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马车在金玉轩外停下，软软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因着昨日的出行太过招摇，今日软软特意嘱咐下人不必再准备带皇家图腾的四驾马车，故而，软软的低调出现，并没有引起旁边人的侧目。
软软浅松了一口气，自在了不少，愉快地拉着香儿进了金玉轩。
昨日她找了一晚上都没有在公主库房找到同样的青瓷瓶，这不，只好一大早便赶来金玉轩，看看能不能运气好寻到第二支同样的瓶子。
因着她常年待在宫中，不似其他公主经常出门，掌柜的看见她，也只当是哪家的大小姐，摆手便让手边的伙计上去招呼了。
“掌柜的，你这里，可有上好的琉璃青瓷？”
那掌柜的原本还在算账本，听见这声，愣了好一会儿，待反应过来后，一抬头，瞧见软软模样，脸上立刻展出了个笑容。
“明昭公主您怎的有空来光顾小店啊，您需要什么，直接派人与我说，咱直接派人送去公主府就是了。”
掌柜的声音不大，但因早上，店里的人流量并不多，这话便传出了些许远，已经有好几道视线朝她这边看来了。
“我不是，您认错了。”软软拉了拉身上的披风，微微低了了脑袋。
虽然身为公主，但她并不是那种喜欢和人交谈，被人关注的性格。
相反，她更喜欢安安静静的地旁边待着，没有人注意到她是最好不过的。
“嗨，我怎么可能认错，您跟十年前简直一模一样，特别是这声音，压根就没变，十年前，您不是还和……“掌柜思索了会儿，“和谁来过这儿来着？哦！是那个顾……”
软软下意识摸了摸了自己的嗓子，已经没在听掌柜的后续说了什么了，只在懊恼自己方才为何要出声了。
就在越来越多的人视线往这边探来时，软软急忙示意香儿，香儿忙上前打断了掌柜的话，要了个二楼的雅阁。
掌柜遂不再多言，将软软带进二楼屏风隔开的雅间后，便让伙计去寻那琉璃青瓷了。
“公主您放心，我们金玉轩是这盛京最大的珠宝商号，一定给您寻个一模一样的琉璃青瓷瓶。”掌柜保证道。
软软安下心来，道了声谢后，见二楼没什么人关注她，才稍松一口气。
然而，还没等她彻底放松下来，一道清丽的女声却从旁边的屏风后面传了进来。
“明昭，好巧啊。”
话音落下，说话的人已经出现在了软软面前，清秀的面庞，高挑的身形，华贵的服饰，婀娜的身段，和……软软一直很羡慕的，很清亮的，很符合她这个年纪的少女应该有的嗓音。
“雪玥……姐姐。”软软规规矩矩地喊了一声，心底却默默地叹了口气。
两个人明明就相差了两个月，雪玥却硬生生比她高了一个头，导致她每次和对方说话，都气虚。
“真好……你还能叫我一声姐姐。”雪玥脸上浮现出一抹苦笑，看着软软这乖巧的小模样，眼底却闪过一抹晦暗神色。
“你是父皇的孩子，又比我大，自当喊你一声姐姐。”软软答。
“既然你还喊我一声姐姐，那你为何又让太子去为难我与我的母妃呢？”雪玥声音忽然大了几分。
“啊？”软软一惊，疑惑地抬头看着雪玥。
雪玥眉头微微蹙起，她便是不喜软软每次这般无辜的模样，也不知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的。
分明已经拥有了一切，却还要和她争抢一桩婚事。
“我与母妃入宫两年，可曾害过你？可曾待你不好？可曾冒犯过你？”
软软摇头，有些慌张地往四周看了过去，见已经有人往这边看来，忙拉着雪玥往里走了些，小声提醒道：“雪玥姐姐，你小声一点，旁边人都看过来了……”
这若是被传出去，两个公主在金玉轩吵架闹矛盾，丢的可是皇家的脸面。
“我们好好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然而，软软这行为，在雪玥看来，却觉得对方是因为心虚，故而，好似拿捏住了软软的什么把柄一样，声音愈发大了。
“你自小金尊玉贵的长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与母妃自入宫来，向来恪守宫规，不曾有所僭越，我母妃是你长辈，我是你姐姐，可见着你，也是敬着你，让着你，不是我们的东西，我们向来不争，你又何故让太子为难与我们母女二人？婚姻大事本就讲究你情我愿，便是你被退亲了，也不该将气撒到我与母妃身上啊。”
因着雪玥的声音，二楼已经好些人看了过来，交头接耳，目光放在她的身上，不知在小声谈论着些什么，便是底下耳尖的一些贵女小姐，也不由往上看了看。
软软秀眉微微蹙起，柔白的手忍不住相交紧紧握在一起，面对着周遭一些人的投过来的视线，额头慢慢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如今我母妃被禁足思过，我今日也是特意来金玉轩挑件你喜欢的礼物去公主府给你赔罪，你若还认我这个姐姐，便看在我一片诚心上，放过我母妃吧，你知道的，顾家那门亲事……我是不敢与你再争的，便是……便是日后父皇赐婚，我也不会答应的。”
雪玥说的那叫一个“诚恳”，还适时地拿着手帕的擦拭了下眼角。
那模样……真是既委屈又可怜。
……
“那是……明昭公主吧？那旁边哭的人是……雪玥公主？”一位穿着考究的美妇人已经和旁边的人聊起来了。
“可不是么，唉，你听她刚才说的什么意思？是咱这位明昭公主是又被退亲了？然后把气撒到了雪玥公主身上？”
“哪有那么简单，明昭公主都被退了多少次亲了，以前也没听说拿其他人出气的呀，我听着，倒像是，顾家这门亲事本是皇上准备赐给雪玥公主的，结果明昭公主不乐意了，找太子向雪妃母女二人施压呢。”
“你说的有理，唉……到底的半道进宫的公主，也没什么后台，后宫又是李氏皇后的天下，少不得受委屈了，可怜啊。”
“没想到这位明昭公主，也不像传言说的那般温软良善脾气好啊，这雪玥，怎么说都是她姐姐，怎么能欺负到姐姐头上呢。”
“嗨，这些传言听听便罢了，还不都是装出来的，要真是那般温良，何故被退七次亲？你瞅她那慌慌张张的样，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一准是心虚了。”
“倒也是哈，再加上顾府那件……八次了吧？啧啧啧。”那美妇人摇头，“都十八了吧？还没定下亲事……唉……说出去都丢人啊……”
“老姑娘……“旁边人附和着，还想再说两句，手臂忽然一凉，原本说出口的话猛地变成了一道低声的惊呼。
从袖子到裙摆，竟湿了大半，提一提裙摆，还抖落了几片茶叶。
“哪个不长眼的……”那妇人火气一下就上来了，正要骂出声，目光扫到始作俑者，在看到对方那通身散发出的杀伐之气后，后半句话不自觉弱了声势，“东西……”
顾青宁：“私下议论皇室是非可是要被判刑的，更别说昭定公主乃皇上亲封的有名有位的公主，背后说她的是非，这位夫人，你是当真不怕死啊？”
“你……你少在这里吓唬人。”那妇人横了他一眼，旋即将目光转向旁边的美妇人，似在向对方求证顾青宁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她在府里也就是个姨娘，出生也是普通人家，她哪里知道议论公主是有罪的啊。
那美妇人脸色也有些不好看，看着顾青宁的样子不像是个好惹的，又看了看旁边有些慌张的姨娘，轻咳了一声后，忙拉着身边的人下楼快步离开了。
与此同时，顾青宁的视线也往周遭扫了一圈，在他的视线压迫下，不少原本还在窃窃私语的也纷纷闭了口。
只是……不说话就不代表不关注。
瞧那一个个脑袋削尖似的往软软和雪玥那边探呢，可不就好奇想知道些什么皇家秘辛么。
顾青宁深呼吸了一口气，瞥了眼不远处被雪玥气势压迫，低垂着头渐渐在角落缩成一个小糯米团子的软软，明明想坐下去，可这脚却忍不住往那方向挪了几步。
不是，明昭公主被欺负关他什么事呢？
顾青宁眉头拧起，他方才没忍住，也是因为隔壁那两人提到了顾家，他只是不想顾家被拿来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才忍不住泼那妇人一身茶水的，跟明昭公主可没有半分关系！
对！不仅没有关系，他还要坐下拍手叫好呢！
思及此，顾青宁深呼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挪回脚步，重新坐了下去。
*
那边，软软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雪玥和她的关系说好不好，说差算不上啊，都是客客气气的，这怎么一出了宫，就变了一番模样呢？
还是说，其中有误会呢？
听雪玥的话，似乎是太子哥哥因为她的婚事去寻了雪妃的不痛快，那雪玥这般激动，也就有理由了。
软软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雪玥姐姐，想是太子哥哥误会了，我待会儿便去太子府与太子哥哥解释一下……”
“然后……我并没有非要与顾家结亲。“这句话，软软软说的极认真，看着雪玥，生怕她不相信，还拉了拉她的衣袖，“顾家的亲事，他是你的。”
不远处，听力好巧不巧有点好，将这句话听的清清楚楚的顾青宁：“……”
难道就没人问过本人的想法么？
此刻的顾青宁，完全忘记，一开始是自己竭力要推掉这门亲的。
面对软软的解释，雪玥并没有动容，或者说，即便软软说的是真的，她也不会去相信。
后宫之中，没有真情，只有手段。
她不似软软千人宠万人爱，她的后半生，必须要靠她自己去谋算。
即便软软当真没那个心，她也不允许有任何的意外发生。
“明昭，我知道你是故意说好听话，你放心，我绝对不和你抢驸马的！”说着，雪玥还伸出了自己手作发誓状，“我发……”
“不是……我保证！”软软急忙出口。
雪玥眉梢一挑，看着周围的人，确信他们都能听到两人的对话后，一步一步引导着软软。
“你保证什么？保证不和顾家结亲。”
“我……“软软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理性告诉她，不能顺着雪玥的话说下去，但面对雪玥的强势和周遭人的围观，软软的小脑袋突然宕机了几秒。
下意识出声：“我保证我不和……”
“行了，雪玥公主，这戏班子还没开门，您倒是先唱上了，一国公主，当众羞辱妹妹，传出去也不怕丢人。”
顾青宁最终还是站了起来，没办法，实在是椅子太烫，而他又恰好觉着这位雪玥公主声音难听，说话烦人。
他可是为了自己的清净这才站出来的！
和明昭公主，没有一分钱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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