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别院是按照江南园林的风格来修建的,名为清芬苑。


    初春时节,树木才刚刚抽芽,柔柔嫩嫩朦朦胧胧的绿色衬着青砖白瓦,雕花镂窗掩映间,鹿门月和碧山就如江南胜景中的两抹艳色,于水上回廊中穿行而来,春风吹过,裙摆轻扬,难掩惊艳。


    待到走近些,众人才看清两人身上的衣裳。


    鹿门月发饰简单却难掩贵气,一身珍珠白长裙,裁剪合身,束以腰封,将身型衬的愈发曼妙。领口和袖口处收以红色,缀有珍珠。浅浅淡淡的红色锦鲤刺绣集中在裙摆,走路间宛若锦鲤戏水,生动明艳。


    碧山稍落半步,身着同款质地锦色襦裙,裁剪灵动活泼,内罩锦鲤刺绣对襟上襦,仅戴简单的珍珠璎珞,裙摆在身下划过一个又一个美丽的弧度。


    一个是清冷出尘的仙人,一个是落入凡间的精灵。


    本就凑在一起的贵妇贵女们又低声打开了话匣子。


    “这就是余夫人?”


    “真真气质斐然,之前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传言都是怎么来的?”


    宣威侯府老夫人与谢家老夫人是嫡亲姐妹,这宴会虽然是谢家发的帖子,众人大多看的却是宣威侯府老夫人的面子。所以这寻香宴相比于踏春宴,更为随意一些。不只是低品的官门之家,还有一些商门贵妇也会带嫡女露个面,说不准就能给自家的姑娘们谋个好前程。算来竟是比踏春宴还热闹几分。


    自从上次踏春宴,再有余夫人上不得台面的传言出来,总有微弱的反驳之声。不少人嗤之以鼻,总觉得只有那很少能参宴的小门小户才能觉得余夫人气质斐然。


    现下看见鹿门月真人,任谁挑毛病,就算是鸡蛋里挑骨头,也挑不出的不妥来。


    “余夫人身上的衣服是哪家定制的?瞅着跟碧山姑娘的有关联,那叫什么来着?”


    “亲子服!踏春宴的时候我就瞧着,俩人关系好着呢!”


    不少爱慕余何栖的姑娘们,面上虽然端着矜持没有表露什么,却是狠狠的绞着手中的帕子。


    “之前的那些余夫人不喜碧山姑娘的传言,指不定是哪个想拆姻缘截胡的传出来的!”


    “这段时间的北疆的传言,我瞧着,余夫人也不在意!”


    “这气度,果然是上乘!”


    几人瞧着鹿门月容光焕发,丝毫不受流言的影响,又将视线挪到了两人的脸上。


    “口脂的颜色也很是好看呢!那质地,饱满又温润。”


    “妆面儿也新鲜!”


    鹿门月和碧山目不斜视,被侍者引上了主位。


    坐在上首的有长公主,宣威侯府的老夫人还有谢夫人,鹿门月朝着三人微微颔首算是见了礼。


    若真论起来,除了长公主,这别院的人都得给她见礼。


    碧山则是行了全礼。


    待落座了,众人才发觉,不只是鹿门月和碧山,后边跟着的两个丫鬟的衣裙也是同色的款式,亦稍稍点缀着相同的锦鲤刺绣。


    东周的高门大户,等级向来森严,奴仆的穿衣规制都有讲究,这还是第一次见丫鬟的衣裳上跟主子有同样的刺绣。虽然觉得于理不合,但主仆之分仍旧清晰,颇有亲近陪衬之意,相得益彰。


    众人都觉新奇。


    茶颜悦色挺直了脊背,将高门大户丫鬟的气质又拔高了好几个标准度,甚至将不少小门小户的嫡女都比了下去。


    别家的丫鬟看着两人的衣裙还有那颇为亮眼的口脂,满目欣羨。


    鹿门月对于这种宴会本可以推拒,但是谢家这寻香宴便是推广自家香料,她定然不能放过这个免费宣传与君衣的机会。


    只是她没想到,长公主竟然也屈尊来了。


    再看这些人头上弹出来的对话框。


    啧啧,看样子,不像是寻香宴,倒像是鸿门宴。


    长公主只觉得数日不见鹿门月,她又有些不一样了。


    若说踏春宴上还敛着气质,现下就是气场全开,整个人明艳不可方物。


    若是鹿门月知她心中所想,定会解释是因为马上要经济独立了,所以腰杆子更直了。


    “又是踩着点儿,当你今日不会来。”


    长公主颇为熟稔的给她添了一杯茶。


    “锦树南下,就带碧山来跟同龄人接触接触。”说罢鹿门月转头又对碧山道:“还未开始品香,你先跟那帮小姑娘去走走,我瞧着这谢家别院颇有江南的味道。茶颜悦色也跟着去吧,不用守着了!”


    “余夫人下过江南?”宣威侯府的老夫人侧目。


    “半壕春水一城花,有谁不向往呢?江南一梦后,天下遇清芬。这清芬苑,着实是个品香小聚的好地方。如今能在京都得此美景,似入江南,还是托了两位老夫人的福。”


    鹿门月的声音满是诚意,让人听着就舒服。


    “两位老夫人自江南嫁来京都,姊妹之间相互扶持了大半辈子,这把年纪还要时不时聚在一起说些小话,真真让人欣羨。”


    鹿门月来之前看了看人物小传,谢家翻修这别院就是因宣威侯府老夫人思念江南胜景。


    宣威侯老夫人听了这话笑的牙不见眼,“阿姊瞅瞅,余夫人这话,多窝心。”


    谢老夫人没想到鹿门月竟是这般能说会道的,跟之前传言的木讷阴沉完全判若两人,虽讶然却是忙接了话:“平日里,别人说咱们姊妹感情好,也没见你笑的这么开心,可见将军夫人真真是个可人。”


    鹿门·社牛·月只回以了完美的微笑。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社畜,面对这种宴会,简直如鱼得水。


    长公主瞅着跟贵女们坐在一处的碧山问道,“瞧着你身边这两个丫鬟眼生。”


    “之前的贴身嬷嬷身体抱恙,回乡养老了,余嬷嬷嫌我身边没个年龄小的,没人气,便提了她们两个上来,很是伶俐。”


    下首有个夫人沉不住气了,问道:“余夫人,恕我眼拙,怎么就瞧着这两个丫鬟身上的刺绣……”


    鹿门月适时的接了话,“夫人是想说一样吧?”


    “哎!是!”


    毕竟不合规制,她总不好说出来,这余夫人倒是一点儿架子都没有。


    “我特意请与君衣的万重山先生做的,也是为了这种宴席上好分辨,一眼就能瞧出是我家的丫鬟。”


    众人思忖着,这分明就是给两个丫鬟长脸抬身份,但说到底是给自己搞了个锦上添花,这衣服,这妆容,攒在一起,实乃一绝。


    不少贵妇想到之前在觅衣坊买的成衣,怎么想怎么都觉得-----俗!俗不可耐!


    “夫人若有需要,也可以去与君衣定制!”


    下首的夫人们眼睛一亮,顺着话问道:“可是这与君衣在何处?”


    鹿门月品了一口手中的茶,不疾不徐,“就在觅衣坊的对面!”


    “不对呀?觅衣坊对面那家不是拆了吗?”


    鹿门月抬眼一瞧,哎呦,状元夫人。


    她满含深意的看了一眼状元夫人,“是拆了,翻修好了便会重新开张,估摸着就是明天了。”


    众人得了信儿,都想着明天找个时间去看一看,这两次宴会都让人眼前一亮的与君衣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成衣铺子。


    碧山身边围着一群贵女,得知她这胭脂也是与君衣的,从未见过成衣铺子卖胭脂的,心下更想着找机会去逛一逛。


    连素来不跟她对付的王贞贞,都凑过来听了几句。


    品香开始之后,谢老夫人惊奇的发现,相比于其他人附庸风雅的品评,鹿门月对每一种香料的来源与作用都能说上一二,还能很中肯的提出香料使用和搭配的意见,之前从未觉得要区分的这般细致。


    当然,这都是系统剧透来的,毕竟是作者头秃了好几天才集齐的香料大全。


    “比如这次寻香宴的帖子,府上是否熏了同一种香料?我倒是觉得可以因人而异!”


    众人看她的眼光更不一样了。这样都被传成无颜草包,那她们算什么?


    梁夫人难掩心中的激动,怪不得自家那个反应迟钝的夫君,写信来给自己描述将军和夫人的小甜蜜,将军在北疆如何自尊自爱,守身如玉。这样的人儿,当真值得!


    心下对于关于祝安的那些传言更加不屑。


    梁夫人便是梁绰的夫人。今日是带着女儿梁安安来凑个热闹,毕竟小姑娘,对香料都颇感兴趣。


    “这乌木朵,来自南周的苗族。南周虽小,蛊毒却是一绝。乌木朵不仅能驱蛊,还能助眠。稀少珍贵。”


    “没想到余夫人对香道,了解如此之深。”


    谢老夫人这才确定她是个行家,饶是她教导自家子女数十年,都不如鹿门月这般信手拈来。


    鹿门·外挂·月有些心虚的轻咳了一声,“不敢不敢,只是刚好知道这几种香,谢夫人才是行家!”


    谢老夫人的儿媳也是出自香料世家。鹿门月也只是想为与君衣和谢家一同出周边,见好就收,不能夺了人家儿媳的风头,让婆媳之间产生了嫌隙。


    宣威侯老夫人和谢夫人对她越发有好感。


    待时间差不多,品香便分成了两个院子。姑娘们一个院儿,已经成了亲的妇人一个院。


    毕竟这功能性的香,总不能当着姑娘们品,说起话来也着实不方便。高门大院的贵妇们大多都对自己夫君有依附之心,自然对这种香,极为感兴趣。


    待谢夫人解释完,众人都有些羞赧,但眼中瞧着都是满意之色。


    鹿门月看到系统弹出来的弹幕,让它闭紧了嘴巴,自行死机。


    这帮夫人,玩的这么开吗?


    好吧,食色性也,更何况这些夫人整日在后院……


    鹿门月也不知道怎么说服自己了。


    谢夫人为了推广自家的香料不遗余力,当即表示给每位夫人包一盒带回去。


    鹿门月想说,她并不需要……


    但似乎有些太过于突兀。


    横竖不要钱,先收了吧。


    “瞧着余夫人有些不好意思呢!”有一夫人掩面轻笑,“若是不好意思,余将军凯旋,直接送人,妾室不同于正室,总有用得到时候。”


    这话一出,众人静了下来。


    那夫人似是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哎呀!瞧我!这妾室都还没进门呢。”


    “我怎么不知道,将军府有妾室要进门?”


    鹿门月笑盈盈的瞅着她,满脸不解。


    又安排了个唱大戏的在她面前,这红颜就不能安安静静跟将军缠绵沙场吗?


    “祝副将这事儿……”


    “我不太清楚,夫人详细说说?”


    鹿门月一脸无辜。


    这算什么反应?那夫人被噎了一下,愣在了那里,这让她怎么说?她可不信余夫人不知情,却也没想到人家像是根本不在意。


    倒显得她是个长舌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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