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结束,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格外痛快,杜益川抱着篮球狠狠地砸在了地上,似是庆祝,又似是宣泄。
解扬和陈昂目光交接,不用多言,足够意尽称赞。
几个少年手臂高高举起,默契地做出骄狂的胜利动作,眸中皆是坚毅和畅快。
魏成一众人低垂肩颈,嚣张的气焰顿觉不见,却依旧是横着那般不服气的眼色。
解扬捡了篮球缓步走到对方的场界内,步子停在了魏成的正前方,把球扔进了对方的怀里,声调平淡问道:
“重吗?”
魏成不知道他这话什么意思,绷着脸没回答。
解扬也不介意,脚尖随意地点了点场地,蓦然地笑了:
“你自己的场界内就该是你维护的主场,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就不要指望它能干净坦荡地站在阳光下。”
“魏成,等你什么时候觉得你怀里的篮球重了,你就赢了。”
少年的语气很像是单纯和朋友之间的日常交谈,说完便背身走了回去。
手里的篮球不知道因为天气原因还是什么,魏成竟觉得有些发烫,有一瞬间他莫名在这般他看不惯的人身上体会到了赤诚的感觉。
明明他该是厌恶和仇视的。
球场上的蓝白碰撞,总会有属于干净的一隅偏光,或暗或明,都无所谓,重要的是它一直在闪耀。
姜别夏注视着球场的方向,也清晰地看到了解扬和魏成交流的那个场景,她不清楚解扬具体说了什么,但下意识又格外自信她能知道解扬会说什么。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少年的性情好像在她心中形成了固化思维,坦诚热烈或许是她心中那个叫做解扬的少年的最好代名词。
——
“诶诶,结束了,要去给解扬送水吗,混脸熟的好机会啊。”
姜别夏的思绪被后排女生的声音打断,也顿时从场上抽离出来,恍然地想起给解扬送水这一回事。
没等她犹豫,后身处的声音又断断续续地钻进了耳朵里。
“算了算了,就人家的人气,不缺我们一个送水的,更何况,看见了吗?那七班的美女江沐苒不是去了吗?”
姜别夏隐约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不自觉地顺势望了过去,球场上,除了志愿者,还多了不少女生,有凑近看热闹的,也有急着送水的,解扬面前站了个身材高挺的女生。
女生穿着和众人身上一样的校服,只不过宽松的校裤明显被裁改成了九分的缩边裤,显得腿愈发修长。
姜别夏恍然间想起来这个名字在哪听过了。
去年老宋找她临时救急的时候提了一嘴,本来的篮球颁奖嘉宾好像就是这个叫江沐苒的女生。
按道理只听过一耳朵是记不住名字的,只是姜别夏当时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便印象有点深刻,至于别的信息,她并不了解。
“诶,那是不是江沐苒?”
苏枝疑惑的声音也响起,眼睛半眯地盯着球场。
“她七班的,跟解扬认识?”
姜别夏眸间动了动,语气夹杂些疑问:“枝枝,你也认识吗?”
苏枝扭过头:“谁?你说江沐苒?”
“她不校广播站的嘛,艺术生学播音主持的,不得不说人家气质就是不一样,文科七班的门面呢。”
姜别夏移了移方向,视线里女生侧脸微扬,背脊也格外挺直,在人群中气质的确很出众。
江沐苒手里拿了一瓶水,正递给解扬,旁边也有不少志愿者送的水。
念着解扬周边有水,更何况,姜别夏也不自认为能有勇气在众目睽睽下跑去送个水,便低头拉上了装着几瓶水的书包拉链,至于解扬上场前递给她的几瓶她早就放回了原位置。
等她再抬头目光落到球场时,女生手里的水已经不见了,而解扬手里拎了一瓶。
姜别夏心里不觉多了丝说不出的不舒坦,也不知这点儿不痛快从何而来。
等她收回视线的前一秒,球场上的少年像是早就发现了,瞬时捕捉到她的目光,视线碰撞间,姜别夏涌上一阵心虚,但也仅存了几秒便又自顾说服了自己。
操场上人潮涌动,各种声音喧嚣,姜别夏顿了顿,提起书包对苏枝道:“枝枝,我先回教室了。”
苏枝慌了慌神抬头:“啊,不是还有颁奖呢,你不看啦?”
姜别夏点了点头,解释:“不了,今天落下的卷子还没来得及补上。”
苏枝起哄了一声:“哦哟~我们夏夏不愧是第一,老宋要是在又该说你太用功了。”
姜别夏难得接下这话,浅浅笑道:“那老宋不是不在吗?”
比赛快结束进了最后一球的时候,老宋这个小老头感性地眼眶直泛红,揉了把眼睛便心怀激动地离场了。
苏枝摆了摆手,大大咧咧道:
“行吧行吧,那你先回,我等着颁完奖。”
姜别夏点了点头背上书包,从观众席后排绕了出去。
——
球场上。
比赛结束解扬本想直接下场,冷不丁被面前的女生拦住了去路。
“解扬,恭喜你赢得比赛。”
他下意识地皱眉,看清来人才隐约想起是谁。
“谢谢啊。”
解扬平淡地回了句话,江沐苒也不在意,把手里的水递向他,面上挂着自信的笑容。
“在广播站我说了一会儿见,所以我来了。”
解扬眸色带上些深谙,没直白拒绝女生手里的水,但也没接,转手抽了一旁志愿者送来的水:“不用专门跑一趟,有水。”
江沐苒自来骄傲,没受过这种待遇,但转念又想面前的男生的确足够有这般资本,更何况,若是没点脾性,她也不会有兴趣。
思及此,江沐苒心下那点小脾气也不动声色地收了回去,把自己手里的水转手丢到了脚边的箱子里,惬声道:
“也不算是专门,后面有颁奖,我是嘉宾自然要来。”
解扬似乎是被这句话挑起了兴趣,眉宇轻皱:“颁奖嘉宾是你?”
江沐苒声音张扬大方:“一直都是我。”
解扬心下轻啧,揉了把头发,转身踹了一旁还沉浸在赢比赛激动里乱嚷嚷的杜益川。
“怎么了,扬哥?”
杜益川咧着嘴不明所以,解扬不吭声,他又转头看向贺文鸣。
目睹了全程的贺文鸣默默闭了个嘴,没理会他。
恰巧苏枝走了过来,嫌弃地看了眼杜益川:“看什么呢,眼神跟傻子一样。”
解扬瞥了眼她身后,眼尾轻挑:“姜别夏呢?”
苏枝自然地接话道:“夏夏啊,她先回教室了,你找她有事啊?”
解扬咬了咬缺水有些发干的嘴唇,心下一阵憋闷,烦躁地扯了句:“嗯,有事。”
作势要离开,杜益川急忙喊了句:“扬哥,还有颁奖呢。”
解扬留了个后身:“不去了。”
杜益川又扯声:“陈昂他们说一会儿庆祝一下,他请客,还是小胖家烧烤店,记得来。”
苏枝也连忙跟了句:“喊上夏夏,就说我叫的。”
几个人一直在说话,江沐苒有些被冷落,当下又听见解扬问了个女生的名字就要走,心下不免生气,语气也不算好听地问:“姜别夏是谁?”
苏枝以前也没和江沐苒接触过,仅限于听说,猛然一下听见这大小姐一样质问的语气,也不愿意受着,慢悠悠道:
“你管是谁呢,你也找夏夏有事?”
江沐苒高傲,被这般回刺虽有气,但也做不出大庭广众下吵架的行为,冷哼一声便离开了。
苏枝也抱着胳膊不服气地哼了回去:“这什么人啊。”
——
姜别夏回了教室,刚回去那会儿教室里还稀稀零零有几个同学,也都在刷题看书,不过差不多到了平常放学的点就剩下她一个了。
高考本就是场持久战,高三的生活又规律平淡,想打赢这场战役只得耐得住无趣。
姜别夏平时会给自己定计划,刷套卷、复盘知识点是她每天都要额外完成的。
运动会耽误了点时间,以至于她今天的卷子做到一半还没完成。
操场上的声音透过教室的窗户隐约还能传来,姜别夏看了眼黑板侧边写着“距离高考还剩xx天”的大字,像是给自己打了一把气,耐下性子写起了卷子。
微风不燥,缓缓吹过教室堆叠得高高的书本和试卷,带起了少女马尾下散落的碎发,年少时了无杂念的清眸里映着即将奔赴的灿烂前程,就连窗外的余晖也陪伴着这场独行。
解扬踏着步子走到教室外的长廊上,入眼便是这样的场景,一如他第一次见到教室里的姜别夏那般,静谧美好。
心下那股憋屈好像一瞬间被抚平,解扬有些不舍得打破这样的氛围,干脆靠在走廊外的围栏边,目光所及之处,是夏日里少女为理想而坚毅的冲锋。
不知道过了多久,姜别夏才缓缓直起了腰,舒展了下双臂。
窗外的少年见此也跟着缓步走了进来。
姜别夏看见解扬,莫名就要低头,刚有想法便及时收住,故作镇定。
解扬走到了座位上,半靠在桌边调侃道:“姜别夏,心虚了?我可是等你的水等了好久都没等到。”
姜别夏不信他这话,明明不是还接了江沐苒的。
解扬偏头余光看见她挂在桌勾边书包里的水,顺势抽出了一瓶,挑了挑眉笑得恣意:
“买了怎么不舍得给我?”
姜别夏还没来得及阻拦,这人已经仰头喝上了,一口气喝了大半瓶,看着倒真像渴狠了。
她干脆又拿了一瓶出来,缓声道:“球场人太多了,那会儿不好挤进去。”
这话半真半假,人多没错,挤不进去也太夸张。
解扬没戳破,厚脸皮地接了句:“意思是怪我人气太高了?”
姜别夏眼神微讶,自夸倒还挺不脸红。
解扬坦然自得,猛地坐到了桌面上,双腿耷拉着,拉近了和姜别夏的距离,话锋一转:
“姜别夏,不是说你颁奖的吗?我可拿了第一,奖呢?”
酥酥麻麻的嗓音钻进耳朵,姜别夏忍住想拨弄耳畔的念头,不动声色道:“我没说过今年是我,去年是临时帮个忙。”
解扬心里再次暗骂了句杜益川这个不靠谱的莽夫。
姜别夏收拾好桌面,便看见身旁人双手后撑着,扭头转向了自己。
“操场上那颁奖我没去,姜别夏,你给我颁个呗。”
男生的眸子里尽是认真,嗓音也格外诚挚,姜别夏有些茫然,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我没奖牌啊。”
言下之意没奖牌怎么颁,再说了,操场举办的正式颁奖典礼不去,找她要算怎么回事。
提起这个解扬都有点闹心,拼尽全力拿了个第一,水没得喝,奖牌没得拿,他憋屈死了好吧。
“反正你得给我颁个。”
解扬厚着脸皮索要。
姜别夏一时间有些愣神,怎么莫名觉得这会儿的解扬像个要不到糖吃就胡搅蛮缠的三岁小孩?
对上面前人满是期待的眼神,姜别夏也有点不知所措。
许是念着没给他送水的补偿,又或是见不得别人失望的眼神,她翻了翻书包,找到了高二那时候作文得校奖的奖牌。
“我只有这个。”
解扬嘴角的笑意掩饰不住地要扯到后脑勺,声音惬意:“行啊,我不挑,给我带上呗。”
姜别夏拆了饭卡套上的配绳,绑在了奖牌上,没等她系好,金发脑袋便在自己面前低了下来。
她猛然间觉得心跳像是漏了一拍,稳了稳手上的动作便要挂到少年的脖子上。
恰逢操场上颁奖的配乐响起,伴随着姜别夏咚咚的心跳声,仿佛像是陷入了无尽的漩涡,欲出而不得。
解扬伸手摸了把脖子上算不上很正式的奖牌,抬眸间,深邃的眸子里像是淬满了细碎的亮光。
“姜别夏,于我而言,这是最好的奖牌。”
男生的声音洋洋盈耳,像是炸开了的烟花,在姜别夏的周边起漾一地盛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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