搬过来之后, 他才重新开始好好准备这些。
按照往日的规格, 周之越烤了几片吐司, 又煎了培根和鸡蛋，拌好生菜鸡肉沙拉, 最后给许意单独冲一杯甜豆浆。
他把盘子都摆上餐桌, 拉开椅子坐下。
盯着手机屏幕从8：21开始，时间一分钟一分钟地过去, 直到变成8点39分，还没听到卧室那边有任何动静。
周之越站起身，走到许意的卧室门前, 又犹豫几秒, 缓慢地扭开把手, 推门进去。
正是清晨，她房间的窗帘没有拉紧，中间留着一条小缝。
柔和的阳光从那条小缝里钻进来, 形成一道光束，直直照在她被子上。
许意睡了一夜，空气中充满了她身上的味道, 一种甜甜的浆果香。
周之越走到她床边，低下头, 看见她侧躺着，半条腿露在外面，手脚并用地抱着被子。
他很浅地弯了下唇。
记得许意睡觉的时候，总有抱着什么东西的习惯。
以前，偶尔他不在的时候，她就是抱着被子或者玩偶。其他时候，都是像八爪鱼一样紧紧抱着他。
周之越轻轻喊她一声。
“喂，八点四十了。”
许意睡得很熟，连手指都没动一下。
周之越又伸手推了推她胳膊。
“该起床了。”
许意皱了下眉，哼哼唧唧两声，然后又没任何反应了。
周之越敛住唇角，去扯她抱在怀里的那截被子。
许意终于睁开眼，眼神极为迷茫地看向他，嗓音带着刚睡醒的沉哑。
她拉起被子，盖住半张脸，含含糊糊地问：“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闻言，周之越愣了下，“我什么时候走过？”
许意又茫然地瞥了瞥四周，看见凯撒小帝睡在床尾。
她才反应过来，刚才那是在做梦。梦里是他们在学校对面的公寓同居那段时间，周之越去外地参加一个什么交流会，她自己在家。
许意揉揉眼睛，半撑着身子坐起来些。
“噢，没事，我刚还没睡醒几点了？”
“八点四十三分。”
周之越平静地看着她，慢悠悠道：“你早上给我发消息说，如果你八点四十还没醒，让我进来——”
他抿了下唇，继续说：“抱你一下。”
许意坐在床上懵了半分钟，脑袋上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她想起来，第一次醒的时候，好像是有给周之越发消息这回事。
但当时太困，连发的内容现在都没太有印象。
许意摸过手机，解锁屏幕，准备查看她发过去的消息。
看到内容，她单边的眉毛动了动，捏了捏被角，小声：“我可能是打错字了。”
“不是，是肯定打错字，你看，这不止一个错别字”
“哦。”周之越顿了顿，又说：“我还以为，你这么着急，想”
许意打断他，掀开被子下床，“我哪有着急真的就是早上太困了。”
周之越扬了下眉。
许意去推着他出门：“诶，要迟到了，你先出去，我要洗漱”
周之越没再说什么，就这么被她一路推着出门。
随后，清脆地一声落锁，他被隔在了门外-
房间里，许意背靠着门，长长舒了口气。
一瞬间，她脑子里居然冒出一个神奇的想法。
确实是打错字。
但是周之越刚才如果真的抱了好像也挺好的。
这么想完，许意意识到，她好像真的有点着急。
没名没分的，就想让人家抱抱。
唉。
果然，吴乔乔说的没错。已经这么多年过去，她好像跟大学那会儿一点儿变化都没有，还是这么没出息。
尤其刚才睁眼的一瞬间，看到那张清俊精致的脸就在她眼前，心里就像被小猫抓一样，痒痒的。
时间已经不早，上午还约了时间要见一个新客户。
许意迅速去浴室洗漱化妆，出卧室时，已经过了九点。
餐桌已经空了，她正拎着包走到门口准备换鞋，周之越递过来一个纸袋。
“不小心做多一份，你带着吧。”
许意接过，忍不住笑了下。
一次两次不小心，她还姑且相信。但现在都第几次了。
两人前后脚出门，她装作认真地问：“你是不是已经不会做一人份的早餐了。”
周之越瞥他一眼，也一本正经地回答：“对，两人份做久了。”
许意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纸袋，闻到了烘烤过的吐司香味，扬着唇角下了电梯。
上车之后，她坐在副驾驶座位上，想起昨天晚上看到的那条微博新闻。
许意打开微博，又搜索了一下「狮子座流星雨」这个关键词，想确认这不是她做梦梦到的。
片刻后，她把手机塞回包里，侧头看了眼周之越。
“那个这周五有狮子座流星雨，有空去看吗？”
许意咬了下唇，声音小了些：“我查过天气预报，周五是晴天，应该能看到如果去远点的郊外或者山上，看得应该更清楚。”
正巧遇到一个红灯，车停在路上。
周之越看她一眼，眼神中情绪不明。
许意心跳又开始变快，突然还有些担心，他会嘲讽地来一句，“怎么还是老套路”。
结果，等红灯过去，周之越发动车子，只简短地说：“可以。”
许意松了口气，看向他：“那就约好了哦。”
周之越：“嗯。”
九里清江去金环大厦的距离太近，即便路上有些堵车，也很快就到了。
车子停在地下车库时，许意一边解安全带，一边小声嘀咕：“希望这次能真的看见流星雨。”
进电梯，快到19层的时候，许意突然有种依依不舍的感觉，望了眼周之越。
平时，她都是招呼都不打就下去，最多说一句：下班给你发消息。或者是：今晚我可能会加班。
这次，许意看电梯里没她认识的人，偷偷扯扯周之越的袖角，在他耳边小声：“那我去上班了，晚上见。”
“嗯。”周之越低头看她，对视片刻，“如果下班早，一起吃晚饭？”
许意已经按不住疯狂上扬地唇角，笑着说：“好啊，那我提前给你发消息！”
周之越弯唇：“好。”-
许意今天心情特别好，一路开心着走到COLY门口。
快到的时候，旁边消防通道的门突然开了，吓她一跳。
董菁牵着一个穿格子衫，戴黑框眼镜的男人出来，口红还是花的，衣摆也有些皱皱巴巴。
许意怕引起尴尬，马上转回头，目不斜视地进了公司。
上午见完客户，回公司时已经过了饭点。
她点了份酸汤肥牛外卖，味道偏大，便拎着袋子去休息室吃。
碰巧，在休息室里又遇到了董菁，正在跟Miya一起吃饭。许意加入她们。
董菁先开口：“许意，你早上是不是看见我和我男朋友了？”
Miya笑着说：“你可真是，逢人就先说你男朋友。要不你俩直接请我们大家吃个脱单饭得了，广为告知一下，省得你挨个人说。”
董菁：“这不是正好她看见了吗。而且，我正有这个打算，估计等谈一个月之后，稳定下来。”
许意笑了下：“好像看见了，但是没太看清。他来送你上班吗？”
董菁：“对啊，但也不全是。他自己就在楼上上班，哦对了，就之前你们合作过的那家公司，柯越。”
许意：“啊？”
董菁：“没想到吧，我就是喜欢这种理工男！妈的，原来我都找的是同行，不知道理工男这么香。表面上看着呆呆的，其实是闷骚款，白天一个样，床上另一个样，这反差真的是太爱了！”
许意：“”
Miya：“”
许意突然想到，某种意义上，周之越也算是个理工男。
似乎这种反差他也有，平时看着冷冷淡淡，然后，在某种时候很……
她控制住思绪，没再往下想。
Miya：“那你们同居得了，也别在公司门口谈恋爱，人来人往的，就杀我们单身狗。”
董菁叹了声气：“我们这层人多，又不止COLY一家公司。他们28层倒是挺空，就柯越一家，但是没办法，那家老板不让他在公司门口谈恋爱。”
Miya：“什么老板啊，这都管。我记得他们是不是有两个老板来着，富二代创业，一个巨他妈帅，另一个吧，也还行，就是穿搭有点土。”
许意默默在心里想了想。
赵柯宇应该是那个长得还行，但是穿搭有点土的。
反正她见的这几次，赵柯宇都喜欢穿那种花的、带暗纹的港风西装。其实也不能叫“土”，就是跟他这人的气质不太搭。
董菁：“就是那个巨他妈帅的，姓周那个。我也觉得很无语啊，我们老板从来不管这些，工作做好了，爱干嘛干嘛。”
“我觉得那个姓周的纯纯就是嫉妒！肯定是自己单身，或者婚姻不幸福，见不得别人谈恋爱！”
许意差点一口饮料喷出来。
嫉妒应该不至于吧。
董菁摆摆手：“不提了，反正也不是我老板。我继续跟你们说我男朋友。”
“他以前居然没谈过恋爱，敢想吗，二十六七岁，一次都没谈过诶。我小时候好像喜欢那种感情经验丰富，比较会的，现在年纪上来了，反而觉得他这种挺好，就怎么说呢，好生涩、好清纯！”
许意一边听，一边埋头吃饭。
十多分钟，董菁就没停下来，几乎能看见她头顶冒出的一颗颗粉红泡泡。
等许意出了休息室，回到工位，突然在想，她之前和周之越谈恋爱的时候，在吴乔乔她们眼里，她不会也是这个状态吧！
唉。
是就是吧，但是好像，她比董菁稍微收敛点-
最近总觉得白天过得格外长，明明工作压力不大，却好不容易才熬到下班时间。
尤其是下午，许意几乎隔半小时就要确认一下时间，在心里倒计时下班。
终于，六点，她去策略部开完讨论会，又接完最后一通客户电话，放下手机，找出周之越的聊天框。
许意开始打字：我下班啦~~
打完又觉得，这样是不是显得太活泼，跟前阵子的聊天打字风格相差太过明显。
她改成：【下班了。】
五分钟之后，收到对面的回复。
周之越：【稍等一下。】
周之越：【我还有个会没开完。】
周之越：【大概二十分钟。】
许意回了个小兔子点头的表情包。
她又打开一个策略部那边刚做好的广告方案初稿，从头开始浏览，看到第10页的时候，终于又收到消息。
周之越：【会开完了。】
周之越：【下楼吧。】
许意迅速合上电脑，拎着包快步去电梯间。
电梯从路上下来，停在19层。
门打开，她就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哇，好巧！”
她走进去，在周之越旁边的位置站好。
周之越看她片刻，很煞风景地来了句：“我出门前给你发了消息，在这遇到很正常。”
“”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许意忍住没再说话，安静地下到地下车库。
离周五还有三天，她开始琢磨，到时候应该怎么开口。
九年前那种模式，好像也挺不错，但是不是能想点新鲜的。毕竟，她现在是广告人，虽然是客户岗，但也多少跟创意行业沾点边。
一边想着，一边往固定的停车位走。
走在车道上，身后开来一辆车她都没注意。
那辆车滴了两声，周之越看见，揽了下她的肩膀，把她往旁边拉。
许意转了下头：“啊？”
看见身后有辆车：“噢噢”
周之越垂下手，淡声提醒：“别走神，看路。”
他在环金大厦有两个车位，一个大部分时间都空着，另一个用来日常停车。
今天，走近之后，许意看见空着的那个位置停了辆明黄色的跑车。
“这是你的车吗？好像早上还没在这的。”
周之越：“不是。”
话音刚落，黄色跑车的门被打开，赵柯宇从里面下来。
他拍了下周之越的肩膀：“用下车位，我那停满了。”
周之越：“哦。”
许意抬眼看过去，有了今天Miya的话，她多注意了一下赵柯宇的穿搭。
他今天又穿着一件西装，藏青色带蝴蝶暗纹的，呢绒面料，看着略显老气
赵柯宇朝着她笑：“别一直盯着我看啊，周之越就在你旁边呢，我怕他暗杀我。”
许意：“”
她摸了下头发，瞎编道：“没我在看你衣服，之前好像在网上刷到过。”
赵柯宇眼睛一亮，忍不住炫耀：“好看吧？Valentino的秀款，全亚洲只有四件。”
许意点了下头：“嗯，挺好看的。”
闻言，周之越瞥她一眼，凉飕飕的语气：“喜欢这样的？”
许意跟赵柯宇不熟，当着面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强行说：“对，有设计感，vintage风格。”
于是，周之越上下打量了几眼这件西装。
赵柯宇刚才远远看见，周之越似乎是抱了许意一下。
他笑着说：“恭喜啊，你俩终于复合了。”
许意脸瞬间红了一个度，赶忙说：“还没呢。”
赵柯宇很用力地挑了下眉，重音放在前一个字上：“‘还’没。”
“那就是快了的意思？”
许意正准备否认，就听见旁边，周之越“嗯”了一声，语气轻飘飘地说：“这周五吧。”
“……”
第40章
闻言, 赵柯宇也明显怔了下，似乎是完全没想到周之越会这么说。
大约两秒后，他笑了：“听说过订婚挑日子、结婚挑日子，你们这是什么说法？连复合都要挑日子。难道说, 周五有什么特别的, 还是你俩查过黄历？”
许意看到周之越微张了张口，赶忙推推他的胳膊, 催促道：“快走吧, 不是还要约会吗”
话说出口, 她更想给自己脑门上来一下，立刻改口：“吃饭, 是吃饭。”
周之越侧头, 深深盯了她一眼。
赵柯宇笑出声，手指挂着车钥匙转了两圈。
“行, 约会去吧，不打扰你们。周五复合是吧？那下周有空一块儿吃饭啊。”
周之越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但对赵柯宇说话的语气还是淡淡的, 应道：“哦, 看情况吧。我们不一定有时间。”
“”
赵柯宇又拍了下周之越的肩膀：“走了。”
一阵叮呤咣啷的转钥匙声中, 他越走越远。许意松了口气，又偷偷瞥一眼周之越，拉开车门上去。
因为刚才那段对话, 许意心跳很快，紧张兮兮地坐在副驾驶座，目视前方。
不一会儿, 听见旁边的门响，一阵清淡的冷杉香飘过来。周之越也上车了。
他发动车子, 随后，很缓慢地问：“你想去哪里，约、会。”
“”
如果许意没听错，他应该还特别放慢了后两个字的语速，像是在强调一样。
她尴尬地咳了声，“不是约会我说错了，口误。”
“哦。”周之越不咸不淡地问：“那你想去哪里吃饭。”
许意这会儿完全不在意吃什么，随便开口说了家店。
周之越说了声“行”，设置好导航，转动方向盘倒车。
车内的空气陷入寂静，一直维持到车子驶出地下车库。
许意想起刚才，周之越跟赵柯宇说，他们周五复合。
她在心里长叹一声气。
有这么明显吗？
她只是约他周五一起看流星雨而已，怎么就默认是那天复合了？
这个时间正是下班的晚高峰，去餐厅的那条路比平时回九里清江更堵。
车子一路走走停停，又到了一个红灯前，许意犹豫片刻，小声问：“你刚才说，周五？”
周之越看着前方的红绿灯，一副自己什么都没说过的语气：“周五怎么了？”
“”
许意眉心跳了下，闭上眼，靠在座椅上。
“没事。”她小声嘀咕：“那就周五吧。”
周之越没说话，看她一眼，悄无声息地弯了下唇角。
许意刚才说的餐厅是一家烤肉店，她大学时就很喜欢这种日式烤肉，经常拉着周之越一起去吃。
只是，周之越不喜欢吃东西的时候有人一直站在旁边。而许意懒得自己动手烤肉。
两相权衡之下，每次都是周之越负责烤，许意只负责吃。
今天也不例外。
到了餐厅之后，服务生带着两人去了包间，肉和菜都上桌，许意就抱着双手坐在那。
周之越很自觉地夹起肉，一块块摆上烤盘，再把烤好的分到她面前的碟子里。
许意悠哉悠哉地吃完一碟，又安静坐着，等他烤下一波。
他今天穿了件黑色的卫衣，这会儿袖口挽起来一截，加上手在用力，能看见小臂流畅的肌肉线条。
烤肉的动作也挺美观，慢条斯理的，一切都很赏心悦目。
许意笑了下，手臂撑在桌上，看着他：“周之越。”
周之越：“怎么了？”
大概是太多年没说这种话，许意低下头，音量也不自觉小了些：“你真好。”
闻言，周之越眉梢微动，掀起眼皮看她一眼。
“帮你烤一下肉，就‘真好了’？”
许意点点头：“对啊。”
片刻后，周之越翻出一笔旧账，语气悠悠道：“也不知道是谁，以前说我烤得没服务生烤得好吃，还非要自己烤，满身怪毛病。”
“”
许意忍住笑，故意说：“怎么会有人这么说？反正，肯定不会是我。”
周之越抬了下眉，没说话，把下一块烤好的肉夹进她碟子里。
边吃边聊，一顿饭就这么过去。
许意记得，前不久她才和同事吃过这家店的，印象里也没这么好吃。
难道真的是五年不见，周之越烤肉技术见长，还是说他“秀色可餐”。
乱七八糟想着，外面天色已黑，周之越开车载她回九里清江。
进门时，凯撒小帝趴在玄关处的架子上。
大概是闻到了他们身上的烤肉味，一跳一跳地过来，凑到脚边，伸长脖子闻来闻去。
许意单手把它抱起来，手指戳戳它的鼻子。
凯撒小帝打了个喷嚏，一脸嫌弃地从她怀里跳下去。
许意笑了起来：“周之越，你看见了吗，它打喷嚏好可爱啊，傻乎乎的！”
周之越“嗯”了声，没看凯撒小帝，目光落在许意脸上：“你今天——”
他顿了下，评价道：“好像很开心。”
许意换好鞋往里走，敛住笑意，问：“很明显吗？”
周之越：“很明显。”
“”
记得很多人都说过，她基本没有表情管理的能力，尤其是在心情好的时候，就好像浑身上下都洋溢着一种欢乐的气氛。
许意重重抿了下唇，看着他说：“也就一般开心吧。”
她试探着问周之越：“那你呢？”
周之越静了几秒，随即低低地说：“还不错。”
许意走到房间门口，本来打算约他换完衣服之后再看会儿电视，但现在又觉得自己这个状态，好像更适合稍微冷静一下。
她笑着说：“那今晚早点睡吧，正好我们都心情不错，应该能睡个好觉。”
周之越也没说什么，把凯撒小帝从架子上报下来，过去递给她。
“行，回去睡吧。”
回屋之后，许意还是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她突然感觉，这种有倒计时的复合，比突如其来的确定关系更让人期待。
今天是周二，还有三天。
往后的三天，大概每一天都会充满期待。
晚上实在睡不着觉，许意把凯撒小帝摇醒，抱到她枕头旁边，对着脖子亲了又亲。
凯撒小帝挣扎失败，喵了好几声，又抗议失败，只能生无可恋地躺在那里，任她摆布。
许意好不容易放过它，小猫跳下床，小跑着去门边，用小爪子拍门，又跳起来去够门把手。
于是，许意下床，去给它开了门。
客厅的灯还亮着，乍一看还有些晃眼。
适应了光线，就看到周之越靠在沙发上，正在看笔记本电脑。
听见开门的声音，他抬眸看了眼。
凯撒小帝跳上了沙发，在他身边的位置站住，瞪着圆眼睛朝许意又叫了几声，声音很像是在告状。
周之越看向许意，嗓音清淡地问：“你把它怎么了？”
许意：“”
“没怎么，就多亲了它一会儿，可能嫌我烦了。”
“哦。”
周之越眼神很凉地扫了眼凯撒小帝。
许意抿了下唇，低声：“你也早点睡，晚安。”
周之越：“好，晚安。”-
隔天上午，柯越有个小组会议，赵柯宇和周之越都参加。
事情的起因是上周，一个入职挺久的员工犯了个很低级的错误，导致整体的项目进度拖延。
赵柯宇这两天在工厂和投资方两边东奔西跑，也基本就是因为这事。
今天这场会，主题就是总结这次事件的经验教训。
因为赵柯宇和周之越两人的性格和处事态度，从公司成立开始，就默认谁唱红脸谁唱白脸。
赵柯宇今天开会之前就已经在想，等周之越骂完人，他应该怎样措辞安慰。
毕竟，上一次发生类似的事件，情形还没这次严重时，周之越在会上劈头盖脸把负责人一通批评。二十大几的人，当场眼睛都红了，搞得场面还挺尴尬。
令赵柯宇没想到的是，今天，那员工忐忑不安地做完一番自我检讨之后，周之越连句重话都没说，只微颔了下首，扔给他四个字：“下次注意。”
搞得他不得不临时转换角色，板起脸，严肃批评几句。
会议还要讨论之后的工作计划，持续了几乎半个上午。
会后，赵柯宇去到周之越的办公室，看到他打开电脑，亲自上手解决这个简单的技术问题。
赵柯宇笑了声：“哟，准备谈恋爱，脾气都变好了啊。”
周之越没功夫看他，视线仍在电脑屏幕上，“我脾气一直挺好。”
赵柯宇嘲讽道：“你这叫脾气好，那我就得是天使。”
周之越冷笑：“哦，哪位天使刚刚开会的时候，让人趁早收拾东西走人，走前还要赔偿公司损失。”
“”
赵柯宇：“那还不是因为你什么都没说。而且，我说的是，如果下次还不注意，趁早收拾东西走人，你不要偷换概念。”
周之越敲着键盘，没再理他。
赵柯宇径自去沙发上坐好，翘起腿：“对了，昨天问你的你还没说呢，你俩为什么非要等周五复合啊？”
周之越漫不经心道：“我们想什么时候都行。”
赵柯宇揉揉眉心：“行行行。”
话题又转回工作上，说了一会儿之后，赵柯宇站起身，准备往门口走。
周之越抬了下头，看见他今天穿了件酒红色的西装，上面印着蓝色的花。
他盯着瞧了很久，眼神让赵柯宇毛骨悚然。
“你别这样看着我啊，小心我告诉你那准女朋友而且，我打小就对男的没兴趣，你知道的啊。”
“”
周之越：“滚。”
赵柯宇推开门，正准备“滚”，又被周之越叫回来。
“对了。”他淡声问：“你衣服，哪儿买的。”
赵柯宇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西装，随即笑开：“可以啊，跟那个许意待久了，眼光也变好了。”
“身上这件吗，这个是去国外玩的时候买的，一个设计师自己开的小店，手工制作的，每款就几件，你可能买不到。”
周之越想起今天早上，他拉开衣柜门，里面全是单一色调的衣服。
别说是这种花的，连衣服上印图案、印字的都没有。
他想了想，又问：“那昨天的呢？”
赵柯宇：“昨天的？昨天我不是说了吗，全亚洲就四件，你也买不到。你肯定也不想穿我穿过的吧。”
“”
赵柯宇转回头，笑着说：“正好明天我让助理去帮忙买今年秋冬的衣服，顺便帮你买几件类似风格的？”
周之越眉心舒展开，薄唇微张：“行，谢谢。”
赵柯宇：“那借我辆车开开呗？Lotus Evija，我想它好久了。”
周之越手指僵了下，还是答应-
周五之前的这几天，跟许意想象中有一定差距。
期待确实是挺期待，但就是过于期待周五，导致她日子过得度日如年。
就好像一直有个半成品的榛子奶油蛋糕，每天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明知道她就是她的蛋糕，但是因为还没做好，她只能闻到香味，但就是吃不到。
周四这天，她一大早收到姜凌的消息，说有个在桐市拍摄的宣传片，客户和拍摄团队都比较难搞，想让她跟着一起去协调，明早出发，周日回来。
许意深吸一口气，答应下来，但心里很不情愿。
闲下来之后，她马上给周之越发了条消息。
【叹气:/】
【我明早要去桐市出差，大后天才能回来。】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才收到周之越的消息：【好。】
好。
就“好”？？
许意顿时更加失落。
周五本来是约好一起看流星雨的日子，而且大概率还会在这天正式复合。
唉。
也许是时机还没到。
她开始安慰自己，多一天少一天好像也问题不大，反正这块榛子奶油蛋糕已经被她预定下来，迟早都能吃得到。
晚上下班，许意心情不太好，坐在周之越的车上，闷闷不乐的。
周之越看向她：“不高兴？”
许意幅度很大地点了下头，委婉地说：“明天要出差了。”
周之越目视前方，语气平静道：“没事，不是周天就回来了吗。”
路两旁的景物变换着，许意看向窗外，心情还是好不起来。
她小声：“可是流星雨”
片刻后，才听见周之越的声音，似乎对此没有半点失落。
“我查了天气预报，周五，桐市也是晴天。”
许意：“晴天也没什么用”
周之越：“晴天应该能看见。”
“”
许意总觉得说来说去，都没说到问题的关键。
她叹了声气，突然也不是那么想提这件事了，不然显得她特别着急，而且着急的很突然。
其实，也不是一定要等流星雨那天。而且，流星雨一年至少出现12次，说不定还有哪次会是什么小爆发，适合观测的，运气好的话，下个月也许就有。
车子很快就到地下车库，周之越停好，侧头看了眼许意的表情。
眼皮耷拉着，唇角也微微向下，几乎把“不开心”三个字写在脸上，眼睛直直盯着一个方向，不知在琢磨些什么。
许意低头解安全带的时候，周之越伸手过去，很轻地揉了下她的脑袋。
“明天，看情况吧。”
闻言，许意没什么情绪地应了一声。
上电梯的时候，她边想边说：“大一那次就没看到，这次也不能一起看。我记得大一那次是水瓶座，这次是狮子座，是不是要等我们自己星座的流星雨小爆发，才能有机会看见。”
周之越：“大一那次”
他顿了下，不太自然地说：“没看到，所以愿望没有完全实现。”
许意下电梯，先是以为他在说她的愿望，开门那一瞬间，突然意识到什么，转头问：“那次你也有愿望吗？”
周之越：“嗯。”
许意好奇地问：“什么愿望？”
周之越换好拖鞋，往自己卧室方向走，很是清淡的语气：“不记得了。”
许意想翻他个白眼，没好气道：“你扯吧，刚还说没完全实现，你肯定是记得。”
“砰”地一声，他卧室的门关上了。
许意：“”-
次日，许意航班的时间很早，姜凌帮她叫好了接机的车，便没麻烦周之越送。
北阳离桐市不远，飞机一个多小时就到。
许意上飞机后，一觉还没睡醒，就已经降落桐市。
拍摄时间都安排在白天，否则还要另外增加成本。
客户的要求确实很多，几乎要求随时远程跟进拍摄进度，一直在提要求和意见。摄制团队也有点难沟通，拍摄时总有自己的想法。
好在冬天白昼时间短，四点那会儿，拍摄就暂时结束，但从早盯到晚，已经把许意累个半死。
结束后，摄制团队的几个人约着许意他们一起吃晚饭。为了联络感情方便明后天的沟通，他们都去了。
许意又刷了下新闻，看到今晚的狮子座流星雨会出现在凌晨一点多。
明天还要早起拍摄，这顿饭必然吃不到这么晚。
她还是有机会许个愿的。
饭局快结束的时候，许意收到一条消息。
周之越：【在哪？】
许意：【桐市啊。】
周之越：【】
周之越：【具体位置。】
许意正在跟摄制团队的人寒暄着说再见，顺便委婉提醒明天要加快进度，于是，她心不在焉地在手机上发了个定位过去。
又过了大概二十分钟，饭局终于结束，姜凌去结账，许意和其他人送摄制团队的人出门。
刚走到门口，远远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一身黑色的大衣，缓步从路对面过来。
许意眼睛瞬间亮了，心里一时激动，唇角疯狂上扬。
但身边还有人，她忙先控制住表情，拿出手机给周之越发了条消息。
【啊啊啊！你等等我！】
隔着半条马路，许意看见周之越拿起手机，几乎是同时，她手里的手机也振动了一下。
好不容易送走这几人，她又跟同事打了招呼让他们先回酒店。终于，门口没有“乱七八糟”的人了。
已经快到零点，这家餐厅又离市区较远，门口已经没什么人。
许意环视一圈，在楼旁边的阴影里看见周之越。
她快步跑着过去，到他面前，及时刹住脚步，笑着问：“你怎么过来也不跟我说一声！”
周之越低头看她，近处正好有一盏路灯，幽黄的光照在她脸上，眸中就像是在闪着光。
他也弯了下唇：“本来晚上跟投资方有个饭局的，昨天还不确定能不能推。”
许意“啊”了一声，正准备问他有没有耽误工作。
看见周之越别开头，语速很慢地说：“你刚才那样朝我跑过来，我还以为——”
他声音低了些，继续道：“是来抱我的。”
话毕，许意已经忘了刚才本来想说什么。
她眨了下眼，捏捏袖角，小声：“可以嘛”
好一会儿后，才听到周之越的声音，很轻。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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