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泛着丝丝冷意，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渗下来。
蜿蜒崎岖的小路上，一个女孩有些吃力地向下走着，似要努力追上走在前面的人影。
春雨过后地面泥泞湿滑，她捡了根木棍当作拐杖，才勉强能够站稳。
荒草蔓延快要掩住脚下的路，露水湿凉没多久就渗透了鞋袜，从脚底传来刺骨的寒意。
女孩不知走了多久，浑身是汗，她全身紧绷着，不安地抬起头环顾四周想要找到熟悉的身影，却发现山林静得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表姐！表姐你在哪？”
初声晚焦急地喊着，顾不上怕滑，在小路上跑起来。
鞋底沾满了泥，早就没了防滑作用，她没跑多久就摔在地上，裤子和掌心蹭上了泥水，膝盖更是火辣辣的疼。
露在外面的皮肤被杂草和树枝划得生疼，初声晚急促地呼吸着，心脏似要跳出来般，怦怦直跳。
突然，她感觉到手上传来若有若无的触感。
初声晚僵着身子低头看去，只见身上不知何时挂了许多蜘蛛网，仔细看还能看到蛛网上有小小的水珠。
一只红色的蜘蛛正在蛛网上费力地爬动，每爬一点，蛛网就跟着抖一抖。
眼看着蜘蛛要爬到手腕部位，初声晚瞳孔扩大，惊叫出声，同时拼命甩手。
“啊！”
蜘蛛屁股上还挂着丝，咻得一下被甩飞出去，拍在旁边的树上，被砸得晕头转向，腿差点离家出走，八条腿迅速缩成一团落在地上。
这是它们装死自保的本能。
初声晚吓懵了，腿好像不是自己的，发软站不起来。眼泪更是争先恐后涌出来，不到两秒，就落了满脸，无力感蔓延至四肢百骸。
一个七岁的女孩在山里迷路，精神高度紧张，被无助不安包围，根本无法思考。
她身子轻颤，找不到下山的路，一时间呆愣在原地不敢动了。
装死的蜘蛛试探性地动了动腿，确定没有危险后，顺着旁边的树干爬了上去。
“得，一早上白干，顺便搬了个家。”
初声晚吸了吸鼻子，茫然地左右看了看。
谁在说话？
“小姑娘，你说你乱跑什么啊？”
初声晚顺着声源处看过去，看到了树上的大红蜘蛛，眼前顿觉一黑，下意识要喊。
不曾想蜘蛛快她一步，先开口大喊：“啊啊啊小姑娘，你别哭，不要你赔，我习惯了，就是丢点网而已，送你了送你了。”
瞧着她一身惨状，蜘蛛在树上爬来爬去，把自己藏在树叶里。
“蛛蛛我啊，真不是故意吓你的，我这就爬……”
“哈哈哈哈哈！”连栖笑得没形象地猛拍桌子，“所以，你梦到蜘蛛跟你说，蛛蛛我啊，不是故意的……”
初声晚坦然淡道：“不是梦。”
她几乎可以确定，那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事，只是她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连栖敛着笑意，似不经意般扫了眼初声晚。
女生坐在窗前，五官素净，并未上妆，眼瞳颜色很浅，是澄澈干净的那种漂亮，透着几分淡漠，性子更是内敛寡淡，很难想象她无助崩溃的样子。
生活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改变还真是大。
连栖想了想，提议道：“你要不要回去看看？”
————
a市西郊，一座古老的道观掩映在苍劲的歪脖槐树下，不远处便是新建起的高楼。西郊原本是个平房区，后来拆迁，只有这座道观保留了下来，甚至得到修缮。
据说西郊在很久以前连降暴雨，灾厄不断，当地百姓苦不堪言，有位道长云游至此，传经布道救苦救难，便有了这清水观。
初声晚回头看了眼和记忆中大不相同的西郊，迈步走进清水观。
明明是盛夏，可在踏入的瞬间，便觉一股凉风扑面而来，让人灵台清明。
老实说，初声晚对于道观寺庙这些，也就一知半解，多是听人说的。
小时候听奶奶说，万物皆有灵，山上的草木生灵都要尊重，上大学后，室友连栖看她第一眼就说：“你这样的，我第一次见。”
七岁那年，初声晚近乎濒死，醒来后忘记发生了什么，却突然拥有与动物对话的能力，长大后她一直隐藏得很好，不曾在外人面前表现出异常。
不过，她只能和自己喜欢的动物交流，像蜘蛛蟑螂蚊子这种，是无法对话的。
但做了那个古怪的梦以后，她有些怀疑自己是否有听到过蜘蛛的声音。
大学时期初声晚和连栖成为闺蜜，从连栖口中得知，她也是有特殊能力的人，只是与自己不太一样，连栖讲究颇多，需谨言慎行，稍有不慎就会沾满因果，说话一向点到为止。
按照连栖的提示，初声晚故地重游，坐车来了西郊。
烧香是一种向神明祈愿的方式，她点燃三支香插于香炉，正要闭眼，烟雾散去，火苗骤然熄灭。
初声晚动作一顿，抬眼看了看前方并不认识的神像。
这算神在拒绝她吗？
还是神看出她不是忠实信徒了？
初声晚略带疑惑地拿起新的香，这次不等点香，那香直接从半截处断裂。
好的，意思很明显了。
她再不滚，就是不懂事了。
初声晚走出清水观，站在槐树下，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洒下斑驳光影，恍惚间有种与世隔绝的感觉。
连栖说，因果有定律，她梦到忘记过的事情，回来看看说不准能有新发现，另外，红色蜘蛛，有喜蛛之称，不一定是坏事。
可这么多年过去，西郊早已拆迁，留下的只有清水观，结果点香还被拒了。
初声晚望着曾经熟悉如今陌生的西郊，不知不觉陷入沉思。
不是坏事吗？
仔细想来，她最近似乎做什么都不太顺利，毕业后找工作屡屡失败，投出去的简历全部石沉大海，几个月过去还是无业游民，说是身无分文都不为过。
人类在束手无策时，往往会去祈求神明的指引。
有风带着些许凉意，缕缕拂面，静谧安详，仿佛有道分界线将此处与别处隔开。
初声晚缓缓闭上眼，生疏地学着虔诚信徒的样子，垂首抬起双手交错于身前。
如果真的有神，请……
“叮——”
清泠旷远的铃铛声蓦地响起，余音悠长。
初声晚一怔，睁开眼，就见树叶被风吹得翻涌，零碎的光斑在地面摇晃。
眼前的一切似蒙了层薄雾，朦朦胧胧的，有一瞬间和梦中的山林重叠，很快又消散了痕迹。
街上有车辆驶过，发出刺耳的鸣笛声，初声晚猛地回神。
没来得及去找从哪里传来的铃铛声，静置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她低头看了看手机，一条面试邀约短信映入眼帘。
【初声晚女士，您好！
我在招聘网上看到您投递的简历，经过初步评估，认为您和我们的岗位比较匹配，诚挚邀请您来公司参加面试，想和您约个时间，不知您是否方便？
详情可联系负责人：池先生
联系电话微信同步：137xxxx0621
地址：a市西郊区西澜路137号】
初声晚面无表情盯着短信看了一会儿，长按复制电话号码，切到微信界面，粘贴，添加好友，备注应聘，一气呵成。
投得简历太多，加上她找工作四处碰壁，根本记不清自己都投过哪些公司。
有消息自然是好事，但好像，有些过于巧合了。
初声晚望了眼寂静的清水观，她不是连栖，关于玄学之事看不出个所以然，索性收回视线，沿着石阶往下走。
她明明还没许愿呢。
怎么就天降工作了？
————
“萌宠乐园招聘管理员，工作轻松，老板事少，有无经验均可，随时吸猫撸狗，唯一的要求是必须喜欢小动物……”
连栖拿着初声晚的手机，往下翻了翻聊天记录，对方没有发多余的话，简洁精练，她照着念：“底薪一万，有提成，包吃住，五险一金，具体的工作内容需要当面沟通，请问您明天有没有时间。”
她把手机还回去，耸了耸肩，“你别说，这招聘看着跟诈骗短信似的。”
初声晚“嗯”了声，指尖悬停在屏幕上，看着聊天框不说话。
见状，连栖问：“你该不会打算去面试吧。”
“为什么不去？”初声晚反问。
连栖诧异无比，“上面每一句话都透着满满的欺骗感啊！”
初声晚退出聊天界面，在手机上输入萌宠乐园，下一秒就弹出来一张宣传图和详细信息，可以确定西郊确实有这么一个地方。
评分只有3.0，评价少的可怜，才两位数，五星大多是默认评价。
她直接点进中差评里查看。
【匿名用户：体验感一般，服务态度差，狗差点咬到人，也没人管】
【呼呼777:地址太偏，大老远跑来，真失望】
【ayui：挺坑的，感觉上当了】
差评基本大同小异，只要是开店的，或多或少都会有差评，初声晚随便看了看，目光定格在一条长评上。
【匿名用户：希望有关部门能够接手，里面的小动物感觉好可怜，去过几次，每次员工都是不同的人，小动物们是很敏感的，总换饲养员也会应激的啊！有只猫受伤了一直流血，都没人管，叫管理人员，管理人员说等晚点再处理，晚点猫还有命在吗？那也是一条命啊！】
初声晚视线落在这条评价上许久，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切回到聊天框。
【日兔：您好，我明天有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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