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抵家,她们姑侄便带着双生子先拜见了老太太,后又与谢家人都一一厮见过,将带来的人情土物等送往各院,谢瑾自为他们大摆宴席接风洗尘。
只是李及甚与谢宁曜上学去了,且中途不得回来,这会子才见上面,就连谢启、谢勋、谢宁昀早朝归来,双生子也已拜见过他们。
晚饭自是在锦祥院吃的,阖家上下齐聚一堂,甚为热闹。
谢瑾将双生子安排住在空闲着的凝辉院,一则与宝辉院邻近,他们几个好往来玩耍,二则凝辉院居中去哪里都方便,此为待客之道。
如今却说,自双生子来谢府住下,谢宁曜放学就往凝辉院跑,不过几天时间便与他们十分熟稔亲近起来。
华恒也喜爱与双生子中随性洒脱的弟弟樊星亦玩闹,他们三人常常聚在画室中寻欢作乐。
虽则双生子中的哥哥樊星入也是个如同李及甚一样沉稳内敛的,但他极为大度豁达,最能和光同尘,尤擅人情世故,不似李及甚那般清高孤傲。
因此就连谢府一众奴仆都更喜樊星入的为人,不过因老太太将李及甚当亲孙儿疼爱,下人们也不敢轻慢。
这日放学后,李及甚仍去书房做功课写文章,谢宁曜自又去找双生子玩耍。
他方走出院门,便见婶母陈夫人朝着宝辉院而来,他急忙迎了上去,恭敬问安。
陈夫人爱怜的抚摸着小侄儿的肩背,笑道:
“这准是又要去找星入、星亦玩,我与你姝姐姐离家好几月,你倒是一点儿不想念,也不时常往我们院里来玩,可见我们是白疼你了。”
因陈家、谢家乃世交,陈姝自小就经常来谢家玩耍,与谢宁曜姐弟相称,她虽已嫁予谢宁昀,他们私底下却很少互称嫂子、小叔子,还如儿时一般称呼。
谢宁曜原就是在叔父婶母跟前教养大的,陈夫人待他如同亲儿子,谢宁曜亦将婶母当亲生母亲一般。
他笑着说:“婶母也没多疼我,都不带我去晋阳城玩,您和姝姐姐走时,我拽着你们的马车要跟去,你还用扇柄打我手,疼了几天,我最记仇的。”
陈夫人嗔道:“还敢说嘴,可见是打轻了!你要跟去不过为好玩又能逃学,哪能依你,再则,扒车摔着可如何是好?老太太都急了,我不唬你两下,还能任你胡闹。”
谢宁曜嘀咕:“婶母该不会是专程来训我一顿的罢?”
陈夫人接过大丫鬟枝荷递上的嵌百宝紫檀方匣,打开露出里面的宝物,笑着说:
“我知你急着去玩,我也懒怠去你屋里坐,上回在怀王府,我见你盯着人家书案上的这方砚台看,前几日我去怀王府做客,硬问怀王要的,给你。”
陈凝的母亲乃馆陶长公主,怀王与陈凝是表兄妹,他们自小一处玩耍的,自然什么都能要到。
谢宁曜受宠若惊,虽则婶母对他的关爱从来细致入微,可他觉得自己那天也没盯着看多久,竟被婶母察觉。
他抚摸着这方青釉辟雍砚,不住的说着感激的话。
其实他已经不再需要,可到底不该辜负婶母的疼爱,更何况这等至宝到手,将来必能派上大用处。
原先是因为他不小心打坏了谢启挚爱的罗文砚,把谢启心疼的差点揍他,当即他就赌气说:“哪天我得了好砚,赔你就是!”
可之前谢启冤枉打他,却没给他说过一句安慰的话,他觉得委屈的紧,便彻底打消了赔砚的想法。
更何况这等无价之宝,他舍不得便宜给谢启,果断自己收着。
他小心捧着砚台,说:“婶娘,我先拿回书房,宝物可得好好珍藏。”
陈夫人笑道:“装这百宝盒里拿进去就是。”
谢宁曜惊讶的问:“婶母,您可是犯糊涂了,才送了我无价宝砚,又送我宝盒?”
陈夫人笑道:“你年前不是说没有拿得出手的百宝盒吗,这是你姝姐姐从她祖母那里央求来的,我去求还不得呢,人都说隔辈亲,真真没有错的。”
他自也有许多宝盒,只嫌不够稀世珍奇。
陈姝的祖母乃馆陶长公主,作为先皇最宠爱的女儿,她的宝物可谓多不胜数,陈姝又是长公主最爱的孙辈,要什么不得。
谢宁曜忙道:“婶母,我要你们这么多宝贝,被我哥知道,他又该骂我了。”
陈夫人笑着说:“你姝姐姐早与你哥通过气了,快拿回去放好,自去顽罢,我也还要去你姑妈那里坐坐。”
谢宁曜目送着婶母离去,赶忙将两宝物拿回去让云舒好生珍藏。
随后他便去了凝辉院,与双生子玩闹许久,大约快到用晚饭的时辰,才回宝辉院。
李及甚就站在院门口,见他便说:“你还知道回来,我劝你早搬过去与他们同住才好。”
谢宁曜想着这几日实在因双生子冷落了李及甚,又联想到这多像娘子埋怨相公被外面的莺莺燕燕缠住回来晚了,便玩笑道:
“阿甚,你放心,纵然他们再好,纵然家花没有野花香,你终究为正室,外面的都是过眼云烟。”
这番话直气的李及甚火冒三丈,指着谢宁曜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谢宁曜心想,他还是这样经不起玩笑,却也不忍气急了他,连忙上前俯就。
李及甚却是气狠了,拽着谢宁曜的手腕说:
“我也不与你争辩,我们现带上他俩一起去见世伯,你再把方才的话重复一遍即可,我倒要看看,是我心眼太小太善怒,还是你言语太可气!”
谢宁曜哪里肯,不住的央求:“阿甚,我保证再也不胡言乱语,你就饶过我这回罢,你要我如何赔罪都好,别告诉我爹,他会打死我……”
这次却是不管他怎么求都没用,直到他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实告诉你罢,我才不怕我爹,不过不想闹的大家难看,我与你同吃同住何等亲密,即或是我贪玩得罪了你,不过三五日就好,他们毕竟是亲戚来做客的,怎好得罪……”
李及甚只是唬他罢了,见他认错诚恳,便拉着他往院里走,一面说:“赶紧去洗漱换衣,该去祖母那边了,莫让她老人家等。”
谢宁曜笑着说:“还算你识大体。”
……
现已近六月,渐次暑热起来,谢宁曜玩的浑身是汗,云舒早备好洗漱的一应物品,以及从内到外要换的衣物。
谢宁曜洗好换好清清爽爽的出来,同李及甚一道去祖母院里用晚饭。
因明日旬休不用上学,谢宁曜晚上就不肯睡,只赖在李及甚的大床上天南海北的胡扯,又让李及甚给他讲江南趣事。
直闹腾了大半夜,锦心、云舒劝过好几回,却也拿他没法。
李及甚慢悠悠的讲了许多故事,见谢宁曜终于睡熟了,他才轻轻将人抱回那边床上。
如今夜里也有点热了起来,却又不到放冰纳凉的时节,李及甚摸着谢宁曜脖颈汗涔涔的,他便坐在一旁为其打扇。
云舒走了进来轻声说:“我来吧,您快些去睡,让老太太知道怎么好,这都是我们的活计。”
李及甚道:“不妨事,又无旁人,你我不说,谁也不知。”
云舒心知这也是个不听劝的,嘱咐了几句早些睡,便回了隔间歇下。
李及甚感到夜深有了些凉意,为谢宁曜盖好薄被,他方回自己床上睡去。
第二天日上三竿,谢宁曜还在睡,莺时、飞琼轮流去喊也不顶用,只能帮他瞒着嬷嬷们,说他早起了已去凝辉院玩耍。
李及甚在书房写了几篇文章,方来叫谢宁曜起床。
他起床气大的很,只以为又是嬷嬷们来说教,多番被扰清梦正无处发泄,抓着枕头就扔过去,怒道:
“我最烦早起,好容易不去上学,起那么早干嘛,你们一个二个都来管我,在学里就被管的够够了,在家还不得自在……”
李及甚捡起枕头拍了拍放回去,轻抚着他的后背说:“依我看,嬷嬷们教导你这号主子也不容易,快些起吧,早上睡多了,晚上又睡不着,日夜颠倒……”
谢宁曜亦经常对李及甚发起床气,他胡乱蹬踹着被褥,说:“阿甚,你也和嬷嬷们一样烦人!”
李及甚不以为意,任由他发泄,只时不时温言相劝。
此时外间有人笑道:“阿曜,还是你这里好玩,不到晌午就这样热闹。”
谢宁曜听得是樊星亦,瞌睡顿时没了,笑着说:“快进来陪我玩。”
李及甚起身就走,只撂下一句话:“赶紧起床洗漱,我在书房等你,祖母那边要吃中饭了。”
樊星亦原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丝毫看不出李及甚不悦,还高高兴兴的与人问好,李及甚只是点了点头就走了出去。
谢宁曜坐在床上招手说:“过来,让我猜猜,你到底是星入还是星亦。”
樊星亦立马装出不苟言笑的沉稳样子来,走到床边严肃道:“扶光,你也不该起这样晚,让人笑话不像读书的世家公子。”
谢宁曜被逗的哈哈大笑,捏着樊星亦犹如剥壳鸡蛋一般嫩白的脸,说:
“学得不像,你哥教训你的时候还要揪你的耳朵,我老早就想捏你的脸,捏成这样也好看,那天你哥把你打哭了,梨花带雨的样子更好看……”
樊星亦嗔怒道:“阿曜,你就不安好心,快松开,都捏红了。”
谢宁曜笑着说:“我就奇怪,双生子的脾性竟也能天差地别,你哥就比你先出来几个时辰,倒好似比你大一轮。”
……
两人这般玩闹着,丝毫没察觉谢宁昀已走了进来,还是谢宁昀咳嗽了一声,他们才看见。
谢宁曜顿时吓的有点腿软,他不知那些混帐话,有多少被兄长听了去,赶紧讨巧卖乖:
“哥,我听说你接任大理寺少卿后可威风,满朝文武都盛赞您乃玉面修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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