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监控就看监控,监控拍了正好,他先动手的,就是警察来了也是我们有理!”
李小奎在学校三天两头打架,为此他妈妈没少被其他家长要说法,这种事经历多了早就练就金刚不坏之脸皮,难得碰上一次别人主动挑事,她腰杆都觉得比平时直了些,理不直气也壮。
丁见霖哭得止不住,小莲老师建议把他们两个先留在医务室,拜托校医照看一会,丁见霖不肯,抽抽搭搭地拽着叶嘉宁的手要一块过去。
反倒是李小奎,听说要去调监控去就有点躲闪,死都不去,趁他妈一个没抓住就从她手里跑了。“这孩子……”
小莲老师带着两位家长去往监控室,路上,从一个教师角度出发,语重心长道:“其实孩子的教育不是只在学校,只依靠老师,需要家长跟学校协同合作,共同教育,家庭教育是很重要的一环,甚至是最重要的一环。当然我们跟你们都是一条心的,我们会尽我们一起努力,去为学生提供最好的教育,但是学校的能力,老师的能力,远远比不上家长的言传身教对孩子的影响力。”
“对嘛。”李小奎妈妈意有所指,“家长什么样,教出来的孩子就什么样。我从小就教我们家小奎,做人要正派,不能干那些让人看不起的事。”
“……”小莲老师走在前面,没让她瞧见自己无语的表情,“要不您先看看监控吧。”
不久之前校方已经查看过一次监控,值班保安见他们来,直接将事发那段时间的片段调取出来。
开始播放之前,小莲老师几次瞟向叶嘉宁,欲言又止。
她年纪比叶嘉宁大不了几岁,从师范毕业不到两年,也好几次被李小奎这种不听话爱惹事,不把年轻女老师都不放在眼里的小霸王气哭。
学生的家庭情况他们都了解一些,对叶嘉宁她一直都很尊重也很体谅,这次的目光还掺杂了一些复杂的东西,拿鼠标点击播放的动作都几次迟疑。
叶嘉宁挺淡定:“没关系,放吧。”
监控是在教室内,丁见霖是那种有点小机灵,但又特别乖巧懂事,有点早熟的小孩,作业总是写得仔细又准时,上课听讲很认真,对老师有礼貌,也懂得不打架不惹事,不给家里人添麻烦。
他是模范好学生,个头瘦瘦的不算高,所以经常被排在前两排,位于教室前方的摄像头将他的位置拍得清清楚楚。
下课时间,别的小孩都在跑来跑去玩闹,他和同桌的女孩子都坐在位置上写作业,女孩子问他借橡皮,他从麦穗给他买的钢铁侠文具盒里拿出来。
小孩子很少有用完就马上还的意识,所以容易丢三落四,班里每天都有橡皮在离奇失踪。但丁见霖一直盯着女孩子用,等她用完随手放在桌子上,他伸手取回来,仔细地把上面的碎屑擦干净,放回文具盒。
两人认真地低着头,忽然间李小奎追着一个男生从门口跑进来,莽撞地碰到女孩子的桌子,笔在作业本上剌出长长一道,女孩子腾地一下站起来:“李小奎!你把我作业本弄破了!”
“弄破怎么了,”李小奎很凶地回头,“不就一个破本子吗。”
女孩明显被他凶神恶煞地吓到,扁着嘴委屈地想哭,李小奎猛地扑到她桌子上吓唬:“再哭我把你作业本撕了!”
他个子高又壮,才一年级的小女孩被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凳子上,哇哇大哭起来。
“这有什么好哭的。”李小奎妈妈很看不上,“会哭就有理了吗。”
小莲老师忍了忍:“……这是我们副校长的女儿。”
李小奎妈妈清清嗓子不说话了。
丁见霖看不下去他欺负女孩子,很不高兴地说:“你真没礼貌。”
“你才没礼貌!”李小奎伸手就想把他的文具盒扫到地上,被丁见霖眼疾手快地护住,小胖子有点恼:“你是不是喜欢她啊?”
丁见霖翻了一个白眼,说他:“无聊。”
李小奎恼羞成怒:“你跟你姐一样不要脸!”
丁见霖一下子生气,攥住拳头站起来:“你闭嘴!不许你说我姐姐!”
李小奎就像一个抓到别人软肋的反派,贱兮兮地继续说:“你喜欢你同桌,你不要脸!你姐是不三不四的坏女人,跟男人去夜总会,被人家买了,跟人家睡觉!”
哗啦——丁见霖一把将铅笔盒拍到他脸上,李小奎立刻恼怒地揪住他的衣领,两个个头悬殊的孩子在班里学生的尖叫中扭打成一团。
李小奎嘴里还在不断地嚷嚷:“你姐就是不要脸!”
丁见霖胳膊重重撞在讲台沿上,被小胖子的体重死死摁在地上,依然红着眼挥拳头:“你胡说!我打死你!!”
小莲老师关掉视频,回头发现叶嘉宁望着屏幕的神情很淡,好像在听别人的事。
她看向李小奎妈妈,真是有点忍不住,带了点私人感情:“小孩子哪会知道这种话,肯定是听人说了才回来学。”
李小奎妈妈急忙撇清关系:“我哪教过他这种话,也不知道这孩子从哪听的,哎呦……”然后拿鄙薄嫌弃的目光瞥叶嘉宁,“不过这也不能怪我们小奎吧,你们家这种环境,孩子都不知道要给教坏成什么样,我还怕他带坏我们小奎呢。”
“我们家什么环境?”叶嘉宁视线从屏幕移过来,那双眼睛仍然清凌凌的没什么波澜,“你怎么知道我去夜总会。”
“我看见你进去了……”李小奎妈妈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没来得及补救,叶嘉宁步步紧逼:“你看见我进去,我就是去卖的?”
“不是卖的你去那种不三不四的地方干嘛?”
“你也在那里,那你也是去卖的?”
李小奎妈妈顿时脸色都挂不住了,生怕别人误解了她,嗓门拔高地喊:“我在门口看见的,我没进去!你可别在这乱说话,我清清白白的,你以为谁都像你啊,干那种……”
“吵什么呢?”
门口有人进来,叶嘉宁回头看,是个高大魁梧的中年男性,原本觉得李小奎长得像妈妈,其实更像爸爸,是很硬朗的国字脸,身材胖壮结实。
女人马上哭天抢地地跑过去:“这个丁见霖的家长真是不讲理,自己不三不四,还想冤枉我……”
男人来之前已经知道孩子打架的事,家长都护短,此时看叶嘉宁的眼神充满敌意。
叶嘉宁这时态度倒显得客气许多,脸上露出很意外的神色,问对方:“您是李小奎的爸爸?”
“我是。”
“还以为上次见的那个才是小奎爸爸。”叶嘉宁说。
男人原本还端着不快的脸想兴师问罪,闻言脸色骤变,猛地看向自己妻子:“上次哪个人?她说的谁?”
“没有啊,什么人啊,我就没见过她,什么上次。”女人急得语无伦次说不清楚,气得骂叶嘉宁:“你这个人怎么乱说话!”
“我们在夜总会见过,你刚才讲的,怎么现在又装没见过。”叶嘉宁语气平静不急不燥,让她的颠三倒四显得更缺乏可信度。
保安不知是老实巴交还是火上浇油,这时点头证明:“刚才确认说了。”
男人顿时大怒:“你先把话给我说清楚,你跟谁去了夜总会?”
“我没有……她瞎说的,她想挑拨离间!”女人简直百口莫辩。
“人家都听见了!你还想骗我?我在外面辛辛苦苦地跑生意,你他娘背着我勾搭男人……”
叶嘉宁说:“捂上耳朵。”
一脸懵的丁见霖马上举起双手把自己耳朵捂住。
突然得知这些自己从不知道的事情,又在几双外人眼睛的注视下,李小奎爸爸的大男人尊严遭到挑战,怒火攻心根本听不进她徒劳的解释,气急败坏地骂道:“让你带个孩子都带不好,把他教得天天就知道打架……你个x货!那个狗男人到底是谁?!”
小莲老师跟值班保安赶忙上前劝架,“小奎爸爸,您先冷静一下……”
不远处医务室的方向突然传来声震云霄的鬼哭狼嚎声,相比之下丁见霖刚才哭得一点都不算难听,甚至可以用梨花带雨来形容。
闹得不可开交的那对夫妻终于停止面红耳赤的争吵,原地愣了两秒之后,女人惊慌地大喊一声:“小奎!”
接着两人急匆匆就往哭声传来的方向跑。
走廊上空无一人,监控里野蛮跋扈的李小奎不知遭遇什么,站在医务室门外哭得整张脸爆红,眼泪鼻涕糊满了小胖脸,他仿佛受了什么惊吓,哭得快喘不上气,声如牛叫,然而在父母的连番追问之下,只知道扯着嗓子哭,一句话不说,也不知是不想说,还是不敢。
“怎么了儿子?”李小奎妈妈把他浑身上下都检查一遍,毫发无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都问不出来,急得把矛头指向校医,“你怎么他了?”
校医也很无辜:“没人知道他怎么了,陈老师胃疼,我帮她拿点胃药,他突然哭成这样。”
李小奎父母急得团团转,小莲老师头疼不已。
叶嘉宁就在这一片兵荒马乱之中,把帆布包挎到肩上,让丁见霖向想劝架但无处下手的小莲老师说了再见,牵着他离开。
知道自己惹祸的丁见霖很安静,不时抬起眼睛偷偷觑她一眼,把她手攥得紧紧的。
“对不起。”他又说。
“对不起什么?”叶嘉宁问。
“给你惹麻烦了。”
叶嘉宁低头看他,丁见霖抿紧嘴唇忍着想要掉下来的眼泪,脸蛋肿得像包子。
进入午休时间的校园静得出奇,叶嘉宁在这种圣洁的静谧里教他一些不太圣洁的道理:“我是教过你,有人欺负到你头上就打回去,但在实力悬殊,自己会吃亏的情况下,就要换种方式,用别的方法取胜。”
丁见霖仰起脑袋,眼睛里还水汪汪的,茫然而认真地望她:“什么方法?”
“用脑子。”叶嘉宁说。
布加迪横停在电动闸门外的停车区,四周都是有些年头的居民区,电瓶车塞满道路两侧,黑色超跑在其中突兀而显眼。
霍沉没走,长腿微曲百无聊赖靠在车上,叶嘉宁和丁见霖从校门走出来,他的目光从电动车座椅上磨指甲的黑猫收回,看向他们。
丁见霖发现了他和那台车,顶着一张泪眼朦胧惨不忍睹的小脸好奇望过去。
叶嘉宁不知道霍沉还在。
等她?
她不清楚原因,但那瞬间,眼前出现的事监控里丁见霖发红的眼,像只暴怒的小豹子一样冲向比他高比他壮的李小奎。
校门与布加迪之间不过四五米距离,叶嘉宁站在那和霍沉对视几秒,最终移开眼,牵着丁见霖目不斜视地经过,走向路边的公交站台。
车来得刚好,她领着丁见霖上车。
霍沉高瘦的身形倚着车,自始至终没变过姿势,看她牵着丁见霖的手,踩着公交车的台阶一步一步走上去,在车前刷乘车码,然后在中部某个座位落座。
丁见霖坐在窗边,趴在车窗上看那个黑色衣服的人,使用多年的玻璃有点脏,他看不清对方眼神。
丁见霖的伤看着唬人,实际不严重,但这副鬼样子肯定不能送到医院给叶茵看,叶嘉宁把他带回家安置,布置了能让他写满一个下午的作业便赶去会展中心。
下午在展厅没再遇到霍氏的人,自然也没见过霍沉。
结束之后回家,刚刚下课赶回来的麦穗和她前后脚到,丁见霖在家里睡完午觉,自己乖乖写完好几页生字,到了晚饭点,自己开火烧水煮好了面条,将酱油和醋拌匀,盛在三只碗里。
他把三份面摆到餐桌上,叶嘉宁和麦穗的多一些,他自己的少一些,抱着碗拿着两只劈叉的筷子,夹起面条往嘴里送。
叶嘉宁看看那碗节俭得过分的面条:“我不是教过你煎蛋?”
丁见霖用小大人似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把一口面条戳进嘴巴里:“家里没有鸡蛋了。”
“哎呀呀,因为没想到你今天就回来了。”麦穗马上站起来跑进厨房。
叶嘉宁坐在那,看着埋头吃面条的丁见霖。
其实她长到十八岁之前,没怎么吃过苦,叶茵出身于书香世家,父母都是高知,她自己的事业也很优秀,是宜港有名的脑肿瘤专家,收入不低。叶嘉宁小时候住在苇荡山的富人区,后来叶茵离婚再嫁,继父丁重也是个家底殷实的商人。
用殷实形容或许过于谦虚了,毕竟住的是听悦湾豪宅,出行最差也是奔驰,叶嘉宁对跑车感兴趣,丁重便教她玩跑车,她还没成年的时候丁重便给她买了一辆911,常常带她在无人的路段练手。
其实原本家里的条件还不错,丁见霖出生后却几乎没享受过。两岁之前他屁都不懂,两岁之后家里的东西能变卖的都已经卖的差不多,包括房子和所有的车子。
麦穗在冰箱里东翻西找,但能找到的食材实在有限,现在这间两室的房子是租的,周内她和叶嘉宁几乎都不回来。
“就剩两个青椒了,青椒炒点什么呢?”巧麦穗难为无菜之炊,“要不我去楼下买点菜吧。”
叶嘉宁把丁见霖的面拿开,摸了摸他的头:“叫外卖吧。”
晚上麦穗在家陪丁见霖看电视,叶嘉宁在旁边的餐桌戴着耳机看书,今天翘了好几门课,要补的东西有点多。
她在书上勾画重点,笔尖偶尔划出沙沙声,客厅里麦穗搂着丁见霖坐在沙发上,两个人看一档环节尴尬又无聊的综艺节目,笑得嘎嘎响。
看到自觉好笑的地方,丁见霖就马上扭头冲她分享:“叶嘉宁,这个人刚刚摔了个屁墩哈哈哈哈哈!”也不管叶嘉宁听不听得见,想不想听。
九点多钟叶嘉宁接到电话,跟麦穗说了一声,穿上外套换鞋准备出门,丁见霖嗖地一下转过头来,直勾勾盯着她。
叶嘉宁没理,关上门走了。
丁见霖的小脸肉眼可见地耷拉下去,电视里逗他笑了一整晚的人出了大糗,他都没笑,闷闷不乐地坐着。
茶几上摊着刚刚没吃完的炸鸡和可乐,麦穗给他塞了一跟薯条:“你姐姐去上班,我们在家吃香的喝辣的不好吗。”
“不好。”丁见霖皱着一双眉头,有点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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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嘉宁到亭茗时,kay刚好出来抽烟。
她烟抽了半截,见叶嘉宁来,走到垃圾桶旁在灭烟石里摁掉,又问她有没有漱口水,叶嘉宁说没有:“怕有味道干嘛还抽。”
“我不怕有味道,我是怕熏着你。”kay转头问小佟要口香糖,“你一看就不喜欢烟味。”
“为什么。”叶嘉宁道,“我好像没说过。”
“一种感觉。”kay将两颗草莓味道的木糖醇放进嘴巴里,又嫌甜,“你怎么喜欢吃这么甜的东西。”
小佟嘿嘿道:“我女朋友也不喜欢烟味,接吻的时候嫌我臭。”
kay将木糖醇瓶子扔他怀里:“滚!跟谁秀呢。”
要送的客人还没下来,小佟去取车,kay嚼着木糖醇,忽然说道:“其实你想赚快钱有很多路可以走。”
两人立在亭茗富丽堂皇的门廊,kay的裙子外面搭了件披肩,叶嘉宁看过去,她半倚着墙,高跟鞋的鞋跟在台阶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现在是全民直播的时代,那些带货主播一晚上能赚普通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你学生的家长就是做直播公司的,你有这样的资源,短时间赚到四十万不是什么难事。”
“试过。”叶嘉宁说,“但不行。”
在认识崔总之前,叶嘉宁就已经在某位学姐的介绍下,在某个平台试过做直播,她性格太淡,不爱陪聊,但长得足够漂亮,秒杀一众开了十八级美颜瘦脸特效的主播,那个平台的某位总监认为她平平无奇的大学生身份恰恰是她的优势,跟她的气质相吻合,这样一张白月光女神脸,她什么都不用做,就是坐在那写个作业都有的是人爱看。
总监对她非常看好,给了不少推广资源,因此叶嘉宁的直播间刚刚开放便很快收获数量可观的观众,她只需要在那里坐上一两个小时,就如平常一样看书学习,照样有人打赏。
这件事很快就从医院某位病人的儿子口中,在叶茵熟悉的病友间传开,叶茵特地请教了那位病友的儿子,下载软件后每天打开叶嘉宁的直播间观看。
网上冲浪的人素质良莠不齐,有些男性在现实中喜欢开黄腔,在匿名的网络环境中只会更猖狂,美女主播的直播间难免出现个别令人不适的弹幕,叶嘉宁也逃不过。
她是从来不在乎的,这个世界上她只在意对自己重要的人,这里面有叶茵,有丁见霖,有麦穗,没有那些无聊的网友。
但有人在乎。
为了避免关键字被屏蔽,很多人会使用缩写,叶茵不懂得那些字母的意义,拿去求教病友儿子,对方支支吾吾,在她的再三追问之下才不得已地作了解释,于是叶茵懂了,懂了原来只要打赏得够多就能私下跟主播见面,懂那些人在用什么样的言语和心思意淫她的女儿。
那些从弹幕中偶尔闪过的一两句下流话,那些她以前从来不了解的暗地里的交易,就像尖利的刺扎入一个母亲的心脏,她动了大怒,不允许叶嘉宁再做下去,母女俩为此吵过一架,于是平台寄予厚望的宜大校花直播间维持不到半月就宣告终止,因为单方面的解约,叶嘉宁险些还要倒赔平台一笔钱。
kay说的没错,现在来钱最快的方式自然是带货主播,崔总其实也提过想要签她到旗下,但且不说带货主播要求每天固定时长的工作,但叶嘉宁还有排得满满当当的课表,时间无法协调,叶茵那关过不去。
她一辈子要强,不能接受女儿为了自己去卖脸。
kay听得笑起来,然后举起双手道歉:“sorry,不是取笑你的意思。其实我有点羡慕,你妈是爱你,如果是我妈,她巴不得立刻把我打包卖给别人,还了钱给我弟弟用。”
叶嘉宁道:“这么惨吗。”
kay又被她逗笑:“我们两个到底谁更惨一点?”
“小叶子,其实你不用这么拼,你需要钱的话我可以借你。不用着急还,我这些年也赚了不少养老本。”
叶茵病情突然复发的时候,简直兵荒马乱,每天的治疗费都是一块增压到叶嘉宁身上的石头,她才刚认识kay不久,她就毫不怀疑地借五万块给她应急,那笔钱叶嘉宁才刚刚还清。
“为什么这么帮我?”连她自己都对这份情深义重不解。
“因为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有过类似处境,不过我比你幸运点,没有这么多的负累,我只需要自己活着就行。那时候也是走投无路,差点走上歧途,还好遇到了一个贵人。他教我自爱,替我解决麻烦,又供我读书,我才有今天。”
三月的天气乍暖还寒,夜里风冷,时起时落,叶嘉宁今天穿得厚,没觉得冷。kay把手放在她肩上。
“我现在看你,就像看当时的自己。”
叶嘉宁抬手去握她的手,因为裹着披肩,她手心带有烘热的暖意,像温水包裹着人。
“你手很暖。”叶嘉宁说。
kay把披肩敞开,冲她挑眉:“我怀里更暖,来吗?”
叶嘉宁少见地笑起来,跟她说:“谢谢你,kay姐。需要的时候我会找你。”
小佟取车回来,商务轿车停在门廊下,他脚步轻快地跑上来:“宋总还没出来吗?你们聊什么呢。”
kay翻白眼:“聊你女朋友怎么看上你个二货。还没长记性,又把车停这里,再遇上个霍疯子你就自己送他回去,能不能全须全尾地回来我不管你。”
小佟打了个哆嗦:“大晚上说这个,怪吓人的。”
叶嘉宁原本已经要下台阶,闻言微顿,问他们:“为什么叫他霍疯子?”
“因为他疯啊。”小佟说,“你没听过霍家那些传言吗?”
“什么传言?”
“好几个版本呢。”涉及到自己的专业范畴,小佟来了兴趣,搓搓手给她讲起来:“霍家有个很豪华的庄园你知道吗?”
叶嘉宁自然知道,不止知道,她小时候常去玩。
“那个庄园听说死过人……”小佟用手挡着,说得很小声,“七八年前被一场大火给烧了,烧得什么都不剩,但是特别邪门,没过多久它就跟变魔术似的恢复了,跟以前一模一样。有人说根本没起过火,有人说火是小霍爷自己点的,还有人说……”
等的客人到了来,他止住了滔滔不绝的话头。
宋总四十岁上下,穿着合身体面的西服,其貌不扬,但看着是忠厚诚恳的长相,走出来步伐平稳,面目清明,应该喝得不多。
沾一点酒就叫代驾的人也有,通常行事严谨,沉稳可靠,他与kay熟识,打过招呼寒暄几句,等小佟将车开过来,彬彬有礼地冲叶嘉宁点了下头:“有劳你了。”
座驾与他本人风格相符,稳重低调的商务奔驰,他上车之后安静地坐在后座,不主动搭话,也没有没完没了的电话。
叶嘉宁发动车子驶离亭茗,从玉兰街汇入主道,过了两个路口后,后座一直静默的人忽然开口:“麻烦停一下。”
叶嘉宁依言靠边停车,男人打开车门下去,叶嘉宁回头,那车门没关,被一只手搭住,接着有人矮身坐了进来。
看到王跃恒那张脸的时候,她面无表情地转了回去。
王跃恒晚上有应酬,银灰色的西装时尚感十足,他坐上车,关上车门,视线从驾驶座椅侧露出的那半边削薄的肩膀上滑过,饶有兴致地欣赏她的表情:“怎么,很意外吗?”
“没。”他带进来一股浓郁的酒气,叶嘉宁解开安全带的锁扣,“只是觉得人性很复杂。”
不是非黑即白,不是看起来忠厚老实的人就没有危险性,也有可能早就布好了局,等着中途把你卖掉。
“如果我是你,我不会选择现在下车。”王跃恒今晚确实喝得不少,但他此刻心情是愉悦的,手指在翘起的二郎腿上点了点,“你们韦总还欠我一个人情,我问他要你,也就是一句话的事,但我还不想对你用那种手段,别逼我,嗯?”
叶嘉宁没再动作,王跃恒弯唇笑,那种她永远逃不出他手掌心的猎人的自信,刻在他唇角弯起的弧度上。
“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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