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节如流,距开学已经过了一个月,步入九月份的江沅市虽褪去了七八月的炙热,却并未有时节上的截然变化,秋季的温凉似乎晚了不少而迟迟未到,整个空气中依旧残存着热意。
高一高二才刚刚开学,而高三生却迎来了新学期的第一次月考。
“为什么还有月考这种东西啊,每个月都要拿成绩噶我一次。”
“知足吧,我听上一届的说,高三下学期都是两周一小考,一月一大考了。”
“艹,真的啊,还让不让人活了,那我还是求求时间停止在这一刻吧。”
第一节下课的课间,大半学生趴在桌子上趁着课间补个觉,一部分精力充沛的正哀怨着为什么这么快就要月考。
经历过这么多次大大小小的考试,按道理应该是习惯了,可习惯是习惯,该不想还是不想,就算一早有心理准备要考试,可等老师真说了,照旧还是烦。
姜别夏知道要考试,便趁着课间的时间,整理了各科笔记本,里面几乎都是硬性背诵的重点。
她不是个喜欢临时抱佛脚的人,但是也不得不承认,临考前看过的数学、物理公式什么的,记得格外清楚。
正掏着记着文言文注释笔记本的时候,姜别夏手上的动作有些迟疑,余光里一旁的男生正对着那出镜率格外高的文言文通词小绿本发呆,脸上带上些不常见的惆怅。
念及他毕竟是从国外才转来,对着这晦涩的古文难免头疼,姜别夏捏着书本角儿犹豫几秒过后,把自己记得那本笔记递了过去,边保持语气自然地问道:
“解扬,你要看这个吗?”
许是不轻易主动表达,姜别夏的话语里还是隐约能听出来些别扭。
解扬听见这话,骤然间像是来了精神,缓缓地直起腰接下笔记本翻了翻,语调微扬:
“文言文词汇注释?”
姜别夏点头应了解释:“是做过的套卷里经常出现的,现在考的差不多上面都会有,就算涉及新词也能大概猜到意思。”
高中的文言文阅读本来考的就不是每个词的现代解释,记这些无非是为了能猜透原文意思,方便做题,而且多做几套题也能发现,原文里很多词都是反复出现的,记下来基本能应付新文章。
解扬盯着笔记本上清晰整洁的笔迹,眼神半阖调侃道:“对我这么好啊?”
姜别夏似乎已经习惯了他这般,虽然还是会有些波澜,但面色却显得镇定:“那你看不看?”
“看啊,我同桌主动给的,我巴不得双手接上。”
男生的语气听似玩味儿,却又透着明显的诚挚,姜别夏耳尖顿觉不受控制地发烫。
女生的笔记本干净简约,不是有些女生用的那种花里胡哨各种装饰的笔记本,就是普通的线圈横格类,倒是挺符合她个人性子。
解扬合上本放在桌上,像是想起了什么,慢调问道:
“姜别夏,你还记得我上次说过觊觎你第一的位置吗?”
姜别夏回想了下那天早上两人聊过的话题,小幅度地点了点头:“记得。”
“那话我认真的啊。”
解扬轻挑了挑眉毛。
“我知道。”
姜别夏从没觉得男生上次说的话带有一丝玩闹的意思,更何况,就算换个人这样说,她也一样尊重。
解扬指尖点了点桌上的笔记本,开玩笑地问:“那姜别夏,给我放水吗?”
“不放,我会全力以赴。”
姜别夏这话说得毫不犹豫,几乎没思考便脱口而出。
“借你笔记本没有放水的意思,你如果记住了考场上也用得上那也是你自己得来的。”
姜别夏虽说常年第一,却从没有过害怕后来者居上的心态,也从不屑于去在意一些不必要的事情。
解扬听见这样的回答也是意料之中,毕竟这姑娘可一点没有自居第一的清高。
姜别夏整理好了自己的书本,眼神迟疑了几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转而语速很快地对着身旁的人说了句:
“你也一样。”
一样全力以赴。
话音落下,解扬皱眉顿了下,随即倏忽地笑了笑,沉眸里都染上了些笑意,薄唇微张:
“我会的。”
——
高三的月考一般都是持续两天,说快也很快,无非是做四套卷子的时间。
考完最后一门英语,班里同学习惯地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这场考试。
“这次完犊子了,英语差点没写完,那完形填空完全没看懂。”
“靠我也是,我花了快三十分钟,最后还是连蒙带猜涂上去的。”
“没人说物理吗?我觉得这次物理也挺难的。”
“艹谁说不是,出的题也太偏了,做起来一点不顺畅。”
“……”
考试完的各种吐槽在所难免,只是惯是喜欢吵嚷的那群同学成绩出来往往比自己嘴上说的要好很多,反观真正觉得考得一塌糊涂的倒不会去大肆发泄,毕竟沉闷的心情比渴望吐露的情绪要占据更多。
姜别夏考完上午的理综心里差不多有了估计,做物理那会儿是她分科以来这么多次考试中最卡的一次。
卷子上的题乍一看和平时练的格外不一样,一开始她还能稳住心态,只是越到后面越挫败,有好几题一点儿思路都没有,最后挑着会做的题做得格外细心,有取舍地把握着能拿到的分,可终归还是觉得有些遗憾。
前桌的几个人凑在一起围着对答案,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到后排。
“物理倒数第三题多选还记得吗,d选项选吗?”
“我没选,我算的总功2800j,选项不是给的2500j吗?”
“靠,崴了,我算的时候就算出来两个答案,有一个是2500j,纠结半天我就选上了。”
“……”
姜别夏没有对答案的习惯,只是听见别人的讨论便想起了自己考场上的选项,她好像那题也选了d。
说不出是什么心情,知道自己做错了难免也会有失落,头一次,她有点害怕面对自己的成绩。
倒不是说过于注重排名,但成绩毕竟代表着学习的成效,往往极力重视的科目考砸了要比其他科目更挫伤动力。
高三年级的老师习惯了考试频繁的节奏,改卷速度也是极快的,翌日的第二节大课间,成绩就出来了。
班长拿着一整张成绩单刚从后门走到班里,一大群同学就拿着本和笔挤了上去。
“夏夏,你又考了第一啊!”
苏枝在后面挤着朝着姜别夏激动地喊道,声音大的整个班都能听见。
姜别夏一瞬间有些意外,心里似乎好受了那么一点,不是因为考第一高兴,只是觉得这个排名的话是不是意味着物理考得也没有想象中的差。
“我同桌就是棒啊,又考了第一,恭喜啊,姜别夏。”
解扬手里随意地拿了个笔,偏头看向姜别夏,嗓音含笑,又格外发自内心。
姜别夏微微抬起眸子睫毛微动,唇角挂上些淡淡的笑意:“谢谢。”
紧接着便听见面前的男生语气故作懊悔:
“啧,早知道不说大话了。”
姜别夏微愣了一下,反应过后才意识到他是在说考第一的事。
“那不能算是大话。”
女生的声音温缓又透着些坚定,解扬本来其实也没特别在意,听见这话更是笑了笑:
“姜别夏,我就当你这是安慰我了。”
姜别夏还没来得及接话,便又听见教室后面顿传出一句:“我草!”
杜益川表情一脸不敢相信,大嗓门地看向解扬:“扬哥,你竟然年级第二!你个骗子!”
解扬的表情很淡定,像是意料之中。
杜益川一脸痛心疾首地快步走过来,拿着记着成绩的本摔倒桌子上,质问道:
“你不是说你没考好吗,亏我考试完还安慰你那么久!”
“骗我感情,你个渣男!”
杜益川想起自己考试完那憨批似的格外深沉地安慰解扬都恨不得给自己来上两拳,他一个第二页成绩单倒着数的人哪来的脸去安慰年级第二!
解扬轻皱了下眉,摊了摊手:“我什么时候说我没考好?”
“考完试出教室不是你一句话没说,跟你对答案你也不对,不就是没考好吗?”
杜益川极力反驳,义愤填膺地解释。
“我考完试从来不对答案。”
解扬眼睑微敛,拍了拍杜益川的胳膊,不知道是安慰还是解释,反正语气听起来能给杜益川憋屈死。
“合着我自己在那加戏!”
苏枝也抄完了成绩,看了眼捶胸顿足的杜益川,眼里满满嫌弃。
“谁让你随便脑补人家内心戏了。”
杜益川郁结,那他感情丰富也有错了??
“夏夏,我把你的成绩也抄下来了。”
苏枝撕了笔记本上抄成绩那页,递给了姜别夏。
“恭喜我们夏夏又是第一名。”
姜别夏顿了顿,脸上染上浅浅的笑容。
“谢谢。”
苏枝看着姜别夏接了过去,脸上有些犹豫,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闭上了嘴什么也没说。
成绩记得很清晰,从左到右分别是语数英理化生。
姜别夏看到第四栏的时候,恍然以为自己看错了。
六开头的数字仿佛乱入其中,格外刺眼又违和。
姜别夏反复看了两遍,可那不到七十的数字像是死死地刻在了上面,牢固又□□,似乎是在嘲笑她的不死心。
即使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可不及格的物理成绩出现在眼前,还是给了她一记重创。
明明她也很认真地背公式,刷题,只是这个数字无不昭示着她前段时间的学习没有丝毫成效。
姜别夏自认为心理素质和自我调节的能力很强,可一时间还是觉得眼睛变得愈发酸胀,说不出的无力感席卷而至。
兴许是察觉到了身旁人的不对劲儿,解扬余光瞥见记在纸上的成绩,表情显得有些严肃。
女生低垂着头,露出来的侧脸也刻意地紧绷着,睫毛随着眨眼睛的动作一上一下,明显极力压抑情绪。
“那个夏夏你别太在意,我刚才看成绩单大家物理成绩普遍不高,而且这次题本来也偏,代表不了什么。”
苏枝缓了缓声音,小心地安慰着,虽然她也知道其实也不缺这样的安慰。
一旁的杜益川脑子慢半拍,没发觉气氛有些压抑,只是下意识附和地点了点头:“确实有点难,不过扬哥可是考了……”
话还没说完,便收到了两记警告的眼刀,下一秒灰溜溜地闭上了嘴。
解扬使眼色示意两人先离开,苏枝忙不迭就要扯着杜益川溜走,眼神望了望姜别夏,随后看了眼解扬,意思不言而喻。
姜别夏这会儿觉得脑子格外混乱什么也理不清,眼睛也很酸疼,眼前水蒙蒙的一片却也始终不肯让那几滴掉出来。
过了有一分钟,恍惚间听见旁边人极轻地叹了口气,像是从胸腔里带出来似的,略显无奈又夹杂着一种莫名叫做不忍的情绪。
紧接着有股阴影靠近着笼罩了过来,耳畔间随即环绕着温热的气息,钻进耳朵的声音喑哑低沉。
“姜别夏,哭鼻子了吗?哭了我可就要开始哄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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