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枝, 前进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不要再往前走了】
【就现在回头，枝枝还有余地】
青年转进了一个拐角。观众的声音出现在蔺寻枝的大脑里，叫他停止前进。
在拐角之后, 就是便利店里的视线盲区。蔺寻枝走到公交站台的檐下站定, 前方不远处, 就是公共厕所。
可是关于游戏规则, 蔺寻枝已经离开了便利店。现在回去，他要继续忍受衣服上的血迹。
观众骗过蔺寻枝，这次他又要以什么方式来判断这是否只是一个恶劣的玩笑。
这个站台只有一辆公交车通行，九点钟之前，末班车就会经过。所以现在这里空无一人。
祥安公寓就在距离一条马路的对面，按照正常时间, 现在应该是3月12日的下午一点，但是夜场狩猎已然开始。究竟是蔺寻枝跳过了中间的时间, 还是被人为的调转了游戏时钟。
无论如何, 这些时间线的逻辑仿佛只为青年服务。
【枝枝，左右两条路，公共厕所在左边】
【枝枝还是往右边走吧】
【左边】
【枝枝，往左边走】
观众的所作所为和他们友善的语气并不相符, 他们并不好心, 只是为了满足观看猎奇的欲望。
他们始终期待蔺寻枝会以哪种方式死去, 这个游戏中的特殊玩家, 死相当然也该是最特殊、最离奇的。
蔺寻枝不打算理会他们的警告, 而是撑着伞继续前进, 在选择路径的时候, 他选了右边。盲杖的声音和雨声杂在一起，蔺寻枝听得有些艰难, 而观众见他没按照他们预定的方向走，继续在青年耳边絮絮叨叨。
心跳只用维持在讨厌衣服上的血迹就够了，蔺寻枝不需要更多的刺激。可青年始终找不到屏蔽他们的按钮，以至于用盲杖的动作有些急躁，最后盲杖碰到了坚硬的墙体，青年这才顿住脚步。
他进了一个巷子里。
这里根本没有什么公共厕所，只是一条死胡同。
蔺寻枝的表情迷茫，下意识地想着是不是走错路了。
巷子里没有路灯，周遭无人，将环境衬得更加阴暗。但对于盲人来说，光源不是必需品。
青年带着盲杖转身，试图回到大路上。
可蔺寻枝刚刚转向，一道呼吸的气息就扑在了青年的脸上。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到了他的伞里。
“哪来的小鸟。”对方带着笑意开口。
起初蔺寻枝还没察觉，只能撑一个人的伞里现在塞进了两具身体，显得十分拥挤。
蔺寻枝被突然出现的人惊吓地后退一步，可对方俨然预判了青年的动作，先一步握住了伞柄，道：“是来接送在雨夜里淋湿的人吗？你真贴心。”
对方前臂的肌肉很紧实，蔺寻枝根本挣脱不开。他本可以逃进雨里，但是对方完全把青年的路堵死了。
接着，他惋惜地叹了一口气，“只是很可惜，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蔺寻枝感知到了危险信号，神经在瞬间绷紧。
说完，男人嘴边的微笑拉扯开来，显露出兴奋狰狞的姿态，“既然这样，你就当最后一个货品吧他们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话音刚落，甚至没等蔺寻枝说出一句话，男人松开伞柄，后退两步，紧接着举起了另一只手的棒状武器，毫不犹豫地砸在了青年的脑袋上。
这一连串的动作没有超过三秒完成，蔺寻枝就失去了意识。
——————
再恢复意识的时候，蔺寻枝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可全身各个部位的疼痛，正在反复提醒他还活着的事实。
尤其是被巷子里出现的那个男人砸到的位置。
从混沌中醒转，蔺寻枝仿佛做了一个噩梦。他大口呼吸着空气，可粘腻又潮湿的空气进入口腔和气管，反倒让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因为咳嗽的缘故，他的嘴唇充血，脸色通红。只是因为一点不干净的空气和环境，就让青年被折磨成了这副模样。
这是一个蔺寻枝从未接触过的环境。慢慢适应了呼吸，接着青年才察觉到绑在手腕上的绳子。
因为被绑住的缘故，蔺寻枝并不能很好的维持平衡，而肌肉仍然在叫嚣酸痛，导致他无法站起，浑身像是被卡车碾过了一样。
在失去意识之前，他还在便利店前面的一条不知名巷子里，而被打晕的这段期间记忆完全空白，蔺寻枝无从得知是被做了些什么，才让他疼得那么厉害。
“喂，新来的，老实点待在那就可以了，再怎么挣扎你也逃不出去动来动去地吵死了。”
听到有人对自己说话，蔺寻枝愣了一下。
这里还有其他人。
蔺寻枝随即追着声音的主人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对于这个问题，声音的主人显然有些麻木：“这是一局游戏，没人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只要知道，总有一天你会被那群变态主播抓去杀掉就够了。”
闻言，蔺寻枝疑惑更甚。
“你在这里待了多久？”蔺寻枝再次开口问他。
和青年对话的那人听到这句话先是沉默，接着仿佛被刺激到了一样，精神失常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谁知道呢？40天？38天？还是45天”
“我不过走在路上，就被人捅了一刀，再睁开眼就到了这个鬼游戏里！”
说着这里，他骂道：“疯子，一天杀一个，全他妈是杀人的疯子！！”
男人突然调高的音量，同样也调动了其他人的情绪，随即蔺寻枝听到了几人的哭声，其中有男有女，有中年也有青年。
保持着‘躺’的姿势，让蔺寻枝在这个空间里很没安全感。他撑着身体，忍着疼，调整了一个相对舒适的位置坐了起来。
知道后背挨上了几条栏杆，蔺寻枝才知道他们在一个类似笼子里的地方。
与此同时，系统在确认青年完全清醒后，开始插入游戏背景：
【恭喜玩家被选中成为‘0号房间’的幸运儿，在这里，您有机会能够体验到极致享受的杀戮服务。】
【每晚24：00，0号房间准时开启直播，主播们将选择牢笼里的“货物”。为了节目效果，他们需要一只漂亮有趣的杀戮对象；而为了迎合生存需要的玩家们——】
【请努力确保自己不起眼，成为那只最普通无趣的羊羔。】
【您的任务是：存活7天。（注意：每一位玩家的任务要求时长不统一，请勿向其他玩家暴露自己）】
在陆续了解游戏规则之后，蔺寻枝趁着系统播报即将结束之际，问了系统一个问题：“如果完成了这个游戏副本，公寓的游戏也结束了吗？”
虽然眼前的副本同样紧迫，但医生也还在外面等着他。
除了这个副本，他身上也背了很多任务。比如应祀的身份，明天就是最后期限。再比如七天之后，所有扮演者的攻略也就此截止。
见青年主动向自己搭话，系统回复道：【该副本为‘祥安公寓’支线，完成副本任务后，玩家即被传送回进入该副本前的原位置，时间跨度仅七分钟。】
听到这样的回复，蔺寻枝松了一口气。
可刚刚才脱离和系统的对话，一只手就越过笼子的栏杆，搭在了青年的肩膀上。
蔺寻枝被这样突然地动作吓得一颤，身上又开始疼起来了。
“hi，新店员，你还好吗？”快递员的声音在蔺寻枝身后响起，那只搭在青年肩膀上的手也是他的。
才听完系统说要做不起眼的那个，快递员转眼就让蔺寻枝成了众矢之的。
作为一个新加入牢笼的玩家，无论如何都不要还待在笼子里的时候就跟笼子外的人扯上关系。
最终，蔺寻枝选择沉默。
一开始玩家还会跟他搭话，要么说明【美貌值为0】这个系统强加给他的设定没用了，要么说明这个笼子里的光线昏暗，谁都看不清谁。
保持第一印象的友好，在团体游戏中很重要。
“你睡着了吗？醒醒，还是说你不记得我了，在便利店里，我来拿店长快递。直播还在准备，我太无聊了，我们聊聊天吧。”
快递员蹲在笼子外面，拍了拍蔺寻枝，“如果真的不记得了，那么巷子的事呢？小鸟。”
他念出这个特殊的称呼，直接向蔺寻枝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感受到青年背脊的僵硬，快递员得逞地笑了笑，“抱歉，我不知道怎么抱人，所以你是被我拖过来的。或许，会很疼吧？”
“你想试试吗？”蔺寻枝开口。快递员的话显然踩到了青年的雷点。
小鸟的爪子朝着他来了。快递员先是一愣，然后接着道：“你很好玩，我等下选你好不好。”
蔺寻枝：“”
“我叫TK，记住我的名字，到时候不要跟别人走了。相信我，我能让你死得很漂亮，大家都会开心的。”快递员伸手进了笼子里，揉了揉青年的发。
在TK和蔺寻枝开始对话的时候，玩家们的眼神顿时变为敌意，但在所有人知道了这场对话的结局后，有部分玩家幸灾乐祸，也有部分玩家为自己敌意而感到愧疚。
在进入游戏的第一天，这个可怜的玩家就拿到了主播的死亡通知。
蔺寻枝被TK的大手压着头，男人还在持续揉着他的头发，仿佛有种上瘾的魔力。
如果不是因为动一下就会疼，蔺寻枝绝不会那么听话的待在原地让他摸。
青年不躲不逃也不害怕的模样像极了他所形容的小鸟，强烈满足了男人的掌控欲。
而蔺寻枝身上的伤口都是他造成的。这样怕疼，只要轻轻地碰一下，青年就会在镜头面前哭很久吧。
直播间的观众喜欢爱哭的杀戮对象，最好再张开美妙的嗓音，当着镜头里所有观众的面叫喘起来。
想到这里，TK就觉得自己要硬了。
蔺寻枝是他亲手选中的猎物，他的美貌，在0号房间创立以来绝无仅有。没有任何一个杀戮对象，能比青年更好看；也没有任何一个杀戮对象，比青年更有个性。
他们从不忤逆，但蔺寻枝不一样。
TK突然生出一种想要触碰的渴望，但现在还没到直播时间，他的这些奇怪癖好不能被很好的释放。TK只能隔着笼子，跪坐下来，从背后拥抱青年。
蔺寻枝无法挣扎，不管是被束缚住的双手，亦或是影响全身的痛感。他就只能这样被男人抱在怀里。
肌肤饥渴症。那些医生是这样说的。TK的手臂缓缓收紧，这点隔着栏杆的触碰对他来说还远远不够。
再更多，要青年也回拥他，要完全的接触，要脱掉衣服之后的相拥
他的病似乎在青年这里加重了些许。
医生的话也没说全。像TK这样的严重肌肤饥渴症患者，病是有传染性的。
所以在TK以往的杀戮对象里，他们往往会从抗拒到沉溺其中，最后死在想象中的美好里。
他们成为了和TK一样的病人，也在和TK的接触中沦陷。
蔺寻枝的心跳似乎加入了一些异样的搏动，有些东西在因为这个抱拥的缘故，隐隐准备破土而出。
这不是一个好预兆。
TK埋在青年的脖颈里，猛地吸了一口，最后他像闻到了猫薄荷的猫一样，靠在蔺寻枝的肩膀处动也不动。
青年的心跳如雷，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竟然觉得身上的疼痛竟然因为TK的拥抱缓解了些许。
其余玩家看不见蔺寻枝那边的情况，只知道TK还没走。所有人大气不敢出一个，生怕成为了下一个被死亡通知的对象。
没人知道TK是个怎么样的人，以及他会用哪种方式来杀死玩家。
被主播选中的杀戮对象，没有一个能活到第二天。
蔺寻枝和TK保持着拥抱和被拥抱的动作，仿佛过了很久。TK像是趴在青年肩头上睡了一觉，因为生物钟报时的缘故才突然惊醒。
“游戏要开始了，我马上回来。”TK蹭了蹭青年，他再次提醒道：“记得跟我走。”
蔺寻枝目视前方，已经开始想接下来的对策了。
再这样下去，蔺寻枝无法想象会出现什么问题。刚才在和TK的接触中，他的身体变得有些奇怪——
蔺寻枝竟然想要TK再抱紧他一点。
在TK走后，牢笼里的玩家顿感放松，但紧接着直播即将开始，他们又无缝切换到了被列入死亡名单的恐惧中。
【0号房间直播即将开始，下面宣读主播直播规则：
1.请主播们积极检查设备。直播途中如出现设备信号不好或黑屏的情况，请不要慌张，首先停止和杀戮对象的玩耍，在信号恢复正常后，再和观众进行解释和游戏。
2.0号房间以观众之上，请主播在拥有个人风格的同时用心观看弹幕，满足氪金观众的要求。
3.为了避免观众疲劳，请主播将直播时间控制在5-7小时之间。
4.0号房间的每个直播间都应有一位主播和一位杀戮对象。主播每晚只有一次选择杀戮对象的机会，如直播途中杀戮对象死亡，直播也将即时停止。】
【规则宣读结束。直播间将在15分钟之后开启。】
【请主播选择杀戮对象。】
系统的话语落下最后一个音节，牢笼的铁门应声打开。
牢房只有在此时才会亮起灯光，可对于长时间接触黑暗的玩家们来说，这无疑是惊悚的催化剂。
刺眼的光源毫无预兆的闪起，所有玩家一同捂住了双眼，哀嚎着。
可就是所有人都低着头只剩下一个脑袋的时候，青年的存在才显得特殊起来。
蔺寻枝不明所以地眨眼，他的视线正对的，正好是灯光直射的位置。
青年坐在牢房的角落，因为灯光照射的缘故，衬得他的脸蛋更加白皙，基因特殊的发丝因此被蒙上一层棕金色光晕，鸦羽般的睫毛忽闪，在下眼皮带下一层细密的光影。
因为失明而没有神采的瞳孔也因为这样的强光，透出了些许光亮。
昳丽的五官和修长的脖颈，这样惊艳到令人失语的美貌和这个肮脏潮湿的牢房显得格格不入。
听到铁门的动静，蔺寻枝稍稍垂下眼皮，往声音的方向瞥去。
0号房间一共有五个直播间，与之相对应的，就是五个主播。
TK走在最前面，径直奔向了蔺寻枝，接着回头向另外三人道：“我选他，先走了。”
TK的动作很快，几乎是一把就将蔺寻枝轻松提起。
“我也选好了。”一个主播道。
此话一出，那名被选中的男玩家顿时喊起了救命，可那个‘命’字还没发出声来，主播就将玩家的舌头拔了下来。
血液喷溅到主播的脸上，只见他兴奋地笑了起来，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嘘，不要影响其他人。”
蔺寻枝听到血液喷溅的动静，下意识地躲了一下。察觉到青年靠近自己，TK扬起嘴角，很是心动。
只是即将要带着青年走出笼子时，有两人拦住了TK的去路。
“喂。”
“我说你。”
“谁答应你可以选走他了。”
两人一人一句，接话的十分默契。不过作为双生子，心有灵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先到先得，我说的。”TK将蔺寻枝拉进怀里，“我们是双向选择，这是游戏规则。”
“是吗？”双生子之一提出质疑。
“别听他的，弟弟。Li还没到，谁都选不了。”双生子的哥哥拦住弟弟，以免两人在直播开始之前就打起来。
Li？
蔺寻枝听到这个单音节的名字，也顾不得全身的疼痛，就愣在了原地。
是李吗？
李在这里？
青年像是突然得到了赦免，开始急切地期盼对方的到来。虽然只是有这种可能性，但无论如何也比跟TK周旋要好。
蔺寻枝仔细地听着笼子外面的动静，没过多久，只听一阵脚步声缓缓朝着牢笼的方向走近。
只见主播都安静了下来，笼子里的玩家也因为这片压抑的气氛闭上了嘴。
最后，Li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线里。
一米九的身高压下，这个牢笼在对比之下都矮了一截。在见到无论是主播还是玩家的目光都放在自己身上，Li皱了皱眉。
他没兴趣问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稍微扫了一眼蔺寻枝，就明白了大概。
Li没在门口多做停留，在一片静默中，他随手挑了一名玩家，被挑选到的玩家甚至不敢为自己的死亡结局叫喊或者哭泣，好像一旦做出这些行为，男人就会因此毫不犹豫地杀了他。
蔺寻枝听到Li拉起了一个玩家。
在男人经过身旁的时候，青年毫无预兆地拉住了Li的一片衣角。
空气中，不知道是谁倒吸一口气，为青年的举动捏了一把汗。
感受到衣角的牵拉，Li停住了脚步。
“小鸟，你在做什么？”TK的语气顿时冷了下来。
蔺寻枝的双腕被绳索捆绑，因为反复摩擦的缘故，已然有了一圈红晕。
他拽着男人的衣角，语气听上去是那么的无辜。
只是为了寻求庇护，这没有什么错。在五个主播里，男人对他并不感兴趣。
游戏说，要当一只普通无趣的羔羊。
在他眼里，蔺寻枝大抵就是这样的。
“先生，带我走吧。”青年扬起一个笑容。那是灿烂又完美的笑。
却也只有在青年这里，才这样让人无法拒绝。
第27章 第 27 章（捉虫）
这个巧合的名字, 给了蔺寻枝信心。
Li终于正式地将视线放在青年身上，他一言不发，那双绿色的瞳孔里带着审视, 静静地看着他的笑容, 像是想借此判断他的意图。
可Li无法从青年的眼神里看出任何的算计, 紧接着他观察到了蔺寻枝的异样。
是个瞎子。
如果说青年的微笑是为了让他产生仁慈甚至是喜爱, 那么他就错了。
Li的直播间里，从未出现过这样脆弱又怕疼的羔羊。好像只要碰一下，就会开始战栗和呜鸣。
“先生”青年以这样的称谓称呼他。
在这片满布潮湿的水泥地和铁棒竖立围成的牢笼里，青年的存在仿佛一个特例。
这是第一个，主动选择他的玩家。
准确的来说，青年是在向他寻求帮助——将他从身后人的束缚里解救出来, 所以青年主动的，将捆绑着自己年轻的生命的绳子交给了Li。
从来没有人这么做过。
连Li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握着已有绳索的手稍微有了些松动。
见到Li的异常, 这个说得上狭小的囚笼里涌出了各式各样奇怪的心情。
双生子肩并肩靠在一起，从抢夺青年的角色转为看戏。
而第二个选择好玩家的主播全然无视了所有。他嘴边扬着扭曲的笑意，疯疯癫癫地踩断了玩家的腿，接着在玩家不断的惨叫声中, 他拉扯另一端绑着玩家的绳子, 将玩家拖出了笼子。
剩下未被选中的玩家们在惨叫声中绷紧神经, 一个个低下头, 却又抵挡不住能够将他们引诱至死亡结局的好奇心。
至于Li身后的玩家仿佛从死神手里拖回了自己的命一样, 开始喜极而泣。蔺寻枝的举动无疑是在救他。
不敢直接面向Li, 那名玩家转而泪流满面地抓住蔺寻枝的手, 试图从他身上撕扯下更多的怜悯。
“小弟弟，你听我说, 我还有十分钟就完成任务时长了，真的，不骗你，就只有最后五分钟了！我想回家，我真的很想回家！我老婆在医院刚把孩子生出来，我还没来得及看孩子，就在路上出了车祸你听我说，小弟弟，这次你替我去”
“啊啊啊啊啊——！！”
玩家的话顿时断在嗓子里，只溢出了几声凄厉的叫喊。
TK手里握着一把瑞士刀，而刀尖和刀身完全扎进了玩家的手腕里，接着刀身不过左右一扭，玩家腕骨里的肌腱和韧带应声断裂，关节顿时错开，像两块重叠了一半的积木。
玩家不知道在笼子里待了多少天，手上脸上都带着灰尘泥土的肮脏痕迹，身上不知道凝聚了多少病毒和细菌，怎么能就这样放在小鸟身上。
只是因为他被Li选中的缘故，这才逃过一死。
接下来他要彻底地给小鸟洗个澡了。
“Li，他是我的，你别抢。”TK做完手里的一切，拉着缠绕蔺寻枝手腕残端的绳子，将青年一把拽过。
男人的衣角登时从蔺寻枝手里滑过，青年单薄的身体，让他十分轻易被TK拉到了身边。
可即便如此，青年也仍然回头，往Li的方向望着。
分明是蔺寻枝的选择，TK却把所有的错归咎在了Li的身上。青年仿佛就是有这样的魔力，吸引不分敌我的异教徒为他疯狂。
每一位杀戮对象，都是Li的猎物，也是0号房间里祭品一般的存在。
见到自己选中的祭品被割了一刀，Li扫了TK一眼。要保持猎物的完整性，无论是残疾还是聋哑，至少在被他挑中之后，不能有除他之外的伤口。
但TK的刀让祭品的手腕像极了一只张开了花瓣的玫瑰。
倒也不错。
再抬头，Li瞥到了青年失望的神色。
他紧张地抿着唇，极其不自然的待在TK身边，那双无法落焦的眼瞳四处张望。分明是个瞎子，却仍然以这样的动作试图再次找到一些Li的痕迹。
仿佛这样他就能再“看到”Li，与他来说就是目前能拥有的最幸福的事了。
虽然这样的形容能出现在Li的心里很怪异，但青年的模样不禁让男人联想到了偷偷在丈夫身后找寻情夫的妻子。
Li弄出了一些动静，像是突然起了这样的兴趣，来确认自己的想法并不是毫无根据。
男人扯了一下手上捆绑猎物的绳子，不出意外的得到了猎物的强烈回应。
“啊咳咳Li、Li先生”玩家的手腕因为牵扯的动作，再次以一个血肉狰狞的姿势扭转。
听到玩家的声音，青年的神色里褪去了迷茫，继而坚定地看向了Li。
Li手中的绳子，最终牵引到了青年。
带着几分怯意的胆大，这两个词在青年身上并不冲突。
令人毫不犹豫地想起城墙中不谙世事，把吊死死刑犯的现场当作剧场展演并欢呼的公主。
上一瞬，青年在他眼里的形象还是一个滥情的人；下一瞬，就成为了极致纯洁的存在。
那样无辜又残忍的神情里，在看向他的时候透露出了一些特殊的依恋。
也因为这样的感情出现的突然，以及蔺寻枝毫不掩饰，导致Li下意识的开始认为没错。
玩家因为强烈的疼痛跪倒在地上，面色惨白，断断续续道：“放过我吧，Li先生。求求你了，我只有最后一点时间了。求求你，Li先生，选别人吧Li先生。”
Li没有回应玩家的求饶。
同样的称呼，从青年嘴里吐出，给他的感觉完全不同。
短短几分钟的由奢入俭，竟然让Li有些厌恶自己挑中的猎物了。
他开始情愿去当那个情夫，还有那个莫名其妙让公主叫好的刽子手。
但是Li没有这么做。他完全遵循0号房间的规则——在选中的猎物死去之前，他不会随便做出丢弃的决定。
这是Li和青年的第一次见面，也将是最后一次。
见Li没有纠缠，TK满意地笑了一下。蔺寻枝听到男人继续前进的脚步声，顿时无措起来。
双生子在看到Li没有做出任何举动后，一致地摆出没意思的表情。
从失望到绝望的还有被Li选中的玩家。他一脸菜色，像是一具空荡的躯壳。
不可以让Li就这样走了。蔺寻枝还没弄清他和李的关系，也无法保证自己能不能活到明天。
自从进了这个副本里，他的【病】仿佛就加重了一般。
【病】让蔺寻枝得到了强烈刺激。尤其是，从Li进来的那一刻。
人总是趋利避害的，但青年不会。
蔺寻枝何尝猜不到，仅仅只是出场就能让全员沉默的人，会拥有怎样的身份。
可他需要这些。
和Li接触会是一个极具危险的过程，同样他也找到了最简单的解决方法——
攻略。
在Li和玩家即将迈出笼子时，蔺寻枝及时开口，“请等等你说你有妻子，但是我刚才好像没有摸到你手上的戒指。”
玩家在听到这句话后，僵硬地站在原地。
“小鸟，这并不关你的事，安静一点，想说话等我们进直播间了再说。”
见Li再次停步，TK亲密地搂着青年的脖子，捂住他的嘴，悄悄在他耳边接着道：“我原谅你想选他的决定，你会慢慢喜欢我的。但你不会想知道跟着他去了以后，他会对你做些什么！”
TK的话一字一句的进入蔺寻枝的耳朵里。
青年先是一愣，但紧接着，男人捂嘴的那只手掌之下，蔺寻枝缓缓勾起了唇角。
就是因为这样
今晚陪着我的才不应该是你。TK。
蔺寻枝的笑容只局限在被覆盖的区域。就像在这副好看的皮囊之下，如果不深究，没人知道他是一个得了怪病的患者。
“先生，他骗了你。五分钟也已经过去了。”蔺寻枝被捂着嘴，只能发出模糊的音节。
但该听清的人都听清了。
李讨厌有人骗他。尽管蔺寻枝在他面前谎言百出，但在说出那些谎之前，蔺寻枝总是有十足的把握不被发现才会那么做。
即使Li和李没有关系，作为一个热爱规则和秩序的人，Li也不会放过玩家。
在Li为此做出反应之前，双生子先笑了起来。
“这场闹剧不应该就这样结束，弟弟。”
“是的，哥哥，我还没看够。”
两人的对话在瞬间结束，仿佛在心里就已经预演了一边。
双生子默契地做了一套起手落手的动作。
话音落下，玩家的头就掉在了地上。
直到牢笼里看到了全过程的人发出惨烈的尖叫声，蔺寻枝才理解掉在了地上的是什么东西。
“Li，他刚才不小心撞到我们身上死了。你现在需要再选一个人加入直播了。”哥哥微笑着开口，弟弟在旁边擦血附和。
玩家的绳子失去了牵引的力度，空荡荡的挂在了Li的手心里。
但男人并没有生气。
他现在有一个充分的理由，来重新挑选祭品。
Li看向了被TK拥进怀里的蔺寻枝。
青年看上去很小一只，就这样缩在男人的怀里，好像谁都可以用一点强制的手段拥有他。
然而青年就这样看着他。
尽管Li知道青年是个盲人，但他知道青年在看着他。
TK一只手就遮住了青年的大半张脸，因为没有控制力道的缘故，蔺寻枝的脸颊红红的，像是憋了一口气。
青年需要有人将他从那个怀抱里解救出来。
在这之前，青年的选择就是他。
Li想。
他或许可以这么做。
第28章 第 28 章（结尾小修）
因为贴近的动作, TK再次埋进青年的颈间，呼吸慢慢加快，幸福的喘息着。
但他注意到了头掉下来的动静, 这样的声音对所有主播来说, 都无比熟悉。
Li暂停前进的动作。
双生子打断了TK今晚的约会直播计划。
Li转身朝向两人。青年的听力很敏锐, 像是知道他要被选择了。
这是Li第一次从其他人的身上看到快乐两个字。青年总是能带给他一些全新的体验, 这或许就是他必须要从其他人手里抢夺他的理由。
可以把青年想象成任何一种可爱柔软的动物，这样的一条脆弱又年轻的生命，在等待他拯救。
爱笑的孩子运气不会太差；而爱哭的孩子总是有糖吃。
Li一向对这样的言论嗤之以鼻，不过是人们为了掩饰自己的偏爱。
但当有一个人真的出现在了身边，Li才发现，这并不是人们的偏爱——
青年美丽的容貌是因为被上帝钟情, 而人皈依上帝。他是主的孩子。
仿佛只要Li发现了一角，有关蔺寻枝的一切就能够轻松地将他吸引。这个狡猾的青年利用了自己身边的所有事物, 他看得出来。
在这段关系的开始期间, 可在Li才做出迈步的动作时，青年就做好了拥抱他的准备；现在，他拥有前进的权利，青年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诱引他？
代价仍然是肉/体吗？他的欲望取之不竭, 祭品应该用鲜血混杂, 再好好安放在祭坛之上, 等待主收走他的孩子。
Li向蔺寻枝伸手, 他并没有将手里的绳子扔掉, 已然认定了这是牵引羔羊的绳索。
0号房间有主播排名。作为首位, Li总是有优先选择的权利。
从一开始, 他就能够将青年留下，但他还是走了。
“来。”他像在引导一只小鸟。对, TK就是这么形容青年的。
不过这不是一只普通的小鸟。因为他离开过一次的缘故，小鸟已经戴上捕猎夹，成为了别人的猎物。
尽管青年并没多大的挣扎余地，但Li还是想知道，青年究竟可以为此得罪多少人。
所以Li没有和TK交流，而是站在原地，等待青年再朝自己前进。
听到Li的声音，蔺寻枝动了起来。这样微弱的力道，自然挣脱不开身后的男人。
但是Li用规则护航，蔺寻枝得到了选择的权利。
该做出的警告他都已经说了，TK不自在的放开青年。现在只要蔺寻枝想要，他随时可以向Li走去。
他的行为已然和普通玩家格格不入。
Li解开青年身上的捕猎夹，再让他进入下一个陷阱。
可在这样的游戏里，从来都没有正确的选择。所以换句话说，青年做什么都是对的。
此时，青年眼前突然有了模糊的光影，是Li的方向。
蔺寻枝没有任何的犹豫，直直的往Li在的地方扑去。也因为被喜悦冲昏了头脑，以至于青年暂时忘了当下所处的是一个逼仄潮湿，又有着凹凸不平的水泥地的牢房。
他只知道他的先生朝他伸手了。
于是青年先是被凹下去的地面绊到，堪堪稳住身子，紧接着在前进的下一秒又踢到了玩家的尸体。
但最终，他还是走到了Li的跟前。
短短几步路，青年仿佛遭受了许多灾难。他身上确实也有着很多伤口，在这之前，他看上去被粗暴的对待过。
但青年看着他在笑。那些伤口分明还在渗血，却在青年脸上看不出丝毫痛苦的痕迹。
好像只要待在他的身边，就感受不到痛苦了一样。
青年看上去那么脆弱，却又在这种时候给了Li勇敢的印象。
蔺寻枝把两只手一起放在男人向他伸出的手上，也像是把自己的一切也献给了他。
Li不过一只手就能握住青年的两个手腕，许是和TK的对比还不够明显，直到青年走近，站在了自己的面前，Li才真正意识到这个亚裔青年是多么的单薄。
可他只是骨架不大，并不是其他亚裔的那样瘦小。
青年没有焦距的瞳孔是浅棕色。这让Li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看到的一本书上的什么句子——
或许是孩童时期。
那样遥远的记忆藏在他的潜意识里仿佛就是在这种时候为了青年显现。
“那是一双情人的眼眸。”
蔺寻枝脸上散布着异常的红晕，目光在虚空落定，懵懂地站在男人面前，乖巧地等待他进行下一步动作，又或者是就在原地让他端详。
但是青年好像有些等不及了。
他的指头在男人的掌心互相摩擦，最后甚至胆大妄为地抓住了男人的手腕。
“先生”
他近乎呢喃一般的说出这个称呼，接着青年握着Li的手，挨上了自己的脸颊。
青年向他展现出了一些亲昵，言语里压着奇怪的喘息。
这是TK未曾得到的。
被主偏爱的孩子，来偏爱他了。
男人粗粝的手掌在青年的脸上剐蹭，好像只要稍微用点力，虎口和食指的枪茧就能轻松的划开青年柔嫩的脸颊。
蔺寻枝的睫毛在脸上打下一些光影，轻轻颤抖着。这样没有安全感的模样，仿佛就是青年独创的求生手段。
即使Li是一个毫无审美的人，也不自知地在为青年撼动。
蔺寻枝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从和TK的第一个拥抱，就开始了。
他心中涌出了一些莫名的渴望，因为男人的抚摸而升起愉悦的情绪。
被挠了下巴的猫咪也是这样吗？
双生子的目光在Li和蔺寻枝之间来回流转，嘴边扬着诡异的微笑。
牢笼里，玩家的脸上无一不写满了震惊。这个新来的青年玩家竟然敢对这些杀人犯做出这样的事。
TK把心情写在脸上，视线在笼子里扫了一圈，最后锁定了一个抬着头，看上去好奇心最重的玩家。
“到了直播间，你有更多看戏的机会，朋友。”TK恼羞成怒的说道。
“不要不要！不要抓我，不要！！”玩家才从蔺寻枝和Li不寻常的状态中回神，转而现实就让他清醒了过来。
不是所有人都和青年一样有选择的权力。
在蔺寻枝之前，绝望和尖叫才是这座牢笼的日常。
蔺寻枝听到玩家的声音，拉着Li的手紧了紧。青年已然将Li当作了唯一的庇护。
但Li把手从蔺寻枝的脸上拿开了。
在感受到失去了手掌的温度，青年的心脏仿佛也跟着缺损一块，从云端骤然坠地。
“要开始了。”Li拉过蔺寻枝手腕上的绳子。
男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多此一举的向青年解释，只是碰巧瞥到了蔺寻枝脸上的失落，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嘴就先说出来了。
听到Li的声音，蔺寻枝又笑了起来。
青年的情绪永远正向反馈给他，这让Li有些不习惯。
但这是他选的祭品。接下来，他们有整个晚上来相互适应。或许在进入直播间之后，在那些镜头下面，聆听观众的弹幕里那些变态又粗暴的句子，青年才会完整的将剩下一面暴露在他面前。
人为了活下去会做出很多无法理解和超越伦理的事。Li热衷于观看他们如何在他手下求生。
撕下甜美伪装的羔羊，会不会以卑微又下贱的姿态向他求饶。
他从来厌恶崇高的神明，祂们的仁爱并不公正。如果真的能够普渡众生，就应该将牢笼里的所有人都救出去。
0号房间日夜传荡他们的祈祷声，却也还是被作为撒旦的他们锁起来，每晚等待死亡宣判。
蔺寻枝被Li从牢笼里带了出来，即使失去视觉，他也仍然好奇一切。青年没离Li太远，始终在被Li牵扯的绳子范围内，在这之外，他也哪里。都去不了。
所以这一圈小小的圆形天地，成了青年的观光车。
可牢笼之外的地方并没有什么不同，青年依然会被不平的路面绊倒，但这没什么关系，Li先生会接住他的。
在即将到达直播房间的时候，蔺寻枝也慢慢的对周遭失去了兴趣，安心的待在了Li的身边，他脸上期待的模样，仿佛他们要去的并不是什么杀人的房间，而是一个能够享受欢乐的游乐园或者其他什么的。
尽管在Li看来，就是这样。
无知的羔羊不知道前方是什么样的磨难，或许他还会认为自己的坏日子已经到了头，接下来都是好运气。
但敏感如他，像是察觉了气氛的转变。蔺寻枝小心地抓住了男人的一节衣袖，突然将两人的距离拉近。
蔺寻枝被男人带到了一个房间里。
0号房间内的红绿灯光交替闪烁，为接下来的直播预热。
落锁的声音像是突然将青年从梦中唤醒。
蔺寻枝感受到了心脏在狂跳，持续不断的高压泵血让他的脑袋晕乎乎的，两种病毒在体内碰撞，让他看上去被喂了一些醉生梦死的药。
“先生”他有些无所谓自己说了些什么。
青年不是医生，并不清楚自己被传染了另一种形式的【病】。蔺寻枝只知道自己想要一个完整的拥抱。
这个想法非常、十分的迫切。
Li盯着青年的神态，抿着唇。他很清楚蔺寻枝被做了什么。
如果青年不能被及时安抚，或许会做出一些意想不到的事。
可这能成为一个很好的开头。男人的那双绿眸里带出了公式化的热情。
“蔺寻枝。”Li记得这个祭品的名字。
听到男人开口念出自己的名字，蔺寻枝的指尖抖动一瞬。
连声音都是那么的相像。
Li。
李。
第29章 第 29 章
想要被触碰。
蔺寻枝只是捏着男人的衣角, 上齿轻轻咬着下唇，因为看不见的缘故，他的双眼对焦虚空, 陷入了一种迷离的状态。
想要靠近、想要拥抱, 想要像刚才一样——被抚摸脸颊。
男人的手掌很大很舒服, 能够非常完美地接合青年的脸颊。尽管这是关节的功能, 可蔺寻枝自私的认为，它天生就是他的形状。
离奇的欲望涌上，两种病毒在他体内推波助澜、互相成就。
蔺寻枝讨厌这种感觉。
但如果能被满足，他会很开心。
青年的额前泌出一些汗液，在这片密闭的空间里，他感受不到一丝凉意。
离关门也才过去几秒, 可这好像是连同他呼吸的开关一起关闭。蔺寻枝要在原地窒息了。
好热
红色绿色的灯光斑驳，杂乱且迅速的闪烁着。Li背对着光和镜头, 没人能看得清他的表情。
无论是声音, 还是名字，男人都仿佛是李的化身。光是这两样对得上，就能轻松欺骗一个瞎子了。
只是男人不认识蔺寻枝，也对骗他这件事不感兴趣。
蔺寻枝扯了扯衣领, 他身上还穿着便利店的店员制服。血迹或许还留在衣服上, 但蔺寻枝已经没什么心思注意这些细节了。
粗糙的绳索摩擦着青年的手腕, 他松开男人的衣角, 抬手解开了polo衫的两颗扣子。
衣领往两边歪去, 露出了一截锁骨。
Li的视线落在青年的锁骨上。他从未跟盲人接触过, 但此时他已然觉察了其中的乐趣。
青年不知道他的相貌, 同样也无法注意到自己落在他脸上和身上的目光。
店员服下面，是一段漂亮的锁骨, 皮骨包裹，弧度干净利落——完美的解剖标本。
可所有人的锁骨都没什么两样，Li没必要取出青年的骨头来做一个无聊的收藏品。
好像只有安放在蔺寻枝身上，这块骨头才能被赋予一层特殊。
蔺寻枝的呼吸声中带上了一些难耐和燥热，解开衣服扣子，是他最后能为自己做的事。
他需要站在面前的这个人。
也需要求证男人的身份。
蔺寻枝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巧合的事，况且这个游戏从一开始就是李送他进来的。
李抱过他，就在十几个小时之前。蔺寻枝还记得那是一个怎样的拥抱。
“帮帮我吧，先生”蔺寻枝压着喘息声，尽量早点让自己的举动看上去不那么奇怪。
全身的血液和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在叫嚣着，让他靠近对方。
即使已经变成这副模样，青年也只是提出了一个请求，而不是冒失地冲上去找死。
又或者，青年也认为“拥抱”这个行为对他们来说太亲密了。
毕竟这才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Li没有回应，即使蔺寻枝的肢体语言很明显。但青年不准确说出自己的需要，何尝不是一种狡猾的表现。
这只会跨栏的小羊，先是如自己所愿跳出了笼子，接着又试图从他身上找到一种叫底线的存在。
是在探索安全区吗，Lin？
亚裔的姓名发音总是让他感到奇怪，所以在短短时间内，Li为青年构想了一个简短且顺口称呼。
听上去像个小女孩的名字。
不同于TK的患病表现，青年即使被传染了这个荒谬的病毒也是一副隐忍的模样，可这更像在引诱他人来对他来做些什么。
直到双眼干涩，Li才有意识地闭合双眼。在这之前，他竟然没注意到自己盯了青年那么久。
这样的发展让Li有些意外。
再过一分钟，直播就该开始了。
蔺寻枝舔了舔干涸的唇瓣，可这样的做法只会带出更多渴意。
因为没有被及时回应的缘故，蔺寻枝逐渐无法掩盖异样的呼吸，脸颊上连起一片绯红。
他现在不止想要一个拥抱了。
青年的皮肤慢慢敏感起来，他顺着绳子，攀上男人握着绳索的指尖。
冷热在体内交替，蔺寻枝觉得自己是发烧了，但是发烧的人不应该会想要亲吻。
其实房间里一直有淡淡的血腥气，只是蔺寻枝忽视了它们。
从一开始，这里的气氛就没有那么轻松，只要轻轻动脚，就能听到铺在地上的塑料纸摩擦的声音。
像极了低成本惊悚片的拍摄现场。
只不过镜头下面是真实的杀戮过程，并且是以直播的形式，有成群的观众和即时反馈。
锁链，刀具，束缚椅。
青年的表现，让这个沾血沾肉的房间轻易变成了字母圈的游戏屋。
为什么不做出回应呢，先生。
蔺寻枝握住了Li的手掌，和对方皮肤接触的过程中，不过是细微的满足也在此时被无限放大。
可单单是这样还不够。
青年的手腕被绑在一起，无法张开双臂。连一个简单的拥抱动作都做不到，这不禁让他有些焦躁。
身上被TK拖拽出的参差伤口也在这个时候痛痒齐发。洁癖、痛感，还有【病】，每一样都在碾磨青年的神经。
就在蔺寻枝觉得这行不通的时候，Li回握住了他的手。
突然传来的力道，给了蔺寻枝一种极大的不真实感，身体下意识地做出防御反应。可这在Li眼里，青年不过是再次朝他前进了一小步。
男人的绿眸里带出一些波澜。等蔺寻枝发现自己得到的不是惩罚，而是奖励的时候，他怔愣了一下。
蔺寻枝压着四处冲撞的神经，仅仅因为被回握的缘故，他的脑内就当即释放了快感信号。
实际上，Li只是握紧了手里的绳子，接着他终于开口，向青年预告道：“离直播开始，还有二十秒。”
蔺寻枝平复着呼吸，听到Li的声音，他绽出了一个笑容。
Li和李的声线并没有多大区别，在某个瞬间，蔺寻枝几乎错认成了是李在说话。
尽管系统面板里，李的攻略值仍然是0，但蔺寻枝在听到熟悉的声音后，也还是会感到安心。
这是李无数次纵容他的结果。
“先生，可以给我一个拥抱吗？”蔺寻枝说着：“在直播开始之前。”
Li正要转身，在听到青年的话后，他停下了动作。
在游戏的过程中，他们的身份对立。Li没有答应他的理由。
所以青年主动踮脚，被绳子束缚的手腕，在此刻成为了圈住男人脖颈的工具。
两人的身高和体型都有着不小的差距，为了将拥抱的动作进行到底，蔺寻枝看上去像是整个人挂在了Li身上。
镜头显示的时间数字全部归零。
直播间准时开播。为了满足猎奇和虐待欲的观众摩拳擦掌，准备好了食物，饮品，或许还有桌下的性/器。
但在画面转接到Li的直播间时，他们看到了那个血腥暴力狂正在和一个青年拥抱。
原本清一色刷屏，叫喊着踹门的弹幕，在镜头指向直播间的两位主角后，顿时安静了下来。
【我出去了一趟，重新登录0号房间，这里确定是Li的直播间吧？】
【发生什么事了】
【我草草草草草】
【没进错，别刷了】
弹幕的内容直接出现在Li和蔺寻枝的眼前，并不需要特意靠近镜头。所以那些黄/暴的句子，就这样直接出现在了青年眼前。
再次出现弹幕的存在，蔺寻枝不由得想起自己也有一个直播间。
只是那些叫他枝枝的观众来去自如，总喜欢幽灵似的出现，提供几条真假参半的信息，随后又销声匿迹。
0号房间的直播内容，系统在蔺寻枝进入副本之后就已经说清楚了。
可即使有相应的心理准备，青年也完全预料不到，弹幕里逐渐偏移的内容。
【Li今天是打算转型吗，难怪今天的猎物换了风格。】
【已经开始了吗？】
【草，长得那么好看，今天的猎物简直是极品！主播早该找这种了！！】
【想听一下他的声音，如果叫起来好听就更棒了】
【请问一句，可以开始做了吗？】
第30章 第 30 章
弹幕持续滑动。蔺寻枝的双眼已经习惯了黑暗, 此时突然能看到文字，让他有些眼花缭乱。
像是感知到了青年的呼声，他们出现了。
【枝枝在想我们吗】
【枝枝还记得我们】
【枝枝没有生气, 太好了】
【但是枝枝没有听我们的话, 还是进来了】
【现在, 该怎么办呢, 枝枝】
情况还不是太糟，至少在下一秒之前。
“谢谢你，先生。”蔺寻枝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道谢。
湿滑的呼吸扫过Li的耳畔，男人的视线下垂，放在蔺寻枝抬起来的脸上。
他靠在Li身上，奇怪的感觉在全身蔓延, 连带着骨头也软了，捆绑住手腕的绳结此刻成了他的支撑点。
青年的嘴唇微张, 一声一声喘息着, 被传染来的病症折磨得不轻，但他同样又因为满足病症而获得了愉悦。
这也就是为什么被TK带进直播间的杀戮对象，死去的时候都呈现着幸福的表情。
他们无法抗拒。演变到最后，无论被扯掉指甲还是砍断手脚, 只要得到TK轻抚, 在他们看来也都是值得的。
Li不是没有接触过TK的直播间, 对于杀戮对象投怀送抱的举动, Li始终无感, 虽然系统没有否决这种做法, 但Li始终认为TK应该被0号房间抹杀。
他的做法, 以及存在，污染了0号房间。
杀戮对象甚至会求着他伤害自己, 尽力在镜头前表现，或许可以得到一个致命且满足的拥抱。
这样的疾病形同于斯德哥尔摩，不过是全心全意成为TK的【患者】。
而现在，Li从TK手里，“抢”来了一个病人。
原本应该出现惊悚和血腥的镜头里，出现了一个特殊的存在。
他是那么的年轻与美丽，和这个散布绝望的地方格格不入。
这样诚挚的感谢，Li从未接触过。
——或许它又曾经出现过，在镜头下为满足观众猎奇欲而死去的杀戮对象们，在直播结束的最后一刻，感谢Li结束了他们的生命。
上帝擅长原谅，也擅长感谢。
此刻当下，主的孩子来原谅他的罪与恶，所以青年对他做出感谢。
他在淤泥的阴暗里成长，没有感受温馨的权利。
蔺寻枝是来赐予的。
Li垂头，尝试接受这个怀抱。蔺寻枝清瘦的身躯被他牢牢掌控在怀里，这是一种全新的体验。
在Li的回拥中，蔺寻枝的呼吸顿了顿。
“李。”他脱口而出。紧接着蔺寻枝感觉到男人的身体僵了一下。
无论是声音、身形，还是拥抱的力度，男人都和李一模一样。
从“先生”的称呼骤然转变成名字，两人的关系仿佛也在这其中发生了变化。
蔺寻枝捏了捏自己的指节，心头闪过一丝紧张。
‘Li’的发音更偏向于中文里的‘黎’，从他人口中念出来，或多或少会因为当时的情绪和声调的缘故产生错乱。
尽管蔺寻枝完全可以用这样的理由来解释，但观察Li的反应，蔺寻枝做好了越界的觉悟。
在0号房间直播间里的观众看来，两人的距离因为拥抱的缘故贴得无限近，仿佛下一秒就会做出亲吻的动作。
弹幕持续刷屏，有惊讶于Li的迎合，也有狂戳感叹号让两人接吻，最好原地do起来。
即使绝大多数进入直播间的观众想看的是Li大开杀戒，但在0号房间里，性和暴力并不冲突；夜还很长，他们有充足的时间看完想看到的一切。
【没想到也能在Li的直播间里看到这一出，最先这么做的，好像是TK，他玩得可太花了。】
【大势所趋，Li这么做我也爱。主要是今天的杀戮对象长得真他*带劲，皮肤那么白，眼睛还红红的像个小兔子似的，投怀送抱纯纯勾引。要我我也把持不住】
【还不干他，主播等什么呢，是不是不行？】
【都已经绑起来了，草他啊！】
【娘的，这张脸太好冲了。看镜头，小美人，哥哥就要s了。】
一句接一句大尺度的话语出现在屏幕上，分明只是一些简单的文字，但拼接在一起过后，每一段都让青年面红心跳的。
蔺寻枝下意识抱紧了Li。
同样看到了那些话，Li平静地将弹幕扫过，可紧接着青年的情绪通过动作传送给他，Li将视线从弹幕上移开，转而放在怀里的青年身上。
就像Li说的，Lin不适合这里。但他的出现，足以让这些喜欢在夜晚时出没，于地下角落里狂欢的疯子们趋之若鹜。
越是在网络上口无遮拦，在现实生活中就越欺软怕硬；Lin越是做出纯情的反应，就越会引发他们的变态心理。
想要弄脏他的身体，再扭曲他的心灵。
看着青年陷入沼泽，一步步崩溃，是他们最爱的环节。
【枝枝紧张了】
【闭上眼睛吧，枝枝。他们的话太脏，不适合枝枝】
【他们让枝枝害怕了】
【不应该出现这些话不应该出现在枝枝眼前】
【看着我们，也只听我们吧，枝枝，无视他们】
【听我给枝枝说个笑话吧，别理他们】
【可爱的枝枝】
【我们永远不会那样对你】
【弹幕，无法原谅。怎么可以让枝枝看到这些东西】
不同的声线代表不同的观众。他们在蔺寻枝的耳边低语，在这样的事情发生之前，他们总是喜欢向蔺寻枝开一些恶劣的玩笑；但在这种时候，他们又开始集体偏袒青年，用尽方法想要转移他的注意力。
可0号房间里的弹幕一句句弹出，蔺寻枝根本挪不开眼。
善意一向无足轻重，而对于这些阴暗的话语，蔺寻枝仿佛着魔上瘾了一般。
青年几乎能感觉到拇指的动脉正在跟随着心跳的频率搏动。【病】沉默已久，在被刺激到了之后，带着极端的情绪开始新一轮发狂。
蔺寻枝盯着弹幕，宛如精神分离一般，嘴边扬起来一个淡淡的微笑弧度。
0号房间的观众们，对蔺寻枝释放了最直接的危险和恶意。
他们认为蔺寻枝会害怕，会发出恐惧的声音，露出绝望的表情。但他们不知道自己在无意中成为了缓解青年病情的工具。
进入游戏到目前为止，所有出现的事物，无一不是在满足【病】的需要。他胡乱奔走，四处碰壁，为自己招惹了一群可怕的怪物。
可就是这样包裹着美丽和易碎的盲人外表下，藏着一个真正的疯子。
蔺寻枝。
没有一个人，一件事物，不是在为蔺寻枝创造危险的环境。
一切源于被动，但最终都是青年主动。
系统给予他的【绝对吸引】设定，蔺寻枝没有让它成为摆设。
大家都有按照他的方式在好好爱他。这就足够了。
爱他到想让他死。
这样能将他溺毙的爱意，是蔺寻枝追求的。他十分享受溺水的过程，但又在溺亡前止步。
他是一个有着极端生存欲望的疯子，而无限接近死亡，就是他生存的方式。
这并不冲突。
爱他杀他，杀他爱他。顺序无足轻重，只是一定要拥有这两样，蔺寻枝才会选择发展关系。
怪物也好，杀人狂或者死人也罢。
他无法变成正常人，也同样不需要正常人。
蔺寻枝只想和他的生命结婚。
但这不是想长生不老的意思，寿终正寝才是他的目的。
他要拥有完整的生命过程，活到死。
这不是什么可悲的事。至少在治好病之前，这就是蔺寻枝获得幸福的方式和目标。
弹幕这样一直持续下去，程度刚刚好。
只是墨菲定律从不忍心让人失望。
“叮、咚、咚。”
——随着一声跌宕的直播间提示音响起，Li的绿眸里闪过一丝锐利。
【弹幕观众“记得死得漂亮点”打赏直播间20000积分，获得一次傀儡权利】
【注：拥有傀儡权利的观众，可在下一次发言中提出要求，具体示例为——让某人对某人做某事。
行使该权利的过程中，将不受任何限制，但仅限于0号房间直播间内使用（可跨直播间）】
0号房间的直播系统将通知和规则播报完毕，紧接着销声匿迹。
在下一秒，直播间的镜头低下就出现了一条带有特殊边框的弹幕，还伴有主人的昵称展示。
记得死得漂亮点：【我喜欢这个杀戮对象，但我赶时间。】
记得死得漂亮点：【让Li在半个小时之内把这个杀戮对象的皮完整剥下来。】
【弹幕观众“记得死得漂亮点”打赏直播间8000积分，获得一次挑选当日周边权利】
系统再次传来打赏通知。
记得死得漂亮点：【我喜欢他。】
记得死得漂亮点：【在把他的皮剥下来之后，让Li寄到我后台登记的地址上。】
记得死得漂亮点：【别愣着了。】
记得死得漂亮点：【我不喜欢主播还抱着我的皮偶。】
记得死得漂亮点：【松开他。】
记得死得漂亮点：【可以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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