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厢皆有意,林凝素便不用担心孟桓干扰阮清的心思,只管盯着这人的动作,不在二人定亲时动手脚便好。
她一开始还沾沾自喜,觉着自己能歇几天,不用在孟桓去找阮清的时候也巴巴地凑上去,没话找话聊,累得很。
直到,孟桓某一日自她身前经过,这人的玄色衣袍的腰间,缀着一条月白色的绦带。
当日在什全城,阮清同她一样,共买了两条绦带。一条在给林砚包扎伤口时顺势赠予了他。另一条林凝素也没注意到,这才没过几天,就跑到了孟桓身上。
孟桓这人….不用这般见缝插针吧!存心让她赶热闹不成。
“太子殿下。”林凝素快步上前,叫住了孟桓。
“何事?”孟桓见是林凝素,挑眉笑道,“小丫头,这几天倒是没见着你腻在清清身旁。”
清清是你能叫的吗?林凝素攥紧了拳头,压下心中的怒火。
不能冲动,不能冲动,现在还斗不过孟桓。
“我正准备去寻她呢。”林凝素本想问问有关这绦带的事,但此时的她的确没立场问。
日后,她定不会让孟桓接近阮清。
事实上接下来的几日,前线战事吃紧,孟桓又根本没空来搅扰阮清。
在首战大捷之后,黄眉军内部原本四分五裂的割据忽然意识到事态不妙,自发地合作来对抗孟国的畿辅军。
原本对方兵力四散,孟国还有能力与之抗衡,而现在,只能用节节败退来形容。
最近的一次战役,黄眉军甚至兵临城下,林相连将她和阮清送回长邺的功夫都没有。
畿辅军固守了好几日,粮草和辎重都要消耗殆尽。若是退,只怕连并州府长邺亦守不住。
这不仅丢了孟国和老皇帝的脸面,只怕连远在西北的阮柱国的军队士气都会受之影响。
林凝素刚给父亲送去了药膳,他已经两日没吃没喝,就差一夜白头了。老皇帝身边信任的人不多,父亲算一个。与对阮柱国那种半是防备半是仰仗不同,林业笙是陪老皇帝戎马半生过来的,故而不同。
要不然林砚也不会搁在林家抚养。
此次的并州战役乃是重中之重,皇帝才会交给林相。
眼看着就要打个败仗回去,林相能不愁吗。
路过兵营的时候,林凝素远远地瞧着,士兵们大多面呈菜色,支撑不了几日了。
“姑娘,我们快回去吧,别在此处了…”云鸾瞥见外面密密麻麻的黄眉军,只觉心下发怵。她听说穷山恶水里出来的军队,那是会吃人的。
“云鸾,如今是我们来并州的第几日了。”
“回姑娘,已经接近两月了…”
“快两个月了…”林凝素不顾云鸾的阻拦,直接来到军中信使寮。
她来到的时候,信使寮的两三个头头正在划拳取乐,已经醉得天地不知了。
外头的士兵吃糠咽菜,这几个为首的却喝酒吃肉,无所事事。
这样的军队,怎么和外头那些虎狼之师打?
那三人见了两个穿红戴绿的姑娘进来,醉得还以为自己是在上都的花楼,起身便要揽过林凝素的肩。
寒光一闪,刃肤相接,血腥味在营长中弥漫开来。
见了血,这三人才从醉生梦死中清醒过来,使劲眨了眨眼睛,才瞧清楚来人是林家的大姑娘。
林凝素冷眼打量着三人,缓缓收回自己的防身短刃,并没有对自己出手作任何解释,亦没有责难三人疏于公务。
“我问你们,有无西部战况的消息传来?”
“这….”其中一个人连忙起身答道,“大姑娘,未曾有消息传来。”
“上都城也没有消息过来….”
这三人到现在还是懵的,这信使寮不论到何时都是个闲职,如今大军被困,生死未卜,他们想趁着死前乐一乐,却突然杀出来个林大姑娘。
林凝素见这三人的萎靡姿态,自知他们的心思,冷厉道:“要死,也得爬回上都城再死。西部和上都都没来信,你们便不会传讯回去吗?”
“你们三个,亲自将信鸽喂了去,不可假他人之手。”
离开信使寮后,林凝素便心中沉重。按道理说,这个时间点,许融该是大胜西戎而归,顺道替父亲料理了并州的黄眉军。
怎么还不来呢,莫不是因为她跟来了并州,造成了影响,导致许融在路上被什么耽搁住了。毕竟前世,孟桓甚至并没有机会在半途中引来黄眉军,可这一世却有。
再不来,大军便真得埋在并州了。
她才回房中没休息片刻,便见到父亲身边的小侍慌忙地推门而入,他眼中含忧,说道:“大姑娘,不好了,林大公子带军突围遭了暗算,此刻性命垂危…您快去瞧瞧。”
林凝素愣了一瞬,想起上次来报林砚受伤时,她以为是这次危及性命的重伤。
结果上次只是擦破了手臂,那这次…
上一世,林砚的伤得重,加上寒毒复发,军中无人可对症下药,整整拖了三日。是许融在沧州境内救下了被流兵所截的阮清带到了并州,林砚才被救治过来。
但也因误了救治时辰,而落下心疾。
“你,去寻阮姑娘来,就说林大公子受伤,请她过去,动作要快。”
虽然听闻林砚重伤,她心中却是安慰多过于担忧。林砚受了重伤的三日后,大概就是许融来并州支援的日子。
若是因为她的重生,让这么多人丢了性命,她的罪过便大了。
小侍从离开后,她并没有去看林砚,而是选择在自己房中躲清净。
一是她笨手笨脚,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大忙…二是,不知道阮清提前去医治,还会不会让林砚落下心疾。
心疾,顾名思义。发作时心如刀绞,因着病根儿是寒毒,发作地极其有规律。每月望日,朔日便会在夜间复发一次,即使当时林砚已权倾天下,也寻不到可治这心疾的郎中来。
这对林凝素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好回忆。
月望,月朔,那都是孟国祖上规定,皇帝必须入长秋宫与皇后共观月圆月灭的日子。
林砚的心疾,是因为寒毒。寒毒又是林相逼迫林砚饮下的,同样的逼迫,还有作为皇后被迎进皇宫的林凝素。
这人九岁之前的痛苦,林凝素不了解。但九岁之后所有的痛苦和困扰,大抵都和林家有关。
自然,也有破坏他姻缘的林凝素。
恰逢这两日,心疾难忍的林砚却还要面对她,无疑是怨上加怨。
偏偏她又不是个会照顾人的,见林砚难受,也只能瞪眼干看着。
登基之后的林砚,撕开之前的君子伪装,凡事也不忍着。他自己难受,也不会让林凝素好过…
林凝素思及此,再羞于回忆一分一毫,干脆抱着被子将自己裹成一团。许是近些日子忧思过度,她竟然就这样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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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边,昏暗房内。
林砚内府剧痛,缓缓睁眼。他感受到温凉的白帕贴在额间,不由轻弯唇角。
除了掉眼泪,也就只会这个了。
这个小草包妹妹,不待在他身边,去哪能让人放心得下。
他扭过头,刚想唤一句“凝素”,却见一抹藕白的身影在调试药汁。
“林大公子,你醒了,可有好些?”阮清问道。
林砚没说话,只觉寒意穿透骨髓狠狠扎进心肺,鲜血自唇角渗出。
暗恶的嗔念伴随着疼痛肆意滋生,又被生生埋在心底。
“好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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