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我要弄死他!”
怨毒的咒骂声在左相府响起,被下人喊醒的的萧承安与柳烟儿急忙套上两件衣服,匆匆走出屋子,只见前屋的担架上躺着的人已经看不出人形了,就连怒吼的声音听着也微弱,哀嚎声更是不断,像极了命不久矣之人。
“爹。”人形生物开口了,听声音是他们儿子。
柳烟儿和萧承安对视了一眼,面面相觑的同时又免不了心生愤怒。
“我的儿。”
柳烟儿上前两步,仔细捧着萧嘉永的脸打量着,手上捏着帕子,眼泪说来就来,“谁把你打成这个样子的?为娘让你爹给你报仇。”
萧承安脸上也满是阴沉,眼底更是闪烁着怒火,他声音沉沉地道:“谁动的手。”
今日得罪了靖王萧承安本就满心怒气,见萧嘉永被打得鼻青脸肿一身狼狈的模样也没想怎么教训这个小儿子,可还没等他询问缘由萧嘉永却直接瘸着腿跑了,萧承安只当萧嘉永心虚怕他怪罪,也没有细查,谁料如今回来的人已经看不出人形了,就连脸也比中午肿了一倍有余,要是不开口,他绝对认不出这是他的儿子。
当今京中还有人敢这么伤他的儿子?
萧承安黑着脸,沉着的眼底闪烁着浓浓的杀意。
萧嘉永抽噎着,语气带着咬牙切齿的痛恨,“是萧嘉言,一定是萧嘉言。”
他甚至连表面上的功夫都不肯做了,双手撑在担架上,痛苦地朝着萧承安嚎道:“爹,是萧嘉言做的,你杀了他。”
他如今的样子着实狼狈,一身红色衣服也不知道是经历过什么已经变成了黑色,甚至隐隐有臭味袭来,像极了失禁后的味道,这臭味让萧承安的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就连柳烟儿在心疼捧过萧嘉永的脸后也松手往后退了几步,萧嘉永还不觉,一个劲地嚷嚷道:“是萧嘉言,爹,你要为我报仇。”
“不可能。”
听到自己大儿子的名字,萧承安第一个反应就是不信,柳烟儿脸上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萧嘉永瞧见两人的表情,当即大声哭了起来,泪水混着鼻涕从他脸上滑落,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爹,孩儿骗你干什么,是萧嘉言做的,就是萧嘉言做的。”
萧承安知道自己的小儿子有多不靠谱,皱着眉头一拍桌子,怒喝道:“你给我说实话,是不是你又惹上哪个人了,今日刚得罪了靖王,你现在又得罪了谁。”
“当真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啊,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请家法。”
柳烟儿听见这话后眉头当即一蹙,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白着脸对着萧承安道:”相爷,永儿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你听他把话说完。“
萧嘉永也知道这事确实听起来有些天方夜谭,这次他没有一字一顿说,而是直接忍着剧痛倒豆子似的把自己的遭遇给说了出来,说完后又道:“爹爹,孩儿没有骗你,孩儿确实得罪了靖王殿下,但那也是靖王殿下在给他萧嘉言出头,萧嘉言今日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打的我,京中很多人都看见了,不信您可以派人去问问,他身边那个侍卫打我打的可凶了,我脸上这些都是他打的,后来我又对他出手才被靖王抓住送回府里的。”
“这些大家都可以作证,我没有必要骗您。”
“您交赎金的时候我就想着要去找萧嘉言找回面子。”萧嘉永委屈地嚎啕大哭道。
找回面子是假,九千岁就交给他这么一个任务他都完不成,他怎么也得去道歉,九千岁那是谁,他一个纨绔可得罪不起,可谁料他在去道歉的路上就被人给暗算了。
“可是萧嘉言他……他……”
萧嘉永越想越委屈,咬牙切齿地道:“我出去后他又让他身边的侍卫打了我一顿,孩儿今日在小巷子内昏了两三个时辰,要不是命大怕是都回不来见您了,这件事张家老二也看见了,他也被打了,您要是不信的话可以问他,他和孩儿是一起醒的,如今只怕还没回到张府中。”
一字一句,言辞凿凿,让人不得不信。
萧承安旁边的柳烟儿见自己儿子说的那般凄惨,当即用帕子捂脸,忍不住哭了起来,“我可怜的儿啊,居然被自己兄长打成这个样子,相爷,永儿言辞凿凿又说有许多人看见,这事定然不可能是撒谎,还请相爷为我们永儿做主啊!”
萧承安听着这一句句的哭声,心头烦躁的同时也生出了一股怒火,思及萧嘉言上次的忤逆,他直接对门外道:“来人,把大公子给我找来。”
门外的人很快就去了。
皇宫之中,宴九千正拥着好不容易哄到房内的萧嘉言睡觉,本就因为萧嘉言的回来导致他根本没有睡意,却不料半夜的时候怀中虚揽着的人有了动静,他不动声色地眯着眼睛装睡,只见那虚揽着的人先是小心翼翼地移开他的手,而后在一旁备好的宣纸上写了几个字,接着就这么消失在了他眼前。
还没有把人焐热的宴九千瞬间不满了,冷声道:“墨衣。”
话落一人出现在了他面前,却不是常常跟随在他身边的墨衣。
那人半跪在宴九千面前道:“九千岁,墨衣大人此时正在相府内。”
宴九千想起了自己的安排,他眉头微微皱起,冷着声音道:“叫他回来,相府的事让他别管了。”
那影卫诧异地应了一声,心头嘀咕着:不是您非得让墨统领激怒萧大人吗?当然这话他只能在心头想想,万万不敢真说出口。
“属下告退。”
还未等影卫退出门,宴九千沉沉的声音就在影卫耳边响起,“告诉墨衣,萧嘉言那边日后不用注意了。”
那影卫诧异地抬头看了宴九千一眼,宴九千冷声道:“听不明白吗?”
“属下领命。”黑衣影卫迅速退出了房间,宴九千的眉头稍稍皱起,抬手拿过旁边的宣纸,宣纸上似乎还带着他心上人的温度,这让宴九千一下子柔了眉眼。
他已经找到了阿言,用不着关注一个相似之人,也不用强行让那相似之人露出阿言类似的情绪。
他的阿言是独一无二的,目光扫过宣纸上那句解释的话,宴九千眼底露出了笑意。
萧嘉言回到自己房中只感觉有人在推他,一下一下的,动作很轻,但也足以把他从小九身旁惊醒,他睁眼,只见宋覃帘站在他床边,正看着他,眼中没什么神采,一副睡梦中被吵醒的模样。
“公子。”
见萧嘉言醒了,宋覃帘赶忙道:“二公子告状了,相爷让您过去呢。”
要不是之前他家公子有过吩咐,相爷吩咐的事情一定要当面告诉公子,不然他还真不想理会那群人呢。
明明就是那个萧嘉永嘴贱,总是想着占他们公子便宜被靖王殿下找了麻烦,现在还好意思欺负他家公子。
“嗯。”
时间比萧嘉言预料的晚了很多,但到底还是来了。
“我过去一趟。”
怎么说也得给他那父亲一点面子,顺便再把他该有的东西弄回来。
萧嘉言在宋覃帘的服侍下穿好外衣,怕他冷着,宋覃帘又给他系了一件白色斗篷,收拾好了他这才走出门,门口处萧承安派来的侍从已经坐立不安地在来回走着了,见萧嘉言走过来,侍从眼睛一亮。
“大公子,相爷找您。”
萧嘉言再怎么说也是相府正儿八经的大公子,自身又有官职在身,侍从也不敢怠慢,赶忙在萧嘉言面前领路,半刻钟左右萧嘉言便随着侍从来到了厅堂。
此时正值夜半,平日里这个时候厅堂内的灯火已经熄灭了,可如今这里依旧灯火通明,甚至隐隐约约有声音从里面传出,七嘴八舌的,听着便让人觉得烦躁,萧嘉言脸色未变,施施然走进了厅堂内。
厅内的议论声在他到来的时候便停住了,萧嘉言目光扫过,只见自己父亲的萧氏一脉来的挺齐的,父亲的三个兄长,还有一众堂兄弟都在,这些人目光落在他身上,像极了大理寺审判罪人的官员那般姿态。
一眼扫过之后,萧嘉言走到了厅堂中央,他不紧不慢的扫了萧嘉永一眼,接着对主位上的萧承安行了一个礼。
“见过父亲。”
动作从容,姿态优雅,看起来行云流水,可愣是让人无法从其中找到多少尊重的意味,行完礼后萧嘉言直起身子,看向主位的萧承安,“敢问父亲这么晚了找孩儿过来所为何事?”
柳烟儿看着萧嘉言直接无视了她,眉头立马皱起来,她旁边的萧承安看了萧嘉言一眼,目光落在自己另一边的萧嘉永身上,瞧见萧嘉永上了药还红肿全身,忍不住怒声道:“逆子,你还敢问我为什么?”
“永儿脸上这伤是你打的吧,大庭广众把永儿打成这个样子你让我们相府的脸往哪里搁。”
这话说的也不知他到底更看重相府面子还是更看重萧嘉永。
萧嘉言听到萧承安的质问却不在意,不卑不亢道:“萧嘉永顶撞孩儿,孩儿不过是出手教训了一下而已。”
不听他这解释还好,听到萧嘉言的解释,萧承安更怒了,“什么萧嘉永,他是你弟弟,萧嘉言,萧嘉永是你的亲弟弟。”
一时间气急,萧承安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他死死盯着萧嘉言,胸膛起伏着,萧嘉言就像是没看到似的,直接冷声回道:“父亲莫不是忘了,孩儿的母亲只有孩儿一个儿子,您也只有我母亲一位交换了庚帖的正房夫人。”
他的目光移动了一下,落在萧嘉永身上,眼中带上了嘲讽,“至于这位顶着嫡子名头作威作福,冒犯嫡子的私生子,孩儿就是教训了又如何?”
他的母亲受尽宠爱,死的时候让皇帝舅舅遗憾了许久,萧承安这么一个精明的人这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在皇帝眼中插一根刺呢,他不想断送了自己的官途,又不愿意舍弃了驸马的身份,直到如今柳烟儿在府中依旧没有名分,所谓的深情在这一刻更像是笑话一样。
私生子这三个字一出,顿时引得围观看戏的一大家子人一阵吃惊,柳烟儿脸色白了几分,萧嘉言像是没有看见萧承安那要杀人的眼光似的,毫不犹豫又抛下了一个大消息,“孩儿今日来此是为了孩儿名下的财产,父亲帮孩儿代管了十多年,想来已经赚的盆满钵满了吧,应当可以把孩儿名下的财产还给孩儿了吧。”
一般来讲,洛国十六岁成年,成年后就有资格接管自己的财产,大部分父母都不会强要自己孩子的财产,如今萧嘉言这一句话更是在这一大家子面前把萧承安的面子里子都踩在了地上,萧承安当即站起身,指着萧嘉言,连声道:“好,好,好。”
“你还真是我的好儿子啊!”
萧承安胸膛迅速起伏,一副盛怒想要吃人的样子,萧嘉言不为所动补充道:“对了,孩儿的账本已经送到靖王殿下府上了,差的那些还请父亲尽快派人送去殿下府上,毕竟这些年孩儿也知道不少父亲做过的事情,这些把柄若是落到御史手中的话父亲自己想吧。“
洛南封这杆大旗不用白不用,双重施压之下萧嘉言只见主位上的那一家子脸都黑了,被吵醒的心情好了一些,他再次施施然行了一个礼,“若是父亲没什么事情,孩儿就先回去休息了。”
“派人在巷子里打昏你弟弟的事情你就没有个解释吗?”
许是被这两个名头震慑住了,萧承安第一次用审视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大儿子,边看他边强忍着怒气道:“就算你不认,萧嘉永也是我的孩子,是你的亲弟弟,你们身上有一半的血是一样的。”
萧嘉言冷淡地抬眸望向萧承安,“相爷觉得……现在说这些这重要吗?”
“我只给您三天时间,三天时间一到……”
“滚!”
回答萧嘉言的是一声怒吼,厅堂内所有人都寒蝉若惊,萧嘉言无视了所有人的脸色,直接转身,披风在空中划过一个优雅的弧度,厅堂内,众人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大公子,变了。
而此时,那位变了的大公子回到自己的房间内马上就去了找自己的小九去了,他出现在自己消失的地方,抬眸只见自家小九正坐在床上,身边的烛火摇曳,小九手中拿着一张宣纸,那张宣纸已经被捏的有些褶皱了,虽然萧嘉言看不见自家小九的表情,但现场的气氛就是让他莫名感觉有些沉。
对于自己连知会一声都没有就溜走的行为,刚刚还胆大包天和自己父亲对峙,把父亲气得暴跳如雷的萧嘉言莫名的就有些心虚了,瞧见小九没有看见自己,他赶忙上前两步,抽走小九手中的宣纸,借着身高优势,手掌下意识在小九脑袋上拍了拍。
手上顺滑的感觉让萧嘉言有些失神,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在做什么的萧嘉言心中突然咯噔了一下,身子马上僵住了,手底下被顺毛的人也没有料到他的动作,身子瞬间僵住了,气氛比起刚刚更加尴尬,萧嘉言有些欲哭无泪地收回爪子。
小时候这样哄惯了生气宋覃帘,导致他下意识拍了上去,他怎么忘了,他家小九小时候最讨厌的就是被他揉脑袋了。
现在他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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