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生敛对镇上的街道并不算熟悉,虽然曾经来过几次,但是去的地方也非常有限。
稍微跑远了一些之后,暂且甩开了身后追着过来的人,不过此刻也并不清楚自己此刻身处镇上何处。
他想到刚刚自己在柳芳院门口察觉有人盯着自己的时候还以为是原先在巷子里的少女又追了上来,没想到转眼就看身前到多了四五个身着宁家家徽的府卫。
这些人都是微生敛所熟悉的面孔,都是宁石清的心腹。
“世子,大人很担心你。”为首说话的人眼下有道疤痕,长相粗犷却不难看,是府卫中的首领,宁石清的左膀右臂之一。
微生敛冷笑一声,“宁陆,来这找宁国公府的世子,不说地方对不对,你找错人了吧?”
宁陆面无表情盯着眼前的少年,仿佛早已猜到了对方会说出口的话语。
“大人有令,世子莫要为难我们。”
“谁管你啊。”
“世子若是如此,属下也只能得罪了。”宁陆说完便一挥手,他身后的几人立刻上前,手中的麻绳粗得可以将微生敛从头到尾捆起来。
但下一秒微生敛的身影就已经遥遥跑出老远,这副场景也如同在长京城里发生的一般,他们这些府卫平日最大的职责就是暗中监视世子的行踪,若是上头有令下来,便要将人带回府中。
宁陆一行人也早就习惯了这样你追我赶的戏码,自从微生敛随军之后,他们便有许久未曾见过面。
直至他被唤回宁国公府里,宁大人向他们下了命令,世子于军中消失许久,让他们追踪其行迹。
可未曾想会在萤卓这样偏僻的镇子上找到了人。
微生敛在树上站着眺望了一会儿才确认自己的确跑到了之前没来过的地方,若想寻回来时的路只怕也并不容易,更何况这一路上还避着人走。
他刚跳下树,冷不丁就听到近在咫尺的声音出现在自己脑后。
“世子。”
微生敛立刻转手将剑鞘当作武器往身后的人劈去,而在他身后的宁陆也同样以剑相抵,两人均未拔剑出鞘,只是冷漠僵持着。
宁陆淡淡道:“世子的剑术生疏不少,莫非这段时间疏于练武了。”
被戳中软肋的微生敛神色略有尴尬,却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你旁边那些人没有跟过来,看来是你想和我说些什么。”
“大人有意将世子册封的事情提前,并指派您到漠北去做外使。”
宁陆将这段时间长京城发生的事情都一一道来,微生敛越听眉头就越是紧锁,但心中却也是落实了当初的猜测。
他并非没有去过漠北,可是此时漠北王室动荡不安,又是摄政王掌权多年,两国外交该更加慎重才对。
贸然派遣外使过去,只会让奉安国落入被动的局面。
微生敛沉吟一会儿,缓缓道:“世子之事我不会接任的,不过是继承人,让你家主子另外挑一个儿子就是。”
“这不在我的职责之内。”宁陆只负责传达宁石清的命令,对于多余的事情一概不理,也因此才能被重用多年。
“罢了,你先对我的行踪保密,我处理完之后自会离开萤卓。”
宁陆伸手拦住了他离去的道路,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意思。
微生敛想着尽快脱身,可是深知眼前人的毅力何等可怕,而且极易在这里暴露自己的身份。
微生敛道:“我真有事要做,事关我自己的性命。”
宁陆仍旧保持姿势不动,“世子,既然我们已经查探到了你的下落,大人很快就会知道情况的。”
若是那位大人知晓以后发现世子迟迟未归,必然会用更加强硬的手腕来将人带回府。
到时候即使他有意偏袒微生敛也无法阻止事情发生。
说完他便收回了手,垂首道:“属下会留在镇上,但时间有限。”
微生敛收回目光,至少宁陆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这也代表对方会对自己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暂且视而不见。
他本要转身离开前忽然想起什么般问:“宁陆,你身上带钱了吗?”
宁陆问他要多少,微生敛将当初在木屋里女人向他讨的数字说了一遍。
宁陆面色难得一变,“属下身上并未带这么多的银两,不知世子何用?”
“那找人将我放在库里的银两按这个数拿过来,我自有用处。”
微生敛的私库并不在萤卓附近的地界,若要让人去拿来回加上钱庄清点换成银票的话,也得要十天半个月的。
宁陆虽然惊异他突然动用如此大的一笔银两,但仍旧点头领命而去。
只要等待宁陆将自己的银两送到,他也已经能够出入后山的那片林子里,只要找到解药就能够离开此处,这笔钱也能将当初所欠的诊金还上。
此后他就同这里的人再无关系,那个女人藏着多少秘密也与他无关。
此刻天色渐晚,路上的人也比白日时更加多了,沿路的灯笼有人正一一点燃了内里的烛芯后挂上,许多摊子收了后又摆上了新的吃食玩件,不同的人来了一批又一批。
微生敛看着眼前的场景,想起了长京城之中的节庆,虽然繁华程度不能相比,但是萤卓的节庆总是随处能够听到人喜悦的笑声,仿佛这里的人活着便没有一丝烦恼。
他自打生下来就因为身体孱弱便在古寺之中长大,若非某日身体突然好转能够下床走路,宁石清也绝不会将他接回宁府。
而宁府中也有人并不希望看到他活着回来。
比如那些宁石清娶来的侧室,她们觊觎着正室的位置,渴望自己生的孩子成为宁国公府的世子,而非一个已死之人的儿子。
只要微生敛活着,她们的孩子就没有机会得到宁石清的注意,世子之位就永远只能是嫡子承接。
微生敛正思索刚刚宁陆同自己说的事情,忽然一阵带着兰香的味道飘来,他循着香味望去,发现是其中一个刚出摊的茶摊位传来的。
“公子看看吧,这可是我家中独创秘方,萤卓里找不出第二间卖这个的。”茶摊老板招呼着他,大肆吹嘘道:“我家的蜜兰茶不仅喝起来味道好,还延年益寿,强身健体!”
一听便知道是唬人的说辞,微生敛并没有相信,只不过是被兰香味吸引过来。
他从小长大的古寺里就种着许多兰花,每逢花开的季节,他在屋内不出门也能闻到那股幽淡沁人的幽香。也只因为这个原因,他才多看了一眼这个茶摊。
见微生敛站在摊位前一言不发,茶摊老板也感到古怪,眼神控制不住往他腰侧挂的剑上瞧,莫名感觉到了一股寒意。
难不成是听出自己在骗他这是独家秘方了,还是想要打劫自己?
老板艰难开口:“大侠,我这小本生意…”
“你的茶闻着不错,”微生敛话语一顿,在老板战战兢兢的目光中,他语速极快道:“但我现在不买。”
他怀中有钱袋,虽说是在山上临走时对方非要塞给自己带着的,但是微生敛根本不愿意掏出来用。
刚刚忘记同宁陆要多一份银两了,他此刻又不愿意动用那个女人留给自己的银两。
见微生敛神情有异,站在摊位前神色有几分纠结,茶摊老板也隐约察觉到了什么般,看他的目光也多了些审视。
不由得大着胆子试探问:“你莫不是没钱……”
而后老板被少年瞪了一眼又听他冷声道:“绝不是你想的那样。”
瞬间对方难以揣测的身份在茶摊老板心里从恶徒变成了一个不知世事愤而离家出走却花光盘缠后还死不承认的少年郎。
微生敛长得好看,光是站在摊位前就足够吸睛,有不少人在这停步买茶水时借机多看他几眼。
老板心中点子转得快,他朝微生敛提议道:“不如你帮我个小忙,我这壶蜜兰茶作为报酬给你。”
*
“你听说了吗,隔壁街道有个茶摊请了个特别俊俏的后生,只要在茶摊买一杯茶,就能从他手里拿一根红绸带。”
与李幼如擦肩而过的人群中逐渐有一些引人注意的话语传来,这种事情听起来很是奇妙,放在平时她没有兴趣去理会,但是此刻却听起来很是诱人。
“真有那么俊俏吗,我不信~”
“反正我们还没拿红绸带,你正好也过去拿一根。待会去赤霄树那儿用得到,也不吃亏。”
红绸写上心愿可以系在赤霄树附近,若是同心上人一块去还能系在一起,祈求赤霄树中神明的护佑。
虽然这种事情李幼如难以想象,但是特别俊俏的后生在她印象里就只有阿敛这种相貌的人才能对的上。她从柳芳院出来后便在找阿敛,却不想他会出现在别人口中这种事情里。
远远眺望着大伙口中热闹的茶摊,李幼如一眼便看到了那不淹没于人群的容貌,即使是满脸隐忍的不耐烦,但仍陆续有人愿意步入危险朝他走去。
李幼如心中有些许心烦意乱,仍旧不明白现状。
兰香味好,但蜜兰茶在萤卓属实算不上什么稀罕物,李幼如端详许久也没能看出这间茶摊能吸引阿敛这般做的缘由。
见人有愈加多起来的趋势,她才越过人群走到茶摊前问老板要了两杯蜜兰茶,而后眼神一抬对上了一旁愣住的阿敛。
他抿着嘴,手里紧捏红绸不说话。
李幼如面色如常,朝他伸出手,挑眉问:“我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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