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路过一家川菜馆,正在做“不怕辣”活动,顾长庚摸了摸干瘪的口袋,当机立断参加活动,面不改色的吃完了变态辣的菜肴,荣获第一,得到了店家十张免费不限量代餐券。
不错,三天的伙食费有了。
只是……
顾长庚顶着红肿的嘴唇,在店长的热情款待下步伐匆匆的离开了餐馆,心情十分微妙——
失去味觉不是不怕辣了吗?怎么还会感受到一股难言的灼痛感。
恶补过现代知识的界灵幸灾乐祸:“主人,这您就不懂了吧,辣是痛觉,不是味觉!您只抵押了味觉,是抵抗不住变态辣的威力的!”
顾长庚哼了一声:“那我也拿了第一!”
身为一名从腥风血雨的修真界闯荡过来的剑修,别的不说,忍痛能力还是很强的。
吸了几口夜间冰凉的空气,很好的缓解了辣的刺痛感,顾长庚回到了家。
这时顾淼已经吃完了他的一人份外卖,重新锁上了他的小门。
一个满脸酡红的醉鬼倒在沙发上,大声的和电话另一头的人吹牛。
“等着!李哥!我明天就带人过去!最少十个!不是…真不是我吹牛,你在这条街上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顾远山人缘好,兄弟多?你就放一百个心吧,绝对给你把场子撑起来!”
“没…问题!只要李哥你到时候别忘了小弟就行!嘿嘿!”
顾远山志得意满的挂了电话,这才有空关注自家儿子,他高高的昂起头颅,双手抱胸:“怎么这么晚了才回来?去哪儿鬼混了?”
顾长庚放下书包,不咸不淡道:“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顾远山顿时心头冒火,“老子是你老子!怎么就不能管你的事了?”
顾长庚叹了口气,单手捏碎了桌角,抬眸:“你打算怎么管呢?”
两人安静的对视,气氛一时凝固。
半晌,顾远山默默的移开视线,从口袋里掏出了十块钱,小心翼翼的放在了缺了一个角的桌上。
“这是…明天的早餐钱。”
顾长庚盯着那张钞票愣了几秒,忽而低声笑了起来,顾远山这人呐,算是在拿捏亲生儿子这块登峰造极了。
他知道怎么做能让顾燚心软,说什么话能缓解父子关系。
也正是这样,最终杀死顾远山的是他曾经疼爱过的继子顾淼,而不是这个他向来打骂由心的亲生儿子顾燚。
顾燚对他,仍有期待。
不过可惜了,他不是顾燚。
顾长庚随手收起十块钱,表情漠然。
看人渣爸爸今晚的表现,他应该是上钩了。
接下来,就等着警察叔叔上门吧。
……
第二天,顾长庚又在那个小巷子里见到了熟悉的五彩斑斓混混组。
彼此心照不宣的对了个手势,然后默契的擦肩而过。
课堂上,班主任颁布了一项“伟大”的计划。
“昨天我和几位老师好好聊了一下,发现咱们班的总体水平啊,参差不齐,就像这次的数学考试,全年级第一在我们班,许卿荣,一百四十八分,全年级倒数第一也在我们班,罗森,十二分,就做对了两道选择题。”
顾长庚瞥了眼那个还在偷看顾淼的傻大个,好家伙,他以为自己三十几分已经够低了,没想到比烂是从无下限啊!
“所以,我跟几位老师想了个办法,给你们两两组队,成绩好的带成绩差的,一对一辅导,先试一个月,看看下次月考成绩的具体情况,再来考虑要不要继续。”
“现在我念一下分组情况——”
“……第七组:顾淼、罗森。”
“……第九组:许卿荣、路仁。”
顾长庚耳朵动了动,这个“路人”是谁啊,作者真就这么懒,没戏份的背景角色干脆起名叫路人?
啧啧,这段剧情,小说里也着重提到了,算是拉进主角二人关系的又一利器。
想到这里,顾长庚举起了手。
“顾燚,你有什么话要说吗?”班主任自认还是很开明的,给每一个学生自由发言的机会。
顾长庚眨了眨眼:“报告,我想和班长一组。”
话音落下,数道犀利的目光唰唰唰就扫了过来。
顾长庚循着目光一一看过去,分别是自己的左右前桌、顾淼、许卿荣,以及……等等,这位其貌不扬的仁兄是谁啊,为何用那么幽怨的眼神望着自己?
哦,是路人啊,那没事了,毕竟有人要撬他的搭档。
“现在的分配方案是我和几位老师商量了很久,才最终决定下来的最佳组队方案,顾燚你要是想换人辅导,就要先拿出恰当的理由来说服我们。”班主任语重心长道。
顾长庚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因为我只听我们班长的话,如果是班长辅导我功课,我可以保证,下次月考成绩突飞猛进,直入班级前二十!”
“……”
听到如此大言不惭的话,班主任一时哽住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次考试顾燚是倒数第二吧?一个月就想考进班级前二十?谁给他的信心?许卿荣吗?
班主任叹了口气,“行吧,记住你说的话,要是你下次成绩没有进步,就把你们最近学的那篇文言文《劝学》抄一百遍交上来。”
他也不说考前二十了,只说成绩进步,算是给自己这位信心十足的学生一个台阶。
顾长庚无所谓的点点头,他其实一开始想说班级前三来着,可是仔细想想,还是不能太夸张了。
打击许卿荣也得循序渐进嘛。
下课后,分配好的小组成员都互相打了招呼。
顾长庚也晃悠到了许卿荣座位旁,笑眯眯道:“小班长,以后就拜托你了!”
许卿荣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换成我?别说什么你只听我的话,我才不信!”
顾长庚俯身凑近,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因为昨晚见到了班长的另一面,觉得班长是个好人,所以……”
后面的话,许卿荣听不清了,他耳朵嗡嗡的,心跳如雷,满脑子都是“另一面?什么另一面”“他知道自己撒谎了”、“他发现自己的真实情况了”等等!
见小班长脸色煞白,仿佛被吓到了,顾长庚抬手揉了揉对方的脑袋,轻声道:“放心,我会是一个好学生的,小许老师。”
小许老师。
这四个字,他咬在唇齿间,念得缠绵悱恻,缱绻温柔。
那一瞬间,许卿荣的心跳得更快了。
《失控》
……
结束了一天的课程,顾长庚走出校园,亲眼看到顾淼一个壁咚,把罗森堵在了楼梯角,开始走他们的恋爱剧情。
“你不是说今天给我解释吗?”
“我、我我……”
“你是结巴吗?”
“不是……”
“那就快说!”
“……我家出了点事。”
“什么事?”
“……公司破产了。”
顾淼:“……”
上辈子他真的太忽略罗森了,连他家里破产这么大的事都不清楚。
看着垂头丧气的男生,顾淼有些无奈,“那你家里具体什么情况你知道吗?”
罗森喏喏道:“听我爸说,欠、欠了一千多万……”
顾淼扶额,怪不得上辈子罗森那么简单就入狱了,他家里连个律师都没给请,看来实在是债台高筑,无可奈何啊!
等等,他记得这个时间段,有人中了两千万的彩票……
顾长庚慢悠悠的走远,这段剧情认真思索起来其实有种黑色的幽默在里面。
上辈子的顾淼记得顾远山的暴行,记得他母亲怀孕,记得有人中了彩票,记得高考的每一道题目,记得小班长脚上的鞋子是a货,却唯独不记得替他顶罪的罗森家里破产,也不记得对方被判了几年,何时出狱。
只有在罗森死后的一通电话,仿佛一夕之间便唤醒了他沉寂的良知,让他带着对罗森的愧疚回到了十年前。
救赎…呵,救赎。
最应该被救赎的,难道不是顾淼自己吗?
那深陷泥沼的灵魂,那沾满鲜血的双手,那黯淡无光的心灵,还有那褪去彩色的黑白世界,代表了他早已遗失的高中时光。
重生而来的顾淼唯一需要紧紧抓住的,从来不是罗森,而是十年前的自己,使其不坠落深渊,使其永远光明。
……
回到熟悉的小区,数着台阶上楼,然后看到半掩着的门,以及里面翻箱倒柜的顾远山,顾长庚莫明有种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既视感。
“你在干嘛?”顾长庚好奇道。
在他的预想里,顾远山应该被抓到局子里去了啊。
顾远山对儿子的到来吓了一跳,埋怨道:“吓死你老子了!找身份证呢,准备去隔壁市躲躲!”
“你犯事了?”顾长庚坐在椅子上,饶有兴趣的问道。
“什么犯事啊?!”
一提起这事,顾远山就觉得糟心,“就带几个朋友去玩两把,谁知道哪个龟孙子居然报警!刚好给逮个正着!”
顾长庚:“然后呢?”
“然后…警察问这场子是谁拉起来的,结果那些畜牲都指我,他们都指我啊!”顾远山激烈的语气中有种淡淡的崩溃。
顾长庚用手撑着脑袋,问:“那你是怎么回来的?警察没抓你吗?”
“抓了啊!可我不能等着被抓啊,我一把就把警察推开,给了他一拳,把他打倒在地,我就跑回来了!”顾远山理直气壮的说道。
顾长庚听得眼皮直跳:“好家伙,你还袭警!这下不判你五年都对不起广大群众!”
顾远山慌了:“什么判、判五年?不是只要拘留几天吗?”
又一个法盲。
顾长庚都感到无语:“拘留?你犯的可是聚众赌博加袭警罪,不是简简单单的赌博罪!”
“那怎么办啊?!”顾远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我不想坐牢……儿子,你说我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顾长庚挑了挑眉,“来得及啊,你东西不是已经收拾好了吗?只不过,你跑了就是逃犯,就再也见不到陈冬儿了。”
“冬、冬子……”
顾远山怔然,他缓缓坐了下来,握紧拳头,指甲深深的嵌在了肉里,“那还是算了吧,不就是五年嘛,我等得起!”
顾长庚冷眼问:“就那么喜欢陈冬儿?”
顾远山仿佛回忆到了过去,他怅然道:“喜欢啊,喜欢死了。”
“我们是一个村的,我从小就喜欢她,那时候玩过家家,每次她当妈妈,我们几个男生就抢着当爸爸,我打架最厉害,当爸爸的次数最多,他们都羡慕我……”
顾远山抹了把脸,手心满是泪水。
他看着手上的湿痕,愣了几秒后,喃喃道:“小时候可真开心啊!”
顾远山或许永远不明白,他明明实现了儿时的梦想,娶了陈冬儿为妻,可为什么会这么痛苦呢?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天渐渐黑了,屋里没开灯,顾远山的身影逐渐被黑暗吞没。
顾长庚撇撇嘴,起身打开灯,走到男人面前,居高临下道:“你既然深爱陈冬儿,又为何对她的儿子那么坏呢?”
这也是他感到不解的地方。
顾远山眼角的泪水已经干涸,他沙哑着嗓子低声道:“我是爱她,可我不是圣人啊,我不是给她养孩子的保姆,我是她丈夫,我是个男人!我没那么大度!我没办法忍受自己的女人去当小三,还把孩子丟给我照顾!”
“她就那么相信我,相信不管她做了多少错事,我永远不会怪她……在她眼里,我到底是有多贱啊?”
男人凄惨的笑声回荡在房间里,带着对爱情的绝望。
“我知道她不是好女人……我只是想逼她回来,只要她回来了,我就会和从前一样,不抽烟不喝酒,不打顾淼,努力赚钱,一辈子对他们母子好,我会是一个好丈夫,也会是一个好爸爸。”
男人思维混乱的说着自己的想法,两眼空洞洞的望着雪白的墙面,上面有几个脚印,是他喝醉酒后踹的。
顾长庚大概懂了,顾远山就是那种进化不完全的舔狗,一方面放不下对方,任其索取,另一方面又自我唾弃,觉得不值得。
纠结来纠结去,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产生了行为割裂,爱恨交加之下,遭殃的就成了顾淼。
顾长庚不想说什么“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当一个人已经变得可恨了,他也就不可怜了。
所以,当顾远山举起暴力的拳头挥向顾淼,他就已经从被害者变成了施暴者。
拍了拍人渣老爹的肩膀,顾长庚叹息道:“好了,下楼吃点东西吧,说不定待会儿警察就过来抓你了。”
“吃饱饭,然后去监狱好好改造。”
他顿了顿,特意补充了一句:“争取早日断情绝爱,放下陈冬儿。”
顾长庚希望顾远山能想明白,留不住陈冬儿的从来不是顾淼,而是他这个丈夫的贫穷。
因为从一开始,陈冬儿所追求的,就不是顾远山能给她的生活。
正所谓:飞鸟与鱼不同路,相遇容易相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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