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三月、六月、九月、十二月的十五,万花楼中会有一场赏花宴。
赏花宴上,浮光声动,脂艳飘香,楼里花娘各展其才,花魁压轴表演!在万花楼最鼎盛的那些年,前去观宴的亦不乏皇宫贵族。
让赏花宴如此声势浩大的原因,自然不只是因为三月一次的表演,还在于这选花魁的方式,是由客人票选!
票价十两一张,最后票数多者夺魁,为了捧自己中意的花娘夺魁,王公贵族,为此大打出手的也不在少数!
不过这些争执也只让万花楼的花娘出尽了风头,后来是先帝性勤俭,厌恶这股奢靡之风,派人查封了不少次,万花楼才收敛了些。
沈月章本来没打算去万花楼,今日才初八,正是选花魁最激烈的时候,她去了少不得要花钱。
钱对沈月章来说只是数字,她对钱没什么概念,主要吧,是怕沈清玦会破产。
所以她是打算十五那天,白看一场热闹的,只是没想到在千金坊看见了段良。
千金坊是京城最大的赌坊。
而段良,据沈月章自己说,段良是这偌大京城...不,是这偌大梁国,最恨沈月章的人。
阿桑看着对面那位公子恨不能吃了沈月章的模样,再看沈月章不似作伪的神色。
她暗自思忖片刻,诚心诚意问道,“沈小姐,你这些年在京城,是在做什么缺德又很招人恨的营生吗?”
京城很大,人口很多,今天不过是闲逛,结果遇见的人不是在编排沈月章的闲话就是和她有仇。
阿桑总有种沈月章的仇家遍地的错觉。
或许...也不是错觉。
沈月章揉揉眉心,“这说来,可就话长了。”
她叹了口气,难得没有表现的无所谓和强硬,甚至有些怜悯的看向对面的人,“简而言之,几年前我在赌坊赢过段良一次。”
“赢一次就嫉恨上了?”阿桑不懂,“那这段公子的气量也太小了吧!”
段良看那两个人旁若无人的,当着自己的面说自己小气,脖子都气得涨红。
他一把拨开身边手下的搀扶,几步上前,指着沈月章的鼻子骂道,“我小气?你好意思说我小气!”
段良猛地咳嗽起来,那些跟着他的段府下人忙扶着他往后撤。
“算了算了公子,都过去了,想开点!”
“是啊,破财消灾,破财消灾!”
“公子,千金散去还复来呀!”
这边,沈月章同样拦着就要动手的阿桑,“别别别,他身子不好,你伤了他咱们还得赔钱!”
阿桑握着手里的凳子不肯松手,她目光凌厉地看向段良,“沈小姐,黄白之物终归是身外之物,赔便赔了,他堂堂七...六尺半的男儿,心胸狭隘至此,沈小姐何必这般委曲求全?!”
赌坊里人声鼎沸,大家并没有因为这一处的争执就多分两眼过来,但吵嚷的人声只显得段良一瞬的静默更加沉默。
段良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一把推开身边的下人,瞪着沈月章,满脸不可置信的,“你还骂我矮?!”
段良都破了音,沈月章只觉一阵头疼。
她压低了声音,“阿桑,他爹是钦天监监正。”
钦天监?
阿桑同样低声询问,“沈小姐觉得,碰瓷他不可行吗?”
沈月章悲痛摇头,“不行呀!钦天监除了监测天象,还要占卜吉凶、起爻算卦,他当初打着他爹的名号来赌场,连掐带算的,结果被我给赢了,他爹都差点受到牵连!”
阿桑手里的凳子松了松,面带怅然,“那还是算了,别再把小姐牵连进去。”
沈月章赞同的点头,随即又带着几分自得的,“但自打我赢了段良,他爹可是朝中最喜欢我的了,他虽然差点被自己儿子受到牵连,还让段良把自家大半条街的商铺都赔了出去,但段大人说,我也算帮他消了段良好赌的性子!”
“不过,”沈月章回头瞥了段良一眼,“只是不知,段良怎么又犯病了?”
沈月章抿了抿唇,看着段良的目光逐渐坚定——看在段大人对她的照顾上,沈月章还是觉得自己对段良有一种身为良师益友的责任!
而她这个良师益友现在就要帮误入歧途的少年回归正道!
再然后,沈月章和段良就出现在了万花楼——两个人又打了个赌,赌约是这次的花魁花落谁家。
两人各挑了百花榜上有潜力的一人,沈月章若是输了,就把之前赢来的大半条街的商铺如数奉还,段良若是赢了,就把剩下小半条街的商铺输给沈月章!
赌约成了,段良便离开了,他不好美色,更不好热闹,于是好美色又好热闹的沈月章,就和阿桑不逛白不逛的在万花楼逛到了深夜。
逛花楼嘛!总是要喝点酒的,喝了酒嘛,总是要醉的,一醉,就总是要冲动的!
一个冲动,沈月章为台上正表演的花娘花了点数字。
数字令人咋舌,令弟弟崩溃,但令沈月章得到了和美人共度良宵的机会。
机会来时,沈月章已经醉得思绪飘飘荡荡。
她脚下跌跌撞撞,只隐约记得,这美人下了台,全然不似方才舞动腰肢的柔软温顺。
“砰!”
屋里画着仕女图的四扇屏风应声倒地,屏风后的小桌上,茶壶器盏碎了一地,发出沉闷又断断续续的声响。
阿桑起身朝门口走去,却斜斜地走向了窗子,然后挂在窗子上,吐了个昏天黑地。
沈月章迟钝的笑起来,然后被那“花娘”凉飕飕的一眼吓得打了个寒颤。
回忆戛然而止,那一眼却叫沈月章在梦里也吓得一激灵。
“咚!”
忽然抽了一下的左脚撞在墙上,沈月章吃痛地睁开眼。
意识还没完全清醒,沈月章先闻到了鼻尖萦绕的那股檀香,她按着重胀的脑袋坐起来,四下打量,
屋子不大,摆设也简洁清雅,那边的桌椅看的出来是有些年头的物件儿,陈旧,但很干净。
佛龛里放着一尊观音像,檀香的味道就是从观音像前的香炉里散出来的。
沈月章的脑子像浆糊,不想动也懒得动,直到听见隔壁乒乒乓乓的声响,沈月章才强撑着身上的不适,出门去看热闹。
门刚打开,沈月章就和隔壁出来的阿桑对了个正着。
“早啊~”
沈月章声音哑的厉害,阿桑面上一闪而过庆幸,继而瞧着那古朴温暖的庭院,面露哀伤。
“沈小姐,我们是不是在西天?”
沈月章“???”
“常听人说,有人喝酒喝死,我还不信,如今...”
“如今你是越想越美了!”沈月章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人家唐僧可是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才到了西天,你喝个酒就想上去?”
阿桑:“???”
沈月章重重拍了下阿桑的肩膀:“你好歹也翻个筋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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