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对于这些,沈观砚自然是不知情的,他只觉得,在提起那个所谓的朋友时,山连玉脸上的笑容实在是有点碍眼。
笑那么好看做什么。
真是。
沈观砚不着痕迹地避开了这个话题,转而聊起一些别的事情来,他情商很高,很会投其所好,二人聊得很开心。
但即便如此,沈观砚心里依旧酸酸涩涩的,说不出什么滋味。
他这种别扭的心情,在中途路过一家书店,看到山连玉为朋友买回来的两本书后,顿时由阴转晴。
沈观砚瞥了一眼书名,有些好笑问,“江湛,喜欢看这种书吗?”
刚才交谈中,他已经知道山连玉要去看望的那个人就是江家江湛,自作自受滑雪摔断了腿的大少爷。
“是啊,”山连玉面不改色,坦然回答,“他对文学比较感兴趣。”
小少爷认真的样子不似作假。
沈观砚心情更好,忍不住轻笑起来,他没戴上课时那副眼镜,一双内勾外翘的丹凤眼,黑睛内藏,面无表情时有些不近人情的冰冷,然而当他笑起来,眼尾上翘,神光流转,整个人不再是那种疏离的优雅,春风化雨般,柔和又沉静。
没人能看出来,他在心里唾骂——
江湛,你真会装。
……
沈观砚将山连玉送到医院门口,山连玉朝他告别后走了进去,几百米的路程,即将转弯后,山连玉回头朝身后望了望,发现沈观砚还站在那里,身姿笔直,见山连玉回头,他露出一个笑容,不远处高大建筑物反射的亮光,映在他清晰俊朗的五官上。
山连玉也回他笑,摆了摆手,接着便转身离开了。
他朝医院病房楼的方向走去,按照之前江湛给的信息,顺利找到了他所在的病房。
有人守在门口,山连玉并没有提前预约,但保镖一下子便认出了他,接着便要敲门请示。
“嘘。”
山连玉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咔哒一声——
门把手开合的声音,并不大。
江湛倚靠在床上,微微垂着头,英挺的侧脸看起来近乎冷漠,他没抬头,径直道,“出去,谁让你擅自进来的。”
声线很平静,但能听出来其中暗含的不悦。
山连玉没见过他这副样子,他有些新鲜,笑说,“好啊,那我走?”
——?!
几乎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江湛抬眼,目光落到山连玉身上时猛地收缩了一下。
“玉玉……”
江湛脸色顿时不复先前平静,欣喜,慌乱,他撑着身子便想起来,“别走,玉玉,我不知道是你。”
不要走。
江湛右腿还打着石膏,小少爷再任性,也不会拿别人的身体健康开玩笑,他皱眉,走过去扶着江湛坐好,“别乱动,腿不疼吗?”
“疼,”江湛点头,迅速做出一副病痛的模样,可怜兮兮道,“玉玉是在关心我吗?”
他好高兴。
山连玉没回这句,他拿出刚才买的两本书,递给江湛,“无聊的时候可以看。”
江湛更高兴了,山连玉难得送他礼物,他满心欢喜地接过来,垂眼看去——
一本《百年孤独》,一本《悲惨世界》。
江湛笑容僵在脸上。
书名挺应景,他现在确实是,又孤独,又悲惨。
这要是换个人来送,江湛能立刻把书砸那人脸上。
可偏偏小少爷一脸无辜,因着江湛僵硬的脸色,语气里甚至有些小心翼翼,问,“怎么了,是不喜欢吗?”
喜欢。
喜欢死了。
他喜欢的不得了。
别说山连玉送的是两本严肃文学了,他就是送一颗炸弹,江湛也能面不改色地收下,当宝贝供起来。
况且,说到底这也是他自己造的孽。
当初江湛得知山连玉喜欢文学,并且有意向将来报考中文系后,没有半点文学细胞的江湛连夜恶补了许多相关常识,希望能和山连玉有点共同话题,结果却适得其反。
当时,小少爷一脸崇拜地看着他侃侃而谈,还没等江湛心中得意一会,山连玉从他话里一连引出好几个问题,江湛这个半吊子当然一个也回答不上来,只能嗯嗯啊啊地敷衍几句,就忙不迭找借口溜了。
好在事后,山连玉再也没有提起此事。
江湛当然更不愿意承认,他只能笑呵呵地收下,“我很喜欢,谢谢玉玉,正好这几天闲着无聊。”
才怪。
他轻微骨裂,修养这么久早就好得差不多了,一堆事等着他出院处理。
山连玉歪头笑,嘴角浮现一个浅浅的梨涡,“你喜欢就好。”
说完,他不再看江湛,转身倚靠到一旁的沙发上,正对着沙发的玻璃窗外,一片极美的明霞从密密叠叠的枝叶间透过,光束明晰。
山连玉眯起眼睛,抬手挡了一下光线,表情倦懒。
江湛爱死他这副模样,神色不自觉软了十分。
他放缓声音,不疾不徐地和山连玉说着自己近来的事,又问他,最近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什么喜欢的,想去哪里玩……其实这些,他不问也能猜个七七八八,就是想多和山连玉说几句话。
山连玉有一搭没一搭回几句,眼皮半阖,长而卷的睫毛小刷子似的垂落,像是有些困了。
江湛便道,“玉玉吃过饭了没有?”
这间病房是酒店式的套房,有充足的床位可以休息,他当然希望山连玉可以留下来,多呆一会,但是,要先吃饭。
小少爷不能挨饿,对胃不好。
山连玉抬眼看他,没说有,也没说没有,而是道,“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
礼物送了,关心的话也说了,小少爷自觉仁至义尽,呆了不到半小时就离开了。
山连玉从里出来时,太阳已经落了,晚风推不动暮云,天际一片绯红的火光,暮色很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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