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深造?
冯教授的问题让喻即安一愣,疑惑又茫然地看着自己的老师,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关心这个问题。
“……老师,是有……什么消息吗?”他犹豫地问道。
冯教授靠在床头,因为疾病,她的脸孔愈发消瘦,神情也疲惫,头发几乎全都白了,但一双眼睛依旧明亮,而且充满智慧。
“斯克里普斯研究所,如果你想去的话,我可以找人帮你写推荐信。”
她的声音有点轻,语速也很慢:“即安,你很有天分,是耐得住性子的,我能教你的东西不多了,以前总以为还有很多时间,但现在……”
“不,老师,您会的东西还有很多是我不懂的,您还可以教我很多。”喻即安有些迫不及待地打断冯教授,他不愿意去想那个可能。
冯教授笑笑:“人最后都是要走的,这有什么。”
喻即安刚要说话,她就抬了抬手,温声道:“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好。”
喻即安咽回想说的话,按捺下心里的焦躁,静静听冯教授继续说话。
“虽然这些年国内的癌症研究也发展得很快,取得了很多可喜的成绩,但仍然和世界超一流的研究前沿有很大差距,而且一附院这个平台,再好,也不是专门的肿瘤医院,能给你提供的资源虽然不少,但还是不够多……”
冯教授花了点时间,跟喻即安分析目前国内和国际前沿研究的差距,然后道:“cs的许醇燕院士昨天给我打电话,问我的病情,说到了你,说你到处找人帮我咨询病情,都快成了无头苍蝇。”
她轻轻笑了声,看着喻即安的目光很温和,有种母亲般的慈爱。
“当时我就想,你还是水平不到家,如果到家了,又怎么会这样慌乱,说到底还是有不懂的地方,半懂不懂的时候,最容易被吓到,但是目前国内的医院和研究所,你想去学当然还有很多东西可以学,不过我更希望你能够去更大的舞台试一试。”
她告诉喻即安,自己有一位在美国约翰霍普金斯医院的朋友,可以帮忙写推荐信,推荐喻即安去斯克里普斯研究所做博士后研究。
“只要弄到推荐信,你就去斯克里普斯研究所,那里的肿瘤生物学很适合你。”
冯教授看着他,一脸郑重:“即安,去看看吧,花几年时间去给自己充充电,你会有很大收获的。”
她说完,喻即安还没来得及说去还是不去,李瑛就问:“即安要是出国了,小梁怎么办?他们也都不小了,不考虑婚事吗?”
说句再大白话一点的,就算喻即安不着急,梁满呢?她愿不愿意等,而且是一等就最少两年?
喻即安的神情一顿。
冯教授却说不用担心这个,“现在交通便利,通讯发达,你完全可以在假期回来,或者她在假期出去,你们照样可以团聚,用两年或者几年的辛苦,换后半辈子的成就,难道不划算?”
她甚至摸准了喻即安这个恋爱脑的命门,诱惑他道:“等你回来,单位不可能再让你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医生,课题组要带的吧,教授要聘的吧?你努力点,做出点成果,评杰青有机会的吧?再过些年,你当了主任医师,当了主任,甚至是副院长,院长,小梁脸上有光吧?她走出去,人家都叫她喻教授的太太,喻主任喻院长的太太,你说她高兴不高兴?”
是人就多少会有点虚荣,多正直无私、与世无争都好,内心都会有那么一点想头。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人的欲望。
有欲望才会有动力。
喻即安一听这番话,立马疯狂心动。是啊,反正他这辈子应该是不会挣钱,不能让梁满过上富太太那种挥金如土的生活了,既然如此,争个名也好啊。
虽然他知道梁满一定不会在意这些虚头巴脑的名利,但他有能力、也有机会给她,为什么不给呢?
可是,“我要回去同阿满商量一下,老师你知道的,我不能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顾她的感受。”
梁满也是普通人,万一她就是更想喻即安留下来,陪着自己呢?
冯教授表示理解,但也一再强调:“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错过了基本上不会再有下次,你一定要跟小梁解释清楚。”
喻即安郑重地点点头,心里既高兴,又难过。
为什么老师会说没有下次,还不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已经时日无多,她走之后,有些关系就会断了,喻即安再想去斯克里普斯研究所,就会倍加困难。
喻即安皱着眉头回到办公室,王晓云看了忍不住有些忐忑:“你不是去老师那里了吗,出什么事了?”
“……哦,没什么事。”喻即安回过神,摇摇头,又面露犹豫,“大师姐,借一步说话?”
王晓云见他这副犹豫纠结的样子,觉得可能是什么大事,忙和他去了隔壁的值班房。
等把值班房的门关上,喻即安才把冯教授跟他说的事和盘托出。
“大师姐,你说……”
他看王晓云的目光充满了信任,王晓云回视着他,这个向来把她当亲姐姐的小师弟,这么多年了,一点没变。
他的眼神干净纯粹,让王晓云既感动,又忍不住叹气:“你跟我说这件事,就不怕我嫉妒你,给你搅黄了?”
“你不会的。”喻即安摇摇头,很肯定地道。
王晓云失笑,问他:“你是担心小梁不同意?”
喻即安点点头,“我们才在一起没多久,这就要分开,我觉得有点对不起她。”
“别担心,还不知道能不能申请上,就算申请上了,应该也是明年才过去,你们还有一段时间好好相处。”王晓云安慰道,“以我对小梁的了解,她应该会支持你的。”
斯克里普斯研究所,虽然是私立的非营利性的生物医学研究机构,但明年就成立一百周年了,是全美同类机构中最大的一个,它有多厉害呢,只要说一条就知道了。
斯克里普斯研究所拥有十几位诺贝尔奖获得者。
这样一个地方,是很多人趋之若鹜的所在。
如果喻即安能去,就意味着他能够和在肿瘤研究领域最前沿的专家共事,向他们学习和请教,他的收获绝对不只是一段国外教育背景这么简单。
说句难听点的,如果梁满是真的爱喻即安,真心为他好,就一定会支持他出去。
如果她非要将喻即安留在身边,绑着他,那要么是她目光短浅,要么她只贪图这一时半刻的欢愉,而不是将喻即安当做可以与她共度一生、同舟共济的伴侣。
喻即安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大师姐就想到了这么多。
“我会跟她好好聊聊的。”他点头应承道,又露出个腼腆的笑来,请求王晓云,“事情还没定论,大师姐你先别告诉别人。”
王晓云点点头,高兴地拍拍他肩膀:“放心吧,你争取能去,以后回来了,换你罩着我。”
想想吧,要是以后,碰到事情还有老大撑着,多爽。
喻即安也觉得,要是能出去,是一件很好的事,父亲和奶奶那儿他不担心他们会不同意,倒是怕梁满会不高兴。
他也不放心梁满在国内。
毕竟是异国恋啊,风险听起来就很大。
梁满是十点多才出门的,去状元巷看那幢改造的老楼,下水改造遇到了点问题,她过去帮忙处理一下。
这幢房子的改造施工已经进行了好长时间,工程进度才到一半,概因房主不差钱,只求精益求精。
梁满处理完问题,已经是将近下午三点。
天气还是热的,她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了点冷饮给工人,便离开了施工现场。
状元巷多老旧建筑,墙面斑驳脱落,在树荫掩映和日光陪衬下,显得格外有故事感。
她慢慢地走着,留心观察此处的每一户人家。
走着走着,走到了一家书店门口。
抬头就看到“旧闻书局”的白底黑字的牌子挂在墙上。
她心里一动,推门走了进去。
门上的风铃叮铃铃响起,收银台后的青年抬起头,露出一张英俊的脸孔。
他笑着打了声招呼:“欢迎光临,请随便看。”
说完不等梁满反应,低头继续做手里的事,梁满看了一眼,似乎是在画什么东西。
她没有打扰对方,放轻脚步走到书架旁,看到书架上一排排已经明显是放旧了的书脊,意识到这是一家旧书店。
梁满的兴趣立刻就升了起来,开始在书架上淘宝。
她找到一本1965年发行的《建筑设计》,小心翼翼地取下来,打开一看,纸张都已经变成焦黄色了。
但她还是认真地翻阅了一会儿,最后决定买下它。
在书店里转了一圈,找到好几本自己感兴趣的书,甚至还有连环画版的《西游记》,和一本红色封面,由上海中医学院编著的《赤脚医生手册》。
喻即安也许会感兴趣,她想。
结账的时候她忽然想起喻即安那本被麦子撕坏了的书,试探着问店长:“你们这里接找书的委托吗?”
年轻的老板点点头,“可以是可以,但我没办法保证一定能找到。”
“没关系,如果能找到最好,找不到就算了。”梁满忙道。
于是对方和她加了联系方式,留下了她要找的书的名字,承诺如果有消息,会第一时间告诉她。
回到家,是傍晚六点。
梁满在路上买了份皮蛋瘦肉粥,回来之后用空气炸锅弄了几个煎饺,配上昨天吃剩的酸菜炒肉沫,吃了一顿简单的晚饭。
给麦子放了猫粮之后,她钻进书房,把买回来的二区的地台上,咔嚓咔嚓拍了几张照。
先是发朋友圈,说自己在状元巷遇见一家很棒的二手书店,书卖得很便宜,云云。
又给喻即安单独发那本《赤脚医生手册》的照片,问他看没看过。
喻大聪明:【看过的,我爸有一本一样的。】
梁满:【但是你书架上没有,这本放你那里吧?】
梁满:【猫猫探头.jpg】
喻大聪明:【谢谢阿满[亲亲】
道完谢才反应过来:【这书你是特意给我买的么?】
梁满对他的迟钝简直没脾气,反问他:【如果不是给你买的,你觉得我有什么需要看这种书吗?[无语]】
喻大聪明:【憨笑.jpg】
有礼物收,喻即安觉得非常开心,可是想起即将要跟梁满说的事,又有点心虚。
他试探着问:【阿满,你对异地恋怎么看?】
梁满:【容易出事儿。】
回复了又觉得奇怪:【你怎么突然关心这个?】
喻即安怕被她发现,于是胡诌了一个在网上看到几句异地恋情侣分手的视频的理由。
梁满果然不疑有他,转而说起别的事。
第二天喻即安下夜班回来,梁满还没睡醒,屋子里静悄悄的,麦子在露台打瞌睡,听见开门声,睁眼看了一下,又继续睡。
喻即安轻轻推开梁满的卧室门,光线被窗帘遮挡,室内昏暗,空调的冷风凉嗖嗖的,被子隆起一团,他过去一看,梁满果然又是趴着睡的。
他坐在床边,静静地看了半晌,才开口叫她:“阿满,起床了。”
人还没走,甚至都不知道能不能走,他就已经开始感到不舍。
梁满被他叫醒,眯着眼啧了声,瓮声瓮气地道:“还早呢,一起睡呗。”
“马上就十点了,不早了。”他伸手进被子里,一阵温暖的感觉顺着掌心传上来。
他也顺着她的裙摆,摸到了她的腰。
梁满伸手一推,闭着眼哼唧:“不给,你没洗澡。”
喻即安一愣,想说自己没想,可张了嘴,说出的话却是:“我先去洗澡。”
浴室里有水声隐隐传出,梁满听了几分钟,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最后是被喻即安弄醒的,他一身清凉的水汽,嘴唇却炙热烫人。
梁满转过身迎合他的吻,亲到一半猛地睁开眼:“喻即安……我忘了我还没刷牙……”
喻即安按着她,一口亲在她嘴上,舌尖往里钻,“我不介意,你牙要是坏了,我就带你去看牙医。”
梁满:“……”
她推搡着他,嘀嘀咕咕:“怎么这么着急……真是的,才一天没见……哎呀!”
喻即安却无暇顾及她说的话,急急忙忙,要的又凶又狠,一句话也不讲,好像过了今天,明天就要碰不到她了一样。
—————
喻即安在床上一向是不太爱说话的,说得少做得多,梁满原以为今天也是一样。
后来才知道不是。
“老师说,可以找到人给我推荐信,去加州的斯克里普斯研究所做博士后。”
喻即安坐在床上,上半身还赤/裸着,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正背对着他扎头发的红裙背影。
话音刚落,梁满扎头发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扭身好奇地问:“这个研究所是干嘛的?”
“它是一家在1924年成立的,私立的非营利性的生物医学研究机构,很有名……”
他将自己了解到的研究所历史告诉梁满,还提起以前跟着老师去京市参加过一次会议,来的专家正好是这个研究所的peter教授。
“他是很著名的肿瘤病毒学研究专家,在病毒感染与癌症研究领域发表的文章有好几百篇,培养了很多的科研工作者……”
喻即安说着说着就开始兴奋,眼睛不住地发亮,梁满很快就被他感染,兴致勃勃地问:“你去的话,也可以跟着他工作吗?”
喻即安一愣,兴奋之情随即回落少许,“……不一定吧,还不知道能不能申请得到。”
梁满一听这居然是个不确定事件,亢奋的情绪瞬间就平复下来,噫了声,啧了两下。
似乎不太满意,很遗憾的样子。
喻即安觑着她的神色,斟酌着开口:“我还没有答应老师,说要回来和你商量一下,毕竟如果真的申请到了,我们就要暂时分开了。”
梁满微微一愣,这时才想到这个问题,对哦,如果喻即安去做什么博士后,就要出国了诶!
“你昨晚问我对异地恋怎么看,是不是因为这件事?”她忽然想到。
喻即安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脸孔微赧:“我怕在信息里说不清楚,所以才……才说是网上看到视频。”
“我就知道是这样。”梁满翻了个白眼。
然后问他:“去的话,要去多久呢?”
“最少两年,只去一年半载的话,其实学不到什么东西。”喻即安回答道。
梁满说也是,“可能适应生活节奏和工作强度,就要花去半年。”
喻即安嗯了声,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梁满知道他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于是问道:“喻即安,你想去吗?说真心话。”
真心话就是想去,“没有人会愿意错过这个机会。”
世界顶尖的研究所,顶级的研究学者,最前沿的学科课题和研究,没有人不想参与其中。
梁满点点头,语气坚定:“那就去,有这个机会,不能抓住就是傻子!”
喻即安被她这斩钉截铁的语气吓了一跳,反而变得犹豫起来:“……那、我去?”
“去,必须去,你努努力,推荐信只是敲门砖,主要还是得你打铁自身硬。”梁满一拍他大腿,“我看好你!”
喻即安眼睛一眨:“我去的话,最少两年,异国恋,阿满你不担心吗?”
你之前还说异地恋容易出事儿来的,异国恋那不更危险?
“那是别人,不是我们。”梁满一脸认真地问他,“你爱不爱我?”
喻即安脸孔微红地直点头:“当然,我爱你的。”
“我也爱你。”梁满甜蜜蜜地趁机表白。
然后继续问他:“你爱我是不是应该对我忠诚,在外头守身如玉,不会搞七搞八?”
喻即安立刻表示:“我只对你这样。”
“对啊,那不就得了。”梁满掰着手指跟他算见面的机会,“你休假可以回来,我休假也可以出去找你,元旦、五一、国庆,还有年假,时间很多的。”
现在交通这么发达,只要有护照,有钱买机票,哪里去不得。
所谓的距离,如果心在一起的话,就不算问题,异地恋容易分手,不过是熬不过人心。
她讲得乐观,但喻即安却还是担忧:“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啦,我还有朋友和对象异国九年的呢,还不是照样结婚了。”梁满说完疑惑地打量他,“喻即安,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我是突然想到的……”他的脸色变了一下,“阿满,我保证不会在外头遇到什么真爱,你信我。”
梁满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他这是想到了他的生母。
“我信我信,我信你的喻即安。”她忙过去一把将他抱住,拍拍他的头,“你是喻叔叔的儿子,跟他是一样的,他能踏踏实实耐得住几十年寂寞,你也一定可以。”
虽说老子和儿子未必相同,但……管他呢,哄好了再说。
喻即安果然被安慰到了,脸色很快好转,“对、你说的没错,我是像我爸的……我像我爸,才不会被她遗传到见异思迁的基因……”
虽然觉得他这话说得哪儿哪儿都不对劲,但梁满还是立刻点头,附和得斩钉截铁:“没错,就是这样的,谁养的像谁,你一定是像叔叔和奶奶!”
“所以我会对你好,什么都听你的,我一定会回来跟你结婚。”他在梁满的怀里仰起头,认真又急切地保证道。
梁满刚想说好,又觉得不对劲。
“……喻即安,你故意的吧?结婚,什么结婚,你打算就这样套牢我了啊?可真有你的!”
诡计多端的臭男人!
她说完就要撒手把人推开,结果刚动了一下,就被喻即安死死抱住腰。
他把头又埋回她的胸前,一边嗅着她身上淡淡的馨香,一边喃喃地道:“阿满,你别生气,我就是怕……我爱你的。”
这人平时说点什么心里话都要纠结半天,有时候更是要在床上才说得出口,今天好不容易说得流利了,却让人听着忍不住心里发酸。
梁满不动了,任由他抱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捋着他头发,半晌问道:“她也在美国吗?”
喻即安回忆了好半天:“……好像是。”
“如果见到她,会影响到你的学习和工作吗?”梁满又问。
喻即安不吭声,像是在纠结。
梁满就说:“你不能受她影响,期待母爱是本能,但喻即安,你三十多岁了,过两年就能当爸爸了,难道你还在做期待母爱的美梦吗?”
“她在你这里就是个陌生人,你要是受到她的影响,你就完啦!你别告诉我,你到时候见到她还愿意认她,你要认她你早点跟我讲。”
我好收拾收拾跑路,谁他妈要接受一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未来婆婆。
“不不不,我当然不可能认她。”喻即安见她越说越吓人,连忙解释道,“我是在想,我跟她见到面的几率到底有多大。”
梁满疑惑地啊了声。
喻即安自顾自地往下道:“应该不太可能,首先我不知道她在哪个州,其次就算她在加州,我们几十年没见了,她应该不知道我的长相,面对面经过都不会认得出来彼此。”
梁满听了点点头,强调:“所以她就是个陌生人,你快别想了,对一个人最好的报复,就是彻底的漠视,别想那些不相干的人。”
喻即安靠在她的怀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
“阿满,你会不会觉得我……嗯、优柔寡断?”他问道。
梁满揉他的脸,笑眯眯的,“我觉得你是太细腻敏感了,才会从一个没见过的人就发散出这么多,再说了,你还不一定能出去呢,现在说这些,太早啦。”
说白了,他就是被他父母之间破裂的婚姻吓的。
“你从小到大,是不是经常有人跟你提她啊?”梁满问道。
喻即安听到这个问题,头一别,又把整张脸埋进了梁满的胸里,还深深吸了口气。
梁满:“……”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别占我便宜:)
“邻居的阿姨奶奶她们,有时候会说。”喻即安小声应道。
至于说什么,梁满也能想得到,无非是可怜他没了妈,再骂骂对方抛夫弃子,最后议论议论喻鸣,说他傻说他倒霉,还可能跟喻即安说你爸是为了你才没有再婚的,你奶奶带大你不容易,你以后可要孝顺,诸如此类。
这话不能说错,对方也可能是好心,但听的人呢?愿意听吗,听了不会难受吗?
这不等于把人家的伤疤一次次抠起来吗?
特别是小孩子,心理承受能力还不够强大的时候,这些话就等于是压在他心头的枷锁,一次又一次提醒他,我没有妈妈我和别人是不一样的,爸爸和奶奶为我牺牲太多,如果我不听话就是不孝顺。
难怪喻即安的性子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都是过去的事了,咱们不想了。”梁满笑笑,问他,“你这个博士后出站以后,单位会怎么安排啊?”
喻即安也不知道,但他记性好啊,当即就把冯教授给他画的大饼端到梁满跟前了。
梁满越听眼睛越亮,最后都快要冒星星了。
她捉住喻即安的胳膊,满脸殷切:“你一定要努力好吗,我就靠你带飞走上人生巅峰了!”
喻即安看着她红光满面的样子,心里啊了声,原来阿满真的喜欢这个啊!?
“好,我会努力,今年申请不到,我以后继续申请。”他认真地许诺道,“就算没能出国,老师说的那些我也会努力做到的。”
梁满眉开眼笑,搂着他脖子甜蜜蜜地笑:“你努力就行了,咱们尽人事听天命,最后没有也没关系。”
“那、那我这么努力,可不可以……”喻即安望着她,跃跃欲试地要跟她谈条件。
梁满用手指把他眼皮撑开,啧啧两声,揶揄道:“你这个小色鬼想干什么?”
喻即安的意图被她直接戳穿,当即脸孔涨红起来,有些狼狈地别开眼,“……我、我不小。”
梁满:“???”
一时搞不懂他是在开车,还是说正经的。
于是她沉默了一会儿,点头道:“嗯,不小了,用大号的……”
话没说完,嘴就被他一把捂住,接着人也被他拖回了床上。
刚穿上身的睡裙很快又被扒了下来,从床上掉到床下。
一直到正午,俩人才从卧室出来,梁满点外卖,喻即安下楼去拿快递。
吃饭的时候喻即安说下午要出去,梁满问去做什么,他说:“主任给我们找了个体育老师,去学打篮球。”
毕竟是比赛,技术再菜,基本规则总要懂的吧。
梁满听了简直大无语:“既然下午要打篮球,你刚才还不睡觉,居然……你是真不怕猝死啊?”
“我一会儿就睡。”喻即安老实答应道,挑了她今天不爱吃的五花肉来吃。
喻即安找的体育老师是容医大运动健康学院的一位辅导员。
上来老师先带他们做热身运动,然后给他们讲各项规则,三分线在哪儿,什么是走步、球回后场,一连串违例犯规的规则,听得喻即安头昏脑涨。
讲完规则,老师教他们怎么运球和投篮,一直学到晚上八点多,才从体育馆出来。
喻即安他们请老师吃饭,去取车的时候,顺便给梁满发了个信息,告诉她自己今晚不回去吃饭。
梁满是没什么所谓的,随便煮了点填饱肚子,就躺在沙发上玩手机。
喻即安同姜伍他们吃完饭出来,见到路边有卖糖炒栗子的,过去称了一斤。
回到家都快晚上十点半了,进门听见梁满在打电话,说的什么也不知道,刚换完鞋,梁满的电话已经打完了。
他随口问了句:“谁的电话啊?”
“梁臻臻。”梁满应道,“她圣诞节要回来,我让她帮我带点东西。”
喻即安哦了声,忽然说:“以后我也可以帮你带东西。”
梁满先是一愣,随即震惊:“……这你也要攀比?”
喻即安鼓鼓脸,没说是,但也没否定她的说法。
梁满顿时笑得整个人差点在沙发打滚。
就这样,每天晚上喻即安都要去练习打篮球,梁满就没有跟他一起吃晚饭了,要么自己解决,要么和林钰她们出去吃。
这么过了一周,十月中旬的一个周五,梁满接到电话,对方说他是旧闻书局的。
“梁小姐,你要找的书找到了,现在还需要吗?”
“要的,请问今天可以去拿吗?”
“可以。”
于是下班以后,梁满开车穿过大半座城,再次走进状元巷,从年轻的店主手上接过一本很旧了的英文原版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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