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斯齐冷静下来时,一转头就对上了提纳里不怀好意的笑。
斯齐:……?
“你在笑什么?”
提纳里抖了抖耳朵,紫色的高高翘起的头饰也跟着颤了颤。
他现在弄清楚了一切,面对身前这位“斯齐”,也不用再有之前的谨慎。
他收起了上扬的嘴角,好整以暇地看着斯齐脸上的面具。
面部的上方和两侧都被大面积的金色条纹占据,高耸的鼻子对于整体的布局稍显突兀,不过却是赤王文化的鲜明特征。
再往上,提纳里只能见到他的两颗眼睛。
此刻正疑惑地看着自己,眼底还藏有几分狡黠。
伪装了这么多天,提纳里本应早就厌倦了,但看着对方眼神中的试探,以及想想不在场的某人的拙劣演技,提纳里突然很想陪他们就这么演下去。
正好看看他们最终的目的是什么。
同时,提纳里在心中严正声明,绝对不是因为他想看乐子。
“你笑什么?”
见提纳里没有要理他的意思,斯齐又问了一遍。
虽然他知道提纳里不会回答,但他心里就是很不爽。
那种莫名其妙被别人笑话,却又不知道原因的不爽。
而令斯齐没想到的是,提纳里竟然回答他了。
“我在笑你连我在笑什么都不知道。”
斯齐:?
“哈?”
竟然有人嘲笑他?
“那你也一定不知道我其实知道——”
“停,禁止套娃。”
提纳里果断地打断他。
“你——!”斯齐简直要气炸了,连连跺脚,如果他的头上可以有个出气孔的话,现在估计已经头顶大蘑菇云了。
“我平生最讨厌两件事!”
“一件是说话——”
提纳里:“被别人猜到。”
“另一件是说话——”
提纳里:“被别人打断。”
“啊啊啊啊!你你你,别以为你是——”斯齐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是极致的痛苦,平时只有他呛别人的时候,今天却栽在了提纳里手里。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就戛然而止,因为他突然反应过来,提纳里竟然回答了他的话。
“等等,你刚才回答我了?”
斯齐停下与对方的斗嘴,深邃的瞳孔幽幽地泛着波光。
虽然那位反复强调过,不可以对这只小狐狸做什么过分的事,但——
如果只是善意地玩一玩,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面具之下,斯齐的嘴角缓缓挑起一个弧度。
他的右手在空中随意地一伸,石台架上的权杖就像是有了自主意识,竟凭空飞起落到了他的手中。
权杖轻轻地在地毯上点过,泛起阵阵飘渺虚幻的光波,有一道明显的光线从斯齐的脚下延出,在地面上蜿蜒前行,最后汇集到提纳里身前,像一条灵巧的蛇,钻进了提纳里的身体里。
斯齐闭上眼睛,笑容忍不住又扩大了些。
来,让他看看,那只笨胡狼放在心底最深处的人,最重要的秘密是什么呢?
良久的沉默……
斯齐嘴角的笑容渐渐淡去,眉头紧锁,眼底透露着深寒。
这种感觉……
突然间,斯齐像是抓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强忍着身体的痛意向提纳里意识的深层前进。
是她……
斯齐的嘴角渐渐溢出鲜血,他几乎要站不稳了,双腿打着颤,但仍然不肯放手,固执地、艰难地向前探去。
可不出意料地,他还是失败了。
连接在他与提纳里之间的光线开始剧烈地波动扭曲,就像是有什么人正在奋力地撕扯这条光线,在它坚持许久之后,终于承受不住压力,从中间断掉了。
那一瞬间,斯齐被弹回了现实,权杖在剧烈地颤抖后散去了光芒,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斯齐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提纳里,眼神里一半是惊讶,一半是不甘。
明明就差一点了……
在提纳里的视角中,他能感受到斯齐探来的那根光线,正在一下一下地敲击系统为自己筑起光罩,它很努力,但还是失败了。
斯齐呆滞地瘫坐在地上,眼神空茫茫,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提纳里尝试开口:“你……”
斯齐的情绪剧烈地一颤,忍不住发着抖,过了许久,他终于恢复了正常,从地下起身,对提纳里扯了个牵强的笑。
“呵,你身上的秘密还真不少。”
-
提纳里本以为经过刚才的事情,斯齐最起码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之前跳脱的状态,根本没想到,他只是郁闷了短暂的几分钟,就重新挂上了欠揍笑容。
自从提纳里跟他说话后,斯齐就像打开了话匣子,劈头盖脸对着提纳里一顿输出,即便多数时间是提纳里在单方面呛他,斯齐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这给提纳里生出一种错觉。
这人是前半辈子都没和别人说过话吗?
又到傍晚时分,斯齐正滔滔不绝地向提纳里讲述赤王大祭司的生平轶事,恍惚中,提纳里似乎听到四周传来机关转动的声音。
他的耳朵动了动,想去寻找声音的来源。
斯齐的声音却戛然而止,提纳里转头,对上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
提纳里心头一跳。
这人又想做什么?
由于两人都坐在床边,距离挨得极近,而斯齐的体型又比提纳里要稍稍高大一些,所以当他倾身俯来的时候,可以从背面将提纳里遮住大半。
斯齐的双手撑在床面上,将提纳里禁锢在两侧臂弯之间的狭小空间内,虽然他们的面部还隔着很长一段距离,但从背面看,两人就像是紧紧贴在一起。
像在拥抱,像在接吻。
“啪嗒。”
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
斯齐的嘴角噙着一抹恶劣的笑容,就这么好整以暇地望着提纳里。
提纳里又听到了谁的呼吸声,很重,很急促。
他的身体一僵,想把斯齐推开,但手肘没有借力点,他只能用脚狠狠踢着斯齐的小腿。
“放开我。”
提纳里用的力气很大,可斯齐就像感知不到痛觉,不仅身体没有松动半分,还向下又压迫了些。
他凑到提纳里的耳边,唇息几乎要打在对方的耳朵上,提纳里别扭地转开头,与他保持距离。
“你猜我要说什么?”
“……起来。”
“我想对你说——”
“你和小伙伴集合的时间要到了哦,快去吧~”
说罢,斯齐松开手臂起身,解除了对提纳里的禁锢。
提纳里:“……”
这个……疯子。
一时间不知道该震惊于他方才的举动,还是该震惊于他竟然知道自己的行动目的。
当长官的吹哨声音响起,提纳里逃也似地离开了房间。
而几乎是在提纳里离开的同一时刻,房间里就出现了另一个身影,接着,斯齐的腹部再次迎来重重的一拳。
他踉跄地后退几步,即便他的声音因疼痛而断断续续,可毒舌的程度却是丝毫没减。
“怎么,你急了?”
“你这个……胆小鬼。”
-
提纳里心不在焉地听着卡维与安德烈的汇报。
卡维再次遇到了赫拉索,很不幸,他又被佣兵团的人抓住了,伪装成巡逻士兵的卡维目睹了他被毒打的全过程。
“很惨、很悲痛,愿他能在地面上忘记自己的屈辱史。”
安德烈倒是满脸兴奋,“都是他自找的。”
接着,安德烈讲述了风纪官批量失踪的事情,这正是昨天提纳里从长官那里得知的消息。
卡维点点头,“其实这个我也听说了,赛诺一个人……不可能一下救这么多人吧?这得冒多大的风险啊。”
提纳里笑笑,“那是你还不了解他。”
“其实我还听到了另外一种版本。”安德烈的犹豫了一下开口。
“有一些愚人众士兵也失踪了,但因为人数较少,被上面的长官统一认定为是风纪官。”
提纳里和卡维膛目结舌。
“……这未免太随便了些。”
哪有把失踪的人乱扣身份的道理?
三人又沟通了一会,在确定得不到有效消息后,各自分别。
回房间的路上,提纳里想到方才的事情,控制不了的头疼。
谁能告诉他,斯齐这个疯子到底要做什么啊。
提纳里站在门前犹豫了一会,反复推演斯齐数种有可能的目的。
最终,他叹了口气,放弃这个没有什么实用性的举动。
与其做不切实际的准备,还不如根据形势见招拆招。
提纳里迈进房间大门。
下一秒,他的后面突然冒出一个身影,将他紧紧圈在怀里。
提纳里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落入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怀抱,提纳里微微愣神,没有第一时间将他推开。
他们有着相似的身高、相似的体型,从后面抱住的时候,对方的脑袋会搭在他的肩上,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颈间,提纳里甚至可以听清对方紊乱的呼吸声。
就在提纳里纠结要不要抽身离开时,他的嘴突然被捂上一块手帕,提纳里猝不及防地吸了口气,闻到了手帕上特殊的精油香气。
嗯,是他自己调制出的昏睡精油。
起效快,作用深……
在意识涣散的前一刻,提纳里的双腿一软,整个人都被后方拖住了。
他感觉自己被抱了起来。
这实在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将自己的重心完全地、彻底地压在另一个人身上,会很容易产生信赖的情感。
而提纳里从五岁开始就没被父母抱过了。
他的头昏昏沉沉,眼睛也几乎要睁不开,好在抱住他的人臂膀很结实,走路时并没有让他觉得难受,片刻之后,稳健地将他放进一片柔软。
提纳里身体一沉,感受到了急切地压上来的某人。
他的唇被对方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像是猎人在进食的前一刻贪婪地欣赏着猎物。
在彻底昏睡前,提纳里脑中只有一个想法——
以后做的精油不能乱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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