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冬夜晚风仿佛加着刀子,呼呼地吹在二人身上。
刚才泳池里爬上来的魏郁浑身寒气,泡过一身冷水让他止不住的打颤。
他死死抱着魏应城,力气大的要把他连骨带肉一起融进自己身体里。
魏应城皱眉推开他,“你身上都是湿的。”
魏郁不愿意松手,抓着魏应城的手,就像溺水的人死死拽着浮木。
“哥,你别丢下我……”
魏郁瞪大眼,想从魏应城脸上看出点类似不舍动容或者别的什么情绪。
但是魏应城低垂着眼睫,只有冷漠的表情留给他。
魏郁:“你刚刚在哪里?”
魏应城抬眼瞥向一个方向,“就在那里。”
在那个位置随在角落,但依旧能看听见魏郁在家里惊慌失措的声音。
魏郁找了他这么久,一层一层地翻找,叫了那么多次“哥”,但他就一直无动于衷,像一个观众默默看着演出。
但是魏郁这个演员已经濒临崩溃,观众还是毫无波澜。
就像半年前那场车祸。
魏应城眼睁睁看着魏郁的车在路上被撞到偏出公路,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关心。
他还以为这些天过去,哥对他多少也会有些许不舍。
可是到头来,还是和以前一样。
意识到这一刻的时候,魏郁的脑子木得厉害。
日日夜夜的见面相拥,也不过是魏应城忍让着他,被迫迁就他的强求。
魏郁看着魏应城的眼神深得可怕。
魏应城下意识想后退,但身体早已被魏郁桎梏住。
魏郁:“你想去哪?”
他的声音像浸过冰,冷得出奇。
魏应城:“我哪里也不去。”
魏应城额上有冷汗划过。
他刚才旁观了魏郁从不安慌乱到完全失控,在很多瞬间,他都想站出身来。
可是他没有。
他想看看魏郁接下来会怎么做。
如果自己突然离开,魏郁是什么样?
用尽一切手段把他找回来?
或者是终于不用演了,大松一口气坐下。
还是说要对他在意的人下手……
魏应城脑海里浮现的种种结局淹没了他。
魏郁……还是会和以前一样吧。
魏应城心里想。
如果我走了,他就不需要继续演了。
那个善于伪装,满腹算计,没有感情的魏郁会重新出现。
所以在魏应城走到魏郁面前的时候,他已经准备好接受一切。
包括魏郁的愤怒和暴力。
他想魏郁是会红着眼掐住自己的脖子,或者把自己推进水池,就像三年前把他逼下楼梯一样。
黑暗里猛地亮起的火光,浴室里的镜子,还有楼梯前通红的眼睛,这些都是魏应城挥之不去的噩梦。
这些东西横亘在他和魏郁之间,无法跨越又无法忘记,注定每想起一次都会让他们刚刚拉近的关系再度分开。
所以在魏郁打着冷噤抱住他的时候,他全身都僵直了。
他下意识在害怕过去重演。
但魏郁就像走失后找到主人的狗,脸上满是难过和后悔。
“你没走就好,你做什么都可以,但是求求你,不要丢下我。”
可能是灯光的问题,魏应城看到魏郁的眼眶湿润,仿佛下一秒就要流出眼泪。
这是演的还是他看错了?
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魏应城无法判断。
魏郁感觉到魏应城的僵硬,他知道自己应该学着让魏应城找到安全感。
可是他的神经像根蓄势待发的箭弦,如果在找到魏应城的瞬间才有所松懈。
他们彼此都紧绷着不敢放松。
即便肢体交织在一起,两个人的心却始终不在一条线上。
魏郁透过朦胧的光线观察魏应城,读魏应城疏远冷淡目光里的情绪,惴惴不安地分析自己应该怎么做。
他听到干涩的声音从自己收紧的喉咙里挤出来。
“哥,是不是吓到你了,那现在呢?现在好了吗?”
魏郁狂跳的心脏还在咚咚跳着,他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在自己能忍受的范围里稍微松开了点桎梏,又胡乱擦了擦脸,挤出笑容给魏应城看。
“我刚才是有点着急了,你不要害怕,我什么都不会做…只要你没走,只要你不走,我无所谓的。”
魏郁想表现出自己毫不紧张的样子,但是抚摸魏应城脸的手还是冰凉的,转而帮魏应城整理额发的手指也笨拙的要命。
他握住魏应城的手,问:“你要和我回去吗?我们进去吧,外面太冷了,要是把哥冻感冒了怎么办?”
魏应城被他带回客厅。
从始至终,魏应城的表情和语气都没有改变,魏郁却忐忑地转换了数次态度。
魏应城被他安置在沙发上,他自己则湿漉漉地回道通往院子的玻璃门前。
只要锁上,就出不去了。
魏郁的手放在门锁上,但又停住。
不行。
如果这样做,哥肯定又要害怕了。
魏应城看着魏郁在门前站了几分钟也没关门,心中疑惑着,魏郁又把门打开了。
魏郁坐到魏应城身边,憋了半天后低声说:“……外面黑,你要出去记得叫我一起。”
是因为天黑,是因为院子没有灯。
反正不能是他不想让魏应城出去。
魏应城没有说话,只是几秒钟的安静,空气仿若一片死寂。
说些什么呢?
好像一直都是魏郁主动和他说话。
还是这样吧,没必要多嘴。
魏应城等着魏郁重新坐回他身边。
但魏郁站在他面前,然后直接坐在他脚边的地板上。
魏郁勾住魏应城垂在腿侧的手指,轻声说:“我身上都是水,别弄湿你。”
他还记着魏应城体质有多差,在岛上被风吹就发了几天低烧。
魏应城的三根手指被他握住手里,时不时捏一捏,但也不敢用力,就像得到珍宝的小狗,只敢轻轻含在嘴里,生怕玩坏了。
他曲腿坐在地上也是巨大一只,抬头就是魏应城的胸口。
魏郁无疑是英俊的,但他的长相不是传统审美里正气凛然的沉稳样貌。
他年少时候还有几分像程婼的眉眼已经随着时间变得成熟锐利,换上正装之后更会放大他长相里更为冷硬的部分。
靠着这份泠冽自傲,魏郁吸引了无数目光,也以此打败了很多人。
但他抬头看着魏应城的神情却带着一份小心翼翼。
魏郁:“是不是有点无聊?”
平时这个时候,基本都是魏郁出门买了饭带回来,魏应城坐在小桌子前背书,两个人挤在桌前,胳膊杵着胳膊,,面对着面把饭吃完。
吃完之后魏郁就找各种理由把魏应城磨到床上,等再晚一些就洗漱休息。
小破屋不仅小,还没有电视,两个人在有限的空间里算不上多热闹,但绝不是现在这样冷淡。
这个陌生的别墅所有家具一应俱全,楼上还有健身房和家庭影院,反而没有事情可以做。
魏郁打开抽屉,取出一个DVD盒子。
魏郁问:“看这个吧?”
“这是什么?”魏应城问。
塑料盒的外包装看起来颇有年代感,但是保管得当,外表没有划痕和污迹。
现在很多刚上学的孩子都不知道DVD是什么,但在十几年前互联网还不发达的年代,DVD 和VCD切切实实地流行过。
“我一直想让你看的……”
魏郁含糊其辞,魏应城只能静静等待播放。
沙沙地声音已经出现,但画面是一片漆黑。
巨大电视屏幕上反射着魏郁飞快回到魏应城身边的样子,他坐回魏应城脚边,然后又抓住魏应城的手。
“这样应该行了吧?”
画面有了声音。
稚嫩的声音还没到变声期,乍一听像是有些中性的女孩声音,但是仔细听还是能分辨出男生的音色。
魏应城瞬间抬起眼,凝视着电视上的画面。
随着一阵晃动,画面逐渐出现了内容。
一个充满生活气息的中式房子,晴天的阳光在镜头里照出光晕,拿着DV的人显然没有让画面更好看的意识,只是用镜头拍着他想记录的东西。
干净的地面。
蓝色带着格纹的小拖鞋。
书柜里装了三层的奖杯和金牌。
还有画面里一闪而过男人身影。
即使只有短短一秒,魏应城也认出画面里低头看报的男人是谁。
时间太久远了。
久的他都忘了魏家过去是住在另一处房子里的。
那个房子不如后来的大,也不如后来的豪华,但那是程婼生命最终生活的地方。
那时候的魏仲恺还是会把他抱在腿上一起看报的父亲。
魏应城的喉咙发不出声音,收缩的瞳孔盯着抖动移动的镜头。
他知道接下来会看到什么,所以连眼睛都不敢眨。
“小城到妈妈这里来。”
温柔到可以滴出水的声音。
程婼对他伸出手,身上米色的亚麻裙子纹路都是这么熟悉,仿佛下一秒魏应城就能摸到那绵软清爽的面料。
“小城想去新家吗?”
“想!”
“小城喜欢我们的新家吗?”
“我们的新家是白色的吗?”
“不是。”
“那有草坪吗?”
“没有。”
“那……我可以在家里养一只小狗吗?”
“暂时不行。”程婼笑了一下,“妈妈会和爸爸商量的。”
画面戛然而止。
又重新开始。
沙沙地声音再次出现,魏应城回想起当时自己拿着DV的好奇。
他以为这只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日常记录,但再也就没有这种机会。
夏日知了的声音像是要撕裂镜头,魏应城记得那个夏天特别热,但程婼的手却时常是凉的。
如果他再懂事一点,就不会只拉着妈妈的手来祛暑。
再过去几年,程婼的病就会突然爆发,一个健康温柔的人会被折磨得只能缠绵病榻,几个月时间就消瘦成两个人。
烈阳留下过亮的痕迹,挡住了程婼的面容。
妈妈长什么样子他永远记得,但那已经是在他长大后了。
后来魏仲恺把所有和程婼有关的东西全都烧了,只有一条项链还保留她的照片。
但也是魏应城再大一些时候去拍的。
如果是那个时候,妈妈是不是更年轻更快乐一些?
男孩拿着DV仰着拍摄只能拍到巨大的太阳光晕,魏应城瞪大了眼睛,也只看到一团模糊的白色。
魏郁握紧他的手。
魏应城才猛地从那段消失的夏天里抽离出来。
魏郁:“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他说着,表情居然有些不好意思。
他打开手机,擦了擦上面的水迹,然后当着魏应城的面输入密码。
魏郁转头说:“你看到了吗?”
魏应城点头。
“0923”四个不知代表什么的数字。
魏郁点头,“看到就看到了,以后你要是想要从我这里拿到什么就用这个密码,我所有秘密都是这个。”
魏应城:“我为什么要用你的东西。”
魏郁立刻解释,“我只是举个例子。”
他打开相册,跳出来上次预览的照片。
魏应城安静靠在床头睡着的样子。
床头灯亮出的微弱光勾勒出他清俊的面部轮廓,点缀在卷翘的睫毛上的灯光像点点珍珠。
清瘦的手搭在书上,和白皙修长的脖颈一起显现出他身体的单薄。
魏应城从来没从这个角度看过自己。
这样看,似乎是称不上难看。
但魏郁偷偷拍下照片的行为让他皱起眉头。
魏郁转移话题,“我想让你看的不是这个。”
魏郁点出页面,却让魏应城看到更多他存在相册里的照片,全部都是他拍的魏应城。
“也不是这个。”
魏郁飞快向前翻,终于停在一张照片上。
照片上白色毛茸茸的小奶狗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镜头。
它躺在小窝里,乖的不像话。
小小一团,可能还没有魏应城的两只手大。
魏郁试探又期待地问:“你喜欢吗?”
魏应城知道魏郁之前说的话是为什么了。
白色的房子,大草坪,还有小狗……
魏郁:“这只小狗我看过了,性格很好,你要是点头我现在就把它接回家。”
这个地方,魏郁把它形容成“家”。
四目相接,视线纠缠。
魏郁等待一个点头和一个肯定,紧张到手心冒汗。
第92章
隔着手机屏幕也能感觉到小东西的乖巧可爱。
魏应城不知道这只小狗是什么品种的,但它短而卷的奶白色皮毛像缎子一样光滑柔顺,又像摆在货架上的泰迪熊娃娃。
小狗明显还没到立耳的时候,左右两边的耳朵垂在脸侧,像小姑娘扎的双马尾。
魏郁是知道这只小狗有多可爱的。
就连他这种人都会感觉可爱,更何况是心软的魏应城。
但凡事都有例外……万一魏应城拒绝了呢?
魏郁的心仿佛注了铅,连带着肺和胃都被挤压,呼吸时候喘不上气,胃部紧张地收紧。
魏郁不自觉地去捉魏应城的手,只有和魏应城有实质性的接触,他沉重的心才能有些许放松。
魏郁说:“它不是什么品种狗,本来活不了几天。它刚出生就因为太弱被狗爸爸扔出去了。”
一条孤零零的野狗正在等待魏应城的接受。
魏应城的眼睛看着手机屏幕。
他很少在魏郁面前流露这种感兴趣的神情。
魏郁不敢呼吸,也不敢眨眼。
他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错过魏应城情绪的变化。
魏应城问:“你想养狗?”
“是……也不是。”魏郁说:“是我们。”
魏应城轻轻抿唇,神情犹豫。
魏郁:“这里足够宽敞,别说养一条狗,你想养多少只都足够了。如果你还想养猫,养鸟,养马,养……养什么都完全足够的。”
他想让魏应城开心一点,做什么都可以。
如果魏应城想要一,那魏郁就要给到十。
在魏应城第一次到这个房子的时候,魏郁就已经在计划要圆他小时候的梦,可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
魏郁想应该等他和哥关系再缓和一些再来。
他以为今天就是最好的时机。
但止步于魏应城突然躲起来的那一刻。
他以为的正在缓和,原来还是他的一厢情愿。
凡事都有万一。
万一呢?万一哥就接受了呢?
或许是魏郁的祈祷被上天听见,也可能是他说的话让魏应城表现地更为动摇。
魏应城张开嘴的时候,魏郁已经准备好立刻起身去开车。
一脚油门,就能把新成员接回来。
“……我不会养的,魏郁,我不能不负责。” 魏应城平静地说。
魏郁不敢相信,全身仿佛冻住了一样。
魏郁:“你不愿意?为什么?我已经做了全部的准备,会对它负责的。”
魏应城轻轻摇头。
“你和我都没有能力照顾另外一个生命,我有学业,你有事业——”
“这也不算什么问题。”魏郁打断他的话。
他激动地拽住魏应城的手,身体几乎是顺着魏应城的腿贴了上去。
“我可以雇保姆,雇一个不行我就多雇几个。”
魏郁不理解,“时间和精力都不是问题……”
“对,这只是我给出的借口。”魏应城的声音冷漠,“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你的目的。”
“不……我……我的目的?”魏郁的喉咙哽得厉害。
“你是究竟是为了我,还是为了拴住我?魏郁,你没有必要这样做,我和你只有钱,不要再牵扯无辜进来了。
你说你爱我,到底是爱我,还是爱这种爱而不得又为爱坚守的感觉?魏郁,我从来都没感觉你是一个有能力感受爱和去爱别人的人,或许我也不懂吧……但是你现在做的这些,到底是为了谁呢?”
冷色调的灯光落在魏应城脸上,像给他的面容镀了一层朦胧的寒气,就像是置身事外的第三者,随时可以结束旁观。
在过去魏郁以为自己能看透他,但现在怎么也看不清了。
魏郁的手攀上魏应城的手臂,有力的手指钻进魏应城的手里,五指撑开魏应城并拢的手指。
十指交叠着穿插在一起的温度和以往一样,为什么别的事情不能也不变呢?
魏郁牵应着魏应城的手举到自己脸边,用力平稳下声音说:
“我爱你啊,我说过无数次我爱你,但是你一次都没有相信过。”
魏应城:“我的确不信。”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魏应城垂眸看着魏郁,他读不懂魏郁这种悲伤的表情。
魏郁的眉毛因为痛苦而皱起,他问魏应城:“你不信我,那你会爱我吗?哪怕只有一点点,一点点也行。你会爱我吗?”
“我想不会。”魏应城语气淡然。
“现在不会,那以后呢?一年不行就五年,五年呢?五年不行就十年,二十年,四十年,六十年……总有那一天的吧。”
魏郁在说服自己。
他还年轻,有大把时间等下去。
就算是六十年也可以等。
看不见魏应城的两年都已经熬过来了,能看着魏应城的六十年又有什么等不了的。
魏郁拽着魏应城的手不放,“我会一直等下去的,等你什么心情好了再来爱我。”
每次从他口中说出“爱”这个字,就好像香烟带着火星的烟头落在魏应城心上,刺得他心头发颤。
魏应城坦诚地说:“不可能,魏郁,这不可能的。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你,过去是,现在是,过去多少年也是一样,除非——”
“除非什么?”魏郁瞪大了眼。
“除非你彻底变了,死了烧了,可能会有一点可能。”
字字锥心。
魏郁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映照着魏应城的脸。
那是一张适合微笑的脸,但是现在已经很少会有表情。
魏郁问:“可是如果我死了,就永远得不到你了。你也会很快把我忘记了是不是?我死了就能给你让路了,是不是?”
他口中呢喃着,神色中的绝望逐渐染上癫狂的色彩。
魏郁:“如果是这样的话,不如让你杀了我。”
他拉着魏应城的两只手扼在自己的脖子上,眼底通红。
“你用力,杀了我,这样你就会永远记住我,记住你亲手杀过一个人,那就是我。”
魏郁感受到魏应城的抵抗,于是更用力的掐住自己的脖子。
血管强劲跳动的浮动像是要穿过皮肤,黏在魏应城手心。
“用力……”
魏郁额角和脖子上的血管暴起,脸上的笑意却越发浓郁。
“哥,杀了我,你会永远记得我。”
他的脸涨成不自然的红,魏应城找回自己的声音,大声呵止到:“魏郁,你疯了!”
魏郁不反驳,反复说着杀了我,又变成我爱你,求你了,杀了我。
魏应城抽出手,飞快给了魏郁一耳光。
“魏郁,你冷静下来。”
魏郁抚着脖子一边笑一边狂嗽。
如果不是魏应城用了最大力气挣脱,可能再多几分钟,魏郁就会如愿死在他手下——即便是被魏郁强行按着的手下。
“你舍不得我去死,是不是?”魏郁直起身来,面贴面询问魏应城。
“沈郁,你离我远一点。”
魏郁微怔,“你叫我什么?”
沈郁?
这个名字连他自己都快忘记了,哥又是怎么知道的。
“你……知道了什么?”
不等魏应城回答,魏郁笑着说:“你在之前就知道了?”
魏应城抿唇,魏郁却已经继续说了起来。
“所以你这些天……是在可怜我?”
那些被他认为是关系缓和的瞬间,都是因为同情才施舍的吗?
魏郁感觉自己全身爬满各种小虫,密密麻麻地啃食他光鲜亮丽的表面。
“沈郁……”他低语,似乎对自己过去的名字非常陌生。
魏应城刚刚张开嘴,就被猛地扑倒。
魏郁不留余力地亲吻他,每一次都像是要发起一场征服的战争。
顾不上唇齿的磕碰,魏郁像个野兽掠夺魏应城口中的领地,连着呼吸一同强制遏止。
可是这还远远不够。
还想要更多……更深入……
松软的沙发上,两道纠缠的身影。
魏郁吻着魏应城,在喘.息的间隙在魏应城耳边低声说:
“我不叫沈郁,我只和你姓,这样所人都会知道我魏郁和你魏应城之间的关系不一般。”
“魏郁你……!”
魏郁吻住魏应城的嘴唇,让他不能说话。
过去他想尽办法也想听魏应城说话,但是今天不了。
今天他只想听魏应城的嘴唇发出些别的声音。
魏郁撩起额前散落的发,笑着继续他纠缠不放的话题。
“等我死了,墓碑上也刻着你和我的名字,到了阴曹地府也带着这个名字,在生死簿上鞋的魏也是你的魏……魏郁和魏应城,是永远拴在一起的名字。”
魏应城第无数次说魏郁疯了。
但魏郁欣喜着领下这个评价。
“疯吗?我还能再疯一点。”
魏应城说:“我没有同情你,我只是今天才知道你之前还在福利院待过。”
“所以呢?你是可怜我还是想嘲笑我?”
魏郁扣住魏应城的手指,与他十指交扣的颤栗依旧。
“都没关系,怎样都行。我过去的事情都和你说过,你还记得吧?”
过去那些经历是魏郁最不齿的污点。
充满酒气的昏暗破屋,出门就是垃圾和污水和陋巷,被皮带酒瓶椅子捶打后留下的伤疤,仰人鼻息时咽回去的眼泪,还有人们伪善面容下隐藏的残暴。
这些通通被魏郁压缩进心中隐蔽的深渊中。
如果可以,他愿意把所有抹去。
这样的话,他就不再会成为躲在暗处陷诟王子的老鼠。
这样的话,也许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
最起码不会在他们亲密无间时也只能吻到魏应城紧闭的嘴唇。
魏郁:“你可以和所有人说我有多不堪,你可以把这些事情放在新闻上,让全世界的人来看我的笑话,只要你开心,怎样都可以……只要你开心,怎样都可以。”
魏郁吻住他,又不安的抱紧他。
“我不要你爱我了,只要你能在我身边待完这段时间就好……”
冰凉的泪水落在魏应城的脸侧。
*
疯狂又荒诞的一晚。
刺眼的阳光刺得魏应城不得不翻身,从背对着魏郁到和他面对面。
魏应城知道魏郁醒着,但是自己还不愿意睁开眼。
魏郁却主动说:“我们昨天……”
魏应城闭着眼,但呼吸却慢了许多。
魏郁:“主要责任在我,所以我会对你负责的。”
魏应城皱眉,而床那边的重量消失了。
一阵细碎的声音。
紧接着耳边响起像是呼吸的声音,又比正常人的呼吸声轻了很多。
魏应城睁开眼,被湿漉漉地舔了一脸。
一只哼哼唧唧的小狗趴在床头,笨拙地讨好着这个面容温柔的人类。
……比照片还可爱。
魏应城想摸摸它身上卷曲的毛发,但却摸了个空。
魏郁弯腰把小狗抱了起来。
他点着小狗湿润的鼻尖,煞有介事地说:“好了,你只能看一眼,小城老师不想让你成为他的绊脚石,知道了吗?”
魏郁继续教育它:“你不想走?不行。我们都不能对你负责。”
魏应城静静看着他打着算盘。
嘴唇忽然有些发痛。
魏郁才是狗,用嘴亲还不够,要用啃的。
被他拎起来的小狗嘤嘤嘤地回应。
它明显什么都不理解了,只在魏郁手里扭来扭去,挣扎着要离开。
魏应城看不下去了,“……别让它摔下来。”
魏郁顺势说:“那就只好暂时把他放在床上了。”
小狗对魏应城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尾巴摇的像螺旋桨,迈着短小的四肢跑了过去。
魏应城又伸出手,这次没有魏郁中途阻拦。
小狗被摸得舒服地抬起脖子。
魏郁幽幽地说:“小狗摸了就要负责的。”
魏应城本不想认,可小狗热情地贴了上来。
回绝的话卡在喉咙里,下一秒又咽了回去。
魏应城郑重地说:“我只能试着养,但是如果出了事,我会把它托付给信得过的朋友。”
魏郁听出他话里只想一个人养的意思,顺势说:“买一送一,一条小点的捆一个大点的。”
这条大点的昨天晚上还在用命来纠缠不放手,一晚过去就什么都不要了……
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部分东西,现在已经让自己把昨天不高兴的事情全部忘了。
既然已经得不到了,不如就不要挂在嘴边了。
只是没有爱而已,一切如旧,没什么大不了的。
作者有话说:
第93章
原来一条小的捆一个大的意思是把他们两个一起带到小屋子去。
学校离魏郁买的房子还是很远,魏应城思考了之后还是打算先住回来。
原本只打算住一个人的房间被迫接纳了魏郁,现在又多了一个活泼好动的小东西。
现在每天吃饭的时候又要对付贴上来的魏郁,还得同时应对另一双期待的眼睛,魏应城愈发感觉自己应该坚定的拒绝到底。
自从小狗到家,魏郁来的理由也越来越多。
给小狗送狗粮,一定要看着它吃完才走。
看看给小狗买的新狗窝合不合适。
把小狗带出去做个美容的同时把魏应城一起拐出去,在宠物店老板暧.昧的打量里挺起胸膛,默认自己和魏应城的关系并非普通朋友……
这些都是魏郁做的事情。
魏应城已经懒得说他了。
随他去吧。
实在没办法。
*
魏应城终于结束了最难的考试,回家之后大睡了一整天。
魏郁没打扰他,趴在枕边看着他沉沉的睡颜。
小狗有自己的小窝,但刚到家那几天有些胆小,魏应城狠不下心把它丢在窝里,只好带在床上一起睡。
睡过温暖怀抱之后,小狗就不愿意独自睡窝,总是哼哼唧唧的想上.床。
魏郁怕吵到魏应城,只好把它捞出来。
“蛋卷,你爸在睡觉。”魏郁低声说。
魏应城已经醒了,但是这几天精力透支太多,只想闭着眼假寐一会。
蛋卷是魏应城给它起的名字,但魏应城从来没有以爸爸的身份自居过。
我是爸爸,那魏郁算什么?魏应城心里冒出这个古怪的问题。
魏郁:“你就跟舅舅待着吧。”
魏应城睁开眼,“……你的辈分是怎么算的?”
问完他就又补了一句“算了”,何必和魏郁讨论他和狗的辈分,完全没有必要。
麻烦的事情已经很多,魏应城不想再多加一件。
学期结束总事赶着事,魏应城忙得焦头烂额。
好不容易熬到期末考快要结束,又接到临时通知要补几天课程。
魏应城每天都要把提前蛋卷安置好了才能走,本来安排好他们两个分别照顾蛋卷的日子,如果两个人都不在家,就把蛋卷送去宠物店寄养。
但这次改动十分突然,附近的宠物店都没有空档,陌生的宠物店不知根知底,魏应城不敢轻易托付。
他犹豫了半天才给魏郁发去消息。
“我明后两天突然有课,但是宠物店寄养满了,你能调一下时间过来照顾蛋卷吗?”
这段时间魏郁来的时间很不规律,有时还半夜匆匆离开,用在处理工作的时间也明显多了。
魏应城想着如果魏郁不来,他还能麻烦的对象还有谁……
思考不到几秒就收到了魏郁的回信。
魏郁回他的消息向来很快,但是魏郁的第一反应是他可以联系系主任给魏应城请假。
魏郁的态度是哥最近已经够累了,不要再受累上课了。
在他心里,上课是最没用的事情。
书上的东西自学就行了,为什么非要把这么多人凑在一起?
但魏应城只想让他过来履行自己当初说会负责的承诺。
课一定会上,一节都不能落。
他咬牙坚持这么久的首要动力就是要把书读完。
这个思考的间隙,魏应城忽然想到一个可以拜托的人。
“你要是没时间就算了,我去问问别的朋友。”
“谁?”
魏应城揉了揉眉心。
他只是想让魏郁过来,为什么又发展到盘问关系上了。
“黎若柏?”魏郁又问。
魏应城的人际关系很简单。
简单到基本没有和外人往来,朋友屈指可数。
周捷然除了上学还要去医院实习,比魏应城还忙。
那还能是谁?
如果真的是黎若柏……
“魏郁!你以为你在玩过家家吗?!”
一声压抑怒意的低吼,让看消息的魏郁抬起眼来。
魏仲恺胸膛剧烈起伏,手里拐杖敲打着地面,但已经无法和以前发出干脆利落的声音。
他看着自己的儿子坐在自己坐了几十年的位置上,却屡屡忤逆他的意志,顿时怒上心头。
魏仲恺:“光是这座大楼就有几千号人等着我们养,他们全都有自己的家庭,你却拉着所有人陪你一起赌……魏郁,你到底要意气行事到什么时候?!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在S市的时候在做什么。如果你再这样一意孤行,别怪我对魏应城不客气!”
魏郁挑眉,“你现在还有底气做‘不客气’的事情吗?”
他漫不经心地整理着扣子上精美的袖口。
蓝宝石的款式,魏应城也有一对。
“你从这个位置上退下去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一天,现在公司核心成员七成都是我的人,你要做的就只能是看着,或者是跑来撒野。”
魏郁手指摸了摸宝石莹润的表面,低声说:“爸,对你的儿子满意吗?”
魏仲恺气红了眼,但除了反了你也说不出新词汇。
魏郁抬手,让秘书把魏仲恺“请”出去。
魏仲恺:“魏郁,我等着你掉下来的那天,到时候谁都兜不住你!”
“那就一起掉,我等着这一天。”魏郁勾起嘴角,“说完了吗?没说完我也不等了,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魏郁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大步离开。
*
趁着课间,魏应城在教学楼走廊打电话和老板娘求情。
“是的,我也是上午才知道学校要加课……明天真的没有空档了吗?可不可以就把它放在角落里,我不放心蛋卷单独在家,它现在还太小了,我可能一整天都没时间回家,实在照顾不过来。”
但没有位置就是没有了,宠物店老板娘无能为力,同时问:“既然决定要养就得提前做好准备啊。”
“……蛋卷是个意外。”
魏应城说完,感觉这话十分奇怪。
就仿佛什么失足少女未婚先孕一般。
“我今晚会去把蛋卷接回来的。”魏应城无声叹息,“我再问问朋友吧,谢谢你了。”
但他并不想麻烦这位朋友。
如果这个时候突然去问臧北天……是不是太突兀了?
上次联系还是和黎若柏订婚前夕,一转眼已经过去一个多月。
他既不知道臧北天现在身在何处,也不知道臧北天有没有时间。
要是臧北天不喜欢小动物,那就更加尴尬。
但为了蛋卷,魏应城还是得硬着头皮问一问。
他的手指正放在通话键上,忽然响起上课铃。
老师可能是有事迟到了,让他有足够的时候在座位上编辑消息。
忽然“咚咚”两下清脆的敲击声。
两支修长有力的手指落在他面前的桌面上。
“同学你好,请问你身边的位置有人吗?”
魏应城抬眼。
目光顺着休闲的运动服向上,这人舒展自信的姿态尽收眼底。
周围有女孩在偷看,小声议论着从来没见过课上有这个人。
像他这种长相的人如果出现了,一定会留下深刻的印象。
魏应城:“……你要做什么?”
“我喜欢这位老师的课,所以特地来旁听,同学你不会不欢迎吧?”
魏应城心里又气又想笑。
“魏郁,你又在演什么?让你照顾看蛋卷,你跑到这里做什么。”
魏郁坐在他身边,煞有介事地问:“神圣的课堂不要分心,同学,你不学习吗?”
魏应城咬牙,“魏、郁。”
魏郁偷偷对他笑,“好了不逗你了,哥怎么这么可爱。”
老师姗姗来迟,开始调整投影的课件。
魏郁放下肩上的背包,特地先换的运动服加上银色头发,这幅打扮比他平时更像青春恣意的大学生。
但他的存在感太强,他和魏应城的位置每隔几分钟就要被目光洗礼一次。
魏郁脸上带着微笑,压低声音说:“哥你别生气,我给你带了礼物……”
他拉开背包拉链。
魏应城面色严肃,“你把蛋卷带来了?!”
他紧张地把魏郁的包夺过来。
讲台上的老师忽然凝视过来。
“这里是课堂,要谈恋爱出去谈。”
这下飘过来的目光更热烈了。
就知道不能让魏郁过来。
魏应城冷着脸把包打开确认。
如果蛋卷在包里,一定要把魏郁……
“魏、郁。”
魏应城大力把拉链合上,隐忍着怒火把包扔回给他。
“哥…”
魏郁靠过去,又被魏应城推开。
“谁是你哥,不要乱叫。”
“魏同学,小城老师,魏医生,你怎么生气了?我不该来吗?”
魏应城不说话。
魏郁已经习惯他这种无声的回答。
有时候是懒得理,有时候是无可奈何。
这些一概被魏郁理解为得哄了。
魏郁重新打开包,魏应城警惕的目光再度瞥来。
背包十分空荡,里面装的东西一览无余。
三盒不同包装的避孕套。
魏郁抬眼看魏应城,魏应城目光却闪躲起来。
他从包里拿出一样东西。
东西不大,直接被魏郁用手掌包住。
魏应城按住他的手,低声说:“魏郁,你不要乱来。”
他白皙的脸上敷上一层浅浅的粉色,耳尖也跟着红了。
魏郁简直就是乱来,这么多人的课堂要送他这种东西……
混蛋。
魏郁笑着反握住魏应城按住自己的手。
手指撬开魏应城的手掌。
一个形状不规则的东西被塞进魏应城的手里。
魏郁按住了他的手,“别害怕,那三盒套不是礼物,礼物是这个。”
魏应城语气有些慌乱,“这是什么?”
“你看看。”
魏郁目光含笑,魏应城怀疑的心缓缓放了下来。
这是什么?
凉的,不规则的。
魏应城悄悄把手挪到桌下。
五指张开,两把钥匙赫然躺在他手心。
一把老旧一把崭新。
“你家的,我家的,现在都是你的了。”
魏郁单手撑着头,侧脸注视着魏应城从恼怒到迷茫的表情。
“不过你家要搬个位置,以后蛋卷长大了,家里就没那么大的空间了。”
魏郁望着他,期待着魏应城接下来的反应。
魏应城把钥匙塞回给他,低声说:“家里不够大,你不来就行了。”
“蛋卷年纪轻轻不能没有舅舅。”
魏郁笑着凑上去。
“我知道叫你什么了——蛋卷爸爸。”
魏郁举起书本,欲盖弥彰地遮挡住他们逐渐靠近的脸。
魏应城冷清的眼垂下,“你真够不要脸的。”
“要脸有什么用?我要你。”
呼吸交融之际。
手机铃声打断了接下来的行动。
魏应城仿佛惊醒似的,一把推开他。
“还在上课。”
魏郁低头,不耐烦地挂断电话,但是接二连三又开始打来。
“哥,等我回来。”
他匆忙起身到走廊接电话。
然后直到放学也没回来过。
魏应城把他送的钥匙塞进背包的最底部。
但是回家的时候,两把钥匙碰撞着,伴随着魏应城的呼吸声一同发出声音。
蛋卷在笼子里,蜷缩着睡着了。
想到回家之后魏郁又要和蛋卷在家里造反,魏应城就头大。
他打开门。
家里是空的。
魏郁不在。
作者有话说:
第94章
魏应城并非一定要见到魏郁。
今天本来也不是魏郁过来的日子。
只是按照常态,魏郁应该会在家里等他。
此时魏应城肩上还背着魏郁的背包,包的主人却不知去了哪里。
“嗷呜~”
蛋卷在笼子里小声咆哮。
这个小东西个头小,每天的饭量一点不小,这会又在要吃的了。
魏应城顾不上魏郁了,他爱去哪里就去哪,魏应城管不着他,只要明天他记得履行承诺,在家盯着蛋卷就行。
*
魏应城把蛋卷它安置好后,自己正常着单独吃饭洗澡。
一切如旧。
只是在打算用面包片凑活一下的时候,下意识把拆出来的包装纸往垃圾桶里埋了埋。
省得魏郁回来看到他不认真吃饭又要大惊小怪。
在洗澡的时候发现一周前才换上的新沐浴露又见底了。
魏郁这个混蛋每次都用很多,说喜欢沐浴露的薄荷味道。
但魏应城从来不觉得有多好闻,只是习惯用这个品牌,所以一直没有更换而已。
魏应城叹息着拿出新的一瓶。
一天八万,买点沐浴露也不是不行。
擦去镜子上的雾气,魏应城看到自己的模样。
还是和以前一样,但又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好像身上的肉比以前更多了。
魏应城捏了捏自己的腰。
距离胖还很远很远,但比之前已经好了很多,之前穿着松垮的睡裤也逐渐能撑起来了。
这和魏郁想方设法加的餐离不开关系。
他总是点一堆,让魏应城捡感兴趣的吃。
这样哪怕魏应城每样都只吃一点,一圈吃下来也能吃到七分饱。
相比之下,魏应城今晚吃的面包片就相当简陋了,如果让魏郁看到,一分钟后就会被当成没有营养的垃圾扔进垃圾桶。
换魏郁最近的话来说就是:“吃得还不如蛋卷的罐头。”
魏应城打算出门之后再制造一点垃圾,把他“犯罪”的证据藏深一点。
在来A市之前就在地理课上学到南北方的冬天截然不同。
北方的冬天干燥且寒冷,但魏应城没想过会是这般干冷。
这种天气开了空调再加上暖气只会让他迅速上火,严重的话夜里鼻血就会流一枕头,只能靠着暖气过活。
他窝在靠近暖气片的床上,鼻腔干燥到呼吸都疼。
但是如果把身体挪远一点,很快又会感觉手脚冰凉。
过去也没有这样的感觉啊?
魏应城摸了摸暖气片,还是和之前差不多的温度,最近几天的气温也没有很大的变动。
唯一的改变就是……
他裹紧了身上的被子。
魏郁之前也不是每天都来的。
一切都是心理暗示。
对,就是这样。
魏应城起身翻出一双洗干净的袜子穿上,又找出一条薄毯压在棉被上。
这样全副武装后才逐渐找回一点暖意。
不知几点,魏应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咔哒。”
一声不太明显的轻响。
魏应城几乎是同时醒了过来。
他伸手挡住眼前的灯光。
“魏郁,太亮了。”
几秒钟过去,灯既没有关,房间也没有再传来声音。
“魏郁?”
魏应城从朦胧中睁开眼。
根本就没有除他以外的第二个人。
“咔哒咔哒”,是精力旺盛的蛋卷在笼子里乱转。
魏应城扶住额头。
他忘了,灯是他睡着时就忘了关的。
时钟的时针指向“四”,城市一片安静,只有蛋卷小小的呼吸声和他相伴。
“蛋卷,你想到床上吗?”
魏应城把眼睛亮晶晶的小奶狗抱进怀里,刚洗干净的它又暖又香,靠在魏应城胸前像个乖巧的毛绒玩偶。
床头柜上的手机一直黑着屏幕。
魏应城呆呆地看了半分钟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在犹豫要不要联系魏郁。
魏郁不出现不正是他期待的事情吗?
可白天他不能把蛋卷独自留在家里。
蛋卷现在还很没有安全感,一见不到人就会一直哀叫。
有次他和魏郁一起下楼买东西忘了带钥匙,蛋卷就在楼上哀哀叫了几个小时,锁匠把门打开的时候,蛋卷的嗓子都叫哑了。
魏应城摸了摸蛋卷圆滚滚的脑袋,还是决定联系一下魏郁。
无论怎样,魏郁要做到他自己说得事情。
就这样不动声色地消失了算什么负责任?
魏应城点了点屏幕,但手机毫无反应。
……没电了?
魏应城找来充电器,手机依旧没有动静。
他平时就很少使用手机这种电子产品,从学校到宠物店再到家里这一段路上他也没有看过手机,到家之后更是没有动过。
这支手机还是三年前他到Z市换的,现在使用的速度和电池容量都大不如从前了。
本想着能用就用,平时也没什么人需要联系,没想到在需要和别人联系的关头坏了。
下巴传来一阵柔软毛绒的触感。
是蛋卷抬着头在他怀里好奇地张望着,时不时发出奶声奶气的“嗷呜嗷呜”。
魏应城挠挠它圆短可爱的下巴,轻声说:“别担心,我在呢。”
*
日光微晞。
魏应城踏着一地白霜出门。
蛋卷被他塞在胸前的兜帽卫衣里,它两条小前腿刚好可以卡在衣领上,像个小挂饰趴在魏应城衣服上。
此时刚刚六点,街边早餐摊上也只有少数几个食客。
但魏应城十点钟就要去上课,不得不尽可能早地出门修手机。
现在的确没什么店在开门,但他得试着碰碰运气,否则连一丝希望都没有。
按印象里兜兜转转找了几家手机维修店都没有开门,最后找到第一家营业的店已经是八点多了。
老板把他的旧手机研究了”半天,然后宣布这部手机“寿终就寝”。
“这个手机也用了好几年了吧?主板坏了,这个换不如重新买一个,我们店有最新款的iPhone,你要不要看看?”
魏应城摇摇头。
换就换,但不用那么高档的,给他用都浪费了。
魏应城看了一款价格中等的国产手机,老板转为推销同品牌的高价款式。
老板:“小伙子你穿得都是大牌子货,用这种手机怎么配得上你呢?”
今天出门匆忙,魏应城随时找了几件就穿上了,基本都是魏郁送的。
魏应城坚持只要这款,老板也不再多嘴,夸了几句小狗真乖,居然这样就睡着了。
就是因为太乖太可爱了,魏应城才越来越舍不得它。
*
老板把包装好的新手机递给魏应城的同时把旧手机也装了进来。
其实旧手机里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无非就是通讯录需要重新录入。
还有……和黎若柏的那些照片短信也全都没有了。
很多和黎若柏在一起的东西他都没有删。
现在好了。
不用再犹豫,全都归零。
老板察觉出他表情不对,于是问:“小伙子,旧手机里有东西啊?我可以试着帮你导出一下,但不一定能成功。”
魏应城微怔,摇摇头。
“不用了,谢谢。”
总归是要删掉的,无非就是时间问题。
*
插进卡,充上电,开机没过半分钟就有电话拨了过来。
新手机没有备注。
魏应城扫了一眼,不是魏郁的。
或许是用别人的手机联系?
魏应城接了起来。
“喂?”那边比魏应城开口更快,声音也低沉了许多。
魏应城:“是你?”
“是我,臧北天。你怎么没接我电话?”
魏应城有些不明白臧北天为什么会突然给自己打电话,但还是先解释说手机坏了,刚换了新的。
臧北天松了口气,问:“那你人没事吧?”
“没事啊……”魏应城还是摸不着头脑。
“没事就好,我看你只给我发了一个句号,打电话发短信都没有回话,我还以为你怎么了。”
魏应城恍然大悟,连连道歉说:“不好意思,可能是我昨天不小心点到了。”
“没事就好。”臧北天刚才放松的声音又失落起来,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我还以为你有事找我呢。”
魏应城只当他是因为被打扰了心情不好,于是再次道歉。
臧北天制止他,“没事的,我是希望你多麻烦麻烦我……你现在还在学医吗?听你的声音好像很累。”
魏应城如实回答,同时把蛋卷的存在和盘托出。
“不仅上学比较累,最近还养了一只小狗,胆子很小需要人配,不然自己能把嗓子叫哑。我昨天给你发消息也是想碰碰运气,看你能不能帮我照顾一天……”
话说到一半,忽然有通电话插.入。
魏应城连忙说:“稍等,我接个别人的电话。”
他抚摸着蛋卷的头,同时率先说出第一个字。
“魏……”
“您好,请问您需要升级宽带业务吗?”
魏应城手下一顿,当即回绝了推销电话。
切回和臧北天的通话,魏应城说:“不好意思,我一会就要上课了,蛋卷的去处我还没安排好,我得再和宠物店老板娘商量一下,就先挂了。”
“等一下。”臧北天的语气有些着急。
“怎么了?”
臧北天:“你是想摆脱我帮你照顾小狗吗?”
魏应城眨眨眼,迟疑道:“是的…但是你现在在A市吗?”
臧北天:“我在,你把你的地址发给我。”
现在已经快到九点,距离他上课只有一个小时了。
不知昨晚魏郁有没有联系他,反正到现在没有任何音讯。
时间并不富裕,魏应城只好把学校的地址报给臧北天,打算直接在学校门口见。
谁料臧北天笑着说:“你学校的地址还用说吗?我之前经常在门口等你。”
魏应城愣住。
的确是这样,但是单独拎出来重述,就显得有些不对味。
在他发愣的功夫,臧北天说:“那就五十分钟后,老地方见。”
结束通话后,魏应城揉了把蛋卷的屁.股,轻声说:
“今天你要被一个陌生的哥哥照顾了。他和那个带你回家的人不一样,他很守约,也不会骗人。”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
魏应城立刻拿起来。
但只是移动发来的消息。
他说不上来自己在等什么。
可能还是感觉因为魏郁没有守约。
魏郁没必要和他实时报备,也没必要随叫随到。
但他说会对蛋卷负责是那么认真,魏应城就以为他会守约。
但也就只是一时兴起。
只是他怎么蠢到又相信呢。
作者有话说:
第95章
颜色低调但车标并不低调的黑色大型SUV停在首医大门口。
魏应城手提着笼子小跑向车边。
“来了?”
臧北天早已经靠在车门上等待。
许久没见他,乍一看似乎比前一阵看到又有些不同了。
原本就线条分明的面容似乎更立体了,眉骨的高度堪比混血的黎若柏,但他的双眸又是很典型的中式丹凤眼,狭长上挑的眼尾看上去既薄情又凶狠。
他的性格倒是和长相截然相反。
仔细想想,和那个和魏应城有过一面之缘的表舅有些相像。
这么冷的天他就穿着褐色风衣,没站直的身子也比路过的大部分男大学生高出许多。
魏应城刚想问他怎么和之前长得有点不一样了,后又立刻想起来……他只是发育很猛,可能今年才刚刚成年而已。
臧北天探究地看向表情复杂的魏应城。
臧北天:“怎么不说话,不是着急吗?”
魏应城抬眸,拍拍额头说:“对对,蛋卷!”
他从一清早就开始忙忙碌碌,临到事情可以解决就开始迷糊。
他提起手里的笼子递给臧北天。
臧北天的出现解决了魏应城的燃眉之急,否则今天就要请假错过系主任的课了。
蛋卷对这个陌生且气场强大的男人表现出恐惧,小小的身体蜷缩在笼子里瑟瑟发抖。
臧北天目光落在这个像玩具一样的小狗身上,无奈地笑笑。
“小家伙还没我巴掌大。”
魏应城:“它胆子可小了,但你等它和你熟悉一下就好了,它还是很亲人的。”
他想了想又补充说:“蛋卷的疫苗已经打全了,你放心好了。”
臧北天又笑了,“可能它嘴巴都咬酸了我也不会疼。”
“还是要小心一点,它虽然小,但是——”
从身边经过的学生们小声交谈着“走快一点,马上就要迟到了!”
说起蛋卷,魏应城就不自觉多说了几句,不知不觉就忘了时间。
他正要低头看手机上的时间。
“九点五十五分。”臧北天放下带着腕表的左手。
十点钟就要上课了。
系主任的课,千万不能迟到。
魏应城焦急,“那蛋卷……”
臧北天冷硬的面容上露出些许笑意,“交给我吧。魏同学快些去吧,别让老师抓到你迟到。”
“那我下课联系你。”
魏应城顾不得听完臧北天的回复了,撂下这句话就转身大步开跑。
魏应城拼了命赶到大教室,几乎是和系主任前后脚,但好在没迟到。
因为是期末考结束后又临时加课,班上少了些着急放假或者在通知前就走了的同学。
但阶梯教室里稀稀拉拉只坐了不到一半。
系主任叹了口气,对学校的安排同样感到不理解。
于是他大手一挥,“这节课改自习吧,大家安静做自己的事情。”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目光在教室里的学生中搜寻着。
“……魏应城,你和我出来一下。”
*
近几天的天气都不太清朗,正午的阳光被厚重云层挡住,整个天都灰蒙蒙的。
捕捉到从校门里往外那道身影,臧北天惊讶地打开车门。
“不是十二点才下课?现在才十一点四十。”
他看着魏应城有些茫然的眼神,问:“遇到什么事了?”
“没事……”
魏应城摇摇头,把自己脑袋里装的重重心事甩走。
“缺课的人太多,老师提前下课了。”
臧北天说:“那下午的课呢?”
“也取消了。”
魏应城对着臧北天不好意思地笑笑,“真是麻烦你特地过来…你下午有事吗?我中午想请你吃个饭。”
车上那位带着墨镜的司机闻言侧过头来。
“宫先生让我提醒你不要忘记约定。”
臧北天冷声回答:“我自有分寸,你不必多嘴。”
司机不卑不亢地颔首。
墨镜挡住他的双眼,但镜框底端蔓延出了一道蜿蜒的刀疤,可以想象全貌是何等狰狞。
魏应城下意识想后退一步,臧北天说:“靳非,不远吓到别人。”
名叫靳非的司机应声转过头,继续化为仿佛空气的存在。
魏应城低声问:“你还方便和我出去吃饭吗?”
臧北天迈开腿下车,“没什么不方便的。”
他反身把装着蛋卷的笼子从车里提出来。
可怜的小狗一看到魏应城就开始小声哼唧。
臧北天说:“我可没欺负它。”
“它就这样,没事也喜欢装可怜,真不知道是和谁学的。”
魏应城无可奈何,蛋卷仿佛能听懂他宠溺语气里的嫌弃,又加大了哼唧的音量。
臧北天说:“小朋友都是这样。”
魏应城刚想说他怎么知道,从臧北天背后冒出一个和他腰差不多高的小孩。
小五反驳:“才不是呢,我就不这样。”
魏应城差异,“你把你弟弟也带上了?”
没想到这一趟又麻烦了臧北天,还连带着小五一起也出力。
魏应城准备大出血,请他们去A市的高档餐厅。
他弯腰摸了摸小五的头,“叔叔带你去吃米其林三星,怎么样?”
小五一本正经,“叔叔穿得太随便了,我们得穿正装!”
一声轻笑,臧北天和小五说:“这是哥哥。”
魏应城大囧。
他还说魏郁分不清辈分,自己也不小心占了臧北天的便宜。
臧北天把小五一把抱起来,笑着说:“西餐一道菜就一口,我想吃饱恐怕要你吃破产,而且规矩又多得很……要不还是吃路边摊吧,好久没吃了。”
他料到魏应城会不好意思,抢先说:“错过这次的话,我恐怕近半年都吃不上这口了。”
魏应城只好同意。
*
两大两小一同落座。
臧北天一手把小五抱上高脚凳,一手把蛋卷的笼子放在小五旁边的凳子上。
完事之后,臧北天扭头和魏应城说:“没想到我们都拖家带口的。”
他眼底带着柔和的笑意。
魏应城微怔,除了干巴巴地回“是啊”之外,一时间不知道接什么话。
不知是不是想多了,这次见臧北天,总感觉他对着自己欲言又止,每次说话也像是话里有话。
魏应城一抬头,又撞上臧北天看向他的目光。
“你……”
“我……”
两人同时开口。
臧北天:“你先说。”
魏应城:“你说吧,感觉你有话想问似的。”
臧北天抿了抿唇,问:“你和黎若柏……”
“已经结束了。”
魏应城的十指空空。
臧北天略显惊讶,还是安慰说:“聚散有缘。”
魏应城牵动嘴角“嗯”了一声。
他也知道臧北天只是安慰,也知道这句安慰说的有道理。
但是心里复杂的情绪还是会大过理性。
一起度过最绝望的时刻的人,却没有缘分给对方带上婚戒。
哪怕就差一天,也无力回天。
“嘭!”
小五猛地从椅子上跳下来的声音分散了此刻的缄默。
“小五,你要做什么?”臧北天的声音充满警告。
小五手指着蛋卷说:“我要和它玩,但是它不理我。”
臧北天凝视着小五因为愤怒而发红的脸。
“小五,听话,别胡闹。哥哥是怎么教你的?”
“你不陪我玩,连它也不理我,为什么你们都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小五一边用稚嫩的声音低吼,一边愤怒地跺脚。
他不协调的肢体动作和有些扭曲的表情让魏应城再度意识到,小五和别的孩子不一样。
小五捂着脸大哭,“你已经不是我哥哥了,我哥哥才不像你这样天天消失。”
臧北天深呼吸,把小五哭湿的脸按进怀里。
即便魏应城不了解他们平时是什么样子的,但也能猜出聚少离多。
忽然去到完全陌生的环境,又和相依为命的哥哥成天分开。
小五的眼泪全是委屈。
住多大的房子睡多软的床他都不在乎,他只想和哥哥在一起。
但现在都成了奢望。
臧北天轻抚着小五颤抖的背,低声和魏应城说:
“我要忙的事情很多,很少有时间陪小五……不说我的烦心事了,你有什么好消息可以分享一下吗?”
“好事……?”
魏应城想了想,居然没办法离开找出好事,只能苦笑说:“最近的好事…我顺利挨过了期末考吧。”
臧北天:“这就是好事啊,还能在学校学习,真羡慕啊。”
魏应城问:“你呢?”
臧北天同样也思考了几秒,先是说没有,又说:“来见你,算不算。”
“嗯?”魏应城愣住。
纵使他迟钝,也察觉出臧北天语气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面来咯。”老板娘端上两大份面。
“中辣是小臧的……微微辣是你的。”老板娘笑眯眯地对魏应城说:“上次一起和你的银色头发的小酷哥特地和我说你不能吃辣,所有我这次只加了一点点辣椒,适合你吃。”
她眨眨眼,“那个小酷哥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魏应城含糊道:“他有事。”
臧北天迟疑地问:“魏郁?”
藏不住就不藏了,魏应城老实地点头承认。
臧北天蹙眉,“那现在你和他是……他强迫你的?”
“说来话长。”魏应城无声叹气,“只是暂时住在一起,他也不是每天都出现。”
听到熟悉的名字,蛋卷在笼子里不安分地动来动去。
臧北天的视线挪到它身上,“所以蛋卷是你们一起养的?”
“嗯……是他带回来的。”
臧北天默默打量着他,“看起来他对你不算很坏?”
看起来……不算很坏吗?
魏应城身上穿的还是魏郁买的衣服。
家里更是充满魏郁留下的痕迹。
蛋卷的所有东西也是他们一起选的——魏郁选好,然后一个一个拿给魏应城确认的。
平时也还算和谐。
吃住相处都没有大问题。
但是,不应该是这样啊。
魏应城沉默着,心里乱成一团。
魏应城轻声似呢喃,“他好像变了……但是我也不知道,他是在演还是真的再改变。”
臧北天:“人都是会变的,也许他在为你改变,也许是你自己在变,亦或是你们都在改变。”
魏应城头疼起来,“我不知道。我感觉我在逐渐变得麻木,我还是会想起过去的事情,但是我已经不再和过去一样保持冷漠的态度……我,我不知道。”
“你需要一个看清自己的机会,可能需要一段时间,但其实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魏应城刚想反驳,但遇上臧北天仿佛能洞察他一切的目光,又只能迷茫地合上嘴。
臧北天是能听出来自己的心事的。
他这样说,是不是已经听出什么来了?
可是我自己都还没有看透自己的想法……
魏应城茫然地说:“我还是不知道。”
臧北天:“你说的‘不知道’是不知道什么呢?”
魏应城才发现自己一直在说的不知道并没有主语。
“你心里追问的那个事情那个人,就是你一直以来的心结。”臧北天说:“不用当下就作出判断。祸福相依、否极泰来,你看不清你的心只是因为你身在局中,也许这段时间正好可以让你好好思考这件事。”
魏应城怔住。
“什么?”
这段时间是指什么。
魏应城拿出手机,按下一串电话号码。
那边的提示音告诉他,这个电话是空号。
蛋卷在笼子里发出一阵哭泣似的声音。
魏应城把它抱了出来,中途打开笼锁时手都有些发麻。
“听说了吗?之前那个家大业大的魏家,现在可惨咯。”不远处的议论声传来。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惨也比我们强,你就别操心了。”
“这可不一样,你是不知道啊,就那个什么什么叫郁还是雨啊的,他可一直都没出现。”
两个人说话的音量猛地降低。
“卷钱跑了?”
“也可能是压力太大跳楼了……?这都说不准啊。”
魏应城抚摸着蛋卷的手顿住。
魏郁这种人怎么会死呢?
他不是还说要自己等他。
但他之前说的“过完这段时间”是什么意思?
还有那句“现在还不能死”又是什么意思?
“你没事吧?”臧北天的声音让魏应城飘忽的心回到地面。
魏应城摇摇头,“没事。”
魏家出事,他等着看笑话就是。
魏郁去哪里更是和他没有关系。
不见了才好。
干脆就永远别出现。
魏应城深呼吸,对臧北天笑了笑。
“今天学校的老师还在问我今后是打算深造还是工作,当时我还在思考有他在会不会碍手碍脚,现在好了,我终于能自由了。”
他的账户里足够他享受几辈子的钱。
无论是在出国深造还是直接工作都不再受限。
等待这么久的自由近在咫尺,魏应城却有些不敢确定。
他向来分不清真和假,所以让魏郁用死换他相信。
那如果魏郁现在死了,谁还能告诉他魏郁过去做的事情是真还是假的?
臧北天说:“事情还没有定夺,你不用担心。”
魏应城摇摇头。
“没有什么好担心的,魏郁这种人……他的目的还没达到,所有人死了他都不会死。”
作者有话说:
一直都忘了说,看这篇文最适合的BGM除了在开头写的那两首纯音乐,就是福禄寿的《我用什么把你留住》和《马》,我在写的时候基本都在单曲这几首。
第96章
“吱呀——”
伴随着钥匙“叮当”碰撞的声音,魏应城打开家里那扇老式防盗门。
终于见到熟悉环境的蛋卷发出兴奋地叫声。
小狗哪知道它的家是简陋还是豪华,它只知道这里有它熟悉的味道和家人。
魏应城走进屋内,看着略显简陋的房间,坦诚地对臧北天说:“租的房子,有点小。”
臧北天满不在意,“住的舒服就行了。”
被他牵着的小五瞪大了眼睛,抬头和臧北天说:“哥哥,我喜欢这个地方。”
魏应城强行提起已经疲惫的精神,招呼他们进屋坐一会。
臧北天摇摇头,“你今天已经很累了,我们就不进去了。”
他揉揉小五的脑袋,宽慰魏应城:“小五只是喜欢你这间房子很适合两个人朝夕相处,如果家太大,人少住起来很冷清,这样的一居室会很热闹。”
魏应城一愣。
是这样吗?
所以魏郁才把换个大点的两居室这件事一推再推。
臧北天:“你还有什么事想问的吗?”
他静静地看着魏应城,目光沉着,像个任何时候都不会倒下的雕像。
这一路上他们都默契地没多说什么,但他们都知道知道这段沉默来自于谁。
魏应城的双眸像蕴着一团水雾,朦胧着看不出他的想法。
好几次臧北天都看到他张开嘴,但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臧北天:“你今天是真的累了。回家好好休息,有什么想问的发消息给我就行了。”
魏应城目送臧北天离开。
看着臧北天的背影逐渐从楼梯往下,魏应城知道臧北天给自己留了足够的余地。
他既然让魏应城问,就代表他知道些什么,但可能出于身份的考虑,臧北天没有直接告诉魏应城,而是把主动权交给魏应城。
如果魏应城问,他就会回答。
可如果魏应城不问,他就什么也不会主动提起。
魏应城站在抉择之间,中间那条线就是魏郁。
向前一步是靠近,向后一步可能就是永别。
“咚、咚、咚—”
臧北天的脚步声渐渐弱下去,仿佛一道逐渐消失的电波。
魏应城转身回到屋内,轻轻掩上门。
没什么好问的。
他自由了,不该再对着过去的枷锁念念不忘。
*
昼夜飞逝。
三天过去,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新文报道上始终没有关于魏家的消息,但小道上的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有人说魏家就是空壳,财产早就转移了。
有人说魏仲恺把魏郁关在家里反思,但其实已经于事无补。
也有人说魏郁早就自己带着钱跑了。
各种说法纷沓而至,其中音量最大就是:魏家早晚要倒。
那个过去被捧上神坛的商业天才,几乎在一夜之间就变成众人嘲讽的对象。不管是谁,都可以过来羞辱几句。
从长相到经历,魏郁的所有事情都成了可供消遣的话资。
魏应城看着不堪入目的各种言论,默默点了退出。
“久等了,最近生意太忙了。”宠物店的老板娘终于忙完手里的事,一脸歉意地向魏应城走来。
她从魏应城怀里接过蛋卷,熟稔地逗弄几下后问:“你真的要在我们这一口气预留一个月的位置吗?就算我给你打了八折,这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魏应城点头。
他不敢保证自己随时都能把蛋卷带在身边,更担心某一天突然有意外要长期离开……最坏的打算就是把蛋卷托付给这位善良热忱的老板娘,拜托她给蛋卷找个有能力把蛋卷好好照顾长大的家。
他简短和老板娘解释自己的原因,不等她的劝说就直接给出付款码。
“好吧,那你下次来做造型洗澡给你算五折。”
老板娘不经意地问:“你男朋友最近不在家吗?这几次你过来,我都没见到他。”
魏应城抿唇,“他最近有点事……”
老板娘爽朗笑了笑,“出差去了?你男朋友看着挺不好相处,但相处下来发现他人还挺好。上次还说让我帮忙选一些宠物用品,说钱不是问题,蛋卷就是你俩的儿子。”
魏应城“嗯”了一声,心里莫名有些焦躁。
这股焦躁催着他在登记完就大步离开了这家店。
无论是那句“他人还挺好”,还是“蛋卷是你俩的儿子”,都让魏应城手指发麻。
魏应城不清楚他不在场的时候,魏郁和老板娘说了些什么……
魏郁说他们正在交往,魏应城不想因为反驳牵引出麻烦,只能认下。
那剩下的那些呢?
魏郁似乎没有和外人说的必要。
蛋卷是他一时兴起为了拴住他才领养的,为什么要和不相熟的店家装成很喜欢的样子。
还有那次在大桥上,魏郁在拉住即将跳河的人,说自己对他很重要……
这些都是魏郁提前预测到的,故意表演给他看的吗?
冬日的空气冰凉入骨,魏应城深吸一口,逼迫自己从混乱中清醒过来。
*
魏应城将整理好的班级资料送到办公室时,系主任已经等候多时了。
魏应城:“不好意思主任,我在路上耽误了一会。”
系主任摇摇头,“不打紧。”他结果资料点了点,“你做的工作我其实都不用仔细看,基本都不会出问题。只是为了保险才检查一下。”
他毫不掩饰自己对魏应城的赞赏之意。
魏应城和他的相处时间不长,但每次都能感受到他的善意。
“上次让你考虑的事情有结果了吗?”系主任不表态,但眼神十分期待。
魏应城轻轻摇头,“还没想好。”
系主任:“是有什么问题吗?方便的话可以分享出来,我根据我的经验帮你分析分析。”
“我目前不方便从家里离开。”魏应城隐去蛋卷的存在,只提家里。
他对系主任说:“实在抱歉,我想我大概率要辜负您的厚望了。”
在大多数人眼里,为了一条狗放弃出国交流的机会无异于疯了。
但魏应城有自己的坚持。
蛋卷的一生很短,而自己今后的时日还长,既然养了就要负责。
最起码在蛋卷还不能独自留在家里这段时间,他不能离开。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太可惜了。”系主任惋惜地摇了摇头,“你是我近几年来在医大唯一一个看重的学生,你身上有多学生都不具备的品质——纯粹。别人学习或多或少都带有功利性的目的,只有你在为了医学而努力,这是做医生最重要的医德。而且这一点不仅我一个人发现了,院里很多老师都发现了你的闪光点。”
面对这个成绩优异态度端正,而且格外踏实努力的学生,系主任的栽培之心还是不愿放弃。
他拍了拍魏应城的肩膀,“这样吧,这个寒假你跟我一起去市医院见习两周。你呢也趁着这段时间再好好考虑一下,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你能够代表医大去美国交流一段时间,不仅是为你,也为了医大。”
远走高飞的橄榄枝又一次递到魏应城面前。
就仿佛过去一直闭着眼的上帝猛地发现自己亏待了这个可怜的人,于是把机遇、自由、财富和上升之路一股脑地砸到他面前。
而且这次,魏郁可能构成的阻力几乎为零。
魏应城被这么大的惊喜砸的措手不及。
他带着蛋卷回到他的小房子,迷茫地轻声问:
“蛋卷,我该怎么办呢……我走了,你该怎么办?”
蛋卷哼唧了几声,用胖乎乎的脸拱他的手。
真傻啊…但是如果傻着也能一直幸福。
魏应城把手边的桶装泡面挪到面前。
打开盖子,首先闻到那股刺鼻的添加剂味道。
魏应城过去从不在意这种气味,或者说在意也得忍着。
可现在他强逼自己吃下去,也因为胃部一阵翻腾而不得不放下叉子。
不知不觉中,自己的胃变得无比娇气。
过冷过热不行,辛辣不行,不新鲜也不行。
这么多毛病,都是纵容出来的,他过去一个人忙兼职也没这么脆弱过。
现在好了,他可以慢慢调整回原来的状态。
不会再有人夺走他用来应付的面包片和泡面,也不会有人管他有没有按时吃饭。
想着想着,魏应城就愣了神。
等门被敲响时,他面前的泡面已经在表面结了厚厚一层红油。
“咚咚咚。”敲门的声音很轻也很慢。
魏应城眨眨眼,起身的动作有些慌乱。
“谁?”
外面没有应答。
老房子的门上没有猫眼,魏应城只能打开一条缝,通过冷风往外看。
没有看到意料中的人,魏应城的情绪有瞬间的低落。
但下一秒又重新提起。
古珠云站在门外,面容憔悴地犹如老了十多岁。
她眼底熬得通红,眼圈一周泛着青黑,本就苗条的身体更是瘦得可怕。
此时的她站在破败昏暗的楼道里,仿佛一株凋零枯萎的花苗,不用寒风就快倒下。
“应城……”她的声音也哑的不像话。
古珠云努力调动面部肌肉,但给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应城,别关门。妈……我有话想和你说。”
透过一道半人宽的门缝,古珠云把礼物塞进门内。
不是什么高档燕窝,而是用保温盒包装起来的饺子。
透过莹白的饺子皮能看到里面饱满的肉馅。
“没有海鲜,都是你爱吃的。”古珠云颤抖着声音说。
魏应城深呼吸,“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
古珠云点点头,动作有些麻木地迟钝,脸上却堆满笑容。
但这笑容维持不到十秒,又在魏应城的眼前慢慢变成笑着哭。
古珠云的双腿从打弯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她拽住魏应城的裤脚,哭着说:“应城,求你让魏郁回家吧。你记恨妈妈就打我骂我,怎样都可以,但是公司是魏家几代人的心血,不能说没就没……”
古珠云枯瘦的手拉住魏应城的手,粗糙且冰凉。
空气中回荡着她无助绝望的啜泣声。
“我不知道他在哪。”魏应城回答。
古珠云瞪大了眼,硕大的眼睛顺着眼眶留下来。
她嘴唇皲裂,轻声说:“你还是生我的气是不是?对…没错……当年是我的错,我不该那样对你,我不该在三年前忘记你的生日,也不该在魏郁回来之后对他偏心,更不应该怀疑你是不是真的把我当成妈妈……是我错了,我怎么就能忘记那年从游乐园回来,你把许愿的机会都让给了我……”
地面上晕出一滴一滴的水迹。
“应城,是妈妈错了,都是我的错……”
古珠云伏在他腿边,身体如枯叶般颤抖。
她的忏悔为了魏家,也为了自己。
一己之私让她错过了太多,也害了自己那个胎死腹中的孩子。
但她不知自己的悔过能有多少用。
现在的魏应城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渴望一点关心的孩子了。
冷淡的声音从她头上飘来。
魏应城:“你说的这些我都忘了……魏郁我也真的不知道他去哪了。”
古珠云用灰暗的眼眸看着他,“我要怎么做你才会消气?”
她挪动着膝盖向前,却脱力地踉跄扑到一侧。
她看着自己按在水泥地上满是脏污的手,果断抬起手抽了自己几个耳光。
铁锈味在她口腔中蔓延。
她的嘴角有血流下,但是没有魏应城过去流过的血一半多。
“应城,是妈妈错了……能不能就告诉我一个位置?大概的也行。”
魏应城叹息着。
“他前几天就不见了,我也不知道他在哪。”
古珠云颓然倒地,面色如纸。
“如果你都不知道他能去哪,那这个世界上就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道了……”
听到这番话,魏应城心中泛起涟漪。
“魏郁……”
魏应城一提到魏郁二字,古珠云就猛地抬起头。
魏应城:“我想他不会有事,但只是可能从一开始你就想错了,他就算出现,对你们也不是帮助。他就没想过要对魏家负责。”
古珠云嘴唇发抖,“什么?”
魏应城垂下眼睛,轻声又残忍地告诉她:
“你还不明白吗,他做的,就是要毁掉你们啊。”
魏郁说过会帮他解决一切。
包括魏家。
魏应城心里忽然一紧。
魏家是魏郁最后解决的对象吗?
那最后一个轮到的,是不是魏郁自己?
作者有话说:
第97章
天气预报又带来寒潮来袭的消息。
临近日落,气温又低了许多。
魏应城口中呼出热气,想挪出手把往下掉的围巾整理下。
但他一手拎着从菜市场买回来的菜,一手扶着背在胸前的蛋卷,得先把菜放在地上,才能空出手来。
弯腰时,视线猛地闯进一双精致的红色高跟鞋。
这让魏应城联想到那个过去热衷打扮自己的女人。
为了让自己时刻保持美艳的外表,古珠云曾连入睡都要带着薄薄的底妆。
名牌的裙子更是一季一季送到魏家,衣帽间里从来没有过季的款式。
魏应城以为她会一直精致下去。
但那天从他家门口离开时,过去那个从头到脚都被修饰过的完美女人不见了,古珠云眼尾挂着丝丝明显的皱纹,惨白的嘴唇干燥无光。
她穿着一身简单的衣服,苍白凹陷的脸上满是绝望。
下楼梯的时候脚步踉跄,几乎快要站不住。
魏应城不知她是为了魏家悲伤,还是为了她自己。
她也许也对魏应城有过心软的时刻,在新婚燕尔时也想过要做个好母亲。
可欲壑难平,古珠云的天平上,魏应城的重量有限,她还有更多想要拼命留住的东西。
古珠云这一生似乎都在讨好别人。
她看似光鲜亮丽、挥金如土,实则战战兢兢地对待身边的所有人。
她走上命运送给她的捷径,却不知这条路上的所有东西都已经有了标价。
是时候还债了。
*
总是喧闹的夜市今晚似乎有些冷清。
魏应城走到熟悉的面摊前,但所有的桌椅都已经收起来了,光溜溜的摊子只有老板娘在低头收拾灶台上的东西。
他手里塑料袋摩擦的声音引起她的注意。
老板娘笑着抬头,“小伙子又来照顾婶子生意了。可是我准备收摊啦,今天你叔病倒了,这些天这么冷,我让他多穿他非逞能,这不是直接冻发烧了,在床上哎呦哎呦地说难受,非要我回去看看他。”
她嘴里责备,脸上却满满都是笑意。
据魏应城所知,老板娘的丈夫是个跑长途的司机,为人憨厚幽默又十分能干,虽经常不在家,但每次开长途回来都会给老板娘带礼物,两个人的女儿都结婚了,他们还十分恩爱。
简单快乐的生活让老板娘笑口常开,对魏应城就像对自家晚辈一样。
她看了看魏应城怀里的蛋卷,笑着说:“你这天天带着小狗出门,跟带个娃似的。”
蛋卷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好像很骄傲的样子。
魏应城:“既然叔叔生病了我就不打扰了,阿姨你早点回家吧,注意安全。”
他说完就要离开,被老板娘叫住。
“你是不是还没吃晚饭?”
她把魏应城招呼回来,从灶台上飞快地挑拣了些什么装进打包盒。
看魏应城没手拿,老板娘直接塞进魏应城拎着菜的手里。
“你叔说想吃饺子,正好给你装点带回去,水烧沸了下进去煮就行。”
魏应城看着她递来的两盒饺子,打算掏出手机。
老板娘开口阻拦:
“诶不用跟我客气,今天立冬不能吃速冻的饺子啊。这一盒三鲜的一盒猪肉荠菜的,你拿回去和那个银头发的小酷哥一起吃。”
立冬了?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直到回到家里魏应城也没反应过来时间居然过去这么快。
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地冒泡,魏应城望着两盒饺子发呆。
回过神时,手机铃声响着,有人正在敲门,锅盖因为煮沸的水而噗噗跳跃着。
魏应城匆忙中先打开了锅盖,等到手却被蒸汽烫到发红,他才意识到可以直接关火。
但他有些太着急了,急到只想快点把小电锅关了去处理别的事情。
顾不上处理烫伤,他立刻起身一边去拿手机一边赶去开门。
“喂?”
他同时打开了门。
一张许久未见的脸。
*
红酒入杯,散发出酒酿的香气。
魏应城想的却是那份立冬饺子还是没有吃上。
如果可以,他不想以这种形式和“家人”团聚。
魏应城面前摆着琳琅满目的美食,样样都出自大厨,但他却连刀叉都没有拿起过,只是静静的坐在椅子上。
面对魏仲恺,他没有丁点胃口。
“我想已经到了不得不和你面对面聊聊的程度了。”
魏仲恺的声音沙哑。
魏应城沉默地看着他,却得到一块魏仲恺亲自切下来的牛排。
“我记得你习惯吃全熟的。”魏仲恺似乎陷入回忆,看着魏应城的目光深远。
良久,他说:
“这几年我也在想,要是当时我能够及时阻止魏郁犯错,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及时阻止?”魏应城脸上流露出不理解的神情。
“他的想法我也能理解,毕竟在外面吃了那么多苦,心里难免会有些不平。但他不该设计你陷害你,借我之手把你赶出去。魏郁做事不择手段不留余地,根本不配姓魏。”
魏仲恺剖析着魏郁犯下的错,而后摇了摇头,不知是对魏郁失望,还是在对过去感到感叹。
魏仲恺:“比起魏郁,我更希望你是我的孩子。”
“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一直沉默的魏应城开口。
魏应城深呼吸,平复激荡着的心情。
他想起身离开,直接脱离这个场合。
但他既然接受了魏仲恺的邀请,就是抱着要把话说清楚的态度来的。
魏应城目光平静,冷静地问魏应城:
“魏郁刚回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连高中都是后来才复学,就凭他一个人能做到一切吗?”
魏仲恺愣住,“他是个很聪明也很有手段的人,从一开始就在做局布阵。”
“不,不是他在设计你们,而是你们主动为他提供了帮助。”
魏应城的反驳铿锵有力。
如果魏郁是那个对他挥刀的人,那刀就是魏仲恺和古珠云亲手递给他的。
魏应城:“如果不是想利用我挽回事态,你会跑来找我吗?不会。你只会像过去那样继续无视我。
你把所有人当成工具,要求所有人都以你的意识生活。古珠云是你人生的点缀和附庸,仰仗你的鼻息过活。
魏郁有成就的时候是你炫耀的资本,失败了就不配做你的儿子。
你以为自己能掌控所有人,结果呢?”
即便魏仲恺今日努力维持着和过去一样的威严。
但魏家的颓势已经无法控制。
魏郁深谙如果合理做空一家上市企业。
但这套手法却用在了冠着自己姓氏的企业上。
几代人奋斗出来的家族企业在魏仲恺手里发扬光大,又在魏仲恺手里彻底倒台。
在魏仲恺让魏郁上位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只是打出手里的一张牌,而没有意识到在出牌的瞬间,自己就被洗牌出局。
此时的魏仲恺只剩一副强撑着的空壳,妄想用自己屈尊降贵的反思打动魏应城,得到的是魏应城冷漠的眼神和不留余地地戳穿。
魏仲恺握着刀叉的手微微发抖。
他稳住声音和魏应城说:“我过去也曾是你父亲……”
“养而不育,也算吗?”
魏应城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接连回想起的却是小时候的过往。
那些如DVD里呈现的,美好到模糊的时光。
是什么让魏仲恺变成这样……
魏仲恺抱有同样的想法。
他问魏应城:“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小时候从来不会和我顶嘴,坐在你妈妈怀里乖得像个洋娃娃。”
“你还记得在我小时候你是什么样吗?”魏应城抿唇,他默默握紧了口袋里的项链,“从妈妈去世,你就变了。”
魏仲恺沉默,“我从来没有变过。”
魏应城还记得孩童时期的夏日午后,炽热空气里飘荡着洗衣液的清香。
他背着魏仲恺偷偷打开冰箱偷走一根冰棍,然后高兴了一下午。
他以为自己做的事情天衣无缝才没被严谨他随意吃零食的父亲责备,但其实冰箱里的东西少没少一眼就知,魏仲恺也能听见他打开冰箱的声音。
那些点点滴滴中流露出的温柔,让魏应城一直相信魏仲恺并非真的不在意自己。
只是魏应城这份相信和希望一次又一次被推开。
也许真的是他记错了,魏仲恺从来都是这幅嘴脸。
魏应城心中平静,对魏仲恺连失望都不剩。
他站起身,冷声说:“我不知道魏郁在哪里,不要再问我了。”
“我这次来,不是找他的。”魏仲恺说。
魏应城离开的脚步微滞。
“我是来道歉的。”
灯光下魏仲恺的面部凹陷。
姿态和穿着和过去一样。
但有些东西已经变了。
比如,他坚硬到固执的双目已经无法逆转地混沌起来。
魏仲恺:“我快要去陪婼婼了。”
他脸上浮现出难得一见的柔和。
魏应城许久没见过他展现出这幅表情……记忆里的上一次还是程婼活着的时候。
魏仲恺:“她把所有的爱都给你了。”
魏应城握紧双拳,“你没有资格去找我妈,你这种人配不上她,你下地狱,而她在天堂!”
一字一句,都是魏仲恺过去对他和魏郁说过的话。
魏仲恺闭上眼,没有回答。
迟了。
一切都迟了。
魏仲恺听着魏应城离开的脚步,手里的刀叉“当啷”掉落。
“先生?先生!120,快打120!这里有个客人晕倒了。”
*
魏应城脚步匆匆。
他手脚冰凉,走进黯淡无光的楼道。
这种有年头的小区的物业有和没有几乎没区别,经常出现路灯故障无人解决的情况。
魏应城踏着黑暗摸索着前行。
忽然一束光亮起。
作者有话说:
第98章
适应了黑暗的眼猛地见光,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光晕,几秒之后才能重获清明。
魏应城眯着眼看着楼道。
在向上走几步就到家了。
换上新灯泡的感应灯比先前亮了数倍,这让熟悉的家门变得有些陌生。
深夜的楼道空无一人。
只有明亮到刺眼的灯光,照得魏应城双眼酸胀不已。
*
“当啷。”
钥匙刚刚放下,蛋卷就忍不住大叫起来。
魏仲恺的出现纯属意料之外,魏应城没有时间把蛋卷送去宠物店,只能咬咬牙把它单独留在家里。
听到它委屈又沙哑的微弱叫声,魏应城心疼地把它抱出来,用手不停安抚着蛋卷的后背。
蛋卷湿漉漉的鼻尖拱着他的脸,喉咙发出可怜地呜呜咽咽,和撒娇地小朋友没什么两样。
魏应城低声安慰了半天就不见好,思索了一圈才发现是自动喂食机坏了。
坏得这么突然?
魏应城记得这台机器到家里也没多久,是魏郁写错收货地址,从楼底下一层一层搬上来的。
魏应城一边对着喂食机拍照,一边上网联系客服能不能保修。
客服询问他有无保修卡时,凝视着照片的魏应城忽然改变了想法。
魏应城发送文字消息:“不好意思,不用修了,我重新下单一个。”
他将照片放大再放大,直到清晰地看到一个红点——与提示灯并排在一起的,一处隐蔽的红光。
*
蛋卷不知道今天晚上到底怎么了,它只知道自己被独自丢在家里,平时能变出好吃的那个东西也没有反应了。
这让它又委屈又害怕。
好不容易等到它那个和天使一样的饲养员爸爸回来,没过一会因为一通电话,饲养员爸爸就开始收拾行李。
蛋卷不安地在他脚边打转,似乎也不起作用。
魏应城现在太忙了。
“我已经在整理衣服了——是,我知道不用带很多,但我不能只穿一套衣服去美国吧。”
魏应城一手举着电话,一手往行李箱里放他平常穿的衣服。
不知那边说了什么,魏应城笑了笑。
“没关系,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如果不是魏郁夹在中间,我应该早就能和你继续完成订婚了。”
似乎是小狗敏锐的第六感让蛋卷感到不安,它趴下前身,对着魏应城“汪汪”地叫了起来。
魏应城从柜子里拿身份证和护照的手停下,看了一眼蛋卷,然后淡淡地收回目光。
魏应城对着手机那天说:“小狗……?小狗就不要了。”他的语气漫不经心。
“我为什么要带着一个累赘在身边?过去的所有我都不要了,没什么好留恋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行李箱一点一点被填满。
距离接到电话到他打开门,过去了三个多小时。
此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多。
门外的低温冻得面颊生疼。
但这也没有影响魏应城离开的脚步。
蛋卷咬住魏应城的裤脚,不让他出门。
但它太小了,根本留不住魏应城离开的脚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扇巨大的门被关上。
蛋卷微弱的哭嚎声音被门隔开。
取而代之的是行李箱轮子滚动的声音。
魏应城提着箱子慢慢走下楼梯,离开这片感应灯的光明,重回昏暗之中。
再往前就要走出楼道。
魏应城的步伐没有丝毫犹豫,坚定地离开。
不见五指的漆黑里,一阵急躁慌乱地脚步声传来。
“别走!”
粗.重的呼吸声伴随着炽热的温度笼罩在魏应城耳边。
有力的双臂抱紧他的身体。
“别走……你要去哪?”
魏应城:“和你有关系吗?”
“告诉我,你要去哪?”魏郁的胸膛剧烈起伏,不知是赶来得太过着急,还是因为情绪激动。
魏应城偏开脸,躲开耳边炽热的鼻息,冷声说:“松开我,我出去散散心。”
“不放。”
魏郁变本加厉地抱紧,“你要去哪里散心?和谁?做什么?住在哪里?什么时候回来?你告诉我,你说不出来就是在骗我。”
“你想知道?”魏应城的声音通过冬天的空气,像是也带上刺骨的寒意。
“你想知道我也可以告诉你,我打算出国、结婚、工作、定居,从此以后都和这里没有瓜葛。”
他的语气过于平静。
平静到像早就计划好了一切。
魏郁感觉无论自己怎么用力收紧双臂,也无法留着魏应城早已坚定要离开的心。
“一定要走吗?你的书不读了吗?蛋卷你也不要了吗?难道……难道这里没有任何值得你留下的事情吗?”
魏应城:“你说呢?”
“能不能不要走?求你了,哥,求你不要走。你走了,我真的找不到你……我现在一穷二白,什么都不是了。”
和魏应城冷清的声音对比,魏郁的声音低哑到像是被人扼住喉咙,只能发出低声颤抖的哀求。
“你做了这么多,就从来没想过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魏应城牵动嘴角露出笑容,“这真不像你的作风。”
且不说魏郁过去把钱看得那么重,这些年他野心勃勃地做拓展投资版图,居然会一分不剩?
魏应城不相信魏郁会像他所言的那般一无所有。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我得到的全都不要了……是不是我什么都没有了,你就不要我了?”魏郁的话里充满慌乱,像是怕极了被抛弃。
魏应城冷声说:“你什么都有的时候,我也没要过你。”
魏应城不知道魏郁为什么表现得这么惧怕,以至于攥紧他手腕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别走,求你别走。”
魏郁焦急地寻找着让他留下的理由。
可他发现,就像魏应城说的那样,好像没有什么是值得他留下的。
恨的人得到报应。
爱的人不在此世。
魏应城孑然一身,去留都没有牵挂。
“蛋卷……蛋卷还在家里。”
魏郁犹如抓住救命稻草,问魏应城走了之后要怎么处理蛋卷,得到的却是简短的回答。
“扔了。”
“扔了?”魏郁不敢置信地重复这两个字。
“你要把蛋卷扔了?”
“对,扔了……”
魏应城还有更多冷漠的话没说,被一连串顺着衣领浸湿皮肤的眼泪打断了思路。
“怎么可以?你都摸过它了。你这么善良的人,怎么会把它丢了?”
魏郁的眼泪从眼眶溢出,无声地划过下巴,滴落在魏应城的脖子上。
从颗颗都滚烫又饱满,能推测出他现在哭得有多惨。
但他又没有发出多余的声音,只是克制地抱着魏应城不放手,仍由自己泪如雨下。
“你不要我,也不要蛋卷……那我带蛋卷走,你走吧,蛋卷跟我走。我大不了就和以前一样带着蛋卷居无定所,走到哪里都被人赶走,反正他现在还小,也记不住爸爸长什么样,我会告诉它,都是因为我的错,才让他爸爸离开。”
魏应城沉默良久,问:“魏郁,你在发什么神经……”
魏郁略过他这句话,说什么也要把蛋卷从家里带走。
魏应城没有挽留,反而转身上楼,“行,那你就带着它走。”
门前感应灯亮起,魏郁脸上还挂着湿漉漉的泪痕。
他穿着没有质感的衣服,没有时间打理的头发长出一层黑色。
比起那天从医大离开时的意气风发,现在的他看上去要粗糙许多。
魏应城打量的目光只停留了一秒,魏郁却就在这秒里和他对望。
四目相接时,魏应城险些被魏郁眼里的情绪感染。
那双看不透的眼睛,现在居然除了悲伤和后悔再也没有别的东西。
“哥,你真的不要蛋卷了吗?”
魏应城抿唇,转身打开门。
地上有一团卷在一起的毛团,是蛋卷蔫巴巴地蜷缩趴在门边。
“呜——”
蛋卷像是在确认自己有没有看错,愣了一会才哼唧着跑向魏应城。
“蛋卷!”魏郁弯腰把它抱起来,他满眼悲伤,低声说:“蛋卷,你和我走。”
“还演?”魏应城反问魏郁。
“什么……”魏郁无辜又惊诧地抬头看他,脸上还带着泪痕。
魏应城气得发笑。
“你要是真有骨气就别回来啊。”
魏郁垂下眼,轻声叫他“哥”。
“下次自动喂食器买个质量好点的,这个坏得太早,不然你装的东西还能多藏几天。”
魏郁安抚蛋卷的手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戏也演完了,你也该滚了。”魏应城冷冷地看着他,“我还真以为你死了,真是浪费心情。”
“哥…你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从一开始,魏应城就没有接到别人打来的电话。
他怎么会答应这么匆忙的离开。
但魏郁在听到魏应城说要收拾行李的时候,所有理智都随之消失,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魏应城不能走。
“哥是故意演戏骗我出来?”
“比起你还差点。”
魏郁还有些没想明白。
为什么,要让他出来?
这段时间,哥不是很自由很自在吗?
魏郁又困惑又有些期待,他盯着魏应城的脸,问:“哥在……担心我?”
但魏应城的反应就像他问了一个无比愚蠢的问题,脸上的笑容毫无温度。
“我不引你出来,怎么能看到你现在的样子。”
看笑话而已。
魏应城的余光瞄到还没来得及收进小冰箱的饺子。
两盒,原本是一人一盒。
魏应城抿唇,迎上魏郁受伤的目光,心里像被蛰了一下。
魏郁垂眼,“那你现在满意了吗?对古珠云,对魏仲恺……对我现在的。”
魏应城不回答,让出走出门的方向。
在魏郁怀里的蛋卷可怜巴巴地看向魏应城。
“……蛋卷留下,我养它一个没问题,桥洞你一个人去住吧。”
魏郁定定地站在原地。
他上下打量着魏郁,催促道:“站着干嘛?还是说忍不住要动手了。”
魏郁握紧拳头。
“不会的,我不会对你怎样……”
他的腿就像灌了铅,怎么也抬不起来。
“准备留下让我养着你?”
魏郁缓慢摇头,脚迈出门的瞬间,身后的门就被“当”一声合上。
他抬头看了眼顶上亮得过分的感应灯,苦中作乐地庆幸这盏灯没有白换,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他靠着墙坐下,静静等着天亮。
*
不知夜里几时,A市迎来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
立冬刚过,皑皑大雪就降临地面。
从窗户望去,大地一片苍白。
魏应城紧了紧身上厚重的羽绒服,把蛋卷揣到怀里打算出门。
“咔哒——”
门开的声音在安静的走廊里格外明显。
一个蜷缩着靠在门边的身影出现在魏应城的视线余光。
魏郁眯着眼看他,口中呼出重重雾气。
“哥?”
魏应城蹙眉,“你怎么不走。”
楼道里虽比室外暖一些,但也像个冰窖,在这里待上一整晚,这会恐怕冻得连腿都站不起来。
“我没有地方去。”魏郁抿唇,“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他好像眼睛看不太清楚,刚才还在眯眼,现在又在用力眨眼。
魏应城离开的裤脚被拽住。
“求求你了,别赶我走,我做什么都行。”魏郁低声说。
第99章
“疼。”
魏应城倒吸一口凉气,向内收敛的眉宇间挤出淡淡的皱纹。
魏郁的发顶在他眼前晃悠,亮眼的银色刺得他微微眯起眼。
“你现在知道疼了,昨天晚上怎么不知道?”魏郁的语气有些懊恼。
但这情绪不是针对魏应城,更像是自己在赌气。
他手里捧着魏应城昨晚被蒸汽烫红的手,小心翼翼地用棉签蘸了烫伤膏,点涂在魏应城手背发红的皮肤上。
看着他认真噘嘴给自己涂上药的伤口吹气的样子,魏应城心里说不出的复杂。
“还疼吗?”魏郁问。
魏应城没作声,魏郁嘴角往下一压,灰溜溜地说:“水开了,我去下饺子。”
面对昨晚烫伤魏应城的罪魁祸锅,魏郁有些茫然。
看着饺子,他在思考是一口气全倒进锅里比较好,还是一个一个慢慢下进去好。
这比线性代数还难懂……
蛋卷从他脚步跑过。
短小的后退勾着排插的线向前——“哐当”一声,烧到沸腾的热水溅了一桌子。
魏应城吓得额上出汗,赶紧上前把蛋卷抱离地面。
魏郁:“对不起哥,我马上就处理!”
他笨拙地把水擦干净,紧张地偷瞄魏应城的反应。
“这是谁家卖的手工饺子吗?看着真不错……”
魏郁试探着搭话,但得到的只有安静的空气。
魏应城不理他,也不给他多余的眼神。
魏郁就像被他自动屏蔽的空气,得不到任何反应。
但魏郁不会放弃,锲而不舍地继续表现。
“哥你喝水,温的,可以直接喝。”
“哥你吃个水果,都切好了,你用叉子吃。”
“哥你脚抬一下,怎么能不穿袜子呢?我给你袜子穿一下。”
折腾了好几次后,魏应城忍不住开口了。
“魏郁,你在做什么?”
他左一趟右一趟,仿佛拿了什么小媳妇剧本。
正在给魏应城披外套的魏郁回答说:“我在照顾哥啊。难道哥不喜欢我现在这样吗?那哥喜欢什么样的?我都可以学。”
魏应城:“你老老实实的,按照约定做事。”
他的语气有些生硬,显得像是在给魏郁下发命令。
魏郁抿唇,“那不够吧,我会比约定地做得更多。”
“做得多但做不好又有什么用,别再给我添乱了。”
魏应城头隐隐作痛,开始后悔自己让魏郁进来。
听到他的话,魏郁垂下眼帘,低声说:
“熟能生巧,我可以学。我已经计划好以后每天的安排。
哥早上起床之前我就起来把药膏挤好、牛奶热好、早饭做好,出门穿的衣服我也睡前就帮你挑出来熨好了挂在外面,等你一醒来就舒舒服服地。
你上课下课我也跟着一起接送,上午的时候就能带着蛋卷一起去菜市场买菜,回来做家务然后做饭,这样你就不用去食堂和别人一起挤了。
下午我也不闲着。你之前上课做的笔记我帮你整理出来,分类归置好,等你以后复习的时候用。
英语四你肯定自己就能过,六级我看几眼然后梳理一下思路,以后晚上你回来,我就把被窝暖好,你躺在床上我教你英语。”
魏郁噼里啪啦说了一堆打算。
看得出来是真如他所说地“都想好了”。
但这份想好了,让魏应城的表情有些微妙。
魏郁用渴望的眼神看着他,“还有哪里不满意吗哥。”
魏应城:“我只是暂时收留你。”
“嗯嗯。”魏郁用力点头。
魏应城:“你打算所有时间就这样度过?像你刚才说得那样?”
一天二十四小时,时时刻刻都在围着他打转。
只是听魏郁描述,就已经足够让魏应城感到荒诞。
魏郁却不以为然,甚至十分困惑地问:
“这样不好吗?你在外面可以做任何事情,剩下的事情都交给我帮你处理,多自由啊……你不是最想要自由了么。”
他是想要自由,但不是这种感觉的自由。
魏应城眉宇皱得愈发紧了。
他凝视着魏郁的脸,忽然意识到他和自己一样大。
“我记得你今年应该是大三。”
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魏应城正襟危坐,“你不上学了吗?”
回想到魏郁之前说只需要自学的言论,魏应城愤慨地问:“学校把你开除了,还是你自己不愿意去?”
魏郁眨眨眼,表情有些无辜。
“去年修够学分我就提前毕业了……学校推送我保研,我没去,学校既不在A市也不在S市,离你太远了。”
魏应城消化了几秒钟,才把这番话彻底理解。
是这样了。
大学不是硬性规定要上满多少年,学分修够,就能提前毕业。
大部分人达不到要求,所以默认只能一年一年读完。
这对于学习从没发过愁的魏郁来说,不过是多做几个项目,考下最高分,以及积极参与活动。
魏应城没有评价魏郁因为离他远就拒绝保研的行为,冷声说:
“我只给你两个月时间处理问题,等这个冬天一过去,我们立刻桥归桥路归路。”他淡漠地眼睛一横,丢出狠话:“到时候你真的去睡桥洞也是你自找的了。”
从小就信奉一定要积极向上的魏应城无法接受魏郁的想法。
又不是蛋卷能在家里不出门,好生生一个手脚健全的人,怎么可以只在家里打转。
魏应城想着魏郁会想办法拒绝,于是直接说:“你要是想继续待着,就要在这两个月里有收入。”
“哥你很缺钱吗?”魏郁不理解,“之前我给你的应该够用了才是……”
“我的钱和你有什么关系。不,是我和你有什么关系?”
魏应城再度强调:“我只是暂时收留你两个月,如果我不想留你,你就立刻要走。”
魏郁低眉顺眼地“嗯”了一声,“那我就按哥说得做,哥不要赶我走。”
回忆起早上魏郁可怜绝望地拽着自己说别走的样子,现在的魏应城和当时的他心境有些不同了。
也不知是怎么了,魏应城感觉自己可能是被鬼附身,居然对着魏郁的样子心软了。
如果那时候的自己心硬一点,家里就不会多出这个笨手笨脚还爱表现地累赘。
也不是在意家里多出一张嘴,只是再度和魏郁重新凑在一起,不知是好还是坏……
只是这次,魏郁这头会咬人的野狗已经爪牙尽失。
无法攻击别人的野狗,难道不是最适合驯服的时候吗?
*
魏应城嘴上催魏郁快些出去做点正事,实际上他并不缺钱,每月的存款利息都有三千多。
除了必要的开支,他也没有什么花钱的爱好。
目前最大的开销就是养着蛋卷这张小嘴……现在还多了魏郁这张大嘴。
不过上午才多了魏郁这张嘴,下午他就得到一笔“意外”之财。
魏应城从外面回家时,魏郁正搂着蛋卷在扫地。
听到开门的声音,魏郁笑着抬头。
魏郁:“哥,你回来了。”
他上前解开魏应城脖子上戴着的围巾。
魏应城还有些不适应这种热情地迎接,向后一步,却看到魏郁张扬冷冽的面容被身后窗外的柔光所包围。
屋内整洁光亮,居然生出几分类似温馨的感觉。
我今天是没睡醒吗?魏应城问自己。
魏郁笑意盈盈,问:“哥怎么一脸高兴,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吗?”
“有吗?”魏应城都不知道自己喜形于色。
但的确被魏郁“歪打误着”了。
魏应城:“之前有个同校学长欠了我一万多的课时费,报警处理了一段时间都没有回复,我还以为这件事会不了了之,没想到今天公安局的人通知我事情解决了。”
钱已经打到账户上了,魏应城还有些懵。
魏应城:“感觉像在路上白白捡了一万多。”
“好事啊,那哥这不就有钱了。”
魏郁脸上的惊喜之色并不浓,目光转向魏应城手里塑料袋装的新鲜整鸡。
魏郁:“今晚加餐吗?”
“给狗吃的。”魏应城言简意赅。
魏郁迟疑了一下,“是……吗?”
魏应城被他的反应弄得也迟疑起来,“怎么了?”
魏郁食指指向自己,“给狗?”
魏应城气不打一处来,脸色由疑惑转为恼怒。
他咬着牙说:“你昨晚被冻伤脑子了吗?这是清炖给蛋卷吃的。”
听到这个回答,魏郁不仅没有释怀,反而神色艳羡地说蛋卷的命真好。
“你要和一条狗比吗?”
一会以为自己是狗,一会要和狗比较……
魏应城深呼吸,让自己别再发脾气。
但自己好像一遇到魏郁,脾气就开始变差。
他稳了稳情绪,有意让自己约束情绪。
“还是家里太小了,如果大一点就好了。”
魏应城的轻声呢喃被魏郁听了去。
魏郁:“这里多好,不要换。”
屋内的空间本就不大,加上蛋卷的东西越堆越多,落脚地都越发小起来。
魏应城:“我在回来的路上已经在联系中介,我看到后面那栋楼有间一室一厅的房不错,约了明天去看看——你和蛋卷一起住客厅。”
魏郁抿唇,点头的动作隐约有些委屈。
*
看房这事一直挂在魏应城心头。
一早睡得迷迷糊糊就接到昨日那中介打来的电话。
“喂……”
“不好意思啊魏先生,您看中那套房昨天被房东直接租出去了。”
“为什么?”魏应城沉浸在困意里的混沌脑袋猛地清醒了。
中介连连道歉,给出了最大程度的赔偿。
但在魏应城问他有没有别的房源的时候,中介又继续道歉,说暂时没有。
到手的房不见了。
魏应城深呼吸,才让自己清醒过来。
他许久都没睡过这么舒服的觉,温暖的被窝烘得他全身肌肉都放松了,窝在床上就像只慵懒的猫儿伸了个懒腰。
忽而一双手攀上他的腰身和肩膀,动作自然又霸道,将魏应城捞到自己身边。
魏郁晨起的声音低沉磁性。
“谁啊?这么早打扰哥睡觉。”
“中介,我看中的房昨晚被人高价买走了。”魏应城先回答了才想起来——魏郁应该在地铺上啊。
“那可真是不巧。”
魏郁勾起唇角,高挺的鼻梁戳在魏应城脖侧。
“既然没有合适的,我们就继续住下去,挤一点多好。”
为了证明这一点,魏郁把魏应城抱得更紧。
魏应城:“你怎么在我床上?!”
魏郁眨了眨眼,随口说:
“你忘了吗?昨晚我发现你睡觉窝成一团,问你是不是冷,你还和我点头。我说用不用给你上.床暖一暖,你还是说‘嗯’。”
魏应城昨晚实在睡得沉,这些事情一时也想不起来。
但的确又感觉到和魏郁说过什么。
魏郁的手溜进魏应城的睡衣下摆,滚烫的手按在魏应城平坦的小腹上。
魏郁问:“我的手热不热?”
魏应城咬牙,“魏、郁!”
魏应城大力推了推魏郁,却感觉到魏郁不听话的动静,脸色更差了许多。
魏郁也有苦说不出,小声说:“昨晚哥睡着睡着就滚到我怀里了,现在怎么就这样了。”
魏应城咬牙:“那你现在可以滚下去了。”
魏郁见他是真的动怒,只好可怜兮兮地下了床。
暖呼呼的被窝瞬间凉下去一半。
但比起之前几天怎么都捂不热的床,现在已经好了太多。
魏应城裹紧了被,闻着熟悉的味道,躺在又暖又热的床上,把最近没睡好的觉都补了回来。
*
“咚咚咚。”
一段欢快的敲门声。
魏应城打开门,果然是一早就出门的魏郁回来了。
魏应城一觉睡到快十一点。
醒来时,家里一大一小两条都不在。
他靠在床头看书,感受到难得的清闲。
魏郁也看出来魏应城脸色好了许多,连双眸都水润润地。
“哥真好看。”魏郁笑着说。
趁着魏应城骂他之前,魏郁立刻把手里的东西塞给魏应城。
魏应城拢起眉头:“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魏郁一边期待地望着魏应城,一边把手里牵的东西从门外拉进来。
——一只小狗形状的气球飘了进来。
魏应城:“这又是什么?”
魏郁把气球拉到蛋卷脸边上做比较,“小狗气球,给蛋卷买的。”
魏应城深呼吸,让自己不要动气。
转身打开刚才魏郁递给他的纸质包装盒。
香甜的气味扑鼻而来。
一块卖相极佳的黑森林蛋糕出现在魏应城眼前。
魏郁:“喜欢吗?”
魏应城下意识咽了口口水,“……还行。”
他问魏郁:“你买这些做什么?”
魏郁笑着说:“我找到工作了,就在附近新开的一家咖啡厅,他们正在招服务员,实习期一个月三千五,转正之后一月五千。排班制,但是目前缺人,所以我可能要时常加班。”
他笑眯眯地和魏应城把情况说了个底朝天,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好了,我知道了,别再说了。”魏应城被吵的头疼。
“店主还说我每天都可以挑一块蛋糕做员工福利,到时候我都带给你。”
要是过去,这些东西不过是最基础的东西。
但现在却成了魏郁特地来邀功的理由。
魏应城顾不得感叹,就被突然凑上来的魏郁吓了一跳。
魏应城眼睫轻颤,但想象中的亲吻并没有落下来。
魏郁轻声说:“我都听哥的,哥让我去东,我绝对不往西,你管我越严越好。”
魏应城脸上发热,猛地推开他。
“别靠我这么紧,热。”
但魏郁没有忘记他说刚才说的最后一句话。
为了履行让魏应城严管自己这点,魏郁把提前支出来的一个月薪水交给魏应城,让魏应城每天给他发十块钱做零用钱。
“一天就十块,再多就别给,我要是用不完再带回来给你。”魏郁认真计划着。
魏应城:“过去一天八万,一次给别人送六百万,现在一天就十块……”
他忽然收了声,小心地瞥看魏郁的表情。
但魏郁脸上看不到沮丧和勉强,还是满满都是笑意。
“那些钱来得轻松,扔了就扔了,但哥给我发的钱,我得贴身留着。”
一副不值钱的卖乖模样。
哪里像是刚从云端跌落的人,倒像是终于得偿所愿。
魏郁果然不是正常人……
魏应城又气又想笑。
作者有话说:
第100章
魏应城本还担心魏郁的性格没办法处理好咖啡厅的工作。
之前他也是在Z市兼职了一年多,十分了解服务行业会遇到的各种情况。
个别素质低下的客人会故意刁难服务员。
按照魏郁的性格,魏应城只担心故意找魏郁麻烦的人会不会被当场捅了。
或者被魏郁计算着,刚出门就被捅了。
魏应城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过了一周,眼见去医院见习的日子近了,担心的事情却始终没出现。
倒是当初约定好的蛋糕一块都没有少。
魏郁每天晚上回来,都会打包带不同口味样式的蛋糕。
魏应城每次想拒绝,但魏郁带回来的员工福利天天不重样还每种还都香甜,魏应城只能半推半就地连着吃了七天。
其中有天,魏应城忽然感觉自己可能是胖了,镜子里的脸似乎都圆了些。
魏郁却扳着他的脸说:“哪里圆了?离胖更是远着呢。多吃点,你别客气,我老板大方又有钱。”
魏应城没有魏郁这么心大,打算趁着见习前最后一天去魏郁打工的咖啡店里看看,顺便照顾一下店家生意,不能总让老板出血。
昨日下了一天一夜的雪,今日地面上还有厚厚一层积雪。
魏应城刚出门就打了个哆嗦。
“哈——好冷。”魏应城对着自己的手掌哈了口热气。
蛋卷也瑟缩着往他怀里更暖和的地方钻。
这么冷的天,魏郁估计也想不到自己会去接他回家。
“接”这个字眼实在暧.昧,让魏应城心里浮起奇怪的感觉。
就像是他和魏郁关系是多密切的情侣,偷偷去接他下班就是为了给魏郁一个惊喜。
但魏应城不是送惊喜,而是去探班和摸底的。
他始终不太相信魏郁会老老实实地在咖啡厅里服务别人。
还没走到咖啡厅门口,魏应城就侧头从窗户看店内的情况。
可能因为天冷风大,咖啡厅里只有少数几个客人。
于是魏应城一眼就看到站在吧台前的魏郁。
见魏郁转身,魏应城当即往后躲了躲。
“我们等会再进去。”他轻声安抚蛋卷。
魏应城害怕魏郁在店里乱来,更担心……
魏郁还是骗他的。
店内也有一两个年轻帅气的青年,但不得不承认,他两加起来都不如魏郁一半惹眼。
魏郁就穿着普通的衬衫黑裤,但往那一站,就如同内室广告拍摄现场。
魏应城记得自己在Z市做咖啡师的时候,也总有些年轻女孩男孩借着喝咖啡的名头到店里偷看他。
不过他的动作可比魏郁看起来熟练多了。
一个星期过去了,怎么魏郁还是笨手笨脚的?
看着魏郁端了一杯咖啡送给客人,魏应城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自己在外面一口气会影响到魏郁。
好在没有出现意外。
咖啡杯平稳落座,魏郁也完成了微笑服务——
且不说笑容是否完美,但魏郁脸上是带着笑容的。
魏应城摸着蛋卷,心里的忧虑终于落下。
魏郁在认真工作,也并没有骗他。
魏应城快步赶去店里,脸上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浅浅笑意。
但开门时,魏郁还站在刚才那桌前。
不是已经上完咖啡了吗?
魏郁怎么还没走?
店内安静地诡异,这么多客人都没有发出声音。
魏应城心里一紧,就听见一道极其嘲讽的声音响起。
“怎么了魏总,过去的架子还舍不得放下呐,怎么给昔日老朋友服务一下,脸色比跑了老婆还难看?”
魏郁垂在腿边的双拳已经紧紧捏住,手背上暴起的青筋突突跳动。
但他脸上还带着不卑不亢的笑容,低声说:“不好意思客人,如果您有私人恩怨要清算,可以等到本店结束营业后或者我下班之后,不要影响店内正常经营。”
“这话说得好像我在故意找茬。”那人不以为意地翘起二郎腿,胳膊向后搭在椅背上。
魏应城看不见他的正脸,但能想象到那趾高气昂的表情。
“这样吧魏大少爷。”他把面前的咖啡推了过去,“你把这杯咖啡喝了,之前的事情,咱们一笔勾销,如何?”
魏郁冷冽的眼中涌动着浓郁的情绪。
在魏应城几乎以为他要挥拳上前的时候,魏郁点了点头。
他上前一步,但那人又伸手拦住魏郁拿杯子的动作。
“诶,这一杯普通拿铁怎么能配得上您啊。”他点燃一根烟,深吸一口夹在手中。
魏郁警惕地看向他,“你还要怎样?”
“别紧张,都是朋友。我只是记得魏大少口味刁得很,好像是不爱吃甜,是吧——”
他将闪着星星火光的烟头暗灭在深黑色的咖啡中,笑着说:“这样肯定不甜了。”
魏郁脸上的最后一丝笑意随之消失。
看着魏郁脸上的隐忍,那人笑得肩膀发抖。
“请,魏大少爷找这样一份工作不容易吧?现在哪还有正经公司敢要你啊,可别连这几千块的工作都丢了。不过也是,你过去不也是吃别人剩饭的吗,只能说返璞归真……”
“哗啦——”
带着烟灰的咖啡被整杯泼了出去。
对面那人身上价值不菲的衣服瞬间湿透了。
“哥……!”魏郁瞪大了眼,看着挡在他身前的魏应城。
魏应城似乎是气极了,连眼尾都泛着红色。
他整张脸都浮着一层寒气,冷漠的眸子凝视着一脸错愕的蔡诚耀。
“魏应城……你怎么在这?你和魏郁……不对,你怎么敢往我身上泼咖啡?!”
面对蔡诚耀,魏应城深呼吸上前,质问道:“我为什么不敢?你这种落井下石的混蛋被泼就是活该。”
蔡诚耀身上都被浇湿了,此时咖啡正顺着他的衣角滴滴答答地流在地面,狼狈到用卫生纸都擦不干净。
魏应城怒视蔡诚耀,从牙缝中挤出质问:
“魏郁过去纵有百般不对,但他和你关系还算不错,别人有立场说他不好,但你不行。”
“哥……算了吧。”
魏郁在后拉了拉魏应城的胳膊,魏应城皱眉,扭头和他说:
“这店里有监控,他这种行为就是寻衅滋事和扰乱公共治安,他要是敢闹我们就去找个公道。这里是A市,容不得你作威作福。”
蛋卷也对着他放声大叫。
魏应城:“你乱来,我就要放狗咬人了!”
蛋卷狗小胆大,对着蔡诚耀龇牙咧嘴。
可能是被魏应城坚硬的态度逼退了,蔡诚耀带着一身污渍匆忙离开。
走出去之前,他还转身叫嚣说:“魏郁,你现在真怂,居然找人给你出头。”
魏应城不和他多嘴,拿出手机就要报警。
蔡诚耀连停都不带停,当即走了。
“是经常有人来找你麻烦吗?你怎么从来没和我说过?”魏应城转身问。
魏郁双目闪烁,对着魏应城轻轻摇头,“今天是第一次。”
“真的吗?”魏应城将信将疑,“我第一次来,就刚巧遇上吗?”
魏郁用力点头。
他的目光仿佛被胶水黏在魏应城脸上,时时跟随着移动。
魏应城把店里弄脏了,正要去和店长道歉,在后厨忙碌的店长才姗姗来迟地过来调解。
魏应城愿意配合处理,店长脾气也好得出奇,没说几句就把问题和平解决了。
魏应城问:“真的不用赔钱吗?还是说要从魏郁工资里扣。”
“哎呀不用的,这就是客人的问题,小郁这几天在我们这工作态度可好了,做事又勤快,还吸引了很多生意过来。”
老板瞄了瞄魏郁的表情,笑着说:“今天客人也不多,要不小郁先下班吧,今天是辛苦他了。”
魏应城还是过意不去,买了许多蛋糕和产品出门。
外面又下起了雪。
夹杂着雪花的冷风吹在魏应城脸上,他心头残余的愤怒和焦躁才散去了些。
他转身看向魏郁,才发现魏郁似乎一直没有说话。
“你……”后面怎么了三个字还没问出口。
魏应城才发现魏郁居然在笑。
不能是受刺激了吧……?
“你怎么了?”魏应城问。
魏郁浓密的睫毛上落着片片雪花,笑着呢喃说:“哥,我好高兴……”
“嗯?”
不会真的被气傻了吧?
魏郁眉眼弯成桥,轻声说:“我没想到哥会为了我出头,我以为在哥心里我还是十恶不赦的坏人。”
飞舞的雪花被店外暖白色的灯光照出仿若蝴蝶翩跹的轻盈。
魏郁背光站着,也成为这浪漫梦幻光景的一部分。
魏应城心脏连漏几拍,别扭地解释:“我也是气不过才冲动了一下。我过去也在咖啡厅遇到过很难对付的客人,所以就……”
“你就是为了我,对吗?”魏郁问。
“……”
这个问题过于直白,几乎等于逼问魏应城是不是对他心软了。
有吗?
但他只是来一探究竟,结果偶遇了魏郁被人欺辱。
没有吗?
可他又真真切切地气得手指发抖。
魏应城垂下眼,避开这个他自己都想不明白的问题。
“如果我不出现,你会怎么处理这件事?你回家之后会告诉我吗?”
“就忍着吧,也不会告诉你,我不想让你担心。”
魏郁扯动嘴角,露出一个轻笑。
“今时不同往日了,过去那些等着我摔下来的人终于扬眉吐气,争着抢着来看我笑话……不过为了以后和哥好好生活,我没什么不能忍的。”
魏郁鼻尖冻得发红,为他冷冽尖锐的长相增加了几分柔和的感觉。
恍惚间,魏应城看到魏郁眼眶里闪着星星点点的泪光。
魏郁会因为这些小事哭吗?那也太不像他了……
一定是看错了。
但魏郁向他靠近,那眼泪的形状越发清晰。
连带着魏郁眼神里的澄澈和柔软,一同化为一阵暖流,缓缓流进魏应城冰封的心坎里。
魏郁:“我们回家吧。”
前行的脚步踩在干劲的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魏应城从没在南方见过这么大的雪,低头看着雪花落地。
忽然发凉的手被魏郁握住。
魏郁的手依旧烫得惊人,张开五指挤进魏应城指缝的时候,寒气全都被这强势的温度逼退。
“哥,我能遇到你真是太幸运了……”
魏应城“嗯”了一声。
魏郁又说:“你遇到我真是倒霉。”
迎着魏郁期待的眼神,魏应城又“嗯”了一声。
魏应城:“说得没错。”
魏郁没得到想要的回答,侧脸说:“听不见。”
“那我说大点声——我说你‘说得没错’!”
魏应城最后几个字被魏郁绕过他肩膀的手捂住。
魏郁揽着他的肩,轻轻挡住他说话的嘴。
魏应城推开他,“无赖,你自己说得还不许我同意。”
魏郁解释说:“倒霉只是暂时的,以后会变好的。”
但他似乎乐极生悲,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魏应城绷着的脸顿时露了破绽。
“哥,你笑了。”
“没笑。”
魏郁凑上去,“我都看见了。”
“你滚远点,别挤这么近,我怎么走路?!”
“那我拉着你走。”魏郁锲而不舍地贴过去。
魏应城简直无法和他这种人沟通。
执拗,不要脸,还百折不挠。
追上来就甩不掉。
但是如果是现在这样,黏着也不算什么坏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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